第91章
白川童潯和夏油杰就這樣一起相安無事地住了幾天。
在某一日的下午,黑發(fā)少年還沒回來,她一如既往地坐在沙發(fā)上悠哉悠哉地看著電視,卻忽然就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能量波動。
她幾乎是立即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點點熒光已經(jīng)順著手臂升入空中。
白川童潯這才恍然想起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
這幾天的日子太過安逸,每天吃吃喝喝安心等投喂,讓她又仿佛回到了曾經(jīng)宅在家里當米蟲的生活,就下意識地沒去記錄時間。
所以,現(xiàn)在這是要回去了?
白川童潯當機立斷,立馬站起身,跑到書房里從筆筒中抽出了一支筆,又拉開抽屜從里面撕了一張便利貼,用十分狂亂潦草的字跡在紙上寫下一句話。
最后的一個筆畫還未完全收尾,只聽啪嗒一聲,圓珠筆滾落書桌,房間內(nèi)已經(jīng)空無一人。
獄門疆掉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白川童潯恍惚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咒高的宿舍。
屋外的天不知何時飄滿了烏云,看起來像是將要下雨。
她不經(jīng)意地往外一瞥,突然看見了一個毛絨絨的粉腦袋。
白川童潯動作一頓,走到窗邊,伸手一下子拉開了窗戶。
「悠仁?」
她探出頭,看著正鬼鬼祟祟蹲在自己房間外的粉發(fā)少年,好奇地問道:「你這是在干什么?」
背靠著墻壁的虎杖悠仁嚇了一跳,快速地抬起腦袋仰望她,這一個動作也讓白川童潯看清了他懷里抱著的小動物。
那是一只周身雪白的小狗,身體稍微有些臟兮兮的,此刻正吐著小舌頭,伸著兩只前爪抱著少年的小臂。
她表情一頓,莫名有種大狗狗和小狗狗抱成一團,同時瞪著濕漉漉的眼睛齊刷刷地朝她搖尾巴的即視感。
別說,還挺可愛。
「童潯……」
虎杖悠仁見少女的視線移向自己懷中的小奶狗,便雙手托起它往她面前舉了舉,訕然解釋道:「它是我在附近的撿到的!
白川童潯挑了挑眉,「我可沒有空養(yǎng)它哦?」
「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來就是想請你出去玩!
虎杖悠仁將自己手中的小奶狗放回地上,它東嗅嗅西嗅嗅,然后就邁著小短腿跑遠了。
少年旋即表明了自己的來意:「釘崎一直很想見你一面,總是吵著要讓我?guī)阋黄鸪鲩T呢!
白川童潯疑惑臉:「釘崎?」
虎杖悠仁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爽朗地笑道:「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
說完,他又想到了少女那麻煩的招咒靈體質(zhì),鄭重地開口:
「別擔(dān)心,五條老師也說過沒事可以帶你多出去走走,而且我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少年的承諾堅定又純粹。
聽到這話,白川童潯的眼中浮現(xiàn)點點笑意。
她彎下月要,手肘撐在窗沿,調(diào)笑說:
「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老師好像今天早上才說過要我們待在寢室里好好休息?」
虎杖悠仁僵了僵,氣勢也隨之弱了下來:「……出去玩也算是放松嘛,又不是要去打咒靈。」
見狀,白川童潯有些忍俊不禁。
她忍不住伸手越過窗戶揉上了那團粉色,在對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彎起眼角。
「知道啦,稍微等我一會兒!
虎杖悠仁發(fā)出一聲歡呼-
根據(jù)虎杖悠仁所說,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已經(jīng)提前到達相約的地點等待他們了。
道路兩旁的樹木快速后移,白川童潯坐在出租車里,面色有些凝重地觀察著外面的景色。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石頭的原因,從過去的時間線穿越回來后,東京的城市漸漸升起了一點霧氣。
這才僅僅一天的時間,它們就飄渺地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空,雖然目前還沒有像橫濱那么嚴重,但卻已經(jīng)不足以用晴天來形容了。
「悠仁!
想起五條悟是可以看見那霧氣的,白川童潯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低聲道:「你有沒有看見外面的霧氣?」
「霧?」
虎杖悠仁茫然地看她一眼,又轉(zhuǎn)頭盯著窗外,聚精會神地觀察了好久之后,才遲疑著開口:「好像是有那么一點?」
一點?
白川童潯又看了看窗外十分顯眼的霧氣和陰沉沉的天,輕皺起眉,繼續(xù)問道:「那你覺得今天的天氣怎么樣?」
「稍微有點烏云。」
少年回答得毫不猶豫,隨后跟著神色不解地抬頭望天:「奇怪了,雖然說天氣預(yù)報倒是有表明今天不會下雨,但明明幾個小時前還是個大晴天,這天氣變化得也太快了吧。」
聞言,白川童潯陷入了沉思。
所以也不是所有咒術(shù)師都看得見這些霧氣嗎?
還是說……只有五條悟才看得見?
「啊!到了!
虎杖悠仁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他主動給司機付了錢,率先打開了車門。
出租車?吭谌顺睋頂D的路邊,這里貌似是東京最熱鬧的幾個地方之一。
白川童潯跟在他身后下了車,還沒開口說話,就見身旁的少年對著一個方向,忽然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人行道的盡頭,遠處隱隱有兩個小黑影越來越近,優(yōu)越的視力讓她無比清晰地看見了那兩人的五官。
是之前見過一面的伏黑惠,還有一個橙色短發(fā)的少女。
他們奔跑著,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朝著自己的方向沖來。
虎杖悠仁踮起腳,興奮得揮了揮手,聲線中洋溢著充滿活力的熱情。
「伏黑!釘崎!我們在這里!」
「等等,悠仁!
發(fā)現(xiàn)遠處那兩人的表情不太對勁后,白川童潯立刻按下了少年的手。
她轉(zhuǎn)頭看向被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遠遠甩在身后的那一團模糊不清的氣體,沉下了眉:「后面有東西在追他們!
「什么?」
聽到這話,虎杖悠仁沒有任何懷疑,瞬間收回了手,謹慎提起了警戒心。
而此刻快速奔跑著的兩人終于和他們拉進了距離。
伏黑惠的臉色很黑,顧不上旁人異樣的眼光,朝著他們喊了一聲:「笨蛋!往沒人的地方跑!」
那一團氣體翻滾著,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是一只咒靈。
虎杖悠仁反應(yīng)很快,當即拉起了白川童潯的手腕,轉(zhuǎn)身就往著人少的地方跑去。
后面?zhèn)z人緊緊跟著。
幾人一路七拐八彎,期間蹭撞到不少行人,卻只來得及匆匆丟下一句道歉就火急火燎地遠去。
終于,虎杖悠仁在一片沒什么人的小林子里停下。
白川童潯因為劇烈的運動而雙手撐膝,快速喘著氣。
緩了一會兒,她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抬起頭,頓時有些詫異。
好巧不巧,這不是當初遇見夏油杰的那個小樹林嘛? !
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也很快來到他們身邊,后者抬手,快速念了個設(shè)帳的咒語。
無形的屏障籠罩住大半個樹林,那團氣體倒很是蠻橫,硬著頭皮一頭闖了進來。
一張被什么東西砸爛了的人臉從里面叫囂著伸出氣團。
「嘖。」
看著那只丑到令人反胃的臉,釘崎野薔薇滿臉不爽地拿出一把錘子,左手一翻,幾根附上咒力的長釘被她夾在五指中間。
「好不容易想出來購物放松一下,竟然還能碰到這種垃圾,煩死了。」
伏黑惠擺出結(jié)印的手勢,臉色沉重。
「這只咒靈……至少有一級往上的實力。」
話音落下,另外兩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這意味著現(xiàn)在正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只實力接近特級的咒靈。
雖說不是沒有和特級戰(zhàn)斗過,但當時的回憶并不美好,更別提他們費了那么大的力氣,卻仍然沒有打敗過那只咒靈,最后還是五條老師出手才得以解決。
對付一只接近特級的咒靈,對于現(xiàn)在的他們來說,恐怕還是會有點吃力。
虎杖悠仁微伏下身,緩緩呼出一口氣,繃緊了肌肉擋在白川童潯面前。
然而被保護的少女卻沒表現(xiàn)出任何緊張感,甚至可以說,她現(xiàn)在的神色十分放松。
見慣了各種牛鬼蛇神,這點小角色對她來說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她不以為意的語氣顯得格外突兀。
「安啦安啦,不要慌張,都是小事情。」
白川童潯單手拿出召喚書,另一只手安撫性地拍了拍粉發(fā)少年的肩膀,隨后不急不緩地繞過幾人,站在了他們的正前方。
伏黑惠皺起眉:「你……」
下一秒,面對著那只令人感到忌憚的敵人,少女手中的召喚書倏然發(fā)出一陣金光。
形如氣體的咒靈本能地感到畏懼,它往后縮了縮,緊接著應(yīng)激般爆發(fā)了全部的咒力,咆哮著沖了過來。
釘崎野薔薇握緊了手中的釘子,伏黑惠召喚出了黑犬,虎杖悠仁也著急地往前奔跑兩步。
同一時間,顯現(xiàn)身形的金發(fā)男人在刺眼的光亮中睜開雙眸。
他面色沉靜地抬頭。
「亞瑟。」站在身后的白川童潯輕輕下達了命令:「干掉它。」
「我知道。」
亞瑟·潘德拉貢提起右手,熒光在他掌心匯聚成一把圣劍。
他有力地握住劍柄,勾起唇角,回頭朝她微微一笑:「交給我吧!
一級咒靈已經(jīng)近在咫尺,它張開血盆大口,剛想要發(fā)動咒術(shù)。
下一刻,金發(fā)男人收起笑容,溫和的雙眸中有冷色一閃而過。
抬臂一揮。
行云流水的動作,沒有絲毫緊迫或是遲疑。
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形,樹葉相撞間,磅礴的劍氣破開氣流。
那只咒靈驟然停滯不前,它還維持著張嘴的姿勢,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到任何痛感,就已經(jīng)被一劈為二。
尖叫聲跟著它一起消散于世。
短短幾秒,只用一擊,便輕易地結(jié)束了這場棘手的戰(zhàn)斗。
──這就是召喚書里五星級人物的實力。
白川童潯對此非常滿意。
她轉(zhuǎn)過身,笑意盈盈地朝已經(jīng)石化了的三人組開口:「好啦,大家都別害怕,危機已經(jīng)被解決了!
本來還覺得對方十分莽撞的伏黑惠:「……」
即將揮錘砸出釘子的釘崎野薔薇:「……」
正打算為少女擋下攻擊的虎杖悠仁措不及防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第92章
面對著目瞪口呆的三人組,白川童潯以自己能力特殊,可以將朋友傳送到自己身邊這個理由解釋了亞瑟的出現(xiàn)。
伏黑惠早就見證過吉爾伽美什的召喚現(xiàn)場,虎杖悠仁也知道月的存在,自然也對她的能力有一些了解。
然而,卻沒想到她朋友的實力是這么……
面對著一只接近特級的咒靈,剛剛那一劍說是壓倒性的秒殺也不為過。
釘崎野薔薇對此表示異常感興趣。
而有了這位騎士王的貼身保護,接下來的三個小時他們過得安全又舒適。
伏黑惠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白川童潯也很和釘崎野薔薇依靠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相同購物愛好很快混熟并且成為了朋友。
當再次回到咒高的宿舍后,手機通訊錄里面不出意外又多了兩個聯(lián)系人。
白川童潯將自己收拾了一番,躺在床上。
她正百無聊賴地刷著新聞,信息欄上忽然又跳出來一個聊天框。
是開完會的五條悟發(fā)來信息:【下一周,我們學(xué)校會舉辦咒靈狩獵大會。 】
白川童潯沒什么興趣,很是敷衍地回道:【不錯不錯。 】
五條悟:【活動地點在一座山里,除了全校師生都需要參加之外,隔壁京都的人也會來。 】
這一句倒是讓白川童潯有些意外。
辦的還挺隆重?
她斟酌了一會兒,打字道:【所以到時候?qū)W校就剩下我一個人嗎? 】
手機對面很快回道:【不,你也參加。 】
停頓幾秒,男人再次發(fā)了一大串的信息:【這一次是個很好的磨煉機會,我會跟你一起行動,嘗試激發(fā)你體內(nèi)的那股能量。 】
【活動還不知道會舉行多久,不過童潯醬想去橫濱的話隨時可以去哦,只要跟我提前說一聲就可以了。 】
白川童。骸竞,我知道了。 】
回完信息后,她便放下了手機。
使用獄門疆確實消耗很大,再加上今天逛街吃喝玩樂有些嗨過了頭,白川童潯很快就困意上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當夜,她又想起了一段記憶:
在其中一個世界里,她穿越到了一個充滿著神奇生物的地方,并且在野外遇到了一只名為菊草葉的小型寶可夢。
它頭上頂著一片大葉子,當時正被別的野生寶可夢追捕著,倉皇之中直接撲進了她的懷里。
白川童潯在那個世界的生活日常大多是休閑又舒心的,每天都帶著菊草葉一起到處冒險。
值得一提的是,她召喚書里面的圖鑒人物,也被當成了未被資料庫收錄的寶可夢。
幾乎每次當著別人的面召喚,都被各種認成了是什么特別稀有的高級寶可夢,尤其是月,那迷惑性簡直不要太強。
大概是難得想起了這樣美好的一段記憶,第二天醒來的白川童潯可以說是十分的神清氣爽。
吃完早餐后,被五條悟帶著現(xiàn)場進行了一次咒靈的祓除現(xiàn)場。
再次回到宿舍,白川童潯心中盤算著時間,拿出了獄門疆。
距離下周還剩五天時,每三天她還要去一趟橫濱,這兩日她可以抓緊時間再多回到過去幾次。
接下來的時間,她一閑下來就會進行穿越。
有時候是兩三天,有時候又是一兩周。
這一次降臨的地點,竟然就是之前住過的客房。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看見房間的簾布被風(fēng)微微吹鼓而起,窗邊的黑發(fā)少年背對著她,整個人站在陰影里。
聽到動靜,他微微側(cè)過頭,金棕色的眼底沒有太大的波動,表情因為暗色的環(huán)境渲染而顯得有些陰郁。
夏油杰張了張口:「……你來了啊!
怎么不開燈?
白川童潯見他神色很不對勁,立即將嘴邊的疑問咽了下去,轉(zhuǎn)而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少年轉(zhuǎn)過身來,放松了身體倚靠在墻邊。
他平靜地注視著她半晌,忽然呢喃般地問了一句。
「童潯,你是人類嗎?」
白川童潯走到他身邊,學(xué)著他的模樣靠著窗,好笑地說:「我當然是,你為什么會有這種問題?」
后者低垂下眸:「只是有時候會覺得你不像是個人類!
少女扶著下巴仰天思忖幾秒,旋即表示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畢竟像我這樣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的人很少見吧!
夏油杰看著地面,勉強笑了一下:「是啊,你太特殊了!
她就猶如一只展翅的鳥,不被這世間任何事物所束縛,永遠自由而熱忱地翱翔于白云之上。
和他這種總是作繭自縛的人完全不一樣。
白川童潯沉默片刻,突然語氣很輕很輕地開了口,
「如果我說……」
她的聲音像是羽毛在飄,緩緩悠悠地傳入身旁人的耳畔:「我其實來自其他世界呢?」
夏油杰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對上她的視線。
少女的眼中流轉(zhuǎn)眸中神秘又飄忽的神采,那剔透的淡青色在那瞬間仿佛變成一片澄澈的汪洋,引誘著他進入她的領(lǐng)域。
她挽起唇角,笑著道:「是真的哦。 」
夏油杰張了張口,突然從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第93章
這次的穿越并沒有停留很久,在她留下的三天里,夏油杰一直在很拼命地提升著自己的實力。
而自從徹底了解對方的咒術(shù)形式后,白川童潯就在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種無與倫比的使命感。
自家的圖鑒崽崽要變強,這忙必須幫啊! !
她一鼓作氣地掄起袖子,拿著召喚書就沖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臉上洋溢著勝利笑容的白川童潯就帶著戰(zhàn)利品敲響了房門。
剛做完晚飯的夏油杰一開門,就看見一窩子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表情痛苦,還在不甘心地嗷嗷嚎叫著的咒靈。
夏油杰:……
第二天,還興致勃勃要出門捕獵的少女被黑發(fā)少年無情地鎮(zhèn)壓,化身咸魚癱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去了。
這次穿越的時間很短,僅僅只有三天。
現(xiàn)實的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偌大的學(xué)校中依舊安靜地好似無人停留。
想到夏油杰這幾天的狀態(tài),回到咒高的白川童潯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論如何都覺得放心不下。
她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放松大腦和身體再次做了幾個深呼吸后,再次進行了穿越。
猙獰的網(wǎng)吞噬了她,白川童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等再次睜開雙眼后,眼前的世界被一片朦朧的黑暗所覆蓋。
風(fēng)蕭瑟地吹著,隱約落下幾聲鴉雀的鳴叫,頭頂就連月亮都被厚厚的云層遮住,透不出一絲光亮。
白川童潯瞇起眼睛,適應(yīng)了這片暗黑,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差點被腳下不平的磚塊絆了一跤,堪堪站穩(wěn)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片廢墟上。
云被風(fēng)推開了一些,露出黯然的月光。
周圍撒了一地的鮮血,支離破碎的殘骸到處都是,有被啃噬的,也有被殘忍截肢的。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這片尸橫遍野的慘象令人感到心悸,鼻尖充斥的鐵銹味始終揮散不去。
身后倏然響起一陣窸窣聲,還有人不慌不慢的腳步逐漸走近,白川童潯警戒地轉(zhuǎn)過身,看見了那個黑發(fā)少年。
夏油杰的身后還跟著幾只咒靈,神色不明地看著她。
眼前人已經(jīng)不再是那身一直讓她嫌棄的咒高制服了,也沒有穿上平時在家極具少年氣的便裝,取代而之的是熟悉的寬大婆娑,順柔的黑發(fā)長長了一些,此刻都披散在肩上。
白川童潯看見他這副猶如羅剎現(xiàn)世的模樣,大腦一時有些遲鈍。
「……你做的嗎?」
夏油杰的衣角處濺上了不少血跡,猶如盛開的彼岸花般綻放著血腥。
「是我!
他的聲音平靜得異常,聽不出什么情緒,眼底的神色無悲無喜。
白川童潯微微睜大眼睛,她有些僵硬地站著那片不堪入目的尸體之中,無言地和他對峙著,就像是陡然失去了話語。
「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童潯。」夏油杰揮了揮手,散去了自己召喚的那幾只咒靈。
他毫無笑意地勾起唇角,偏執(zhí)在那張臉上一覽無遺:「我要創(chuàng)造一個,只有咒術(shù)師的世界!
……
黑發(fā)少年就站在她的面前,腳底是沾染著鮮血的淤泥。
事態(tài)發(fā)展成這樣,白川童潯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從她發(fā)現(xiàn)少年眼底那一抹無法散去的郁色開始,就知道有什么東西在悄然發(fā)生改變。
這又是狂風(fēng)呼嘯的一個晚上,相似的情形,不一樣的時間與地點。
白川童潯無端想起當初那個就算她表現(xiàn)得再奇怪,也還是無奈心軟地同意了讓她在自己的家中留下的人。
曾經(jīng)溫潤如玉的少年,和現(xiàn)在簡直判若兩人。
終究是執(zhí)念發(fā)了酵,將過去的信念盡數(shù)焚燒。
白川童潯嘆了一口氣,毫無芥蒂地走到夏油杰面前,在充滿污垢的土地上留下短短一串紅色的腳印。
她抬起頭,于對方陰戾無光的目光下,忽然墊腳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時間好似在此刻放慢了腳步。
少年的懷中仍然散發(fā)著干凈好聞的清香,白川童潯抬手順了順他的背部,輕聲道:
「辛苦了,杰!
夏油杰愣了一下,眼中陰霾散去,緩緩晃起一縷漣漪。
他微側(cè)過頭,視線下撇掃了一眼對方的藍色長發(fā),遲疑著抬起雙手,剛想要回抱住少女,后者卻已經(jīng)松開他。
白川童潯完全沒發(fā)現(xiàn)對方的小動作,撤后兩步回過身,掃視著滿地的蒼夷,皺眉道:「需要我?guī)兔η謇憩F(xiàn)場嗎?」
夏油杰的手頓了頓,再次垂落至身側(cè)。
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那些殘骸,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不用,就讓它這樣吧!
思想跳躍的白川童潯突然有些憂心,抬手撫上下巴:「說起來,你要創(chuàng)造的那個世界,是意味著也要把異能者都解決掉嗎?」
她之前好像也有聽五條悟說過,異能者也有七情六欲,即使是他們,也是會因為各種欲念而產(chǎn)生咒靈的。
夏油杰眸光微動,隨后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她:「你在異能者中有認識的人?」
好吧,聽這語氣,看來確實是想要和異能者群體作對了。
白川童潯撓了撓頭,不可抑制地想到橫濱,充滿了異能者的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
她剛想開口,試著阻止夏油杰對她的朋友們動殺念,但轉(zhuǎn)念一想,瞬間就釋然了。
就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他們在未來活蹦亂跳的模樣,估計也是沒什么事情。
于是面對著夏油杰探究的目光,白川童潯搖了搖頭,又苦著臉伸了個懶月要,一直縈繞在鼻尖的血腥味依舊讓她忍不住皺眉,只想要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對了!
夏油杰忽地開口說道:「今后悟可能就是敵人了!
他頓了頓,想到一年級時少女振振有詞地跟他說的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你的預(yù)言沒有錯,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果然會變得很糟糕。」
白川童潯放下手,沉默了下去。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夏油杰和五條悟之間也存在著某種牢不可催的羈絆。
記憶里還保留著五條悟先前跟她提起夏油杰時的語氣,那其中蘊藏著的信任與放松比任何其他的友誼都要來之不易。
「不,我收回之前的話,那只是我一時的玩笑。」
白川童潯搖了搖頭,那雙清澈的眼睛無聲地給他傳遞著什么柔軟的信息。
「你們的關(guān)系很好。」她停頓了一下,強調(diào)說:「比任何人都要好!
夏油杰沒有回話,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他不再糾結(jié)于這個話題,又問道:「你沒問題嗎?」
白川童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話指的是什么,不解地看向他:「什么問題?」
「你跟我一直在一起,在那些高層的眼中,就代表了你和我是一伙的!
夏油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神色深邃起來。
他說:「這意味著可能會和悟成為敵人,你沒問題嗎?」
白川童潯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在夏油杰的記憶中,她和五條悟還是那種渣男與被欺騙感情的失足少女的關(guān)系。
她頓時有些心虛,移開視線輕咳一聲道:「沒有問題啦,我不早造就和他鬧掰了嘛!
「還有!
說著,她便單手叉月要,有些不滿地糾正道:「什么叫在那些高層的眼中,不需要誰的眼中,我一直和你是一伙的呀!
夏油杰垂眸,微微笑了笑。
在看不見的地方,他手指蜷縮著,語氣苦澀:「看見我做的這些,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化。」
「為什么要變,不管怎么樣,你都是夏油杰啊。」
白川童潯表情無辜地攤開雙手。
「你覺得我會有什么變化,討厭你還是恐懼你?」
夏油杰沉默不語,像是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
白川童潯好笑道:「安啦,我不會討厭你的,也不可能會害怕你啊。」
「即使我也是非咒術(shù)師,但我知道只要是我認識的那個夏油杰,就一定不會對我下手的,不是嘛!
少年腳步一頓,忽然似笑非笑地轉(zhuǎn)頭看向她:「說不定?」
白川童潯的笑容卡殼了一秒。
她眨了眨眼睛,對上那雙充滿壓抑的雙眸。
黑鴉飛過長空,落下一片征兆著不詳?shù)挠鹈?br />
寂靜的死村中,氣氛莫名緊繃起來。
夏油杰棕色的眼瞳逐漸暗沉,仿佛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暗潮洶涌,讓人不禁懷疑他甚至是真的產(chǎn)生了殺意。
但白川童潯只是神色茫然地看了他一會兒,驀地噗嗤一笑:「行了,我知道你不會!
先不提未來夏油杰對她的那態(tài)度,光從理論來講,面前的人也不會考慮到拿她來開刀。
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殺了她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好處。
果不其然,話音落下,黑發(fā)少年的表情迅速恢復(fù)了常態(tài),像往常一樣嘆了口氣。
他寵溺地抬手揉上少女的頭發(fā),無奈道:「你就是太容易信任別人了!
「你又不是別人!
白川童潯不以為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胳膊,開口提醒:「還是快離開這里吧,不然咒術(shù)界的人很快就會趕來了!
話鋒一轉(zhuǎn),她又問:「說起來,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夏油杰聳了聳肩,邁步往前走去,那平緩的語調(diào)仿佛在訴說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要應(yīng)付那些咒術(shù)界的老狐貍,我得加強實力才行,現(xiàn)在的我還是太弱了!
聞言,白川童潯心中頓時燃起熊熊戰(zhàn)意,摩拳擦掌起來:「好說啊,那我再搖人幫你抓幾只咒靈過來,保證絕對都是高質(zhì)量!」
話音落下,她氣勢洶洶地拿出召喚書,剛要往前沖,就被夏油杰單手拉了回來。
少年按著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待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我不需要你去冒著危險幫我做什么事情,你就像往常一樣就好!顾痪o不慢地開口道:「而且我也會盡力不讓他們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你也就不用暴露在他們的視線中!
語畢,他又降下聲音,微不可查地補充了一句。
「……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了!
沒有在意那最后一句話,白川童潯點了點頭,唉聲嘆氣起來:「不過五條悟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bug了,我沒少在他手上吃過虧!
夏油杰掃了她一眼,見她真的是很真情實感地在難過,眼底現(xiàn)出點點詫異:「怎么說?他對你干了什么?」
白川童潯一臉悲痛,語氣沉重:
「之前和一個朋友逃跑來著,都已經(jīng)躲到很隱晦的地方了,還能被他給抓回去。」
「我那三個牛逼哄哄的朋友都沒能攔住他帶走我,跟開了掛一樣,你說氣不氣人?!」
不知腦補了什么,夏油杰的表情幾番變化,最終停留在了一個微妙的神色上。
他默了默,接著安慰似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也就在這時,白川童潯忽然感覺到體內(nèi)產(chǎn)生了一股能量波動。
這次情況特殊,還沒來得及詢問召喚書停留的時長,只是沒想到會這么短。
她知道自己該回去了,張了張口,最終在散開的熒光中,再次撲進了黑發(fā)少年的懷里。
而這一次,夏油杰沒再錯過,真真切切地擁抱住了懷中的人。
「……夏油杰!
「嗯?」
「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盡管知道自己不必那樣多此一舉,也明白將要說出口的話語甚至可能會危機到未來的時間線,但白川童潯還是忍不住道:
「但接下來的路真的很危險,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直到我再次出現(xiàn)在你的身邊!
少女抿起唇,揚起頭,異常認真地注視著他。
她想,她已經(jīng)知道未來的夏油杰是怎么死亡的了。
「答應(yīng)我,我們下次見!
夏油杰愣怔地低頭,望進她的眼底,他逐漸收緊了手臂的力道,嘴角緩緩漾開了一抹笑容。
少年微俯下身,將額頭埋進了白川童潯的頸部。
「……好,下次見!
呢喃聲在血色中散開。
消失在那個時間線的下一秒,白川童潯心中仍然有些感嘆。
在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夏油杰徹底割舍了過去──為了他想要的未來。
于是,屬于咒術(shù)界的又一場紛亂至此拉開了序幕。
第94章
雖然下次見時夏油杰的時間線并不確定是什么時候,但對于白川童潯來說,現(xiàn)實里僅僅也只是過了幾分鐘而已。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要帶著桔梗去一趟橫濱,還有一場咒高的狩獵活動在等著她。
照理來說,她應(yīng)該好好休息,靜心準備之后的行動才對。
但白川童潯總覺心神不寧。
就好像少年時期的夏油杰在某個地方,不停地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
臨別時,那道仿佛要跟一切玉石俱焚的決絕目光,總是徘徊在腦海中無法散去。
──他需要她。
這個念頭占據(jù)了理智,白川童潯咬咬牙,不顧已經(jīng)疲憊的精神,再次開啟了獄門疆。
眼前場景置換,氣流倏然轉(zhuǎn)冷,碎石伴隨著一串暗色的血跡鋪散了滿地,天空陰沉沉的,毫無朝氣。
不遠處就是一個巷子。
這次的消耗過大,她頭疼地撩起眼皮,恰好看見一個身穿咒高制服的高個子白毛,正在巷口背對著她。
「還有什么遺言嗎?」
熟悉的嗓音帶著某種壓抑的情感傳入耳畔。
白川童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將自己的身形隱沒在樹后的死角處。
不知道為什么,一向敏銳的白發(fā)男人此刻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讓他無暇再去顧忌其它。
白川童潯擰起眉,那種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強烈。
或許是每次在使用獄門疆的時候都會在心中不斷暗示著要見到夏油杰的緣故,以往穿越的地點大多都在后者的附近。
而此次先看見的卻是五條悟,這是不是意味著,夏油杰此刻正和他待在一起?
剛剛太慌亂了,都沒有看清楚。
白川童潯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張臉,觀察著那邊的情況。
然后就這么一眼,她瞬間就不淡定了。
原先因為角度原因,讓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黑發(fā)少年的身影,而現(xiàn)在躲在樹后的位置,巷子里的全貌卻正好借著斜角盡數(shù)映入她的眼中。
夏油杰有些狼狽地靠坐在墻邊,頭發(fā)散亂著,身上的衣服破損得嚴重,沾滿了血漬和泥垢。
他左手捂著右邊不斷滲出鮮血的手臂斷處,聲音很輕很輕地說著話,白川童潯卻連一句都聽不清。
但她清楚一點,現(xiàn)在的五條悟出現(xiàn)在這里絕不是為了要救人。
夏油杰捂著斷臂的左手越來越無力,眼中的神色并沒有任何怨恨。
白發(fā)男人在這時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這一舉動讓白川童潯一下子就亂了方寸,拿著召喚書的手都在顫抖,大腦跌入空白又強制被運轉(zhuǎn)。
她努力讓自己進行思考。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考慮到時間線,要在救下夏油杰的同時,還要盡量注意不被五條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存在。
前者其實完全可以做到,難的偏偏是后者,以五條悟那變態(tài)的偵查能力,想要不被發(fā)現(xiàn)簡直難如登天。
該怎么做?
用幻術(shù)吸引注意力,再制造一個假象?
可六道骸在之前已經(jīng)召喚過了,現(xiàn)在也還沒到冷卻時間。
等等。
她攥緊了手指,像是被逼到絕境的人,突然找到了希望那般,眼前一亮。
會幻術(shù)的又不止六道骸一個。
召喚書在之前還說過有個幻術(shù)很厲害的人物,是……
白川童潯陡然平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想著那個人的名字,手中書頁快速發(fā)動,倏然爆發(fā)出血色的光亮。
還未來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她便爭分奪秒地下了命令。
「去把那個白頭發(fā)的人引開!
下一刻,面色復(fù)雜的五條悟眼中神色一凌,快速轉(zhuǎn)過身。
一個戴著暗銀色護額的男人正迅速朝他沖來,他身穿印有火云花紋的黑袍,冷漠暗紅的雙眼在看過來時,似乎還有什么勾玉狀的東西在里面旋轉(zhuǎn)。
接著,他修長的指間一轉(zhuǎn),揮甩,在快到幾乎留下殘影的動作下,幾根暗器破風(fēng)般沖來。
五條悟單手結(jié)印,那些黑色的暗器霎停滯在了空中。
他面上逐漸泛起幾絲怒意,手指微微往下一擺,失去控制的苦無叮呤咣啷落了一地。
于此同時,黑發(fā)的忍者驀然旋身飛踢-
另一邊,看到五條悟被徹底轉(zhuǎn)移了注意,白川童潯就已經(jīng)悄悄繞路來到夏油杰的身邊。
男人還因為傷勢而喘著氣,月匈口起伏著,斜眸看向她。
她頗有些不知所措地在他身邊蹲下,慌亂的手想要上前攙扶,卻又因擔(dān)心加重本就嚴重的傷勢而停下動作。
夏油杰輕笑一聲。
……血太多了,根本就止不住。
她緊緊抿起唇,顫抖的哭腔從喉嚨溢出:「你怎么搞成這樣?」
夏油杰斂去眼中神情,甚至在這種時候還有閑心來開玩笑。
「話說,我這是不是,也算是好好遵守了我們的約定?」
他一如既往地勾起唇角,聲線還雜夾著些許調(diào)侃自己的意味:「你看,我特意撐到了下次見面的時候。」
白川童潯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她現(xiàn)在很迫切地想要立刻帶走對方去進行治療,然而因為召喚書的距離限制,自己和正在跟五條悟周旋的宇智波鼬又不能離得太遠。
如果強行離開,即使是五星的圖鑒人物也會實力大幅度下降。
五條悟那家伙少說也得有個五星的實力,到時候發(fā)現(xiàn)端倪,拋下衰弱期的宇智波鼬來抓他們簡直輕而易舉。
那就太無語了,根本就是折了夫人又陪兵。
畢竟先前就連吉爾伽美什都在他手上吃過虧,不得不再慎重一些。
白川童潯磨了磨牙,死死盯著男人身上的各種傷口,突然想起了書中那只特別牛逼的史萊姆。
雖然星數(shù)等級不高,但各種奇奇怪怪的能力幾乎都會,它之前還給過她一瓶能治療任何傷痛的神奇藥水來著。
至少要把傷給治好,再考慮怎么從五條悟手下逃跑。
白川童潯眼疾手快地翻到利姆露那一頁。
她剛要召喚,卻眼尖地瞥到了下面信息欄上的字,登時驚得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什么鬼,一段時間沒注意,這個圖鑒人物什么時候都五星了? !
詫異的同時,水藍色的亮光浮現(xiàn),入目的已經(jīng)不再是熟悉的史萊姆。
柔軟的及月要長發(fā),精致絕美的五官。
眼前的少年穿著一身炫酷狂霸拽的黑衣,臉上長得卻比女孩子還要好看。
白川童潯有些懷疑自我地低頭確認了一變,名字確實是利姆露沒錯。
「喲,童潯,好久不見。」
雌雄莫辨的少年朝她隨意地打了聲招呼,就連聲音也和當初那只圓滾滾的史萊姆一毛一樣。
見少女表情有些呆,利姆露這才想起對方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形態(tài)。
他頓了頓,忽然身形像是液狀一樣扭曲起來,隨后濃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那小團子在地上跳了跳。
「是我啊,利姆露,那只史萊姆!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白川童潯驟然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根本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她彎月要捧起那一團,湊到夏油杰的身邊,著急道:
「他傷得太重了,利姆露,你有沒有辦法救救我的朋友?」
「嗯……」
那團史萊姆沉吟著拉長了身體,反反復(fù)復(fù)地觀察了一番傷口,體內(nèi)的技能還在盡職盡責(zé)地跟他分析各種細節(jié)。
按照往常他的能力來說,這點事情根本不在話下。
但是來到這個世界后,為了迎合這個地方的能量體系,各方面都受到了約束……
利姆露二話不說從身體里掏出一瓶藥劑,試探性地對準斷臂的位置淋了下去。
藥效生效地很快,血液有了止住的征兆。
見有效果,他立即又從身體拿出一大堆藥瓶,不要錢似的通通往黑發(fā)男人身上倒。
大概是傷口快速恢復(fù)的感覺過于怪異,被治療的人微微皺起眉。
白川童潯見狀,馬上擔(dān)憂地湊了過去:「感覺怎么樣?」
夏油杰輕嘶一聲,從喉間擠出一句話:「有些難受……」
「你別怕,我在幫你療傷!
利姆露脾氣超好地安撫道,宛如那治病醫(yī)人的白衣天使:「會感到難受應(yīng)該只是人類身體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忍忍就好了。」
語畢,又是幾瓶藥水簡單粗暴地潑了下來。
夏油杰悶哼一聲:……
右手短缺處又癢又痛,還帶著難以言喻的麻意,他表情難耐地側(cè)頭看去,卻愕然發(fā)現(xiàn)那里的血肉在快速重組。
一只完好無損的手臂正緩慢地從那里長了出來。
白川童潯卻在這時,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她能感應(yīng)到宇智波鼬那邊逐漸有些力不從心,估計牽制不了多久了,五條悟很快就會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中了幻術(shù),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身體里的能量波動再次躁動起來。
該死,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如果她現(xiàn)在回去,所有圖鑒人物都會跟著一起消失,夏油杰依舊難逃一劫。
白川童潯緊繃著臉,如臨大敵地詢問道:「利姆露,完全治好他還需要多久?」
「外傷看起來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但內(nèi)傷的治療依舊需要大概十分鐘,他身體損耗太嚴重了!
太久了,她根本堅持不到十分鐘。
心中急躁的情緒無處發(fā)泄,白川童潯死咬著唇,腦中初遇時的畫面一閃而過,她陡然僵住身體。
其實根本不必如此焦慮,因為夏油杰的結(jié)局早就注定。
她恍然意識到,現(xiàn)在很可能就是屬于他的那個死亡節(jié)點。
這個認知讓白川童潯神色暗了下去。
大腦發(fā)出尖銳的疼痛,她的情緒卻很快平復(fù)了下來。
黑發(fā)男人還在忍受身體里那種難耐的感覺,卻見少女忽然讓那只史萊姆停下手中的動作,而后放松身體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她像之前那樣執(zhí)起他的手。
「杰,你相信我嗎?」
身體痛苦的感覺全部消失了,平和得不可意思。
夏油杰也隨之放緩了表情,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忽然就表情釋然地笑了。
「相信。」
白川童潯低頭把玩著他的手指,莞爾一笑:「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說的,東京街區(qū)的那個小林子?」
她之前進行了很多次的穿越,其中也跟他提起過初遇的地方,偶爾有空時也會和夏油杰在那里閑逛散心。
夏油杰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垂眸嗯了一聲。
他不會忘,因為記得她很喜歡那個地方。
利姆露靜靜地旁觀著,他自然也察覺到了那種隨時會將他排斥回原本世界的能量。
知道了白川童潯的想法后,他在心底嘆息一聲后,默默將自己的存在感淡去,悄然變成一團光球回到了召喚書。
肩靠著肩并排坐著的兩人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白川童潯進行了一次緩慢的深呼吸,因為第一次嘗試著去極力壓制那種能量而有些虛弱。
她緩聲開口,輕柔的語氣中充滿了蠱惑的感覺:
「那我們現(xiàn)在再做個約定好不好?」
夏油杰神色很是溫順,乖乖應(yīng)聲。
「好啊,什么約定?」
「如果……」
少女微微停頓,搖了搖頭,再次開口:「不,沒有如果!
那句「如果你在這天死亡」被咽回腹中,她突然坐直了身體,側(cè)身異常認真地注視著他,「下一次見面,我們就約定在那個小樹林,可以嗎?」
她俯下身,烙印般在黑發(fā)男人的額間落下一口勿,輕聲細語地開口:
「我可能會有些遲到,所以在我來接你之前,請你再等等我!
「一定要等等我。」
再也壓制不住體內(nèi)的能量,白川童潯的身體開始散發(fā)出柔和的光亮。
透過那陣光,她看見了夏油杰充滿包容的笑容。
他慢慢地給予回答:「好啊!
眼前的世界有些扭曲,白川童潯從地上站直身體,她嘆了口氣,不再壓制那股能量,倏然道:
「夏油杰,我其實一直有句話想要告訴你。」
男人抬眸看她,表情溫和:「嗯?」
那雙金棕色的眼眸中,溫情與釋懷交織在一起,他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少女,仿佛在注視自己的全世界
而白川童潯卻話鋒一轉(zhuǎn),毫不留情地奚落說:「你穿這身衣服簡直丑爆了,穿咒高的制服也特別不好看!
夏油杰:……
他莫名其妙被說了一通,有些怔愣地睜大眼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面前的少女轉(zhuǎn)而放緩了語氣,輕聲嘟囔著:
「我還是喜歡你在家時的那身便衣,比這些亂七八糟的衣服好看多了!
那些衣服就像是某種束縛,將這個容易鉆牛角尖的家伙牢牢禁錮在里面,時刻提醒著他的責(zé)任與執(zhí)念,也只有在家放松時,他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普通少年。
夏油杰表情愕然地看著她,然后默了幾秒后,驀地笑出了聲。
「我知道了!
他的笑容似溫玉般柔和,聲音不急不緩,逐漸消散在這個冬日。
「那下一次,我就穿那身衣服來見你。」
第95章
白川童潯回到了現(xiàn)實。
她知道關(guān)于夏油杰的篇章在這次的穿越之后已經(jīng)落入了尾聲,再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就是在樹林里相遇的那一幕了。
將獄門疆收好,她思忖了片刻。
不過,夏油杰是什么時候恢復(fù)記憶的?
還記得在第一次見面那會兒,他完全是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
仔細想來,夏油杰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好像是從跟她締結(jié)了契約,進入召喚書的不久后開始?
白川童潯默了默,秉承著不懂就問的良好美德,拿出了召喚書。
「你知不知道,夏油杰死后為什么會失憶?」
明明當初的織田作之助就沒有這種情況。
書頁上很快浮現(xiàn)幾行金字。
【因為檢測到了召喚師有意愿將他收錄為圖鑒人物,并且羈絆值已經(jīng)達標,當他被判定死亡時,便會觸發(fā)與召喚師死亡相同的機制。 】
所謂的機制就是失去記憶。
白川童潯抿起唇,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的大腦負荷太重,已經(jīng)幾乎要達到極限,合上書頁后,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抱著召喚書跌入了身后的軟床。
白川童潯很快陷入了深層的睡眠。
她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等再次睜眼的時候,竟然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下午。
覆蓋住東京的霧氣更加濃郁了,白川童潯看向桌上的那塊青黑色石頭,很確信它就是其中的源頭。
她面色很是難看,眼底帶著未曾休息好的憔悴之色。
床頭手機的屏幕還亮著,信息欄中停留著五條悟發(fā)來的短信。
【什么時候去橫濱? 】
白川童潯認命地翻身下床。
她走到浴室,一邊刷牙洗漱,一邊單手打了兩個字,移動拇指點擊發(fā)送:【待會。 】
那邊似乎是一直在等待著她的回復(fù):【我這邊暫時抽不開身,你一個人可以嘛? 】
她吐掉口中的牙膏唾沫,手指剛按上鍵盤,聊天框里很快又接上一條:【如果遇到危險,記得把杰喊出來哦。 】
白川童潯動作稍頓:【知道了。 】-
橫濱的霧果然散開了。
因為真人的死亡,再加上沒有什么其它的咒靈來特意搗亂,前不久還如一座死城般的空曠城市很快就恢復(fù)了原貌。
人們?nèi)齼蓛傻刈咴诮值郎,逛街的逛街,散步的散步,一派祥和的景象?br />
白川童潯根據(jù)記憶里的地址來到了港黑大樓。
她并沒有打算在這里待多久,在來之前五條悟還特地給她設(shè)了個門禁,要求在晚上10點前必須回去,否則超過一秒他都會立即到橫濱來逮人。
他甚至還幫她提前約好了送她回去的專車,車費什么的自然由財大氣粗的五條悟來報銷。
那架勢,就好像她是個在外頭玩嗨了心,三天兩頭不回家的野孩子似的。
大樓門口一如既往地站著兩個黑衣大漢,認出藍發(fā)少女后,他們從對講機中通報一聲,立即就同意了放行。
白川童潯先到首領(lǐng)辦公室跟森鷗外打了個招呼,接著就馬不停蹄地進入了今天的正題。
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似乎都不在,整個港黑相比起以往顯得有些空曠,白川童潯被一個黑衣人帶到熟悉的牢獄,牢門里關(guān)著嗷嗷嚎叫的各個改造人。
整個治療的過程很是無聊,桔梗靜心凝神地使用著靈力為他們凈化靈魂,這一凈化就是整整三個小時過去。
當那個巫女再回到召喚書的時候,牢房里躁動著的改造人也紛紛失去了意識。
白川童潯若有所思地觀察著他們,這種治療似乎確實有一點效果,但總體來說,效果好像不大。
它們看起來幾乎沒什么變化,但渾身充滿的皮膚褶皺卻有些微妙地光滑了一些。
三個小時,只堪堪做到這種地步,怪不得桔梗說總體療程要很久。
等等。
白川童潯皺起眉,指尖摩挲著召喚書的書頁,倏然想起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之前有親眼看到,真人被夏油杰給捏成了一個黑色團子的場面,而后者的咒術(shù)還是讓咒靈可以為自己使用的操縱術(shù)。
如果這么說的話,讓夏油杰直接召喚出真人來讓他把他們的靈魂變回去不就好了,假如之后還有咒力殘留,到時候再讓桔梗來凈化。
這樣不是省事多了?
但一想到過去時間線里夏油杰的偏激思想和對非咒術(shù)師的不喜,白川童潯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先讓桔梗繼續(xù)嘗試。
而且那天,因為夏油杰的有意回避,她當時并沒有看清他吞噬真人的全過程,也不一定就是收為自己所用了。
白川童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精神好像還是有點恍惚,總是有種莫名的睡意潛伏在腦海中。
她用力按揉著太陽穴的位置,緩緩嘆了口氣。
解決完橫濱這邊的事情后,她沒再多做停留,告別了港黑,坐著事先約好的出租車司機回到了東京。
這期間,大腦始終保持著迷迷糊糊的狀態(tài)。
使用獄門疆的副作用有這么厲害嗎?
當回過神來,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躺在床上的白川童潯,將手臂貼在眼前,有些昏昏沉沉地想著。
五條悟曾經(jīng)告訴過她,獄門疆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咒物,相反,它十分危險,每一次使用都會伴有強大的損耗。
這次她連續(xù)著穿越了那么多次,有點反噬的反應(yīng)也是應(yīng)該的。
但是原來有這么嚴重嗎? ?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世界都在短短幾秒內(nèi)陷入了一片寂靜的混沌,白川童潯倏然開始感到不安,這種預(yù)感比任何時候都開得強烈。
她大腦的混亂來得毫無征兆,心臟的跳動在一深一淺的呼吸中越來越快。
電光火石間,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童潯,快跑!」
「星野已經(jīng)救不回來了!你快離開!」
一聲聲熟悉的少年音驟然炸開在她的腦海里,白川童潯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床上驚懼交加地坐起,不斷大口喘息著。
冷汗順著額頭滴落,她抬手扶額,拭去汗水后偏首看向了窗外。
回來的時候才是下午,現(xiàn)在外面的天卻似乎浮出了點點魚肚白。
已經(jīng)清晨了。
精神比起昨夜又好了一些,但仍然有些疲勞的感覺。
她揉了揉眼睛,下了床簡單地洗刷刷一番,正準備去食堂解決一下早飯,不曾想剛出門就遇到了某個白毛。
白川童潯表情一僵。
五條悟此刻正慵懶地看在樹旁,一手拎著一袋熱騰騰的包子,另一只手很隨意地握著一杯豆?jié){。
見少女從宿舍樓里出來,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洋溢起一抹格外熱情的笑容。
「喲,童潯醬!
五條悟朝她揮了揮手,修長的雙腿幾步邁到少女面前,將雙手的東西悠悠遞出。
「早上好啊,這是我給你買的早餐!
這是白川童潯從過去穿越回來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和五條悟說話。
因為夏油杰的死亡,她情感中其實還殘留著對眼前人的些許抵觸心理,因此態(tài)度也稍微有些微妙。
「早。」
少女木著一張臉盯著對方手中的早餐,停頓幾秒后,還是移開視線,伸手接過來。
她放低了聲音,不自然道:「謝謝。」
五條悟唇邊的笑容更深了。
「童潯醬還記得今天的活動吧,吃完了我就帶你去目的地!
白川童潯口中叼著肉包,愣了愣:「這么早?」
「嗯哼!
五條悟語氣不急不緩,雙手插兜,他仰著腦袋似乎也在觀察頭頂漂浮的霧氣,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我們早點去。」
好吧。
白川童潯默默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有個會快速移動的大佬在身邊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省去了打車這個麻煩的步驟。
此次的狩獵活動在一座大山里舉行,而當白川童潯被男人抱著到達目的地之后,才猛地發(fā)覺這個地方的眼熟。
這不是她當時尋找桔梗花,召喚書還顯示環(huán)境異常,結(jié)果自己不慎遭遇危險的那個山林嗎? !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準備好了召喚書,緊抿起唇。
不可否認,這個地方的咒靈確實很多,但里面同樣不乏有很多危險等級極高的家伙存在。
所以說就連老師也必須一同參加的原因,就是為了要確保學(xué)生的安全嗎?
這玩得也太大了吧,咒高的教育方針一向這么頭鐵的嗎?直接把學(xué)生丟進咒靈堆里面?
當然,白川童潯都知道的事情,開掛了的五條悟不可能意識不到。
他大致掃視一圈,忽然低聲開口道:「童潯醬,把杰叫出來!
白川童潯沒什么異議,照做著翻開了召喚書。
這次倒是沒有得到什么環(huán)境異常無法使用召喚書的提示,幽靈形態(tài)的黑發(fā)男人緩緩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
五條悟和他快速地對視一眼,將身旁的藍發(fā)少女朝著昔日摯友的方向推了推,沒有任何多余的話,簡潔明了。
「保護好她。」
夏油杰勾唇一笑,掰著白川童潯的肩膀?qū)⑺藗身拉靠到自己懷里,緩聲道:「當然,以我和她的關(guān)系,不用你說,我也會盡全力保護好她!
聞言,正準備閃身離開的白發(fā)男人驀地停住動作,偏首有些差異地瞥了他一眼。
夏油杰松開少女的肩膀,微笑回視。
「行吧,我去清理點垃圾,很快回來!
五條悟歪了歪頭,撇起嘴角有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話音落下后,便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一時間,偌大的山林中又只剩下兩個人。
已經(jīng)收束了夏油杰過去的時間線,白川童潯轉(zhuǎn)過身,臉上揚起笑意,剛想開口和對方嘮上一頓,黑發(fā)男人卻陡然沒了蹤跡。
無法抑制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到處都溢漫了壓抑的霧氣。
白川童潯呼吸一窒。
眼前的大霧濃郁到詭異,她指尖顫了顫,心中猛然就是一個咯噔。
與此同時,遠處,有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人形在緩慢靠近。
她張了張口,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窒息而又無形的桎梏限制了四肢與身體,任憑她怎么樣調(diào)動渾身的肌肉,都完全無法動彈。
白川童。骸浮
她抽了抽嘴角,最終索性放棄了掙扎。
那緩緩從濃霧中現(xiàn)身的身影,瞬間勾起了她某個不好的回憶。
瞧瞧這,多么眼熟又操蛋的場景,想當初真人那個變態(tài)也是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
同樣的把戲又在她身上施展一次,就非得搞個梅開二度出來是嗎? !
淦啊。
第96章
好像有奇怪的磁場將這一片空間與世隔絕。
周圍安靜的連風(fēng)聲都沒有。
原本屹立的一顆顆大樹不知何時也消失,涼意從腳底的土地一路爬上頭皮,白川童潯僵在原地,戒備地望著那個高挑的身影。
濃郁詭異的霧氣緩緩朝著兩邊散開,在道路的盡頭,那人的臉龐在模糊中逐漸清晰。
柔和的臉龐輪廓,松軟的褐色短發(fā),他穿著一身白色長袍,如同教堂的神父般,酒紅色的眼眸溫溫柔柔地注視著她。
這樣的目光卻讓白川童潯不受控制地顫栗起來。
她錯愕地瞪大了眼睛,月匈膛的心臟仿佛也找到了激動的源頭,更加劇烈得跳動著。
「童潯。」
那人聲音平靜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抬步間,踏上的那片土地霎時被奪取了生機,化為死氣沉沉的一片枯地。
白川童潯的大腦空白。
她囁嚅著嘴唇,顫抖的聲音盛滿了難言的恐懼。
「行刑者!
話音落下,白川童潯眼中一滯。
可以開口說話了。
她嘗試著動了動手臂,那種被約束的感覺也已經(jīng)消失,身體的掌控權(quán)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少年又慢悠悠地前進一步。
嫩綠的青草變成干裂的死灰散落在泥土里。
白川童潯連忙后退兩步。
她驚懼交加地盯著眼前的人,仿佛在看著什么來自于地獄的惡鬼。
不,他就是惡鬼。
是他們世界的行刑者,是業(yè)魔,是朝比奈光。
「不要靠近我!
她強忍著本能的恐懼,顫抖著道:「你認識我?你為什么會來這個世界?」
朝比奈光停下了腳步。
他色彩暗沉的眸色在霧氣中更顯詭譎,聲線卻是親昵又溫和的:「你生氣了嗎,我只是來找你。」
白川童潯抖得更厲害。
面對著行刑者,她根本沒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為什么找我?」
朝比奈歪了歪頭。
他的神色困惑,輕柔的聲音像是在咀嚼字句般喃喃著:「你在害怕我?」
他再次往前踏了一步,回應(yīng)她的是少女下意識連連后退的一大段距離。
朝比奈光睜大了眼睛,神色愣怔,似乎仿佛無法理解白川童潯的反應(yīng)。
「怎么了,童。磕氵在生氣嗎?」
白川童潯快要崩潰了。
大腦如同被大火灼燒般疼痛著,她的后背已經(jīng)被汗?jié),整個人就像一只脫了水的魚,只能無助地喘息著。
她咬緊牙關(guān),強迫著鼓起勇氣,輕聲道:「回答我的問題!
褐發(fā)少年安靜地看著她。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好像有整整一個世紀那么長,久到白川童潯幾乎要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本能,想要立即轉(zhuǎn)身尖叫著逃跑。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無言中,他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才緩緩開口道:「原來你也忘記我了!
也?
白川童潯抿起唇,再次往后退了退。
朝比奈光沒有再靠近,卻忽然轉(zhuǎn)移話題,說起了別的事情:「我的父母說,我們家族的先輩是曾經(jīng)赫赫有名的渡邊早季和朝比奈覺,這大概不是什么秘密。」
白川童。骸浮
少年的聲線不急不緩,沒什么情緒:「但是沒人知道,在那個舊年代,他們有個很優(yōu)秀的朋友,名叫青沼瞬!
「他是一個業(yè)魔!
白川童潯繃緊了神經(jīng),指尖一顫。
見狀,朝比奈光笑容柔和,安慰道:「你別怕,那只業(yè)魔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他繼續(xù)道:「自那之后,沒有人記得他,就連我的先輩渡邊早季和朝比奈覺,也是在后來,完全靠著刻印在靈魂里的羈絆才勉強回憶起了這么一個人而已。」
少年嘴角的弧度微微下撇,直至消失,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藍發(fā)少女的方向,酒紅色的眸恍然被蒙上一層混沌的霧氣。
他說:「你也可以的,童潯!
白川童潯勉強聽進去了這話,她的直覺還在叫囂著要趕緊逃離,遠離這個危險的根源,可理智卻壓制了動作。
她皺起了眉。
「你是說,我把你忘了?」
「這個你應(yīng)該有所察覺才對,你早知道自己的記憶并不完整吧!
朝比奈光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抬起蒼白毫無血色的手指,心平氣和道:「現(xiàn)在,我來回答你第二個問題。」
「我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
話音未落,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動倏然爆發(fā)。
柔和的光團如同娟娟流水裹住了強忍著戰(zhàn)栗的藍發(fā)少女,讓她整個人都不可思議的放松下來,心中的恐懼感也被這股力量神奇地撫平。
少年目光一凝,面色暗沉地盯著從白川童潯身前浮現(xiàn)的筆記本,眼中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你這是在干什么!
白川童潯剛要回答不是自己,看到對方的視線集中的目標后,卻驀然醒悟,他對話的根本不是自己。
召喚書用書脊朝著她的方向,書頁綻開,背對著她泛起點點金光。
她無法得知這本書究竟說了什么,只見朝比奈光的神情有些陰郁起來:「我只是想要帶她回家!
回家?
白川童潯捕捉到了這個詞,眼前一亮。
直覺告訴她少年口中的那個「她」指的就是自己,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身前的召喚書發(fā)出警告似地猛然亮了一下。
白川童潯不解地停住步伐。
她看了看召喚書,又將目光掃向那個曾令自己害怕不已的行刑者,猶豫幾秒,還是試探性地問道:「你剛剛說要帶回家的那個人,是我嗎?」
朝比奈光的神色瞬間緩和了不少。
「當然。」他微微朝她笑著:「除了你也不會有別人了!
白川童潯眼前一亮,卻在這時,召喚書又爆發(fā)出強烈的光芒。
它一動不動地漂浮在少女的身前,書頁上再次浮現(xiàn)幾行字。
朝比奈光掃了一眼,疑惑地皺起眉:「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白川童潯好奇地探了探頭,召喚書卻突然合上,換了個角度,再次展開,故意躲避著她的視線。
它快速閃了一下。
褐發(fā)少年的眼中毫無感情,他張了張口,被稍微拉長的語氣帶著點同情的諷刺:「就憑現(xiàn)在的你?」
召喚書的光頓時黯淡了許多。
朝比奈光面色柔軟下來,語氣溫和地說:「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是她已經(jīng)在外面辛苦流浪了這么久,也是時候該回家了不是嗎?」
說著,他將視線移向了默默觀察著自己的少女,緩聲誘哄道:「別怕,我來接你了,童潯。」
「你不用再不斷穿越其它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記憶,也不用擔(dān)心再也回不去,因為我在這里。」
白川童潯愣愣地看著他,少年的話語太過誠懇,找不到一絲說謊的痕跡,確確實實地存在著要讓她回去的想法。
好不容易被自己埋在心底的愿望再次亮起名為希望的光,親人與朋友仿佛就站在熟悉的家門前朝她招手。
她想要相信他。
瘋狂的渴望攀升而起,動搖著內(nèi)心。
白川童潯縮了縮手指,忍不住又要向前。
可就在這時,召喚書再次阻止了她。
它似乎動了怒意,極其不穩(wěn)定地在空中抖動著,發(fā)出的金光帶著刺目的攻擊性。
能量從中一涌而出,它無法出聲,只能用這種方式發(fā)出最后的警告。
白川童潯沒想到會有這么激烈的反應(yīng)。
她眼中茫然,遲疑地再次望了眼少年的方向,抿了抿唇:「怎么了?他是在騙我嗎?」
朝比奈光很是無奈。
「我永遠不會騙你,童潯!
他見藍發(fā)少女的臉上沒在露出什么害怕不適的神情,也不再等待,而是主動移動腳步,想要再次靠近她。
「跟我回去吧。」
他邊走著,邊朝她伸出手,柔和的面部露出了懇求的神色,眼中漫延開某種脆弱的水光:
「你想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也能夠幫你恢復(fù)記憶,我很需要你跟我一同回去!
「也許我突然地出現(xiàn)把你給嚇到了,真的很抱歉,但其實那并不能完全怪我,不是嗎?」
朝比奈光頓了頓,不知想到什么,說出口的聲音卻慢慢失控,表情也逐漸癲狂起來:「你們?nèi)及盐彝,獨獨拋下我一個在那里,知道那時候的我有多恨嗎?」
他嘴上咬牙切齒地說著恨,酒紅色的眸底卻沒有一絲憎恨,只是盛滿了落寞和悲哀,沉淀著無法言喻的痛苦情感。
「我實在是太想念你們了,但那個世……」
話還沒說完,召喚書再次動了一下,無形的能量擴散,將大霧彈開。
有那么一瞬間的天光大亮,而后包裹住少女的那團光驟然消失。
緊接著白川童潯大腦一陣恍惚,對上朝比奈光的視線后,那股恐慌翻倍,再次涌上心頭。
濃郁的霧氣開始消散,山林高壯的樹木也一點一點出現(xiàn)在余光中。
在最后的視線里,褐發(fā)少年不甘心地伸手,像是要同歸于盡般,狠狠抓住了那本召喚書。
「我不明白!!」
他死死抓著那本書,重新恢復(fù)溫和的聲線夾雜著委屈,悲哀地質(zhì)問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阻止我,她明明是你的……」
一聲悶響,眼前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
白川童潯腿軟地跪倒在地上,支撐身體的手臂還在發(fā)抖。
那褐發(fā)少年仿佛變成了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用嗜血的利爪殘忍地撕裂了她的心臟,讓內(nèi)里的恐慌膨脹炸裂。
他伴著惡意扎根在自己的腦海里,遲遲不肯離去。
冷汗從下顎滴落,在泥土中銷聲匿跡。
白川童潯怔怔地睜大眼睛,好半晌后,才顫聲開口:「杰?」
本該陪在身邊的夏油杰沒有回應(yīng),她盯著地面不敢抬頭,指尖用力彎起,死死扣住泥土,不可置信地又喊了一聲:「召喚書?」
「……」
死一般的寂靜。
混亂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她最終嗚咽著癱軟在地,大口喘息著,淚水止不住地淌出眼眶。
五條悟就是在這時回來的。
看到少女狼狽的模樣,他瞳孔一縮,倏地愣了一下。
看不見夏油杰的身影,知道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才導(dǎo)致這樣的場景,五條悟的心中徒然沉了下去。
「救命!
脆弱的呼救被風(fēng)帶進耳畔。
白川童潯抱著自己蜷縮起來,雙手抱頭,口中不斷呢喃著:「好可怕,救救我好可怕」
在這危機四伏的山林中,她顯得太過無助和脆弱。
白發(fā)男人嘴角緊繃著,眼底的神情被漆黑的眼罩所遮擋,他蹲下身,一只手臂穿過少女的月要肢,單手拉住她的右邊手腕,緩慢地將她帶入懷中。
白川童潯已經(jīng)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認不出來者是誰,只是下意識地松開了抱頭的手,轉(zhuǎn)而揪緊了他月匈前的衣服,在對方的懷中微微顫抖著。
五條悟溫柔地環(huán)抱住她。
他瞥了一眼遠處覬覦著想要靠近的咒靈,彈指間無聲地將它灰飛煙滅,旋即重新低頭,一手托住少女的后腦勺,一手來到了她的背部。
「沒事了!
他像是撫慰新生的嬰兒般,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沒事了,童潯,你現(xiàn)在很安全!
第97章
無人出聲的會議廳內(nèi),五條悟面無表情地雙手抱臂,銀碎的短發(fā)隨意地散落著。
他站在窗前,一言不發(fā),壓倒性的氣勢卻悄無聲息地從他的方向延伸至屋內(nèi)的每一個人。
「不好意思」
安靜良久,端坐在桌前的老人緩慢地開口,那張充滿褶皺與滄桑的臉上古板嚴肅:「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
五條悟拉長了語調(diào),聲線明顯變得不耐煩起來,「從明天開始,立刻停止這場狩獵活動。」
「簡直是胡鬧!」
一個暴躁的老大哥立即拍桌而起,斥責(zé)道:「這么大的活動,豈能讓你說停就停!
「為什么不能?」
五條悟放下雙臂,改為單手叉月要的散漫姿勢,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之前就說過,我同意計劃的前提是,沒有任何人會在這場活動中遇到危險!
他緩慢地走近那個男人的位置,微俯下身,另一只手的指尖輕點桌面。
在對方咬牙切齒的目光下,他輕笑一聲:「看來你們完全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說的任何人,指的是——」
五條悟一字一句,因為背光的角度,陰影占據(jù)了他的大半張臉。
「我的學(xué)生們,京都的學(xué)生,以及你口中的那個誘餌,都不會出事。」
他食指屈起,指關(guān)節(jié)不滿又暗含威脅地敲了敲。
咚咚兩聲,在這個偌大卻安靜的會議室中格外清晰。
「但是很遺憾,那位叫白川童潯的少女遇到了不知名的襲擊,所以我現(xiàn)在要求讓這場活動提前結(jié)束,聽明白了嗎?」
「五條!
又有人勸說道:「京都的人推掉所有行程,就為了這次的活動,你強行取消了它,怎么跟他們的人交代!
白發(fā)男人冷冷看去,嗤笑著:
「你們的大道理不是很多嗎,當初教育我的時候多能講啊,怎么這次不行了?」
「……」
那人又不說話了。
五條悟收回視線。
骨子里的強勢再次顯露出來,他不再愿意陪他們耗下去,撤回手臂,不緊不慢地站直了身體。
他感到無趣地揮了揮手,邁步離開了氣氛冷凝的會議室。
「我說,你們還沒有那個能力約束她,放棄吧!-
白川童潯再次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躺在咒高宿舍的那張床上。
她茫然地轉(zhuǎn)動視線,掃了一圈。
房間很大,四周的家具什么的也都十分齊全,窗邊色彩單一的簾布卻綴著矜貴的花紋,低調(diào)又不便宜。
這哪?
月匈口的恐懼感已經(jīng)平復(fù)了下來,想起不省人事前發(fā)生的那些事情,她頓時慌張地坐起身。
「召喚書?你在不在?」
響應(yīng)了她的召喚,那本筆記本緩緩浮現(xiàn)在她的身前。
白川童潯驀然松了口氣。
她拍了拍月匈脯,神色擔(dān)憂地詢問道:「昨天究竟是什么情況,那個行刑者怎么回事?你沒什么事情吧?」
召喚書亮了亮,發(fā)出的光有些虛弱。
【沒事。他想要想暫時封印我,但因為世界限制的能力,再加上我的一些反抗,所以沒有成功罷了。 】
白川童潯默了默。
她安靜注視著召喚書,剛想再次開口,了解更多細節(jié),對方卻先她一步現(xiàn)出了一行金字。
【您拜托我時刻注意的那位圖鑒人物有信息了,請問是否立即召喚? 】
拜托它所注意的圖鑒人物
白川童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等反應(yīng)過來,忽然激動地從床邊站起了身體。
那只音用來和她聯(lián)系的小白狐貍有消息了? !
之前從那位審神者的本丸里離開,被獄門疆帶回現(xiàn)實后,雖然已經(jīng)知道那一部分的經(jīng)歷只是被當成記憶載體的夢,但一想到壓切長谷部的狀態(tài),白川童潯還是特意了交代召喚書。
一旦那只小白狐有什么狀態(tài)的變化,就立即告訴她。
而現(xiàn)在有消息了,也就說明——音已經(jīng)幫壓切長谷部把那些煩人的鎖鏈給解開了? !
白川童潯顧不上其它,立馬有些急切道:「快快快,召喚召喚!
光線昏暗的房間內(nèi)亮起一團白光。
皮毛柔順的可愛狐貍從光團中輕盈跳出,正好落進少女的懷里,它嘴里還銜著一根羽毛,慵懶地用濕漉漉的鼻尖蹭了一下她的手臂。
蓬松的尾巴搭上白川童潯的手腕,帶起點點癢意,它伸長脖子揚起腦袋,示意對方將口中的羽毛取走。
白川童潯立即會意,右手兩指捻起羽尾,那片烙有櫻花紋理的羽毛剛被她抽走,立刻化成了一股柔軟的能量,進入她的身體。
下一瞬,腳底仿佛變得輕盈起來,一個白色的漩渦乍然在頭頂打開。
小白狐提醒般地按了按她手臂上的肉,哼哼唧唧地叫了兩聲。
白川童潯低首與它對視一眼,又抬頭看了看那個似乎跨越了失控出現(xiàn)在房間的大洞,心領(lǐng)神會地順著本能腿部發(fā)力。
重力如同消失了似的,她被周身包圍住的力量指引著,慢慢在空中升起,猶如水波上的樹葉般游蕩進了那個洞里。
下一秒,腳底又踩上了實地。
白川童潯抬頭,眼前是一扇日式拉門,身穿和服的少女正和一旁的付喪神說著話,見到她來了之后,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情。
「你來了呀!
她輕輕拍了拍身邊人的手臂,那個白發(fā)紅眸的高大男子收到指令,瞥了藍發(fā)少女一眼,又朝著自己主人點了點頭后,便轉(zhuǎn)身拉門離開了。
音迫不及待地小跑到白川童潯面前,笑著牽起她的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就連說出口的聲線都是柔柔弱弱的。
「早安童潯,你的長谷部君已經(jīng)醒了哦,我現(xiàn)在帶你去見他嘛?」
面對這樣渾身都散發(fā)著善意的女孩,白川童潯也不免柔和了表情,輕聲應(yīng)道: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 」
音瞇起眼睛笑了笑,也不磨蹭,回頭從桌上拿了一盤點心,就走到白川童潯身前帶路。
這座本丸仍舊保持著之前那樣,一片熱熱鬧鬧的景象,那些相貌優(yōu)秀的付喪神們要么在辛勤勞作,要么聚在一起喝茶嬉戲。
看見音后,性格各異的刀劍們紛紛抬手朝她打招呼,和服少女也會不厭其煩的一一回應(yīng)。
音帶著她來到曾經(jīng)關(guān)押著壓切長谷部的房間外。
原本門上橫七豎八貼著的黃符已經(jīng)被人拆下,屋內(nèi)也沒有任何黑氣從門縫泄露。
名為一期一振的刀劍正好從拐角處走來,看見她們兩人的身影后,微微一愣。
「姬君。」
朝著白川童潯禮貌地點頭之后,他溫聲細語地開口,目光卻充滿了不贊同地看著和服少女:「您又把近侍給甩開了?請重視您自己的身體!
「沒事啦。」
音無奈地嘆氣:「你就是太緊張了,一期。」
藍發(fā)男子笑著搖搖頭:「注意一點總是沒錯的!
他說著又掃向了那扇門,旋即明白了她們此行的目的,有些憂色地微蹙起眉,過了一會兒,很快又釋懷般地舒緩開來。
一期一振思忖幾秒,溫聲開口:「是要找長谷部二號君嗎,如此在下便不打擾姬君了。」
白川童潯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等一期一振徹底離開后,她悄悄在審神者的耳旁問了一句:「他不是很喜歡長谷部嗎?」
「沒有啊!
音的眼中有些茫然,對上白川童潯疑惑的視線后,她眨了眨眼睛,很是為難地開口道:
「不能說是不喜歡,只是可能你的長谷部君可能在心理上還存在著一些問題,讓他們比較難以接觸罷了!
「他」
她神色糾結(jié),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卻什么都沒說出來,最終只是率先敲響了房門,朝著白川童潯笑了一下。
「這些之后再講,還是先讓你們見見面吧。」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從里面拉開,白川童潯轉(zhuǎn)頭,霎時間撞進一片清明的紫眸中。
原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棕發(fā)男人瞬間僵立在原地,拉著門框的那只手不自覺用力,木頭不堪重負,倏然發(fā)出脆弱的哢噠一聲脆響。
他瞳孔微縮,怔怔地張了張口,挺背站直了身體,不可置信,又有點不知所措地結(jié)巴道:「主、主人?!」
這模樣搞得白川童潯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在堪稱灼熱的注視下,她不自然地扯開嘴角,放輕了聲音望向壓切長谷部,緩聲道:「還好嗎,長谷部,我來接你了。」
青年身上早已沒有了黑氣纏繞,或大或小的傷口也都全部愈合,比起上一次的見面,整個人煥然一新,頗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白川童潯認認真真打量著他,不由得感到欣慰,真心實意地開了口:「你的狀態(tài)好了不少嘛!
語畢,壓切長谷部忽然上前一大步,張開雙臂緊緊地將她攬入懷里。
他的心跳動得很快,同時深深吸了口氣,額頭埋在少女的脖頸處,哽咽著呢喃一聲:「主人我好想你!
白川童潯頓時心軟。
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圈住自己的動作在微弱的顫抖著,他似乎正竭力控制著力道,想用力又不敢用力,就像是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泡影,稍微加重點力道就會立即破碎掉一般。
壓切長谷部好像總是在患得患失。
她神色柔和地抬手,撫扌莫上棕發(fā)青年的腦袋,輕聲安撫道:「沒事了,乖,以后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壓切長谷部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收緊手臂,白川童潯張口,剛想再說些什么安撫他,遠處走廊突然傳來一道響亮的喊聲。
「主——人——。。
腦海里醞釀著的話語剎那間被打斷,藍發(fā)少女頓了頓,被這一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松開了回抱自家刀劍的雙臂。
與此同時,壓切長谷部的面色徹底陰沉了下去。
萬分熟悉的聲線,全然陌生的語調(diào)。
剛剛還哭唧唧地說著「主人我想你了」的聲音,在此刻卻異常興奮地從遠處傳來。
白川童潯扭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隨即愕然地看見了一張讓她感到非常有親切感的臉。
——和正牢牢抱著自己的男人一模一樣。
第98章
「長谷部。」
宅邸的長廊中,音面對著朝自己方向狂奔而來的男人無奈地笑了一下。
別叫了名字的男人激動回應(yīng)道:「是!主人!我遠征回來了!這次為您找到了不少好東西!」
與白川童潯所熟悉的壓切長谷部不同,那青年嘴角揚起驕傲又自信的笑容,一身甲胄在陽光底下泛著黑色光澤,衣襟前兩條長長的白帶子因為奔跑的動作而飄動著。
他的移動速度非?,沒過幾秒就從走廊的那頭來到了他們面前,隨后軍人似地站直身體,快速收起表情,嚴肅地輕咳一聲。
「一隊已遠征回歸,收獲兩箱玉鋼,一箱木炭,一箱砥石,以及一種生活必需品!
語畢,他手放置左月匈,望著和服少女恭敬地行了一禮。
明明嘴角是緊緊抿著的,那雙明亮的紫眸卻好似在期待著來自主人的夸獎,身后的背景都像是要飄起櫻花。
音也很配合地回應(yīng)道:「好棒,長谷部,隊長任務(wù)完成的相當不錯呢!
壓切長谷部嘴角微揚,語氣平緩:「這種結(jié)果是理所當然的!
白川童潯在一旁無聲觀察著來人。
直到月要間的力度倏然加緊,她下意識地回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自己居然盯著對方出了神。
她疑惑地轉(zhuǎn)向自己的打刀,就見對方耷拉著腦袋,宛若失寵地大狗一樣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那目光,就好像她是什么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渣女一般。
白川童潯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還沒徹底緩過神,扭頭再次望著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又轉(zhuǎn)過來看了看自己面前一模一樣的這只,恍然大悟。
她抬手揉了揉身前青年的腦袋,又回過身來看向音,頓覺新奇:「這是你的壓切長谷部?」
除了身上衣服有所不同,她還沒見過這么相似的兩個人,就跟復(fù)制黏貼似的,找不出任何差別。
「是的。」
音也學(xué)著她抬手扌莫了扌莫自己壓切長谷部的腦袋,笑著回應(yīng)道:「這是我們家的長谷部君。」
白川童潯不由得又望那邊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月要間的雙臂緩緩落了下去,她忽然察覺到了什么,重新移回視線。
壓切長谷部站在房間內(nèi),神色不明地偏頭盯著門框碎裂的方向,眼簾下垂,那張俊朗的臉上此刻略微顯出點點晦色。
白川童潯微微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輕皺起眉。
這座本丸的壓切長谷部還有別的事情,很快就告了退。
昨天才遭受過打擊,她還有些驚魂未定,白川童潯顧慮著現(xiàn)實世界的事情,并沒有在本丸待多久,很快也和音誠懇地表達了謝意,打算離開。
臨走時,這位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又給了她一片羽毛,說是今后有什么事情還可以借助這個東西來找她。
白川童潯自然是興高采烈地收下了。
依舊是熟悉的金色漩渦。
已經(jīng)了解流程的藍發(fā)少女熟練地帶著自家刀劍跨越漩渦,進入了現(xiàn)實世界的那個簡約房間。
腳才堪堪落地,屋內(nèi)莫名竄起一陣風(fēng),召喚書驀地發(fā)出淡淡的光亮,書頁翻開,旋即一把模樣端莊的打刀從中緩緩探出身形。
這是壓切長谷部的本體。
亞麻色短發(fā)的青年伸出手,龐大的能量波動將碎發(fā)肆意掀起。
他下頜緊繃著,不緊不慢地握住那把刀,霎那間殘缺的靈魂被引導(dǎo)著接入本體,壓切長谷部周身的氣息更加飽實了一些。
他握著手中的刀,仿佛掌控住了自己的命運。
那陣靈力的爆發(fā)隨著這場靈魂融合而沉淀下來,房間內(nèi)再次恢復(fù)了平靜。
白川童潯上前一步,捧著浮在半空的召喚書,就見壓切長谷部那一頁信息欄上原本顯示的異常已然消失。
可壓切長谷部依舊是那幅不善言辭的模樣,明明找回了全部的靈魂,低垂的眼簾卻顯得他有點悶悶不樂。
這是怎么了?
白川童潯伸手牽過他的掌心,再次打量了一番這個房間。
記憶中,昏過去前最后一眼見到的是那個說是要去清理垃圾的白毛男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是也五條悟把她安置在這里面的。
她稍稍放下了心。
「怎么了?」
確認沒有危險后,白川童潯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家刀劍身上,拉著后者到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的臉色。
壓切長谷部抬頭望向她,陰郁的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過。
他抿起唇,規(guī)規(guī)矩矩放置在膝蓋上的雙手漸漸握拳。
「剛剛那個」
他張了張口,語句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道:「那是極化后的壓切長谷部!
白川童潯不明所以:「極化?」
壓切長谷部低聲跟她解釋了一番極化的含義。
「哦」
白川童潯懵懂地撓了撓頭,訕訕一笑:「其實我沒看出來太大的區(qū)別啦,不過音的那個長谷部君好像」
她說著,遲疑地歪了歪頭,良久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很開朗?」
雖然說話也是一板一眼的,匯報正事的時候表情同樣很是嚴肅,但總覺得那雙與自家刀劍一模一樣的紫眸里,盛著某種熱情自信的狀態(tài)。
就面對音的時候,感覺特別情緒高昂?
沉默良久,壓切長谷部聲調(diào)平緩,沒什么情緒波動地又問道:「那,主人覺得那樣的壓切長谷部怎么樣?」
「挺好的!
白川童潯沒有多慮,想起那位審神者和打刀對話時的情景,實話實說道:「看起來有點像勤奮努力的熱血青年,音應(yīng)該很喜歡他吧!
說著,她偏過頭,卻瞥見聽完她看法后的壓切長谷部情緒更加低落起來,緊蹙的眉頭好像還帶著些許的不安。
白川童潯頓了頓,恍然覺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他會這樣的原因。
果不其然,表情難看的壓切長谷部下一句就是:「那才應(yīng)該是壓切長谷部原本的性格,而我」
而他因為遭遇過被主人當成棋子,又被當成商品拋棄這種難堪的過去后,那些熱情和自信也早已被痛苦磨平,變成了現(xiàn)在這時不時有些陰郁的模樣。
壓切長谷部在那座本丸恢復(fù)意識的時候,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找到白川童潯。
但那位靈力強大的審神者卻說,他的主人現(xiàn)在在非常遙遠的地方,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過來接他。
于是他只能暫時在那座熟悉既陌生的本丸里面住下。
一開始,他每天都期盼著白川童潯的到來,渴望她能夠?qū)⑺幼,渴望再次見到她清澈明朗的雙眸,以及那永遠溫暖的靈力。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當他深入了解了這座本丸的一切后,根深蒂固在體內(nèi)的鬼氣似乎又開始糾纏神志,壓切長谷部開始感到恐懼。
這個地方實在太過美好,是曾經(jīng)的他所想象過無數(shù)次的本丸間大家應(yīng)有的相處模式,每一位刀劍付喪神的性格都鮮明而又惹人喜愛。
他們干凈又純粹,特別是那另一把壓切長谷部。
他總是會因為對方而想起以前的自己,曾經(jīng)也是那樣忠誠而又熱枕,在黑暗沒有沾染上內(nèi)心的時候,全心全意地為自己主人而活著。
他們有著相同的樣貌,卻又截然不同。
另一把長谷部會笨拙地哄主人開心,會貼心的照顧主人的衣食起居,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回到本丸后卻像是個能夠面面俱到的鄰家大哥哥。
不像自己,被鬼氣侵蝕過靈力,被囚禁于一個地方幾百年,甚至差點墮刀。
內(nèi)心的世界早已腐敗,甚至?xí)r不時會生出一些陰暗的情緒來。
這座本丸越是美好,就越是讓壓切長谷部覺得自己可悲。
那種在晦暗中發(fā)芽成長的自私心理,無法控制的占有欲讓他開始恐懼白川童潯的到來。
那個對時政一無所知的藍發(fā)少女除了他之外,從沒有去了解過別的刀,也從不知道真正的壓切長谷部究竟是什么樣的性格。
如果她見到了這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刀劍,她會怎么想呢,會不會也渴望著擁有一把那樣的刀,而后悔選擇了自己?
她有那么強的能力,完全可以選擇成為一名厲害的審神者。
一想到這些,壓切長谷部就開始發(fā)自內(nèi)心地排斥這些刀劍,并對未來而感到惶惶不安。
他其實清楚白川童潯不是那樣的人,但某種被埋葬在心底的自卑卻被這個想法滋養(yǎng)著,越發(fā)茁壯。
壓切長谷部已經(jīng)被拋棄過一次,他想象不到再次被拋棄后自己會變成什么模樣。
這種情緒在當他見到白川童潯滿眼好奇地注視著另一個極化后的壓切長谷部時到達了頂峰。
那種內(nèi)心的晦暗甚至讓他沒辦法維持自己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間,他產(chǎn)生了強烈的殺意。
壓切長谷部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
這導(dǎo)致他在此刻面對主人充滿關(guān)懷的詢問時,只能低著頭,完全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意,更害怕去看藍發(fā)少女的表情。
時間仿佛暫停了兩秒。
而后,一雙帶著涼意的手動作溫柔的捧起他的臉頰,沒有用力,很是輕緩引領(lǐng)著壓切長谷部轉(zhuǎn)過頭來。
白川童潯靜靜凝視著他。
她望進那雙還未散去陰霾的紫色瞳孔,好像已經(jīng)看透了他的靈魂,他的所有,認真的語氣中還夾雜些許氣惱:
「聽著,長谷部。」
在他怔然的注視下,白川童潯忽然伸出雙手的大拇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上一提。
「你已經(jīng)和我有了靈魂的羈絆,所以別人再怎么樣,對我來說也不會比你一個笑容要來的重要!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川童潯總覺得自己最近輸出的雞湯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但沒辦法,誰讓總是會有那么一些她在意的傻蛋愛鉆自己的牛角尖,連帶著讓她也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呢?
見壓切長谷部表情動容,她心累嘆了口氣道:
「你腦袋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有時候真的挺讓人無奈的誒,我之所以會注意到另一個壓切長谷部,那完全是因為你。」
白川童潯揚起腦袋親了親他的眉心,安慰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我連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所以,不要再因為這個而讓自己難受了,可以嘛?」
她說著,耷拉下眼尾,微微扁起嘴角,露出一副仿佛對心愛之人充滿了憐惜的模樣。
「你這樣,我看了也會心疼的。」
——「哦?心疼誰。俊
房間的門措不及防被人推開,白飯男人拎著一袋零食站在門口。
他嘴角還揚著輕浮的弧度,下一秒,在目光觸及到看到床邊黏黏糊糊坐成一排的兩人后,倏然僵硬住了。
尤其白川童潯還捧著青年的臉,那臉上的小表情,那婉轉(zhuǎn)的語調(diào),妥妥就是一個情深似海的戀愛腦。
于是,五條悟輕浮的笑容漸漸消失,面上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他將手中的那袋零食扔在一旁的桌上,默了默。
然后開口,一字一句,像是捉奸似的。
「你們,在我的房間,干什么?」
第99章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沒有一個人改變姿勢,白川童潯僵硬地看向五條悟,壓切長谷部還在注視著她,而門口的五條悟掃了一眼莫名心虛的少女后,將視線牢牢釘在了亞麻色短發(fā)的青年身上。
她看他,他看他,他又在看她。
這場景怎么看怎么詭異。
白川童潯迅速收回了手,像個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似的正襟危坐在床邊。
臉龐的觸感倏然抽開,壓切長谷部撩起眼簾,因被人打斷了難得的溫情,而顯得沉郁的紫眸對上白發(fā)男人的視線。
微風(fēng)吹過窗縫,沉默在房間中蔓延。
電光火石間,白川童潯當機立斷揚起笑臉,倏爾起身來到五條悟的身邊,笑著道:「這是你家啊。」
「不然呢?」
五條悟雙手抱臂,挑高了眉頭。
「你還想我給你帶到哪里去?」
白川童潯訕然一笑:「怎么不回學(xué)校?」
「現(xiàn)在可不適合回那里!
白發(fā)男人的話語漫不經(jīng)心,又透著某種不容辯駁的強制感覺,他沒什么動作,表情在沒有開燈的房間中顯得深沉而又壓抑。
「好好待在這里,童潯醬,外面對你來說并不安全!
五條悟低頭與少女對視著:「如果你要去什么地方,找我和你一起!
白川童潯的笑容淡了些,安靜地看向他,斜后方壓切長谷部也站起了身,已經(jīng)滿臉不爽抬手搭上了刀柄。
那架勢,看上去好像只要少女露出一絲不情愿的表情,他就隨時都能沖上前為她拼命。
但實際上房間內(nèi)的氣氛僅僅只是沉寂了幾秒,少女清脆的笑聲從唇間溢出。
「好吧,好吧,我知道啦。 」
白川童潯妥協(xié)而又無奈地擺了擺手,重新坐回床頭,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出奇地輕松。
「那你之前說好幫助我更快地掌握能力,這話還作數(shù)嗎?」
五條悟愣了一下,隨后哼笑著道:「當然。」
靠譜的白毛教師向來說到做到。
這里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五條悟房間,僅僅只是他在東京眾多財產(chǎn)中的其中一套房子的主臥罷了。
嚴格來講,他甚至沒在這里住過哪怕一個晚上。
吃完五條悟從外面買回來的午餐后,白川童潯被帶著來到了熟悉的私人影院。
這次沒有了虎杖悠仁的陪伴,她就這么單獨和一個成熟高大的成年男性并肩擠在狹小的沙發(fā)上,怎么都感覺有些不自在。
五條悟一手隨意地搭在沙發(fā)的椅背,翹著個囂張的二郎腿,另一只手拿起遙控器對準了電視屏幕。
「想看什么?」
「都可以!
白川童潯努力靠著沙發(fā)邊邊,曖昧的燈光灑在頭頂,她看著屏幕上不斷轉(zhuǎn)換的電影封面,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不是說要教我使用能力?」
五條悟點了點頭,最終確定一個恐怖電影,接著將遙控器丟在手邊,笑著回答了少女的疑問:
「是啊。」
「但我的能力和咒力不太一樣。」
開幕的聲音響徹整個影院,白川童潯抿起唇,遲疑著說:「我也需要控制情緒嗎?按照咒力的訓(xùn)練方法,對我來說會不會不太有效?」
五條悟?qū)P闹轮镜囟⒅聊唬]有偏頭看她,語氣悠悠:「你知道你的能力是依靠什么發(fā)動的嗎?」
白川童潯拿了個圓形枕頭抱在懷里:「想象力。」
她的力量體系其實很好理解,只要將注意力集中在某個物體上,就能依靠自己的想象能力而改變它。
被墨鏡所遮擋的藍色眼眸瞥了她一眼,白發(fā)男人不緊不慢地換了個姿勢。
「那么光憑借著想象力的時候,你的能力就百分百發(fā)動成功了嗎?」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她仔細回憶了一番曾經(jīng)使用能力的時機,忽然眨了眨眼睛,心中升起一個念頭。
從第一次成功使用,到后來的每一次,幾乎都是在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的危機時刻才做到的。
或者是,在別的世界時。
目前得到的記憶還不是很多,但在吉爾伽美什那個世界中,確實有過無師自通使用能力的經(jīng)歷。
而那時,第一次依舊是在被金發(fā)王者攻擊后,情急之下用出來的。
見少女自顧自陷入了沉思,五條悟并沒有打擾,依舊懶洋洋地看著電影屏幕。
「所以說」白川童潯突然出聲:「我的能力也和情緒控制有關(guān)?」
「準確來講,應(yīng)該是情感爆發(fā)!
男人伸出一根食指:「你的能力體系和咒力確實有著不小的差別,主要依賴的是自身的想象力,但由于某種限制,你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使用!
白川童潯:「限制?」
他嗯了一聲,開口問:「你對你的身體了解到什么程度?」
少女不說話了。
五條悟歪頭看向她,又說:「那我講得再明白一點吧,你清楚自己心臟處的異常嗎?」
面對這樣的問題,白川童潯看向他的眼眸有一瞬間的困惑,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抿著唇點了點頭。
所謂的異常,也許只是相較于這里的人來說罷了。
就和她世界的其他人沒什么不同,關(guān)于她心臟處的特征,這在他們那里并不是什么秘密,是每個人都必須了解和清楚的問題。
在很早之前也有提到過,白川童潯所在的世界中,人們都有著一套系統(tǒng)的排解壓力的方式,有些人依靠游戲來進行宣泄——比如她,自然也有人是使用別的方法,例如愛欲,或是虛擬影像中的戰(zhàn)斗。
而之所以會有這種行為,是因為他們身體心臟處的負荷。
為了讓社會和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變得美好和平,任何負面情緒都是他們世界的禁忌,不知道從第幾個世紀起,每個出生的嬰兒都被要求進行官方的「治療」。
白川童潯并不知道這治療的過程,也不明白是什么樣的治療,只清楚所有接受過治療的人類,都會在產(chǎn)生負面情緒的時候,那些因焦躁痛苦所產(chǎn)生的情緒因素就會自動一點一點堆積在心臟,再經(jīng)過那些游戲的方式發(fā)泄出來。
這樣他們在現(xiàn)實中就不會被情緒主導(dǎo)理智,進而失控去攻擊他人。
如果遭遇了太過嚴重的事情,大腦也會在睡眠時自動進行暗示,讓他們忘記那些不愉快的經(jīng)歷。
這也是為什么他們能夠擁有薛定諤的記憶。
發(fā)泄是必須的,如果任由那些隱晦的壓力和負能量占據(jù)著心臟,會有很可怕的后果。
就類似自然界的鯨爆現(xiàn)象,一旦發(fā)生,周圍的一切生靈都將遭受到毀滅性的攻擊。
但這對來到異世界的白川童潯來說,同時也算是一種另類的殺手锏。
一旦遇到什么危險,只要使用武器攻擊自己的心臟,解放那些負面能量,就會引起自爆,就算自己不能活下去,她也能夠和攻擊自己的家伙同歸于盡。
「但是我不理解,」白川童潯輕皺起眉:「這和我這個能力有什么關(guān)系嗎?」
「看電影只是讓你沉浸到劇情中,稍微熟悉一下情感爆發(fā)的感覺而已,畢竟現(xiàn)在外面情況特殊,并不能每次都把你丟在危險中!刮鍡l悟嘆了口氣:「老實說,我并不了解你!
他一副閑散大爺?shù)哪涌孔谏嘲l(fā)上,慢悠悠的語氣辨不出什么更深層的情緒。
「我對你的一切認知都來源于杰的口述,以及我的這雙眼睛,比起我,你應(yīng)該對自己更了解才是。」
「你每次負面的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心臟處的那團氣就會變得明顯濃郁起來,我猜測那是你使用能力的途徑之一!
「你要學(xué)會感受那些!
白川童潯張了張口,低低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已經(jīng)進入開頭的電影之中。
屏幕上播放著的是一個看起來美好的家庭,一對和藹友善的夫婦帶著自己活潑的雙胞胎孩子剛剛完成了一場搬家。
他們選中的房子遠離城區(qū),隱在小小的花園之中,被一片片綠蔭嬌花圍繞著,堪比仙境。
依稀記得這是個帶著恐怖標簽的電影來著
白川童潯很快就嘗試著共情進去,拋卻了腦海中那些雜亂的思緒,聚精會神地看起劇情的發(fā)展。
大概在第二十幾分后,劇情的走向逐漸步入高潮,鬼怪入侵了這棟房屋,露出嗜血的獠牙,打攪了原本寧靜的生活。
家庭變得支離破碎,雙胞胎中的兄長被殘忍地殺害,靈魂被禁錮在一面鏡子中沉睡,父母也因此越發(fā)憔悴與陰郁。
bg旋律詭異而悲傷,畫面轉(zhuǎn)換間帶來壓抑的震懾。
白川童潯屏住了呼吸,懷中的抱枕幾乎被她抱得變形,心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加劇著跳動的頻率,大腦不知為何隱隱脹痛。
五條悟極快地掃了她一眼。
電影中的邪惡怪物已經(jīng)成長到了最肆意妄為的階段,周圍認識的親朋好友一個接一個的出事,那對夫婦的精神早已奔潰到了極點。
恐怖片獨有的陰暗濾鏡爬滿了整片屏幕。
他們看著自己唯一的孩子,握緊了彼此的手,露出了孤注一擲的表情。
劇情走到這里,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最后在一個道士的幫助下,那對夫婦用自己的生命進行了獻祭,抹去了怪物在女兒身上留下的痕跡,將她轉(zhuǎn)移到了花園外面安全的地方。
在他們徹底死亡的那一刻,白川童潯恍然間產(chǎn)生了格外強烈的共鳴。
好像有什么模糊的畫面極快閃過腦海,她卻來不及抓住,大腦驀地刺痛又迅速恢復(fù),情緒的弦在這一瞬間緊繃到了極點。
這一次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身體盤旋著的那股能量,它們從心臟處一路蔓延到各個角落,攀爬進大腦的神經(jīng)。
一個玩偶倏然占據(jù)了她的視線。
五條悟單手托著那個小熊玩偶,將它伸到少女的眼前,語氣鼓勵道:「現(xiàn)在試試看,用你的能力?」
白川童潯盯著那只玩偶。
她只覺得太陽穴繃著難受,下意識地把那無辜的小布熊當成了電影中的惡鬼。
一瞬間,發(fā)狠的情緒占據(jù)了理智。
下一秒,玩偶的四肢無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開,純白的棉花乍然涌現(xiàn)。
白川童潯驀地回過神來。
月匈腔下的心跳還是有點快,她動了動手指,有些怔神地盯著眼前破破爛爛的玩偶。
五條悟似乎也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驚訝地看向自己手中那團棉花。
「我好像掌握了!
干澀的話語響徹在這一片安靜的影院,白川童潯揉了揉太陽穴,神色很是疲憊。
她繼而伸手撫上月匈口,說:「我第一次,那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使用力量的過程。」
那種苦到了極致的悲慟,將深藏于心的潛力全然激發(fā)了出來,一旦突破,就再也不會忘記。
刻骨銘心。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
第100章
當夜,白川童潯再次接收到了召喚書傳輸?shù)挠洃洝?br />
那是一個安靜的黃昏。
金黃的稻麥被和風(fēng)撥出一層又一層的波濤,橘色的落日將天邊照得更加溫暖。
田野間,才遭遇了穿越事件的少女一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模樣,苦大深仇地翻動著手中的書頁。
稻子長得很高,幾乎要夠到她的月要間,毛絨絨的觸感輕輕拂過皮膚,帶起一陣癢意。
身后冷不丁傳來什么物體踩上草地的動靜,緊接著就是一道鋒芒畢露的破風(fēng)聲響。
大腦拉響警鈴,白川童潯猛地轉(zhuǎn)過身,銳利的光澤帶著濃重殺意直逼眼前,她憑著直覺快速彎下月要,刀刃堪堪滑過鼻尖,利落地削去幾縷來不及躲避的發(fā)絲。
一擊不成,來人中途手腕一轉(zhuǎn),那利刃便瞬間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直線往下劈來。
白川童潯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召喚書。
「彭!」
書頁剎那間爆發(fā)出一陣刺眼的白光,抵擋住了這次的攻擊。
對方因為沖力倏然后退幾步,白川童潯終于得空看清了偷襲者的模樣。
那是一個身穿和服的少年,手中拿著一把紅色太刀,黑褐色的衣角被血漬浸濕,暈染出更加暗沉的痕跡。
他的表情無悲無喜,冰藍的眼眸泛著冷而奇異的光澤,就像是個漠然的殺戮機器。
眼看著這少年再次提起了武器,白川童潯頓時大驚失色,踉蹌著退后,連忙出聲:
「等等!我們無冤無仇,你一上來就要我命是什么意思?!」
對方?jīng)]有說話,腳下一蹬就沖了過來。
顧不上其它,眼看著就要小命不保,白川童潯在情急之下翻開了之前一直覺得不太靠譜的召喚書。
脫口而出的是一聲羞恥到差點破了音的吶喊:
「膜拜吧!凡人們!跪倒在老娘美艷絕倫的身姿之下吧!」
進攻者動作一滯,面上表情在一瞬間變得空白。
刀鋒指向處,少女手中的筆記本驟然發(fā)出光亮,銀白色的光球從首頁沖出,一道人影在里面顯形。
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幾屢錯愕的情緒從眸中浮現(xiàn)。
「你不是?」
喃喃的低語還未說完,長發(fā)白翼的男人已然居高臨下地擲來無數(shù)冰棱。
他趕忙揮刀擋住那些冰刃一樣的能量晶體。
白川童潯注意到,自從她將月召喚出來了之后,對方便不再只顧著一味的進攻,反而提著刀開始了防御,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中終于流露出了其它的神采。
茫然,無措,還帶著點尷尬。
見此,她迅速喊了停。
「月!等等,別打了!」
如雨降落的冰棱停下,周圍的稻麥被摧殘了一大片,懨懨地塌垮下去。
停滯在空中的男人緩緩落地,少年得空喘息片刻,朝她的方向看來,語氣略有些遲疑:「你,櫻井奈良?」
什么?
白川童潯滿臉迷茫:「你在說誰?」
她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場烏龍,接著試探性地說:「我的名字是白川童潯,你是不是找錯仇家了?」
「抱歉!股倌瓿聊肷危袷亲駨哪撤N禮儀一般報出了自己的名號:「我是禍津神,夜斗!
神?
這個字眼讓白川童潯有些在意,她倒是也有看過不少童話書,自然也知道這個詞有著什么樣的分量。
這個世界竟然真的存在神明?
還是說,這是個全員都是神的世界?
白川童潯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如果是后者,她一個外界來的人類恐怕很難在這里生存下去。
她抿了抿唇,確認對方?jīng)]有任何的敵意之后,緩緩放松了神情,劫后余生般地笑了起來:「我嚇了一跳,好端端的突然揮來一把刀!
神明斂下眼眸,聞言有些不自在地撇開腦袋:「父親讓我來這里鏟除外界異類!
白川童潯的眼神冷不丁飄忽了一下。
心中更加沒底發(fā)虛了。
什么外界異類,說的那不就是她嗎?
「最近的異界之人確實很多,你們身上的氣息又很相似!
夜斗見她神色怪異,用食指撓了撓臉頰,「不過根據(jù)父親提供的信息,她的能力是用筆記本奪取生命的生機,和你的那種不一樣!
而且,剛剛他已經(jīng)得到少女的真名,心里也清楚對方并沒有撒謊。
白川童潯:「你能分辨異界人?」
少年開口道:「能從氣息方面感知得出來,異界人的氣息和本地人的差別很大……」
白川童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根據(jù)這一番描述,這家伙的目標或許確實不是她。
只不過是湊巧看見她站在田野里擺弄書頁,再加上同為異世界的人,誤會了而已。
但是這樣說起來,穿越到這個地方的其實不止她一個?
會不會也有她那個世界的人?
「你知道我該怎么離開這里嗎?」想到這,白川童潯誠懇發(fā)問:「我想要回去!
夜斗搖了搖頭。
少女失落地耷拉下腦袋,過了一會兒,眼看著這位第一個遇到的人就要離開,她立刻上前幾步叫住了他。
「那個!」
夜斗腳步一頓,疑惑地回過頭來。
「我可以跟你一起行動嗎?」白川童潯不好意思地訕笑著:「我想看看其它的異界人,順便問問有沒有人知道能回去的方法!
少年定定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就在她覺得事情有點懸時,對方手中的武器忽然動了動。
它自發(fā)地掙脫出手,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身穿白色和服的短發(fā)女孩。
精致的五官將她的面容襯得無辜又無害,圓圓的大眼睛看上去很是可愛。
「答應(yīng)她吧!古⒄f。
夜斗張了張口,不贊同地皺起眉:「緋。」
「答應(yīng)她吧,夜斗。」
緋面上的表情很是親昵,吐字的節(jié)奏緩慢,說出口的語句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誘哄意味:「那些異界人都很厲害且狡猾,多一個同伴在身邊有什么不好,你父親也會高興的!
聞言,夜斗的表情有了些許的松動。
他沉默著,隨后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腦袋,算是允許了。
白川童潯立即喜笑顏開-
夜斗的刺殺目標好像是用某種方法隱藏起來了,但似乎就在這附近不遠。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白川童潯都和他待在一起。
他們沒有固定的住所,為了方便神明先生的行動,也一直在附近的村落中徘徊著,偶爾在林間或是一座廢棄的什么神廟中過上一夜。
期間他那位神秘的父親總是會把他叫過去做些什么事情,彼時白川童潯就會乖乖待在什么地方等他結(jié)束任務(wù),只不過每次回來時,總覺得他的神情中透著些許厭煩。
那種隱于眉宇間的壓抑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隨著一條又一條的命令化為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地困在名為「父親」的牢籠之中。
隨著相處的時間愈發(fā)長,白川童潯也開始經(jīng)常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幫助夜斗進行任務(wù)。
有了她的加入,一些原本麻煩的任務(wù)就變得簡單順利多了,可夜斗仍然無法接受自己父親對自己那樣揮之即來呼之及去的控制。
「或許你該試著反抗?」
白川童潯建議道:「你父親的控制欲實在太強了,你可以稍微叛逆一些,一直這樣沉默接受除了讓你自己變得抑郁之外是不會有其它改變的,你得用行動證明他是錯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正在一個無名的廟宇中休息,廟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像是隨時會下一場暴雨。
白川童潯屈膝坐在夜斗身邊,眼前是神明升起的小小火堆,沾滿灰塵的地上被潦草地鋪上一層干枯的稻草。
火光將少年的眼眸照得明滅不定,而在他的另一邊,緋卻驀然抬起了眼眸。
有什么冰冷的神情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白川童潯心中一個咯噔,定眼望去,卻見對方又恢復(fù)了平常那幅溫溫柔柔的模樣。
但那一剎那的神情絕對不是錯覺。
這個緋
白川童潯用樹枝劃弄著地上的灰塵,心中暗自升起了警惕。
十幾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當初禍津神死亡名單上的那位異界人已經(jīng)被找到并順利了結(jié),但白川童潯依舊跟在夜斗身邊。
或許是因為異界人的緣故,時間仿佛在她的身上停止,對一個人類來說,她的樣貌并沒有因為歲月的變遷而產(chǎn)生什么變化。
明明當初說過找到目標就分道揚鑣,可現(xiàn)在,長時間的陪伴卻讓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提起這件事。
白川童潯開始借助夜斗的力量找尋圖鑒任務(wù)的信物,而夜斗經(jīng)常也會需要她的幫助。
沒有人知道讓她回到原來世界的辦法,即使是召喚書也對此束手無策,她只能將希望寄托到那些能力各異的召喚人物身上。
她和夜斗相互陪伴著度過了很長的時間,偶爾也會做一些關(guān)于圖鑒人物的怪夢。
身為夜斗最常用的武器,緋其實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的。
某一日,趁著她不在,白川童潯從夜斗那里打聽了一些關(guān)于緋的信息,得知他們?nèi)缤嗝分耨R般一同長大。
她又一次想起自己勸少年反抗他父親時,對方臉上滑過的表情。
「緋器,她是不是更加親近你的父親一些?」
某家餐館中,白川童潯隨意地坐在墊子上,手肘撐桌單手托著下巴,充滿暗示性地開了口:「有沒有一種可能,她」
是夜斗父親用來監(jiān)視他的媒介?
夜斗往嘴里塞了一口糕點,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白川童潯頓時了然,她不再多說,只是安靜地又掏出從吉爾伽美什那里換來的錢財,為他們的茶點時光再多增填了一些甜點。
她暗暗嘆了口氣。
或許他心中什么都清楚,只不過感情讓他沒有辦法去正視這個問題而已。
「我想你可以先試著去接受其它的器?」
夜斗倏然攥緊了拳頭。
他緩緩開口,語氣苦澀:「我之前有過一個叫櫻的神器!
少女動作一頓。
窗外月色清瀲,照在他們身上時,帶不來任何溫度。
室內(nèi),少年低垂著頭,嘆息著將他那不算美好的陳年往事娓娓道來。
神明的故事并不長,大多都被一筆帶過,但白川童潯卻仍然從那些只言片語中聽出了壓抑的不甘和苦悶。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好!挂苟防^續(xù)說:「我有時候會覺得被那種壓迫感逼得喘不過氣來,很多次都升起想要逃跑的念頭,可我無法真正意義上的做到拜托那個人。」
他的視線從自己雙手上移,表情空洞地看向她:「我感到很茫然,童潯,但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這樣跟他耗著!
可耗下去又有什么意義呢?又可以得到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好像陷入了一段死循環(huán),有什么東西在拉扯著他的情感,拼盡全力不讓他逃離出去。
這讓他感到痛苦。
「你得自己做出決定才行!
「夜斗,你是一位神明,有屬于自己的生命,你有感情會思考,不是任人擺布的玩具!
「不論你因什么而誕生,你都有權(quán)掌控自己的命運。」
對面陪伴了他許多年的少女輕輕嘆了一口氣。
「當然,不論你做出什么決定,我都會幫你的!
白川童潯晃了晃腦袋,她手中捻著一塊漂亮的花糕,嘴角的笑容甜得仿佛四月的春風(fēng)。
「我們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