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和平往往只會出現在強者的身邊。
但如果強者身邊出現了某種神奇的寶物,那么相對的,麻煩也會接連不斷。
白川童潯從來不懷疑桔梗作為一個四魂之玉守護者的實力,可即使是她,也沒辦法招架所有情況。
就比如現在。
妖潮從四面八方而來,如同驚濤駭浪般一窩蜂涌入村莊,尖叫與嘶吼的聲音此起彼伏,絕望布滿了每個弱小人類的瞳孔,堪比地獄。
白川童潯站在山峰,錯愕地看著眼前黑壓壓的這一幅景象,原本站在她身邊的犬夜叉早已氣勢洶洶地加入了戰局。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手中的召喚書不斷散發著光亮,白川童潯本身并沒有戰力,召喚出擅長戰斗的那些圖鑒人物也盡數沖入妖群。
她沒辦法離那些召喚人物太遠,但太近了又擔心影響他們發揮。
利姆露在她身邊保駕護航,來一個吞一個,來幾個吞一群,不僅強化了能力,還可以復制對方妖怪的能力,倒是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問題。
可照這樣的局勢下去,圖鑒人物絕對撐不了三個小時,桔梗也絕對兼顧不了四面八方的各個方向。
突然徑直沖來幾只妖怪,利姆露才使用技能干掉一波,沒想到就在這時,又是一只狼妖毫無征兆地從林中倏然竄出,直直略過了利姆露,朝著藍發少女沖去。
白川童潯措不及防被撲中,被這力道撞得往后踉蹌倒去,直接跌入黑壓壓一片的妖海之中。
狼妖的低吼聲仿佛要在耳邊炸裂,肩膀被利爪劃出幾道血痕,她咬緊牙關,剛打算喊月來幫忙,一道無聲又凌厲的水流割裂了妖怪的喉嚨。
她被擁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白川童潯抬頭,松了一口氣:「還好有你在,錆兔。」
「你受傷了,」粉發少年皺起眉心,小心翼翼的將她護在懷中,一邊揮舞著刀,面露憂色:「這樣下去,我們堅持不了多久。」
白川童潯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她現在掉入戰場的中心,根本就是個累贅。
毒網攔截住些許妖怪,利姆露落在錆兔肩上,似乎有些著急:「沒事吧?」
「沒關系。」
白川童潯的視線落在表情冷凝的巫女身上,抿唇打開了召喚書:「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召喚書閃著微光:【我能做到的,只有召喚圖鑒人物,您所有的圖鑒人物齊心協力,應該足以拜托此刻的困境。 】
「可我幾乎把能夠戰斗的人物都召喚出來了,這么僵持下去毫無意義。」
【不,您沒有。 】
召喚書對她的話語進行了反駁,它頓了一會兒,緊接著,一段加粗了的金色字跡被顯示在了書頁上。
【圖鑒人物的潛能是可突破的,星級只是大概的檢測,并不意味著他們的實力將止步于此。 】
【更何況目前為止,您仍沒有解鎖您的最高戰力。 】
白川童潯心中一跳。
在這個世界兜兜轉轉這么多年,她只剩下4號和5號的圖鑒沒有解鎖,最高的戰力,如果真的如召喚書所說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白川童潯猛地抬起頭,捕捉到了那道清麗的身影,周圍廝殺的聲音震耳欲聾,她深吸一口氣,在召喚人物的掩護下向目標方向艱難靠近。
「桔梗!」
她的呼喊被別的聲音所淹沒。
桔梗那時正側背對著她,并沒有注意到身后那點微不足道的動靜,直到原本在她附近的月忽然接到了來自召喚師的命令,示意她回頭。
少女淺色的眼眸干凈透徹,在擁擠可怖的妖潮里抬頭對上她的視線,那總是對她盈盈彎起的嘴角開開合合,拼盡全力將一句話送到了她的耳邊。
「信我一次,桔梗!」
鮮血染紅了少女的肩膀,她努力朝著巫女的方向伸手,接著大吼道:「我或許可以救下這個村子,但我需要四魂之玉!」
「我不會用它做別的事情,我以性命發誓,結束之后我就會將它還給你,相信我!」
桔梗的大腦在001秒內做出了判斷。
周圍的妖怪們因為四魂之玉這幾個字變得更加瘋狂,她幾乎沒有遲疑的從背后抽出一支箭,將四魂之玉附在了箭頭上,連帶著她孤注一擲的豪賭以及信任,直直的對著白川童潯射了過去。
箭矢周圍的靈力消滅了那些企圖靠近的妖怪,沖破了所有的阻礙,最終在少女面前消散,白川童潯伸長了手臂,一把抓住了掉落下來的那個極為重要的信物。
與此同時,幾乎全部的妖怪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它們瘋狂地涌動,面目猙獰地想要上前搶奪。
在四魂之玉觸手的一瞬間,在召喚發動的那個時刻,顧不上周圍垂涎的惡意視線,白川童潯被光刺得閉上眼睛,直接下達了命令。
「吉爾伽美什——」
她死死地咬緊了牙關。
「結束這場妖潮!!」
如果連這第4號的圖鑒人物都不行的話,就只能再想辦法去找桔梗——
【召喚成功。 】
【倒計時開始,人物吉爾伽美什停留時間還剩下:2小時59分58秒】
唰!
下一秒,巨大的動靜促她睜開了眼睛。
耀眼奪目的金破開夜空,身披戰甲的王者現身于喧囂的高空,他神色陰戾,居高臨下間從身后綻開無數波紋。
強大的壓迫感籠罩在這片區域,震懾得大部分妖怪都喘不過氣,卻讓白川童潯突然就放松了下來。
她怔愣地望著那個男人的身姿,就連直覺都在安撫著她的情緒和神經。
它說,他可以做到。
這是一個強大的五星角色,這是沉淀于歷史長河中的王者。
他足以解決這場危機。
不出所料,吉爾伽美什一個人幾乎清空了一大片的場地,數不盡的財寶利器成為他進攻投擲的武器,每一個都殺傷力驚人。
涌起的妖潮開始褪去,白川童潯懷里抱著利姆露的治療藥劑,在圖鑒人物的保護下穿梭在傷者之中。
那些村民起初大多都驚恐地看著她,隨之在她展示了治療效果和善意后,才稍稍放松了警惕。
但這樣下去工作量實在太大,耗時太久,而且利姆露的時限馬上就要到了,回到召喚書后,它就沒辦法像現在這樣持續提供治療藥水。
好在這場戰爭已經告一段落,收回技能的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地來到少女身后,鎧甲在他移步時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他咋了咋舌,聲調低沉而危險:
「你這雜碎,居然敢命令」
就在這時,白川童潯百忙之中抬起了腦袋,語氣也因為著急而微微強硬了一些:「吉爾伽美什,還要辛苦你盡快找更多的傷者過來,小心別傷到他們啦,麻煩了。」
她的移速太慢,讓圖鑒人物幫忙或許效率更佳。
金發男人的話卡在喉嚨,血色眸中殺意更甚,身體卻乖乖地轉身,朝著一旁斷了一條胳膊的老農走去。
那老人見他滿臉怒容,嚇得瑟瑟發抖,因為過于緊張和恐懼,斷臂處的血一不小心噴了更多。
令人驚訝的是,那一人敵萬軍的王者雖然表情難看,下手的動作卻很輕。
這位可憐的老人家,在年近八十的時候,人生第一次體驗到了一個充滿了血腥味的溫柔公主抱——來自一個神情看起來非常想把他嘎了的兇狠男人。
吉爾伽美什輕拿輕放,將他擺在了藍發少女的身邊,隨后便轉身去廢墟找其他人去了。
白川童潯也在心底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她倒不是沒注意到新人物的不滿和憤怒,但現在情況緊急,人命關天,并不是可以讓她坐下來跟對方解釋和交流感情的時候。
眼前的老人因為失力開始滑落,白川童潯剛想去扶,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得托起了農夫的月要。
白川童潯順著那寬大的衣袖,看見了桔梗安靜的面容。
她們對視一眼,動作默契地配合起治療。
天蒙蒙亮起,所有傷患才堪堪處理完畢,人們打起精神重修建設村落的房屋,那些哀嚎與鮮血都已經被留在了幾小時前的夜里。
藍發少女和巫女坐在小溪旁清洗雙手,享受著難得的休息時刻。
「桔梗。」
白川童潯緩了一口氣,在身旁人疑惑看過來的時候,輕輕將手中的寶物放在了她的手心,「物歸原主。」
但出乎意料的是,桔梗似乎并沒有想要立即收下的意思。
她微攏起五指,另一只手也隨之覆上了還未完全松開四魂之玉的手的背部,像是守護什么秘密一般,將白川童潯的手完全包裹了起來。
巫女將對方的手緩緩抬至月匈前,垂下眸子,語調鄭重:「白川童潯。」
「你之前跟我說,你回家需要四魂之玉?」她安靜思索了片刻,忽然抬眼,定定地看著少女,開口道:「怎么做?」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隨后倏然瞠大了雙目,心跳逐漸加快。
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如今女巫的契約已經是最后一個信物了,也就是說,只要集齊了這個,她就可以解鎖最后一頁的圖鑒人物,然后
白川童潯的呼吸有些亂,手指微蜷,她張了張口,就連聲音都有點緊張和不自然。
「我的召喚書」
她索性將自己的遭遇和目的全部告訴了桔梗,只是在得知最后一個信物需要桔梗與她的召喚書簽訂契約后,桔梗微微搖了搖頭。
「我還有身為巫女的職責,所以抱歉。」
白川童潯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或許是少女失落的表情看起來過于可憐,她想了想,道:
「我可以先和你簽下契約,但必須等我死亡后才會生效。」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低頭詢問召喚書這樣的契約是否奏效,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她激動到幾乎顫栗。
眼眶都泛著酸澀的感覺,她等這一天真的太久了。
「足夠了。」
白川童潯俯下身,擁抱了這個巫女:「謝謝你。」
第112章
整個簽訂契約的過程,白川童潯都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緊張。
她的心臟在顫栗著,完全無法得到哪怕片刻的放松,始終緊緊繃著神經和身體。
契約完成的很順利,5號圖鑒人物的信息映入眼簾,但她現在已經顧不上瀏覽,幾乎是急迫地翻到了召喚書的最后一頁,雙眸死死地盯著那幾條交纏的鎖鏈。
叮。
鎖鏈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它們相互摩擦著移動,像是解開了某種束縛住神秘大門的封印般,一點一點地褪去在書頁的邊緣。
緊接著,一陣強光倏然爆發。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緩了幾秒后將眼皮撐開一條縫隙。
透過那條微不足道的縫隙,她模模糊糊地看見了此刻的景色,好像有個人影在光芒中現身。
白川童潯愣住了。
她勉強將眼睛睜得更大了一些,終于大概看清了那個人的樣貌。
寶石藍的柔順短發,淺青色的明亮眼眸以及一張與她極其相似的面孔。只是由于性別的不同,他的臉褪去了部分柔和,顯得更加俊朗了一些。
他極其自然地單手捧著召喚書,另一只手溫柔地按上了她的頭頂。
白川童潯瞳孔驟縮:「你」
下一秒,一股恐怖濃密的霧氣迅速從遠方襲來。
窒息的壓迫感攪動著心臟,重物倒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下意識地回頭,只見桔梗和一直待在不遠處的犬夜叉都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
與此同時,白川童潯聽到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在瘋狂嘶吼著。
「白川涼也!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霎時間,那個長相與她神似的人驀地收回了手,伴隨著光亮的散去,他也從眼前的位置消失了。
召喚書自動閉合,落在了藍發少女的手上。
白川童潯猛地回過神,朝比奈光已經近在眼前了。
他神色猙獰,伸手就作勢要去抓她手中的那本書,黑氣將腳邊的土地侵蝕殆盡,就連一旁的溪水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被轉換成一條毫無生氣的死水。
他的表情太過可怕,白川童潯連忙將召喚書抱緊在懷,慌亂后退幾步,堪堪躲開了他的手。
情急之下,她想起了剛剛才解鎖了的五星,那是自己目前唯一一個沒進冷卻時間的圖鑒人物。
可就在這時,朝比奈光再次前進一步,指尖迅速搭在了召喚書上。
對上她視線的那一瞬間,他似乎已經從癲狂中恢復過來,動作優雅地單手拂去白色長袍上沾著的灰塵,臉上神情溫和,像是一個悲憫眾生的神父般朝她笑著詢問:「你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童潯。要不要跟我好好聊一聊?」
白川童潯頓住了。
誠然,她確實有很多問題不明白,但鑒于這個人之前種種危險的表現,她并不放心在一個毫無安全保障的情況下跟他交談。
像是了解她的想法,朝比奈光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神情:「我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
「我兜兜轉轉找了那么多世界,你是我努力到至今的唯一目標和寄托,我怎么會舍得讓你受傷呢。」
白川童潯敏銳地抓到了重點:「你可以穿梭世界?」
朝比奈光了然地笑了起來:「是的,那是我現在的能力之一,我可以去到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如果你愿意的話,我也可以帶你一起。」
藍發少女眼前一亮,某種希望的火苗在她心底燃燒了起來:「那你也能回到我們的世界嗎?」
「不。」聞言,朝比奈光嘴角的弧度下降,幾乎是毫無遲疑地道:「只有這個不行。」
白川童潯簡直無法理解他的這句話。
不管怎么說,眼前這個人也是她的同鄉,基于她心底潛意識里對那個世界的人的信任,在看到對方恢復正常那一瞬間,她的警惕心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下降了許多。
「為什么不回去?如果你可以的話,也帶我一起回去吧?」
少年依舊搖頭:「回不去了,誰也回不去。」
白川童潯心下不安,語氣也逐漸焦慮起來。
而隨著她的話語,朝比奈光的眸色也越來越冷,如同詭譎暗沉的酒色深淵般讓人膽寒顫栗。
只是少女并沒有發現這一點。
「為什么?既然你有隨意穿梭世界的能力,為什么會沒有辦法呢?你幫幫我吧,那個世界還有人在等我,我的爸爸媽媽」
「你說,還有人等你?」
行刑者語氣古怪地輕聲咀嚼著這幾個字。
「對的,我的家人和朋友,如果可以的話」
「你懂什么?!」
驀然一番嘶吼打斷了她的話語。
白川童潯猛地僵住,她看見前一秒還很正常的朝比奈光此刻如同一個崩潰的瘋子般瘋狂揉搓著自己的頭發,語氣和神情再度失控。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明白什么?」
眼眶中積攢又落下的不是淚,而是刻骨悲慟的絕望和哀嚎。
他嘶吼著,質問著。
「你記得什么?!」
黑暗不詳的氣息擴散開來,殘忍地掠過充滿生機的森林,白川童潯幾乎要窒息,只覺得世界仿佛都在枯敗衰榮。
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記得什么?
她突然感到害怕,眼前的這個人很可怕,莫名其妙的穿越很可怕,世界、空氣和一切都可怕的令人發指。
朝比奈光單手掩面,突然開始大笑起來。
她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大腦開始變得恍惚,好像世界都在眼前顛倒,唯一清晰的只有朝比奈光諷刺的嘴角。
「你記得我嗎?記得嗎?」
「你記得白川涼也嗎?是不是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父母的獨身女啊?」
白川童潯瞳孔驟縮,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幾聲氣音,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什么?」
狂風肆虐著。
「你看,你什么也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從小就是個只會躲在雙胞胎哥哥身后的乖寶寶,直到現在也生活在血親的庇佑之下。」
「你真可憐啊,你連自己現在究竟變成了什么存在都一無所知,你還是人類嗎,你在謊言里混扌莫打滾了這么多年,一路走過這么多世界,卻連一個最基本的自我認知都不清楚,你自己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他一句接一句,將那些充滿了攻擊性的話語塞進白川童潯的耳朵里,爽快地把這些不為人知的真相公布于她。
可是轉眼間他又恢復了先前那種無害的神情,語氣親昵又擔憂,說出口的內容卻十分詭異:
「怎么了童潯?為什么忽然這樣一副表情看著我?」
他好像已經忘了自己剛才那副癲狂的狀態,像個沒事人一樣遲疑地朝前移動了幾步,似乎是想要靠近她。
「你別怕,我是來帶你回家的,我也會保護你,不會讓別人傷到你分毫的,相信我吧。」
這么說著,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只是他前進多少,白川童潯就后退出更遠的距離,至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
直到朝比奈光茫然地停下了步伐,酒紅色的雙眸難過地注視著她。
「你看我的眼神,陌生得讓我害怕,就好像不認識我了一樣。」
他呢喃著,表情痛苦:「也是,我們已經這么久沒有見面了,你會對我感到比以前生疏,這是正常的。」
這家伙已經瘋了。
他到底在說什么?
白川童潯感到四肢冰冷,她恍惚著想,覺得再這樣呆下去,自己也快要瘋了。
朝比奈光現在的狀態跟之前仿佛就是兩個極端,說出的話也相互矛盾,她毫不懷疑這個人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精神錯亂現象。
「你剛剛」
「我剛剛?」
「我剛剛怎么了?」
朝比奈光歪了下腦袋,瞇著眼睛似乎在回想,然后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苦澀:「我剛剛兇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 !
白川童潯這下終于能夠確定了,她深吸一口氣,抱緊了召喚書,面對著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比較好說話的一面,試探道:
「白川涼也他」
朝比奈光神態溫和:「涼也?啊,你們雙胞胎兄妹間的感情真好呢。」
雙胞胎?兄妹?
兄妹?白川涼也?
白川童潯已經快要站不穩了,連呼吸都在發顫,她覺得有些頭疼,好像有什么記憶在撞擊大腦,想要沖破封印。
就在這時,懷里的召喚書驀然爆發出一陣光亮,驅散開周圍的霧氣,它離開了少女的懷抱,飛到了朝比奈光的面前,將打開的頁面對著他。
朝比奈光定定地看著頁面上顯示的字,神色古怪:「為什么?」
他不解道:「你在防備我?可對她來說,最危險的不應該是外面的世界嗎?我想把她帶回去保護起來,這有什么錯?」
「你現在的做法,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意愿?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根本就不想被你以這樣一種方式保護著呢?哈,也是,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家伙,從景良那件事后我就已經發現了。」
像是發現解釋不通,召喚書猛地合上,然后它回到了白川童潯的面前,突然又一次發出光亮。
伴隨著一陣頭暈目眩侵襲而來,耳邊不知道是誰在呼喚——
白川童潯醒了。
一個世界的回憶結束,她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盛滿碎星的眼眸。
五條悟單手把玩著墨鏡,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臉側,傾斜著身體坐在她的床邊,低頭俯視著她。
「喲,還活著?」
他語氣玩味,細微觀察著少女的臉色:「怎么叫都叫不醒,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白川童潯:「頭疼。」
她雙手揉了揉臉龐,旋即猛地扯上被子蒙在頭頂,自顧自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床邊的男人。
「讓我休息一會兒。」
五條悟:「你是在夢里拯救世界了嗎?」
「算了。」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你的身體你自己應該再清楚不過,希望你這次真的打算好好休息。」
五條悟離開前關了燈,他注視著床上的少女,不緊不慢地:「明早我會再來叫你的,一直躺著睡覺可不行哦。」
他拉上房門,屋內又陷入了一片昏暗。
白川童潯面色蒼白
第113章
房間門里只有一道輕緩的呼吸聲,被拉上的窗簾遮擋住了外面的光亮。
白川童潯抿起唇。
她蜷縮在被窩里,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心念一動,召喚書緩緩現身于她的掌心。
黑暗中,她翻開了書頁,心亂如麻。
「白川涼也?」
召喚書亮了一下,并沒有發出任何字。
白川童潯神色復雜,她幾番張口,反反復復將話繞在嘴邊好幾圈,最后輕顫著聲音道:「哥哥?」
聲音一出,整個房間門都彌漫著沉重無聲的氛圍,召喚書微閃著光,始終沒有反應。
腦海里朝比奈光的話語始終揮散不去,紛亂的思緒攪得她頭疼欲裂,她將頭抵在召喚書上,輕聲開口:
「哥哥,你把我所有的記憶還給我吧。」
一行金色的字體緩緩浮現,【人類的大腦是有極限的,你沒辦法一下子承擔所有的記憶。 】
他沒有否認她的稱呼。
白川童潯又開始頭疼了,她心如擂鼓,已經受夠了這種總是出乎意料的發展,搞得自己好像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她堅持道:「可以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日常刪掉,只給我比較重要的記憶,我在那個本來世界忘記的事情,以及和圖鑒人物有關的那些就行。」
【我沒辦法給你原本世界的記憶,那不在我的能力范圍內。 】
「那就給和圖鑒人物的。」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太差了。 】
「如果你什么都不告訴我,讓我自己在那瞎想的話,我想我的狀態會更差的。」
【現在就要嗎? 】
「嗯。」
召喚書猶豫了良久,忽然妥協般地道:【好吧,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
須臾間門,白川童潯仿佛被擊中要害般猛地震懾了一下。
她突然捂住了頭,眼前的場景開始渙散,身體幾乎是立刻進入了應激反應,心臟跳動速度加快,整個人都暈眩地想吐。
她的四肢近乎麻木,毫無知覺,只有神經在緊繃著,就連大腦的運轉速度都在以異常的方式加快。
畫面成群結隊地映入腦海,白川童潯下意識地開始喘氣。
她看到自己遇到一把刀,隨后在召喚書的幫助下準備離開那個世界,誰知壓切長谷部那個前主人竟然喪心病狂地壓制了時空通道,白川涼也因此現身,強行將他們送到那個審神者的本丸。
她看到自己剛進入世界就被兩個陌生人打傷,恰好一個叫宇智波鼬的忍者救了她,然后她便總是偷偷跟在那家伙的屁股后面,經常出沒在他的任務地點,悄悄保護他,直到恩人因為兄弟即將死去,她現身和他簽訂了契約。
她還看到自己穿越到了一個有著兩軍人馬的戰場,因為意外掉落到了音所在的本丸之中,又在這位審神者的幫助下解決了壓切長谷部的夢魘,離開本丸后她來到了美麗的理想鄉。
銀白長發的魔法師微笑著揮動魔杖,溫柔的光團隨著他的動作包裹住少女和她懷中的小狐貍,光怪陸離的空間門發生變化,旋即白川童潯在一片平靜的胡泊前睜開了雙眸。
林間門的綠葉簌簌作響,暖和的春風托起發絲。
白川童潯眨了眨眼睛,和一個漂亮的女人對上視線。
曼妙的身姿,精致的面容,非人般的美麗讓她看起來像是落入凡間門的精靈,她腳尖輕輕點在湖面,如水瀲滟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突然出現的少女。
而她的面前的草坪上,一個金發的男人背對著白川童潯,正彬彬有禮地朝她說著話。
白川童潯聽到一道溫和的聲音:「感謝您的祝福,美麗的湖之仙女。」
他手中持著一把寶劍,緩慢地抬起頭,立刻就發現面前女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的身上,微微愣了一下后,疑惑地回過身去。
碧色的眼睛在一瞬間門捕捉到了藍發少女的身影,她周身還泛著瑩瑩的淡光,懷中雪白的小狐貍懶洋洋地搖了一下尾巴,蜷縮成一團,滿臉無趣地將腦袋埋進了自己毛茸茸的身體中。
男人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您是?」
還沒等白川童潯開口,被稱為湖之仙女的女人忽然繞過了男人,腳步輕盈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您從阿瓦隆而來。」
仙女姐姐的聲音聽起來帶著縹緲的靈動感,她好奇地湊近了少女:「您身上充滿了阿瓦隆的氣息,又仿佛帶著些奇異的外界魔法。」
她的發絲被風吹動著,輕輕撩過少女的臉頰,白川童潯冷不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不自在地后退兩步。
湖之仙女沒再接近,只神色困惑地看著她。
對此,白川童潯也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該如何接話,她沉默片刻,將視線轉移到了一旁靜靜觀察著她的男人。
金發碧眼的騎士朝她禮節性地笑了一下。
他的聲音低沉磁緩,咬出的每一個詞句都透露出和他那張英俊的臉一樣毫不違和的優雅與溫和:
「我名亞瑟?潘德拉貢,日安,這位仙女閣下?」
白川童潯驀然被喚起了心底的羞恥心,她伸手捋了一把臉,出口的聲音細若蚊蚋:「別,叫我白川童潯就好了。」
接下來的時光,她借用了仙女的名義與這位德高望重的亞瑟王進行了各種冒險,最終在離開前解釋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后順利簽訂契約。
她還記起自己回到過鬼滅的世界,經常溜進武士家去見一個叫繼國緣一的孩子,繼國緣一不太愛說話,明明是家里的直系,卻只住在破舊的小房間門里。
作為她在那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白川童潯自然而然地親近他,等到得知緣一母親死去,而他也有離開的意愿時,她誠懇地發出了邀請。
「要不要跟我一起旅行?」
繼國緣一沒有任何遲疑,輕輕搭上了她的手。
從那之后他們便一起踏上尋找信物的旅程,見識到了這個世界復雜的多樣性,轉眼間門繼國緣一便已經長到了17歲,而白川童潯的樣貌卻一直沒有變化。
她對于信物「鬼王的契約」一直沒有頭緒。
后來,在加入鬼殺隊之前,繼國緣一問了白川童潯這樣一個問題:
「童潯,你是鬼嗎?」
彼時的白川童潯愣了愣,旋即彎起眉眼笑了起來,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朝他調侃道:「如果我是鬼的話,你要殺了我嗎?」
紅發少年搖了搖頭。
于是藍發少女也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回答了他:「我不是哦。」
她將自己的身份與來歷坦白,得知白川童潯在為和鬼王的契約而苦惱時,繼國緣一沉默幾秒,突然道:「我也可以和你簽訂契約嗎?」
白川童潯呆了一下。
像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略微遲疑地掏出了召喚書翻開,一邊猶豫道:「應該可以?」
召喚書對此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于是繼國緣一直接一記直球:「我想跟童潯簽訂契約。」
他抬眸注視著少女,聲調平和沉穩,卻透露出了一種無可比擬的堅定。
記憶中那個世界的最后,以白川童潯簽了繼國緣一,而繼國緣一則用武力壓迫鬼王鬼舞辻無慘和她契約為結局。
一個個畫面,一段段記憶,一點又一點積累的感情,白川童潯身上的被子已經掉到了床下,眼眶里不知何時盈滿了淚水。
她仰面躺在床上,單手遮眼,柔順獨特的長發凌亂的披散在床鋪。
「為什么沢田綱吉那個世界」
白川童潯因為自己過于沙啞的聲音而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艱難順了順腦海里亂成一團糟的記憶和情緒,再度開口:「我發現一件事。」
她放下手臂,打開了召喚書:「好像每一次有朝比奈光出現的世界,你都會在我跟他見面或是即將見面的時候,傳送到沢田綱吉的那個世界?」
而且每一次傳送的時間門點都不一樣,有時候是在沢田綱吉少年時,有時候又在他已經成為優秀首領的時候。
召喚書,不,白川涼也回答說:【那個世界很是特殊,似乎有著某種維持時空穩定的東西,所以我能夠在那個世界定位,你可以理解為我把那里設置成了緊急避難所,或是一個我帶你去往其它時間門線以避開朝比奈光的跳板。 】
【此外,你在一個世界中停留越久,就越有可能會被那家伙發現蹤跡,所以為了那個避難所的安全,你每次去個那個世界的時間門最多不超過三個小時,我就會把你拉回到原先的世界。 】
白川童潯皺起眉:「他為什么能夠追蹤到我的蹤跡?」
【是源于他身上帶著的那塊石頭,石頭與石頭之間門是可以相互感應的。 】
白川童潯立刻就想起了那塊從橫濱帶回來的,可以制造出奇怪濃霧的石頭,她的記憶里確實也見過不少朝比奈光拿著那塊石頭出現的場景。
她家里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就放在她的床頭等等。
她突然覺得不對勁:「你說,石頭之間門會有感應?」
朝比奈光之所以能找到她,是靠著那塊石頭,但是她的記憶中,自己的石頭仍然停留在房間門的床頭柜,并且這么多記憶里,從沒有哪一段昭示過石頭在她身上的線索。
對此,緩緩浮現的字體直接了當的告訴了她真相。
【你手上的召喚書就是由那種石頭煉制而成的。 】
所以才會出乎意料的堅硬,無法輕易被摧毀。
【我其實早已不算活著,而那塊石頭的材質非常純凈,我想到了你最喜歡玩的那款游戲,索性就將石頭煉制成了游戲系統的模樣。 】
【接著我給自己下了暗示要保護你,并將自己的靈魂存放在這本書里,但由于能力不夠,靈魂過于脆弱,我將你轉移到別的世界之后,就一直陷入了靈魂破碎的邊緣。 】
這也是為什么在第一個世界,召喚書并沒有主動和白川童潯進行交談,至始至終都維持著一個又爛又破的小筆記本形象。
【然后那個叫庫洛里多的男人用魔法修復了我的靈魂,但我依舊處于沉睡之中,與你的交流全憑我之前下的暗示,也就是我的本能來進行。 】
【直到你進入了第五個世界,名為夜卜的神明將他的神力渡給了我,我才得以被喚醒。 】
白川童潯此時已經完全坐了起來,雙手按頭,她覺得自己需要花些時間門來整理這些信息和記憶。
她還是沒辦法就這么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有了個哥哥的事實,在原先世界生活的這么多年來,她的記憶都無一絲紕漏,從頭到尾完完整整的在告訴她,她是家中唯一的獨生子女。
白川童潯突然想起了前一段時間門,五條悟帶她去看的一場電影,自己奇怪地對電影里的那對夫婦以及雙胞胎的遭遇產生了共鳴。
難道那時候,她的潛意識就已經在提醒
但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事情讓她感到不安。
「召、哥哥,朝比奈光口中所說的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她輕輕開了口,一字一句都仿佛被按上了慢放鍵。
白川童潯抬起了頭,表情茫然。
「最后一個圖鑒人物,也就是你,我在別的世界的時候也有解鎖過的,對吧?」
「但是為什么,你一次都沒有提過要把我送回去這件事呢?」
第114章
【起初,我只是想找到一個不會排斥我們的世界。讓你能夠在那里無憂無慮地生活,跟你的伙伴們一起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
沉默了許久,召喚書的頁面上浮現出了這樣兩行字。
在被庫洛里多和夜卜神喚醒神志后,白川涼也就已經下定了這個決心。
只要能找到一個可以包容他們的溫和世界,他就有足夠的能力讓那些已經在原本世界被判定死亡的圖鑒人物不受到召喚時間的限制,永遠陪伴在白川童潯的身邊。
原本沢田綱吉那里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可朝比奈光那家伙已經扭曲,死咬著他們不放,就算是同歸于盡也要拉著白川童潯墮入無底的深淵。
他想要那個世界的一切都同他一起毀滅,自然也不會放過他的妹妹。
【總之,先來看一個故事吧。 】
下一秒,整本書都發出淡淡的變化,頁面無風自動,自發的翻到了第一頁,一行又一行的字體出現,一段又一段的文字鋪滿了整個頁面。
漸漸的,它仿佛變成了一本最為普通的故事書。
白川童潯捧起了書-
——這個世界是完美的烏托邦,沒有罪惡,也沒有仇恨。
平平無奇的一天里,一對長相神似的雙胞胎在幼兒班的課堂中,因為一場游戲而結識了兩個新朋友。
四個孩子很快彼此交心,成為了一個要好的小團體,他們相互陪伴著成長,隨著時間的流逝,從懵懂無知的孩童長成了朝氣蓬勃的少年。
雙胞胎中的哥哥成熟冷靜,偶爾也會有些奇怪的惡趣味。而妹妹則活潑又乖巧,最喜歡嘰嘰喳喳地跟在他的后面。
小團體里最外向的是一個性格開朗的金發少年,作為一個領頭者,瀧島景良擁有著比誰都聰明的頭腦以及旺盛的好奇心。
他和雙胞胎中的妹妹白川童潯玩得很要好,卻偶爾會跟哥哥白川涼也鬧出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矛盾,起因大部分是因為他經常帶著妹妹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四人組中的最后一個少年名叫朝比奈光,性格溫和,總是充當隊內調和劑的角色。朝比奈家族地位向來不低,自朝比奈覺和渡邊早季那一對夫妻開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一個赫赫聞名的大人物,朝比奈光也理所當然地是四個人中成績最優秀的那個。
一切的變故,在他們16歲那一年。
為白川童潯過完16歲的生日后不久,瀧島景良失蹤了。
學校對此做出的解釋,是他的父親病危即將離世,期間其他三人去探望過,卻全都被拒之門外,無功而返。
然而半年后,金發少年以一種全然陌生的姿態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他眼中的光亮消失無蹤,雖然仍然像往常一樣朝他們開懷地笑著,卻已經失去了曾經的朝氣,嘴角扯開的弧度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勉強。
大家都很擔心他的狀態,以為他是因為親人的去世而難過,他們斟酌著語氣說了很多安慰的話,可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瀧島景良卻驀地開了口:
「我爸爸沒有死。」
是很果斷的語氣,甚至聽起來有些冷漠:「病逝只是對外公布的謊言,事實上,我認為他還活著。」
周圍的空氣停滯了一瞬,片刻后,白川童潯顫抖著聲音問:「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瀧島景良姿態頹喪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焦躁不安地插入自己如陽光般燦爛的發絲,哽咽道:
「我不知道,那天突然有一群人闖入了我家,兩個人拽住了我父親,又有幾個人來摁住我和我的母親。」
「他們蒙住了我的眼睛,把我關在一個小黑屋里,一個老人就坐在我的對面,給我進行了一種奇怪的洗腦儀式。」
「但是我沒有受到影響,當時的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這么說著,他抬起了頭,清澈的藍色雙眸逐漸漫上驚恐的神色:「結果你們知道嗎,儀式結束后,他們把我帶回到家里,拆開蒙住我眼睛的黑布后就離開了。」
「然后我聽到我的媽媽在哭。」
金發少年說:「她一直在哭,停不下來,我害怕地走上前去,問她怎么了,剛剛那些人到底為什么帶我們走,爸爸去哪了?可她竟然用完全不知情的語氣,反問我。」
——「什么那些人,我們剛剛才一起下葬了你爸爸,你在說什么?」
瀧島景良苦笑一聲:「那一瞬間,我什至以為我瘋了。」
這段故事太過荒唐,震得其他三人恍然失語,他們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伙伴,大腦還在消化這宛如驚濤駭浪般的信息,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最終,是最為冷靜的白川涼也率先開的口:
「為什么你沒事?」
「是它。」
瀧島景良拿出了那塊泛著銀光的石頭,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那對雙胞胎:「這個是童潯生日那天,你們父母讓你們帶的禮物。」
「我覺得就是它幫我保持了記憶。」
仔細觀察的話,確實會發現瀧島景良手中的那塊石頭跟之前有哪里不一樣了,似乎是顏色更深了一些。
雙胞胎錯愕地對視了一眼。
瀧島景良深深注視著他們,繼續講述自己的發現。
自那之后,他一蹶不振,思緒混亂地將自己關在了房間,因為他猛地意識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媽媽明明昨天還在因為爸爸的離開而傷心難過,第二天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招呼他吃早飯。
比如他和白川涼也明明吵過很多次架,起因有大有小,但不論什么時候發生的爭吵,吵得有多兇多狠,只要各自回家睡上一覺,第二天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消失殆盡。
比如白川童潯精心照顧了三年的小兔子去世,她難過極了,跪在親手布置的小墓碑前掉了好久的眼淚,直到哭累睡過去,結果醒來后就興高采烈地拉著他們要去捉蝴蝶。
這些種種異常,瀧島景良之前甚至都沒想過。
可當他心情忐忑地將這些話告知給他當前最信任的那三人時,雙胞胎的妹妹卻面色困惑地開口道:
「可不開心的事情就會忘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人一直都是這樣的生物啊。」
聞言,瀧島景良愣怔地看著她好久,就在白川童潯蹉跎不安地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錯什么的時候,他忽而無奈地嘆了口氣。
「是嗎,你是這樣想的嗎?」
他沒多說什么,只是將詢問的視線轉向了另外兩個少年,「你們也這樣認為嗎?」
白川涼也毫不遲疑地點頭。
朝比奈光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是擔心瀧島景良的精神狀態,可面對著他認真的目光,他還是面色愧疚點了點頭,肯定地回答了他的真實想法:「是。」
不開心的事情會被遺忘,不快樂的情緒會被處理。
他們一直這么生活著,就連瀧島景良在強行被帶走之前也會覺得這完全沒問題。
但現在他卻對此拋出了疑問,思想發生了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變化,開始認為這是不合理的,是有問題的,他逐漸失控脫軌,和伙伴們、乃至這個世界的人都產生了一種可怕的隔閡。
如果不是他瘋了,那一定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四人無言地沉默著,良久,一直在思考著什么的朝比奈光突然出聲:「我知道有個東西,里面可能會有你想要了解的信息,你要看看嗎?」
瀧島景良倏地望向他。
「我要。」他沒有遲疑地站起身:「是什么東西。」
朝比奈光斂眸:「是一個舊型號的圖書館,記載著很多年前的事情,就在我家的地下室里,我父母從不讓我碰它,但我想我可以趁明天他們不在的時候偷偷溜進去把它帶出來。」
「可以。」
瀧島景良抬手,像曾經那樣與朝比奈光碰了個拳,勉強勾唇笑道:「謝了兄弟,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這時,白川童潯默默舉起了手,輕聲道:「那個,我也」
「不。」
話還未完,白川涼也卻忽然抓住了妹妹的手腕,他表情很冷,近乎強硬道:
「如果那個圖書館里記錄的東西是一些我們不該知道的禁忌內容的話,既然光的父母不讓他碰,那我們就不應該去看它。」
「可是」白川童潯抿唇,擔憂地看了看精神狀態實在糟糕的瀧島景良,轉頭對身旁人說:「涼也,我想幫他。」
白川涼也不為所動:「我們可以想其它辦法幫他。」
他平靜地對視上少年死寂一片的藍色雙眸,發自內心地勸阻道:「別去看。」
但瀧島景良只是苦澀得搖了搖頭:「我不想做個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木偶,涼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別的辦法。」
自知已經勸不動,于是白川涼也微微頷首,不由分說地拉著妹妹離開了他們。
第二天晚上,雙胞胎兄妹接到了來自朝比奈光和瀧島景良的電話。
「我們在圖書館里知道了一些驚人的信息,但仍有很多謎題沒有解開,記載說b541型號的圖書館信息更全面一些,過兩天我打算和光一起去世界中心找找看。」
世界中心,據說只有最高層的人員才知道進入的方式,他們難不成是打算偷渡? !
白川童潯急迫道:「你們到底從圖書館那里看到了什么?!為什么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瀧島景良呼吸一滯,緘默了下來。
朝比奈光安撫道:「你別急,童潯。有些內容你們可以不必去了解,我們打這一通電話,只是覺得」
后面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一種不真實感漫涌上來,朝比奈光莫名有些說不下去。
只是覺得什么?
只是覺得后面的路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十幾年的友誼走到了這里,和朋友打個電話說說話,交代交代接下來的去處已經成為了他們精神上的一種寄托。
這個地方沒有死刑,最壞不過落得和瀧島爸爸一樣的下場,被周圍人所遺忘。
但是——
「什么叫我們不必去了解,你們都準備去世界中心了還跟我說這種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藍發少女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咬牙催促:「說呀。」
白川涼也微皺起眉,剛要開口說話,不曾想驀然被妹妹狠狠拉了一下衣袖。
他不贊同地看向少女,卻逐漸敗在了對方堅定的視線上,半晌,只得默不作聲地捏了捏眉心,頭疼地嘆了口氣。
發現對面兩人都在等待,瀧島景良終于松口:「那個圖書館里只有三個特別的記載。第一,我們這個世界的一切科技都是靠一種化鼠運轉得電力,他們擁有很強的制造能力和勞動力,目前正被關在世界中心工作。第二,兩千年前人口的驟減起源于一場人類間的大屠殺。」
「還有就是,人類其實擁有一種很強的超能力,被稱為咒力,只不過我們出生后不久就被下了暗示,所以無法使用。」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具體的情況還得等去到世界中心后才能」
「瀧島景良。」白川涼也面色難看地冷聲打斷道:「這些信息已經超出了我們預料的范圍,你知道去世界中心意味著什么嗎,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們」
「不,我會去的,白川。」
瀧島景良不急不緩地打斷回來。
他以一個稱呼劃清了界限,就跟他們每次吵架時一樣,一生氣就會冷嘲熱諷地喊彼此的姓氏。
但這次不一樣了。
瀧島景良能夠理解白川涼也的想法,就像他了解他的每一個伙伴。
白川涼也認為止步于此是最安全穩妥的做法,他一直都是個將親人朋友的安全健康放在第一位的家伙,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但是瀧島景良不愿意。
從這一刻起,他就清楚兩個人已經完全選擇了兩條截然不同的軌道,彼此今后恐怕再無交集,他也不是在鬧脾氣。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感到生氣,只是在很平靜的陳述事實。
「如果那天被帶走后再也沒能回來的人是你的妹妹,你會和我做出一樣的決定的。」
白川涼也沒再說話。
那晚,白川家的雙胞胎史無前例地爆發了一場爭吵,隨著日升月落匿跡于寂靜的黑夜。
等到出發的那天,瀧島景良和朝比奈光來到他們經常聚集的地點,率先看見的就是面色并不好看的雙胞胎兄妹。
「一起去。」
白川涼也一字一句,神色認真:「我不會阻止你們去尋找真相,可如果一旦遇到什么危險,我會立刻帶著童潯離開。」
對此,誰都沒有提出異議。
根據朝比奈光先前在自家藏書閣里進行的粗略調查,前往世界中心的通道無比復雜,可還沒等他們思考出如何去通過那些危險又曲折的路線,瀧島景良就展現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他定定地凝視著眼前的山體,雙手抬起,隨著兩臂緩慢拉開的動作,眼前的巨山竟然逐漸擴展出一條深邃的通道。
做完這一切后,他沒去觀察小伙伴們不可置信的神情,只是出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就是咒力?」他呢喃著:「我只是那么想象了一下。」
咒力究竟是什么,既然他們每個人的體內都存在著這股力量,那么他們為什么不知道,也無法使用。
瀧島景良是在這兩天才發現自己仿佛無師自通般地理解了這種能力,這是他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
他輕呼一口氣,回頭朝朋友笑了笑:「這樣應該就能方便很多了,我們走吧。」
朝比奈光第一個緩過神來,點頭走了進去。
漆黑的通道中,白川童潯有些不安地拉住了白川涼也的衣角,她看著最前方捧著發光石頭的少年背影,只覺得陌生。
他們分明從小一起長大,瀧島景良也會像從前那樣和他們相處,但不知道為什么,其他三人都明顯感覺到了一種令人恐懼的割裂感。
他們依舊四人一起,金發少年卻好似成為了異類。
再之后發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只是當雙胞胎的妹妹再清醒過來時,面對的就是哥哥滿臉疲憊的神情。
「涼也?」
她揉了揉眼睛,聲音輕啞:「我怎么睡過去了,光呢,他已經回去了嗎?」
白川涼也瞳孔驟縮,聽到妹妹嘟囔著抱怨:
「真是的,三個人在外面玩到這么晚,他干脆在我們家吃住就行了啊,怎么還非得回家,爸媽肯定也會同意他留下來的。」
世界好似都安靜了下來,墻壁上鐘表走動的聲音清晰得刺耳,白川涼也一點一點慢慢將視線對上妹妹淺色的眼睛,輕聲開口:
「童潯,景良他」
「景良?」白川童潯茫然地看向他,幾秒后,忽然狡黠地笑了起來。
「涼也,你背著我交新朋友了嗎?」
少年猛地握緊了口袋中的銀色石頭。
從那之后,仿佛一切如常。
瀧島景良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就好像他從未存在過。
一年又一年,春去秋又來。
直到有一天,朝比奈光無聊翻看上學時期的筆記時,從筆記本里看到了一行壓抑無比的文字。
[這里從來就不是什么完美的烏托邦。 ]
[光,這個世界不正常,它已經瘋了。 ]-
故事的內容看到這里,白川童潯莫名想起了一個片段。
畫面中,她跟一個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發生了爭執,在家里。
那應該是在決定尋找b541號圖書館之前,她和白川涼也吵得前所未有的兇,白川童潯甚至回憶起了自己當時的心理活動,和義無反顧的心情。
她站在門邊上,自家的雙胞胎哥哥死死拉著她,用力到咬牙切齒:「不能去。」
「涼也,景良他對我們很好,現在他出了事,我們不該這樣拋下他,讓他在危險中獨自前進。」
白川童潯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但她沒辦法就這樣什么都不做。
她說:「你還記得嗎,那年我們一起去山里玩,我意外崴傷了腳,痛的走不動路,是他一路毫無怨言地背著我回家。」
他背著她走過路途艱險的山坡,為了轉移她被疼痛吸引的注意力,瀧島景良一路笑嘻嘻地講了好久的笑話,直到額角沁出汗水,聲音都啞了,牢牢支撐著她腿的雙臂卻一直沒有松開分毫。
他給她的童年增添了很多的樂趣,是他像個開朗大哥哥那樣帶著他們看過那么多的風景,如陽光般照耀著他們的成長之路,表里如一地照顧他們。
瀧島景良值得她為他冒險。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性質的事,你到底明不明白?!」
因為妹妹的話,白川涼也幾乎控制不住他的語氣:「更何況那是因為他非拉著你去爬那么危險的山坡,你才會崴腳!」
白川童潯當然知道兩件事的嚴重程度無法相提并論,可她只是拉開門把手,側眸朝胞兄笑了笑,說:
「是我自己想去的,哥哥。 」
那一年在出發探險前,瀧島景良就告訴過她山體的陡坡不并安全,他把一切可能會遇到的危險都跟她說了一個遍,是她自己樂意跟著他去。
而現在,瀧島景良同樣告訴過她危險,她也仍然愿意。
這從來都和性質無關
第115章
朝比奈光很快意識到有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他立即開始尋找那段字跡的主人,甚至還主動接觸了被鎖在地下室的那個舊型號圖書館。
當他根據自己調查出的路線來到去往世界中心的必經之路時,他看到了正對著山腳沉思的白川涼也。
藍發少年見到來人后愣了一下,「你來這里干什么,光?」
「涼也,你記得什么?」
朝比奈光沒做隱瞞,拿出那個有些舊了的筆記本,將那兩行字指給白川涼也看,一眨不眨地觀察著他:「你知道這筆跡的主人是誰嗎?」
「或者說,你知道我忘記了什么嗎?」
白川涼也露出了一副復雜的表情。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那熟悉的鋒利字體,默然了很久,才緩慢出聲:「光,你一直都是我們之中最優秀的那一個。」
「你看過那個圖書館了,是嗎?」
褐發少年回答道:「如果你說咒力和化鼠以及b541的話,是的。」
白川涼也嘆了口氣:「有些事情,我不想告訴你,有時候知道真相并沒有什么好處。」
「不,你得告訴我。」
朝比奈光搖了搖頭,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手心,目光很溫和:「涼也,你看。」
在白川涼也錯愕的注視下,那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了變化,它的外形開始扭曲,縮小,最后變成了他們家的鑰匙。
他倒吸一口涼氣:「你為什么?」
根據朝比奈光剛才的反應來看,說明他根本不記得瀧島景良的事,可是為什么他會知道如何使用咒力? !
朝比奈光笑了:「你還記得兩歲時候發生的事情嗎?」
白川涼也心中動搖不定,抿唇搖頭。
褐發少年聳了聳肩,「可以理解,畢竟我們都快二十歲了,而那時候還太小。」
他將那把鑰匙遞給了白川涼也,回憶道:
「從大概四五歲開始,我們的大腦發育完全,記憶力會變得特別好,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記得五歲之后發生的事情。」
「但我從兩歲開始,到現在所有事情都記得。」
頭頂的浮云遮住陽光,朝比奈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原本溫潤的眸光驀然暗了下來,仿佛沉淀了某種晦澀的色彩。
他的聲音也隨之低啞了許多。
「你可能已經忘了,在我們快三歲那年,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帶著我們進行了一個儀式,儀式結束后,我們會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心跳的速度尤其快。」
「而我當時因為覺得發音和語調好玩,于是就將那個人舉行儀式時的發音全部一點不落地記在了腦子里。」
白川涼也瞪大了眼睛:「所有的?」
朝比奈光笑著點頭:「所有的。」
「回到家后,我在玩積木時哼歌,哼著哼著莫名想起了那段咒語,于是嘗試著模仿了一遍。」
那是的他并不清楚那段咒語意味著什么,僅僅只是好奇心驅使他念了出來,這次他并沒有覺得難受,反而心情舒暢。
三歲那年,朝比奈光忽然覺得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身體里聚集,他手中的圖書在他眼前飄了起來,橡皮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彈珠。
他興奮地講這一發現告訴了家里的大人,可誰知看到他使用咒力,他的父母卻表現得很驚恐,他們幾乎是驚慌失措地抱起他,一路跑到了當初舉行儀式的那個地方。
「能不能再進行一次儀式?」
他聽見媽媽在哭,也聽見了白大褂憂愁的聲音。
「請您幫助他吧,這孩子不知為什么當初儀式沒有成功,我擔心他發現自己的異狀后,會、會出現問題」
男人面色為難:「那種儀式對孩子們來說,只能做一次,不然大腦容易受到損害。」
朝比奈光被母親緊緊抱在懷里,茫然地感受到了氣氛的凝滯,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那股力量是不正常,不該出現的。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父親開了口。
「如果給他真言,然后再進行封印呢?」
男人思索半晌,同意了。
隨著另一種暗示,朝比奈光很快感覺到體內的那股力量似乎消失了,他試著扌莫了扌莫手中的彈珠,也沒能讓它再變回橡皮。
本以為只是一場略有些離奇的小插曲,可就在六歲那年,朝比奈光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真言。
那時的四個孩子在溪邊玩水,雙胞胎手拉著手,踩著中間門被細流沖刷的石頭嘗試過溪,瀧島景良在岸邊伸長了雙臂接應他們。
那個距離對于孩子來說稍微有點遠,白川童潯努力抬腳去夠,身后有白川涼也扶著保持平衡,瀧島景良也已經拉住了她的雙手。
然而就在她蹬腿起跳的時候,被水浸透的石頭卻讓她措不及防滑了一下,就這樣一帶二,二帶三地一起落入溪水中。
朝比奈光下意識地去拉,但依舊抵不過強大的慣力,他勉強睜眼去看水流的盡頭,兒時被賦予的真言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四個孩子被突然出現的石壁抵住,避免了被繼續沖走的命運,因為水流將他們送得太遠,大家都不了解這里的地形。
只有經常出門的瀧島景良疑惑地嘀咕了一句:「這里原本有石頭嗎?」
從那以后,朝比奈光徹底意識到了自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他沒再將恢復咒力的事情告訴家長,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這種情況五百年也不一定會出現一次,可偏偏朝比奈光做到了。
他其實已經不止一次被修改記憶,但每次生活中留下的蛛絲馬跡都能讓他意識到自身記憶出現的差錯。
關于他的異常,或許瀧島景良也知道,至少他在消失前和朝比奈光一起獨處著探討過咒力和化鼠的事情。
但現在除了白川涼也,也已經沒人記得他的存在。
「我的故事講完了。」
朝比奈光順著白川涼也的視線望向那座看起來不可跨越的山體,輕聲道:「說說吧,你在那里面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人類充滿絕望的歷史,以及毫無希望的未來。」
藍發少年拿出了口袋中的那塊石頭,神色晦澀不明:「有句話景良說得對,這個世界一直都不是我們所認為的烏托邦。」
他們小時候多天真啊,看了書里的描述,就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住在傳說中的烏托邦里。
朝比奈光默了默:「原來他叫景良」
「嗯,瀧島景良。」
白川涼也苦笑一下:「我來跟你講講我們在世界中心看到的信息吧。」
那天,當他們沿著通道一路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一個光怪陸離的空間門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透過單面的玻璃窗,他們看到無數化鼠在一個電力球中奔跑維持電機的運轉,幾只似鹿似馬的「圖書館」漫步在人工草坪,還有一個面容枯骨蠟黃的紅發女人,神色懨懨地被關在一個玻璃艙內。
白川童潯嚇了一跳,被白川涼也下意識地護在了身后。
「你是」
他們對這張偶爾出現在電視上的臉并不陌生,也知道這個神秘的女人就是一位行刑者,可為什么給罪犯執行刑法的行刑者會像個犯人一樣被關在這里?
那女人見到他們,臉上也沒什么表情變化,只是感到無趣地打了個哈欠:「又是你們啊。」
瀧島景良皺起了眉:「你認識我們?」
女人將視線掃過他,轉而停留在朝比奈光的身上,指尖繞著長發:「六年前,你們不小心從上面掉下來,接觸了擬衰白圖書館,觸犯禁忌,是這個小伙子的父母救下了你們,抹除了你們的記憶。」
但現在他們再次找到了這個地方,就說明這幾個孩子里至少有一個人做了些什么,可能是自行想起了那時的記憶,又或者是對這里的情況進行了一點誰也沒發現的記錄。
想到這里,她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褐發少年的身體,忽而了然地勾了勾唇。
「你是個天才,只可惜天才在這個世界總是無法善終。」
丟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之后,她充滿惡意地笑了起來:「你們是想找擬衰白了解更多真相嗎,瀧島家的孩子,只可惜這里根本還遠遠沒有抵達到世界中心,只不過是一個外殼而已,這個地方的擬衰白也都只是普通的圖書館,而且觸發了還會將抓你們的家伙吸引過來。」
「你們不如來問我吧,」沒過幾秒,她又攤開了雙臂,做出一副慷慨的樣子:「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白川涼也感到不安。
女人眼下的青黑在照亮的燈光下越發顯眼,臉上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憎惡和絕望,這是他在外面從來不曾看到的表情。
對著這樣的人,他無法交出信任。
「為什么不呢?」她說:「我像個工具一樣被困在這里幾十年,已經徹底厭煩這種生活了。」
她期待著看到他們臉上震驚絕望的表情,期待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因為她觸犯禁忌而讓她結束生命得到解脫,如果這樣能給她一成不變的生活帶來一些變化,那么她為什么不這么做呢?
就在白川涼也猶豫之時,倒是瀧島景良上前一步,率先問道:「那你可以告訴我們,關于咒力的事情嗎?」
「哦——當然可以,讓我想想該怎么說。」
女人歪了歪頭,眼神渙散地往上掃了掃,慵懶地開了口。
「咒力,是這個世界悲劇的源頭。」
兩千年前,一部分人類覺醒了咒力,咒力擁有將想象變成現實的能力,許多人用它來實現惡念,肆意殺害同類,導致了人口驟減這個問題。
后來人們防止同類相殘,就給自己的基因里做出了改造,制定出愧死機制,只要攻擊人類,那么自己也會立即死亡。后來這種基因隨著一年又一年的時間門變化,逐漸改良成無法對同類產生惡意。
可對于一些「生了病」的人來說,愧死機制是無法被發動的,他們被稱為惡鬼與業魔。
這兩種病人的每一次出現對人類來說都是一場災難,因為他們不受基因的影響,可以做到無視愧死機制殺人,并且自身無法主觀克制這種行為。
其中惡鬼先天沒有愧死機制,這種基本不用擔心,因為現代科技可以在嬰兒出生的時候做出基因檢測,不合格的孩子會立刻進行處理。
而業魔這種后天形成的「病人」反而不容易解決,他們大多性格敏感,成長的環境通常會對他們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們會因心理壓力而無意識地釋放咒力,無法控制地對周圍造成巨大影響,如果放任不管,之后大多會因為咒力失控而死亡,但他們此前造成的殺傷力仍然是無法估量的。
人口仍在消減,為了人類不被滅絕,他們最后想出的辦法就是干脆不讓孩子覺醒咒力,并且先適當改造人類的本能基因,以睡覺的方式阻止人們產生更多的負面情緒,將那些壓力以及情緒藏在心底最深處,再通過某種方式發泄出來。
因此除了人與人之間門最親密的接觸外,他們還開發了各種各樣的游戲。
但其實咒力一直存在于基因里,他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在孩子不那么記事的時候,給他們舉辦儀式,洗腦以及下達暗示。
并且,為了保證孩子的心理健康,高層做出了篡改人們記憶的行為,用新定的規則掩埋了一些歷史真相,任何觸犯禁忌以及可能產生心理問題的人會被強行帶走進行處理。
自此,社會開始扭曲,造成某種惡性循環。
人們的過往記憶仿佛一張未完成的圖畫,可以隨意地涂抹修改,始終有一只大手操控著它們,奪走了那些「真實」,繼而用「虛假」填補上空缺,肆意地將畫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然而因為被改變的始終只是記憶,正如被橡皮擦去的色彩會留下痕跡,生活中的某些細節是無法被銷毀的。見到那些無中生有的東西后,稍微聰明的人會對現實甚至自我產生懷疑,他們會下意識地去追尋事情的真相,進而產生壓力,甚至觸犯禁忌。
隨著一代又一代的發展,優秀基因的遺傳,新生的孩子也越來越聰明。
隨之而來的,是因為社會的扭曲與秘密的增加,一些敏感的孩子會發現周圍的異常,業魔出現的可能性被大大提升了。
在這種節骨眼,在這個正在逐漸走向滅絕的人類社會,任何一個人命的縮減都是致命的。
于是高層再次做出了決定。
他們花了幾百年的時間門研究改良了科技,將業魔化的人關在玻璃倉內,抑制了咒力的外泄,并讓業魔為他們而工作,處理那些觸犯禁忌的人。
——業魔成為了行刑者
第116章
處刑者被關在隔絕咒力輸出的玻璃倉內,就像人們把暫時不需要的工具鎖在了工具箱內。
他們沒有自由,唯一的工作就是處刑罪人。
「怎么處刑?」
白川涼也沉下聲。
「愧死機制對處刑者不起作用,那么他們會讓你殺人嗎?」
「殺人?每一個勞動力都是很珍貴的。」女人好笑地看著他,語氣諷刺:「你知道上層人員為了讓你們好好舒服地過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嗎?」
「或者說瀧島家的孩子,爸爸去哪了嗎?」
看著金發的高挑少年,行刑者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指向了那些拼了命地在奔跑工作的丑陋化鼠,舔著唇角說:
「他在那里面。」
瀧島景良猛地僵住了,他踉蹌了一下,勉強從鼻尖發出了一聲不成形的氣音,好半天才擠著牙顫聲道:
「你說、什么?」
紅發女人卻笑得很開心,「他就在那里面哦,你還認得出來嗎?」
所有的化鼠都是由人類改造成的。
由于多次的基因修進,人類的身體遠比他們自己所想象的能承受更多,無論是自殺還是什么其它的傷害,即使意識被傷害,身體也還是會保持著一線生機。
業魔會無意識地使周圍的一切異形化,不論是生物或是非生物,而只要待在這種特定的咒力艙內,他們泄露的咒力就會大大縮減,進而扭曲的只是身體的某些機能,這更加方便基因的改造。
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僅僅只是因為愧死機制而已。
人一旦變成了老鼠,那么人便不再是人,愧死機制從不會因為非人類所遭受的虐待與傷害而被啟動。
為了能讓人類在外面的天地無憂無慮的生活,這些化鼠的任務可是很繁重的,一直到死,他們都必須這么毫無尊嚴地工作著。
忽然一陣猛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白川童潯只覺得頭暈目眩,整片空間仿佛都要被這股突如其來炸開的力量壓垮崩塌。
她看向咒力失控的中心,瀧島景良眼神空洞地站在那里,原本湛藍的眸色沾染上深淵般的渾濁。
「景良,你冷靜點!」
少年顯然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語,他抬起雙手捂住了臉,逐漸瘋狂的瞳孔慎人得可怕。
「第三次了,」他喃喃著別人都聽不懂的話語:「原來已經第三次了」
「哈哈哈,你想起來了嗎?」
紅發女人激動地大笑著,她不再壓抑自己,尖銳的聲音刺痛了每個人的耳膜:
「第一次,你們游玩時從上面忘了關閉的通道掉下來,是朝比奈家的人保住了你們。」
「第二次,你們因為看見了逃出去的化鼠,再次找到了這里,因為還沒來得及觸犯禁忌,又考慮到年紀尚小沒有留下任何子嗣,所以再次饒了你們一次。」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沒受到洗腦的影響,甚至還使用了咒力,你猜他們會不會再放過你一次,瀧島小先生?你也不想步上我的后塵,或是成為那些老鼠的一員吧?」
她瞪著布滿了血絲的眼睛,用身體撞擊著禁錮住她的玻璃,沒有管自己磕出血了的額頭,大叫道:「那就毀滅吧,讓這一切都消失,把這腐爛到極點的世界毀滅掉!」
故事講到這里,白川涼也陡然噤了聲。
朝比奈光注視著他,心中已經猜測到了真相。
「瀧島景良死了?」
「嗯。」白川涼也聲音泛苦:「他試圖攻擊沖進來阻攔他的那些人,體內的愧死機制啟動了。」
他死在了他們面前,只有他還記得。
愧死機制發動的時候,瀧島景良一直死死盯著那些化鼠模樣的「人類」,最后又朝他們看了一眼,不甘心的情緒染上雙眸。
「涼也,抱歉啊。」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余光掃在少年的外衣,或許懷抱著有些愧疚的心情,呢喃著永遠閉上了眼睛:「要讓你來承受這些了。」
他知道有塊石頭藏在那里的口袋-
故事戛然而止。
召喚書閃了兩下,以很平靜的幾句話概括了之后的事情。
【最后我們還是沒能進入世界中心,因為你來了。 】
【從那以后,我們就一直在暗中調查這個世界的事情,努力學習,試圖在長大后成為高層想辦法改變這個社會,可后來那些高層因為懷疑光有業魔化的跡象,強行將他帶走了,理所當然地,他們消除了大家關于他的記憶。 】
【沒過幾個月,有人試圖自殺,我們在電視里看見了新的行刑者出現,將那個自殺者尚未完全死亡的意識禁錮在身體里,扭曲了他的機能。 】
「這件事我有印象。」
白川童潯忽然開口。
他們的法律嚴禁自殺,每一任自殺者的處刑現場都會被投上電視,當時她正好就在家,看到了這一幕。
【是的,那時我就在你身邊和你一起看。 】
白川童潯深深沉默了。
「我到底還有多少記憶是虛假的。」良久,她忽而嘆了口氣,心累道:「然后呢,為什么最后會變成這樣?」
召喚書很快給出回復。
【大概過了一個星期左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朝比奈光逃出來了。 】
【業魔所過之地寸草不生,世界很快陷入了混亂,你恰好和朋友外出在買東西,我因為擔心而沖出去找你們,逆著人流,正好看到】
「正好看到我摔倒在地。 」
白川童潯睜大了眼睛,她無意識地接上這句話,腦海里再次閃過一幅畫面。
她當時因為還去探望了住在偏遠地區的朋友父母,所以選了一家偏僻小店買得生活必需品,一轉身卻看到了褐發的行刑者就站在她身后不遠處。
朝比奈光似乎是特地選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托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慢慢前進著。
他見到她的時候眼前似乎亮了亮,近乎是露出了可以稱得上是驚喜的神情,接著開口便喊出了她的名字:「童潯」
白川童潯呆了呆。
行刑者的出現立刻引起了躁動,店鋪老板倉惶地從屋子里逃出,偏壯的身體不慎撞到了一個路人,那路人滑著滑板在沖刺,因此立刻摔了出去,恰好進入了朝比奈光的咒力范圍。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的身體開始扭曲,脹縮,炸裂,最后變成了一個根本看不出是個生物的東西。
尖叫聲更加劇烈,白川童潯和朋友瞬間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轉身就跑,朝比奈光見狀有些急迫,他又喊了一聲:「童潯,等等!」
可是隨著驀然激動的情緒,咒力的泄露范圍倏地擴散,被白川童潯拉著跑的朋友措不及防地扭曲,只留下半個身體和與她交握的手完好無損。
朝比奈光立刻停在了原地。
他在顫抖,白川童潯也在顫抖,她下意識地松開了朋友的手,看著她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隨后恐懼地對上了少年絕望的雙眼。
「不是、我不是,我不想我——」
朝比奈光開始深呼吸,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般茫然又失措地低頭看著她。
就在這時,白川涼也沖了過來,將腿軟跌倒的妹妹從冰冷凌亂的地上扶起,還沒說話,就聽到昔日好友哽咽著,小心翼翼地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童潯,對不起,我」
白川童潯用力拽住哥哥的手臂,搖搖晃晃地站穩了身體,她擔驚受怕地將兄長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強忍著心中的恐懼,用一種極其憎惡的眼神瞪向了殺害朋友的罪魁禍首。
「滾開,你這個怪物!」
她猛地將剛剛順勢撿起的料酒瓶砸向少年,拉著哥哥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轉眼就已經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少女崩潰地邊哭邊跑,白川涼也始終沉默著沒有說話。
身后安靜地仿佛「怪物」從未出現過,也再沒有傳來叫她名字的聲音。
「啊」
想到這里,白川童潯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時候的我,是不是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召喚書靜了兩秒,緩慢地回了她這樣一句話。
【可能確實有那么一點影響吧。 】
有件事白川童潯一直都不知道。
朝比奈光曾經喜歡過她。
那個世界本就人口較少,人與人的圈子總共就那么大,交際的對象聊來聊去也都是認識的那些人,所以大家成年以后選擇共度余生的結婚對象基本上都是身邊人。
朝比奈光一直都是個內斂溫柔的男孩,他并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從小到大說過最出格的話語就是在班級野營那天。
幾個男孩在帳篷內點了個小蠟燭,暖色地燭光照映在稚嫩的面龐,他們壓低了聲音,悄悄進行著青春期男孩的真心話游戲。
當問到朝比奈光對誰最有好感的時候,少年燥紅了耳朵。
他偷偷瞥了一眼只有兩個女孩的隔壁帳篷,羞澀地抿唇笑了,溫潤的眼眸卻亮晶晶的,好似冬日里和煦的暖陽。
「我想在未來和童潯結婚。」
他這樣說道。
這件事是他們幾個少年的秘密,白川涼也雖然對此有些心情復雜,但也一直遵守著當初保密的承諾,從沒說出口過。
只是現在也沒有說出口的必要了。
即使沒有白川童潯的那句話,朝比奈光也會走上這條路的。
那家伙早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溫柔內斂,會細心嗬護旁人情緒的少年了,已經陷入瘋狂的行刑者現在連自己的理智與混亂的精神都無法維持穩定。
他毀滅了不止一個世界
第117章
白川童潯好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她坐靠在床背,沉默地看著手中的召喚書,腦海里不斷回放著剛剛浮現的記憶。
少年那天的眼神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求救,但當時的白川童潯甚至根本沒辦法去思考其中的深意。
命運弄人,荒唐至極。
【朝比奈光和那個瘋女人一起被關了兩個月之久,他的心理已經不再健康,他的父母試圖去找他,卻也被他失控的咒力所殺,最后陷入瘋狂的他開始毀滅世界。 】
白川涼也繼續在書上呈現文字。
【那個時候太亂了,我就是死于他之手,在最后關頭,我用咒力將自己那塊石頭改造成了這本書,意識也隨之鉆了進來,并給你下了暗示,用父母教的方法帶你離開了那個世界。 】
白川童潯心中猛地一跳:「爸爸媽媽?」
【白川家幾百年來,一代又一代一直在暗中研究逃離這個世界的方法,這四塊石頭是我們祖先留下來的,據說那時候是有個來自別的世界的人,和我們的先輩成為了朋友。 】
【那些石頭也是那個人離開前贈送的禮物,我因為使用咒力的時候被父母發現,他們便索性將真相告訴了我,或許過一段時間也會告訴你這件事,只是】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誰都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白川童潯低著頭,垂下的劉海遮住眼眸的神情,她咬了咬下唇,良久輕聲道:「那他們」
【那時候的我一個人沒辦法帶著你穿越世界,是他們使用咒力協助了我。 】
也就是說,他們沒能離開,永遠地留在了那個世界。
一滴眼淚措不及防滴落在書頁上,召喚書幾乎是立即閃了一下,隨后也慢慢黯淡下來。
白川童潯咬著牙,死命壓抑著自己的聲線,「他們送我們離開前沒有任何想跟我說的話嗎?」
深色的淚跡很快干涸,白川涼也回應了她。
【有的,他們說,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并且坦然接受了這些,就讓我給你看一段話。 】
少女面無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疲憊道:「嗯,給我看看。」
于是一段字體褪去,召喚書重新亮起,緊接著一段又一段字體再一次呈現在眼前,逐漸交織成一封信一樣的篇章。
【童潯,好孩子。
從沒想過會有一天,我們會對自己最心愛的孩子下達暗示,還要將你獨自一人送到我們再也無法觸及到的地方。
你從小到大都是個膽子很小的孩子,愛哭愛鬧,只有在遇到與朋友和親人相關的事情后才會變得勇敢起來,卻也容易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失了方寸,總是會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情。
雖然很想讓你變得堅強,得到成長,但一下子就讓你一個人漂泊在別的世界或許還是太為難你了些。
我們擔心你會變得偏激,喪失求生意志,甚至不惜傷害自己,所以我和你的爸爸想了想,還是決定為你定下一個小目標。
希望你能向著這個目標前進,去努力,去成長,去變成一個能夠好好保護自己的大人。
不管你去到怎樣的一個世界,也無論你經歷了怎樣的事情,都會將它牢牢刻印在心底。
或許你此刻也已經猜到了,這個目標是什么。
憑借著這個信念,相信你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最后,別怪爸爸媽媽,也不要去埋怨你的哥哥。
我們都很愛你。 】
字跡到這里就結束了。
白川童潯狠狠攥緊手邊的書頁。
她當然知道那個目標是什么,這么多年堅持下來,事到如今,她又怎么會不清楚自己被下達了怎樣的暗示。
她那么執著于回家,每一天都是因為著這個目的才那么努力生活著,積極尋找著召喚書給出的信物,一個又一個。
「你們太過分了。」
白川童潯眼眶酸脹,手背抵著眼角,低聲抽泣著:「你們怎么能這樣,還不如就這樣讓我跟你們死在一起,你們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我到底是怎么過的。」
他們根本不顧及她的感受,就為了讓她活下來,做出的種種決定從來不考慮過她自身的意愿。
她現在終于明白,在桔梗那個世界的最后時刻,朝比奈光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我知道,童潯,我一直陪著你度過這些世界,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
召喚書依舊泛著微光,金色的優雅字體卻無端顯現出一股難言的沉痛。
【但是,你沒辦法和我們一起被埋葬于那個世界。 】
藍發少女頓了一下,放下手臂。
「什么意思?」
白川涼也默了一會兒,斟酌再三,還是將真相說了出來。
【你已經不是人類了,童潯。 】
她經歷過了那么多的世界,活了那么久的時歲,從來沒有改變過自身的樣貌,白川童潯一直以為那是因為自己不屬于那個世界的緣故,其實不是的。
雖然為了防止世界意識察覺到外來者的進入,它確實刻意地隱藏住了屬于白川童潯的時間流逝,但不管怎樣能力終究有限,一個世界幾十年過去,她也不可能是現在這種一成不變的模樣。
【這個世界是存在靈魂的,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意識。 】
【自殺者的靈魂會因為出身時被下的暗示而停留在身體中,所以即使是自殺成功了,他們也不會真正死亡,而是會帶走被行刑者處理后進行改造。 】
白川童潯大腦嗡得一聲,顫抖道:「所以?」
【實際上,你的肉身已經在我和父母的眼前被朝比奈光扭曲了。 】
【他已經瘋了,那種時候還想著要救你,強行將你的意識提取出來,又拿出了那塊石頭,使用自己勉強能控制的咒力從地上挖了一大塊泥土,混合著石頭,重新做了一副一模一樣的肉身出來,試圖將你塞進去。 】
【我當時立刻就失去了理智,直直沖了過去想將你帶過來,那家伙做出的行為簡直不可理喻。 】
雖然不知道人死后的靈魂是否真的會如傳言所說,回歸天堂或是重新轉世,但像這樣強行重塑一副沒有生機的空殼,將靈魂留在世界上,絕對已經是違背世俗的玷辱了。
【但是我們誰也沒能阻止他,我最后留下來的一抹意識進入了召喚書,借由兩塊石頭的感應力與你的那抹意識進行了融合綁定,然后利用綁定關系將你的靈魂從朝比奈光那里拖了出來,父母給我留下那些話后就拼盡全力將我們送走了。 】
【童潯,我們已經沒辦法了。 】
如果白川童潯仍然留在那個世界,她也無法正常死亡,朝比奈光將她靈魂禁錮住了,父母當初贈送的石頭不會被失控無人操控的咒力所影響,所以不會異形化。
她將孤獨地見證世界的毀滅,沒辦法自然死亡,永遠活在空無一人的廢墟,守著已經毫無意義的家園,不知道今后會變成什么樣。
【你現在的這副身體之所以會流血,受傷,甚至是感到疼痛,都是由于你對自己沒有死去的暗示,所以你靈魂里攜帶的咒力會無意識運行,去模仿成你生前的樣子。 】
但那些都是假象,實際上他的妹妹只剩下了靈魂,被他保護著漂泊于各個世界,尋找能夠生活的容身之所。
【童潯我們】
「嘭!」
房間的大門驀然被人用力推開,五條悟穿著一身輕便的t恤衫,單手提著裝滿東西的塑料袋。
他銀白的發絲有些凌亂,漆黑墨跡斜斜跨在鼻梁上,半露出了碎星般的漂亮眼眸,顯出一種張揚又年輕的氣質。
客廳的電視播放著不知名的頻道,冷不丁闖入了這寂靜一片的空間。
「童潯醬!我們」
男人興致沖沖地才說了幾個字,上揚的音調卻在見到房間內景象的時候逐漸輕了下來,盛著笑意的瞳孔驟然一縮。
即使高大的身體遮擋住了門口,客廳的光線依舊能透過縫隙,一縷一縷地照進暗沉無光的房間內。
他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隨后慢慢地垂下,落在了身側。
藍發少女穿著單薄的睡衣坐在床上,雙手捧著一本比初見時翻新了許多的筆記本,聽見聲響后遲緩地抬起頭看向來者。
周圍安靜地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五條悟的下頜線緊緊繃起,嘴角的弧度也下降了許多。
他的目光死死地攝在了白川童潯的臉上,從空洞痛苦的淺色雙眸,移動到她眼眶落下的兩行淚水。
「啊抱歉。」
白川童潯忽然抖了一下,召喚書落在床鋪合上,她率先移開視線,雙手捂住了眼睛,屈起雙膝不再抬頭。
她聲音很輕:「我稍微有點」
五條悟深深吸了一口氣,長腿一邁便走進了房間,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少女坐著的床邊,來到窗戶的位置。
然后抬手,扯住窗簾,猛地一拉。
伴隨著刺啦一聲,外面的朝陽霎那間充斥了整個角落,鳥雀停在枝丫鳴叫,晨露淌在嬌艷的花瓣。
白發男人轉過身來,雙手抱臂斜斜靠在窗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少女的側顏。
「所以你就是這么休息的?」
第118章 拜托了
白川童潯控制不住眼淚的滴落, 實在沒辦法一下子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床鋪邊緣的位置被壓下一個凹陷,五條悟離開窗戶坐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抬起她的臉,邊嘆著氣, 邊輕輕拂去她的淚水。
語氣是難得的溫和。
“五條家史書中記載的藍鶴小姐, 神秘又強大, 怎么現在像個小女孩一樣哭得這么傷心?”
他展開雙臂溫柔地摟住少女的肩, 大手從頭頂一路撫到了發尾, 又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
白川童潯不知為何, 下意識地以一種缺失安全感的姿態縮進了他的懷里, 她又累又難過,聽不進去任何話, 只是急需一個不會傷害她的避灣港。
感受到少女纖細的手臂搭上了肩膀, 男人低垂著眼眸,彎著腰更緊將她抱在了懷中。
“好了好了, 乖孩子。”他安撫地說。
“如果實在感到難過,那就好好大哭一場, 然后安心放松地去悶頭睡一覺吧。”
五條悟的懷抱出乎意料的溫暖。
當白川童潯被午后的陽光照在身上,朦朧得睜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原來死人也要睡覺嗎?”
她嘟囔了一句,手邊的召喚書晃了晃,自動飄到了她的面前,翻開:【中午好, 童潯, 即使是靈魂狀態也是需要休息來維持意識運轉的, 就像夏油杰或是錆兔他們那樣。】
行吧。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角,慢悠悠地來到了衛生間洗漱, 雖然整個人還是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但起碼她現在的大腦已經清醒了許多。
出了房門后,才看見五條悟正拿著個水杯站在沙發后面,嘴角帶笑,卻不知為何溢出了幾分怒氣。
男人聽到動靜后回了頭,見到她的模樣時微微怔了一下。
“怎么魂不守舍的,還沒緩過來?”
白川童潯揉了揉眼睛:“別問,問就是對今后的人生道路和去處充滿了迷茫。”
“這有什么好迷茫的,沒地方去的話,以后跟著我混怎么樣?”
突然另一道輕佻的聲音傳來,太宰治冷不丁,從沙發椅背前探出一個腦袋,朝她露出了一個清爽無比的笑容。
白川童潯被嚇了一跳:“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來做客的。”
五條悟冷笑一聲:“是啊,不速之客。”
太宰治一臉嫌棄地沖他擺弄出一個鄙視的手指:“干嘛露出這么一副不爽的表情,人家又不是來找你的。”
“你是不是對我的脾氣有什么誤解?”五條悟額角青筋暴起,獰笑著擼起了袖子:“這里是我的房子,如果我不開心了,隨時可以把你丟出去。”
“咦惹,好兇。”
黑發男人攤了攤手,毫不畏懼的模樣,他顯然并不打算就著這個話題繼續爭論下去,轉而看向了一直默默盯著他的白川童潯。
“呀,童潯醬,又見面了。”
“是啊,才見的面。”白川童潯面無表情地抽了抽嘴角,“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盡管自己躲在房間里回憶了那么多的世界,讓她有些心力憔悴,但現實里確實也沒消耗多少時間。
不過能讓太宰治不惜放棄手機聯系,在才見面不久后的短時間內再次抱著必須將她帶回去的態度,如此大費周章跑到東京來找她的事情,恐怕只有一件。
果不其然,當又一次被帶到偵探社的社長床前后,白川童潯的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福澤諭吉的狀態這幾天更加糟糕了,擁有召喚書的她自然知曉那是因為朝比奈光的狀態即將抵達到一個峰值。
雖然可能是因為有那塊神奇石頭在身邊平穩咒力的緣故,朝比奈光至今還沒因為徹底業魔化的失控而死亡,不過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行刑者現在的情況極其不穩定,身體還在被他咒力所影響的福澤諭吉也會因此而遭受痛苦。
可畢竟是業魔所造的孽,白川童潯并沒有把握自己的咒力能讓他恢復原樣,已經不能隨意操控能力的白川涼也對此也束手無策。
本打算找桔梗試著能不能凈化掉福澤諭吉體內的咒力殘留,然而化身召喚書的白川涼也卻在這時推薦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之前去接壓切長谷部的時候,那個審神者不是給了你一片可以向她求助的羽毛嗎?】
白川童潯目光在這句話上停留一瞬,睜大了眼睛:“你是說?”
【那位審神者所擁有的靈力很強大,幾乎足以堪比神明,如果可以的話,請她過來或許能夠有辦法。】
有了兄長的這番話,藍發少女忙不迭掏出了那在口袋中被閑置了許久的羽毛信物,卻在如何使用這個問題上發了愁。
召喚書再次亮起。
【輸入咒力看看?】
她手指抿著那片羽毛的根部,聽話地嘗試著用了一點已經能夠熟練掌握的能力,下一秒,手中的白色羽毛倏地消散了。
伴隨著點點熒光,在場所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空間放生了波動。
黑洞似的漩渦驟然出現在身側,身穿和服的少女從中走出,后方還跟著面無表情的銀發少年,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她臉上神情略有病容,看起來嬌弱的像是一朵隨時會被風吹散花瓣的花,只不過說話時的聲音聽著倒是很輕盈愉悅:“童潯,又見面了。”
白川童潯微微皺眉,淺色雙眸下意識流露出一抹擔憂:“你沒事吧?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沒關系。”音笑了一下,有些無奈道:“只不過最近不小心著涼了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視線在這個被保護起來的隱秘房間轉了一圈,最終落到了床上人的身上。
不必明說,她便已經知曉這次被請來的目的。
“是想讓我幫他嗎?”
審神者走近床沿,一直守在床邊的江戶川亂步盯著她觀察兩秒,自覺退讓出足夠的空間。
音將手探上男人的額頭,靈力運轉間,她怔了怔,隨后側眸看向白川童潯:“有點麻煩,他體內的異常能力和你屬于同一系,只是你的相對溫和一些。”
“是。”
白川童潯坦然承認:“但我對它的控制力還沒達到那么厲害的程度,沒有把握治好他。”
音頷首:“我來試試。”
話音落下,一直如同護衛般站在她身后,面容精致又冷淡的少年便低低開了口:“請為主君留下足夠安靜的單獨空間。”
趕人的意味十分明顯,但也沒人刻意去對著干,為了不打擾到這位審神者,大家都紛紛離開了房間。
銀發少年也跟著出來,他將門輕輕扣上,一扭頭,就見幾雙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他似乎是呆愣了一瞬,這讓他原本沒什么表情的面容因此而多了幾分柔和性。
“骨喰對吧?”
雖然沒什么接觸,但白川童潯對他有點印象,在記憶中是一把很安靜的刀。
骨喰藤四郎看向了藍發少女,點頭:“是,白川大人。”
因為知道她也是一把刀的主人的緣故,大部分的刀劍之靈在對待她時都給予了很大的敬重。
白川童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啊,突然把你們拉過來要幫忙,我看音臉色不太好,她沒事吧。”
骨喰藤四郎搖頭,輕聲開口:“主君身體自小便是如此,與您無關。”
倒不是天生病秧子,只不過是太過強大的靈力遠遠超過了人類的身體所能夠承受的范圍,過載的力量損壞了血肉之軀,所以才會顯得身體羸弱。
像是看出藍發少女在擔心什么,他安慰道:“適當的靈力輸出反而可以緩解主君的情況,您不必為此憂心。”
白川童潯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天知道她在見到音蒼白的臉時有多緊張,畢竟是她請來的幫手,如果對方這個因為這個幫忙而感到身體不適,她心里也過意不去。
話題結束,氣氛再次安靜下來,武偵社的人大多都憂心忡忡地關注著房間內的動靜,只有太宰治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指尖繞著略長了些的黑發,一瞬不瞬地盯著少女的位置。
白川童潯被看得有些頭皮發麻,抬眸對上他的視線,沒好氣道:“干嘛?”
“好奇怪吶,童潯醬。”
黑發男人捻了捻手中的發絲,歪著腦袋觀察她:“明明只是一小會的時間沒見,總覺得你好像變化又大了一些,五條悟那家伙對你做什么了嗎?”
“他能做什么?”
白川童潯聳了聳肩,嘆息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一天之內接收了那么多驚天動地的信息,她覺得自己現在還能保持理智,沒有黑化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外面白川童潯和太宰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房間門就被人從里面被打開了,一直緊盯著門把的江戶川亂步第一個站起來,急切地想要確認里面的情況。
音雙手揣袖,來到藍發少女面前:“我幫他清理了一些體內的能量殘留,不過可能會存在后遺癥,要想徹底解決或許還得罪魁禍首死亡才行。”
國木田獨步皺起了眉:“會是什么樣的后遺癥?”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音表情平和地看向他:“即使是醒過來,我也不能保證他的清醒時長,大概會發生在某種時刻突然昏倒,失去意識之類的意外。”
又是一片無言的寂靜。
半晌,國木田獨步嘆了口氣,長期高負荷的工作讓他很是疲憊,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對于這種束手無策的現狀感到很是煩憂。
“不管怎樣,”他語氣無奈:“謝謝您愿意出手幫忙。”
音離開的時候,福澤諭吉還沒清醒,只不過身上纏繞著的黑色紋路已經消失不見,氣色也肉眼可見地恢復了許多。
江戶川亂步終于不再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了,看起來像是終于活過來了一般,他和太宰治坐在會議桌前,討論著該如何解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各種充滿心機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白川童潯沉默地聽了一會兒,驀然開口打斷了他們:
“不用這么麻煩。”
瞬間兩道視線直直投了過來,藍發少女垂首注視著地板間的縫隙,劉海遮住了眼眸的神情,語氣也沒什么起伏。
“他本身也活不了多久了。”
說完這句話,白川童潯緩緩抬頭看向他們。
她也說不清現在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有些沉重道:“還是就讓他順其自然地死去吧,在此之前,我會把他引到別的地方,不再影響到這個世界的。”
江戶川亂步面色頓了頓,太宰治鳶色的眼眸安靜地凝視著她,誰都清楚,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不親眼看著朝比奈光死去,偵探社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安心。
福澤諭吉是他們的支柱,是他們武裝偵探社前進至今的中心,他們不敢去賭那個可能性。
但即使明白這一點,白川童潯還是懷揣著難言的心情,朝他們低下了頭。
“拜托你們了。”
她說。
“拜托了。”
第119章 舉個栗子
出乎意料的, 最后同意這個請求的是福澤諭吉本人。
對著這位社長大人充滿威嚴的表情,白川童潯驚訝地發現男人在面對她的時候,似乎總是有著很強的包容心,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視著什么弱不禁風的小動物。
這讓她心底那抹仿佛在面對班主任訓話時的忐忑和畏懼少了幾分。
“您會沒事的。”
白川童潯真誠地與這位剛剛蘇醒的男人對視, 輕聲保證道:“我會親自確認他的死亡, 讓大家今后安枕無憂。”
她知道朝比奈光還會來找自己, 也計劃好了接下來要做什么。
這種心情很復雜, 她其實沒有恢復關于朝比奈光的記憶, 但得知那些關于過往的事情之后, 心中總歸會有一些感觸。
就想下意識的, 再多和他說些什么。
至少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結束。
從偵探社離開的時候,天已經昏沉了下來, 太宰治自告奮勇要護送她回去, 只不過兩人才一出門就看見了靠在咖啡店門口的白發男人。
“哎呀。”
太宰治露出了一副驚奇的表情,指著他轉頭對白川童潯道:“那家伙把你看得也太緊了吧。”
白川童潯無辜攤手。
最近五條悟確實把她看得很緊, 據說東京變故太多,朝比奈光和白川童潯的出現讓咒靈都發了瘋般涌出。
為了保證她的安全, 同時守在她身邊也方便鏟除那些被她吸引來的強大咒靈,除非有要事,五條悟幾乎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出門。
只是這并不是長久之計,如果再這樣耗下去,絕對又會是一場死傷無數的浩劫。
當晚,吃飯的時候, 白川童潯跟五條悟面對面坐在飯桌前, 將所有的事情都攤牌講清楚了。
白發男人單手撐頭, 另一只手隨意地將蘸了甜醬的烤餅舉到嘴邊,被墨鏡遮擋的雙眸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所以, 你的計劃是什么?”
“現在離開這個世界是不可行的,畢竟我哥他沒辦法指定去的世界,唯一一個可以定位的世界,我還不想讓那里受到傷害。”
但這個世界說到底也是因為她的到來,才變成現在這么混亂的模樣,把朝比奈光帶走也是她的責任。
白川童潯嗦了口面,咽下后直直對上男人的視線:“我要帶著他用獄門疆回到過去。”
雖然使用獄門疆穿越回去的具體時間她也沒辦法精準控制,但大概的定位卻可以做到,就像之前夏油杰那樣。
只要她用咒力將獄門疆的特質改造成一個“門”,然后瘋狂祈禱它把自己傳送到什么地方,應該就能解決。
“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多用幾次熟練一下,順便再找個方便我和朝比奈光對峙的地方。”
“原來如此。”五條悟忽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饒有興致道:“原來五條家那個關于藍鶴的傳說是這么來的,看來你這次旅行還會遇到我的祖先。”
他喝了幾口湯,隨后雙手抱臂后靠在座椅上:“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讓你好好休息,結果你硬是把自己搞成了勞碌大使,不累嗎?”
白川童潯抿起唇:“馬上就結束了。”
就如同白川涼也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即將落幕,到時候她就不必像現在這樣時刻被壓制,而是可以帶著圖鑒人物們和白川涼也去找那個足以讓他們容身的新家園。
父母很了解她,如果沒有失去記憶,沒有被下暗示的話,她很可能在前幾個世界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畢竟那個時候她的心智還遠遠沒有強大到,能夠接受在失去家園的情況下,還一個人不停流轉于各個世界的這個事實。
她或許會絕望到自我了斷,或許會業魔化,或許到最后會變得比如今的朝比奈光更瘋。
不過現在她在嘗試著接受這個結果,嘗試著向前進,因為有了那么多和她結契的同伴,她知道他們會一直陪伴著她。
那一晚,白川童潯難得睡了個還算不錯的覺。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徹底亮透的時候,她就開始琢磨獄門疆了。
昨天五條悟有提起自己見過他的先祖,記載中自己第一次出現在五條家人的時間是在千年以前,既然如此,那干脆第一次試驗的地點就定在千年前五條家先祖的附近好了。
這么想著,她盯著手中魔方樣式的咒物,專心運轉起能力來。
咒力發動的同時,獄門疆頃刻間張開,包裹住了藍發少女的身體,熟悉的一陣壓縮感襲來,再恢復時眼前已經換了一幅景象。
頭頂烏蒙蒙一片陰云,白川童潯腦海里的警鈴在一瞬間拉響,她猛地側過身,一道身影擦過她重重砸在了地上。
白川童潯:“”
怎么感覺她大多數穿越的地方總是有意外發生?
腳邊的男人身穿寬大和服,一頭銀白色長發因為劇烈打斗而變得亂糟糟的,他悶哼一聲,左手扶頭,右臂手肘撐地支起了上半身。
他掀開眼皮,碎星般的眸恍惚一瞬,有些錯愕得對上藍發少女的視線。
“小姐,你從哪冒出來的?”
白川童潯:“”
這絕對是五條家的那先祖吧!!
若是仔細觀察,男人的臉確實隱隱和五條悟有那么一兩分的相似,然而還不等她多看幾眼,背后驀然一陣殺意襲來。
白發男人反應很快地就要去拉少女,然而還沒等手指觸碰到對方,一道金光便自她身后亮起,下一秒憑空出現兩個男人,揮刀替她擋住了恐怖的攻擊。
白川童潯回過頭,就看見繼國緣一和壓切長谷部有些吃力的背影,而在他們面前,一個四只手的男人邪笑著壓制住了他們。
這家伙很強。
“哇哦,他們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白發男人單手摩挲著下巴,興致勃勃地站在她身邊關注前方的戰況,隨后歪頭看向她,笑道:“不管怎么說你們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在下五條一,敢問小姐尊姓大名?”
果然,這不正經的語氣也超級像五條悟那個混蛋!
“藍鶴。”白川童潯斜了他一眼,過了幾秒,又快速瞥了他一下,忍不住道:“話說你不過去幫忙嗎?”
那三人打得難舍難分,她擔心自己貿然使用咒力插手會誤傷友軍,更何況還有愧死機制的存在,那東西早已刻入基因,嵌入靈魂,洗腦般地成為了她的本能,這才使她無奈站在這里,但這人這么一副表情悠哉的樣子杵在她旁邊是要怎樣??
在她過來之前明明是他和那個四手男在戰斗吧!
“啊,說來慚愧。”
五條一爽朗地笑著,那雙和五條悟一模一樣的眼睛微微彎起:“剛剛一不小心傷著了根基,怕是沒辦法參與戰斗了。”
白川童潯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嚨里。
“那我們跑路吧。”
沒考慮多久,她就抹了一把臉,捧著召喚書又叫出了亞瑟和吉爾伽美什,知道最古之王不會屈尊去抱一個陌生人的脾性,便當機立斷自己率先鉆進了他的懷里,同時指揮亞瑟帶著白發男人走。
如果非要正面跟那個男人剛的話也不是不能打,誰叫她這里人多,實力強大的也不少。
但畢竟白川童潯自己隨時就可能會回去,她不清楚那個四臂男人的底細,不知道徹底擊敗他要多久,如果中途她忽然回去,那么這位留下來的五條先輩就危險了。
她決定救他,所以至少得先讓他脫離危險再說。
亞瑟和吉爾的速度在眾多圖鑒人物中算是比較靠前的,這也是為什么白川童潯幾乎沒怎么猶豫就選擇了他們。
她時刻注意著壓切長谷部和繼國緣一的距離,他們很盡責得拖住敵方很長一段時間,就在她和他們的距離即將達到召喚書所限制的最遠范圍后,白川童潯倏然將他們喚了回來。
四臂男人一個橫踢掃到空氣,他動作微頓,不爽地抬頭望向了藍發少女的方向。
冷不丁對視上那雙充滿壓迫感的邪妄視線,白川童潯心頭一跳,連忙縮進吉爾伽美什的懷里避開。
“吉爾,再跑快點。”
“嘖,別命令本王。”
金發王者輕嗤一聲:“這么多年過去,你真是沒半點長進。”
白川童潯撇了撇嘴:“我又不是真的要和他打,這只是因為救人心切而采取的最佳策略,救人懂嗎?”
現在倒是不用擔心貿然出手會改變那個未來,因此她救人什么的也再無所顧忌。
少女探出個腦袋,運用咒力來制造障礙物來防止男人追上來,腦子里卻想到了昨晚因為顧慮到會改變歷史,而去找五條悟討論這個問題時,對方跟她說過的話。
“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你在過去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對現在有什么影響,反而現在的種種和一些人的命運,正是因你在過去的那些行為才得以存在,因造就果,因果循環,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那時的白川童潯正坐在沙發上,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大概?”
“總之你不用在意那些。”
五條悟翹起二郎腿,行為輕佻地轉動腳腕,不著調地跟她笑道:“舉個例子,如果我昨天被車撞死了,你從今天穿回到昨天,不管怎么拼命去救我,不論中途發生了什么,過程有多曲折,最后我還是會在昨天被那輛車撞死。”
“如果我今天活著,而記憶中昨天是你救了重傷的我,那么當你回到昨天發現我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死了,不管你內心有多不情愿,多想改變歷史,但你最后還是會因為各種原因下定決心來救我。”
這就是因果。
而此時果已經在千年后的時代結出,她現在所做的,不過是來到千年前種下因而已。
“當然,最強的我并不會被車撞死,也不可能奄奄一息到需要你來救,所以這個假設pass。”
五條悟那張欠揍的臉再次浮現在腦海,他雙手比了個叉,揚起的唇角自信又狂妄。
“反倒是你,千萬別在我去不了的地方出事,畢竟我可沒辦法回到過去,去救奄奄一息的你啊。”
第120章 不會拒絕
這次的穿越, 在剛找到安全地點休息的那一剎那宣告結束。
前一秒白川童潯還面對著五條一那張妖孽的臉,后一秒五條悟不遑相讓的面孔就占據了她的視線。
白川童潯默了一下,十分自然地開口:“我見到你祖宗了。”
“哦?”
五條悟上半身微向前傾,顯然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怎么樣?有什么感想?”
“倒是沒什么感想, 就是覺得你這種難搞的性格或許可能是家族遺傳。”
特別這兩人令人無語的能力簡直如出一轍。
白川童潯面色古怪地道:“不過我過去的時候, 他正好被一個四個手臂的危險家伙揍趴在地上了。”
白發男人臉色一變:“兩面宿儺?”
白川童潯愣了一下:“那個大爺?”
五條悟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
沉默地對視兩秒后, 他大喇喇地扯過書桌前的椅子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千年前的咒靈和咒術師可比現在危險多了, 跟我說說?”
“好像也沒什么好講的。”白川童潯回憶了一番, 總結道:“其實就是你那個叫五條一的祖宗和宿儺大爺在打架, 然后我出現了,我召喚同伴帶著你祖宗逃跑, 最后我回來了。”
聽了這話, 五條悟挑了挑眉。
“五條一,那可是個大人物啊。”
在五條家的歷史中, 六眼擁有者也是幾百年前才會出現一次,五條一就是其中一位, 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不過這次全程的注意力都放在逃跑上了,根本沒時間觀察周圍的情況。”
白川童潯哀嘆一聲:“還得再多穿越幾次才行。”
“不要太頻繁了。”
五條悟抬手,從她手邊上取走了獄門疆,接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天最多使用兩次,并且得等我覺得你氣色好點了才會把它還給你,現在先去吃早飯吧, 我點了粥。”
白川童潯自然沒有異議。
在五條悟的公寓里咸魚了一整天, 別的不說, 精神倒是真的恢復了不少。
跟著五條家的有錢大佬吃了頓美滋滋的烤肉后,她容光煥發地再次啟動了獄門疆。
本打算再次傳送到那位五條先祖身邊的, 不曾中途出了岔子,在啟動的最后一不小心順帶想起了那個面目陰沉的四手大爺,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穿越結束后,鼻尖率先聞到的就是一陣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飄香,她眨了眨眼睛,看見一個女孩單手拿著大勺在鍋里翻炒著什么。
那女孩顯然沒想到身邊會突然冒出來個人,短暫的驚訝之后,毫不猶豫地舉著勺就揮了過來。
白川童潯下意識地啟動了召喚書。
情急之下她根本沒有多想,隨便召喚了一個五星人物出來。
沒想到這次出現的是一個對她來說既陌生又有那么一點眼熟的紅發帥哥,身材健碩,眉目輕佻,反應機敏地抬手在她腰間一攬,帶著她躲過了這次攻擊。
“有趣,這是要請我來吃大餐嗎?”
低沉又充滿玩味的語氣。
白川童潯膛目結舌,抬頭望向男人的下頜。
“你哪位?”
“哼?”
男人手指微抬,面前再次發起進攻的女孩就被一條粉色的奇怪線條粘住,他勾了勾指節,那條線就隨著他的動作將對方甩了出去。
“哎呀,這可真令人傷心,明明是你把我叫過來的,卻認不出來我的臉嗎?”
做完這一切后,那帥哥伸手將劉海往后捋了一把,金色的瞳孔居高臨下地往下一瞥,笑道:“現在知道我哪位了嗎,童潯醬?”
是西索那個心理陰暗的變態啊!
沒想到這家伙洗掉臉上的圖案,把頭發放下來后還挺人模人樣的。
白川童潯狠狠瞳孔地震了幾秒,迅速緩過神來,她還沒忘了此時還有個大麻煩等著她。
兩面宿儺應該就在附近,這么一點動靜足夠他發現他們了,她立刻開口讓西索帶著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那大爺的實力變態,連世界認證最強的五條悟都要忌憚幾分,在圖鑒人物們的能力都被世界準則限制的情況下,她覺得對上那家伙的時候還是能避則避為妙。
最后掃了眼被西索控制住的女孩,白川童潯毫不客氣地拍了拍他肌肉均勻的臂膀,示意他趕緊行動。
紅發男人似乎是心情不錯,輕飄飄瞥她一眼,乖乖聽話地轉身準備離開,誰知下一秒,才剛邁了一步,他便猛地繃緊了身體,微瞇起眼往頭頂看去。
嘭。
屋頂被撕裂,四手男人直直朝他們的方向攻來,西索催動念力,粉色的氣交纏著粘上來者的四肢。
兩面宿儺自然不會任由自己被控制,他如同深淵般的目光盯上白川童潯的臉,聲音低沉又危險:
“有意思,又是你。”
白川童潯驀然感受到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同一瞬間,她還隱隱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動,稍微放下心的同時,也不敢太過放松警惕。
舌尖掃過嘴唇,兩面宿儺無視了西索的氣,緩慢地抬起了一條胳膊。
只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剎那間,面前的二人全都消失了。
萬幸的是,這次獄門疆的穿越時間很短,白川童潯回到了熟悉的公寓,終于狠狠松了口氣。
她趁著昨天把一些自己所知道,且身邊擁有的圖鑒人物給解鎖了,比如鬼舞辻無慘的[日輪耳墜]。
如果兩面宿儺真的動手的話,她也可以抗衡一二,但問題是今天一天她已經召喚了那么多五星,人員消耗太大,接下來第三天她遇到危險萬一打不過怎么辦?
畢竟按五條悟所說,以前的世界可比現在危險,所以那些五星是她行走在那個時代的底氣。
總不能拖到吉爾伽美什他們冷卻結束吧,她耗不起那個時間啊!
接下來還是隨機找一些其它的時間點吧,反正當初使用獄門疆的初衷也不是什么接近五條先祖和兩面宿儺。
打定主意后,白川童潯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就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機,她已經好久沒像這樣放松下來上網了。
虎杖悠仁一直以來都有給她發信息,最近學校似乎因為咒術師的人手不夠而感到發愁,連帶著他們這些剛入學的新生都忙碌了起來。
白川童潯對此感到心有愧疚,啪啪打字說了很多安撫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虎杖悠仁才回了消息。
【虎杖悠仁:我感到好多啦,好想和你再去看場電影啊,最近聽說有一部評分很高的科幻片,下次一起去吧?】
白川童潯抿了抿唇,手指點上鍵盤。
【白川童潯:等你不忙了我們就沖!】
對面這次直接秒回,似乎是一直沒有離開那個聊天頁面。
【虎杖悠仁:好耶!】
【虎杖悠仁:狗狗撒花 jpg.】
白川童潯沒忍住笑了,這表情包倒是和那個大男孩相似度挺高。
只可惜那場約好的電影最終還是沒有看成,咒靈一天比一天瘋狂,虎杖悠仁他們回復信息的速度越來越慢,白川童潯沒過多久也找到了合適的地方。
算算時間,朝比奈光差不多也快到極限了。
“我們可能找不到他,所以我需要讓他來主動找我。”
她獨身一人的時候,也是朝比奈光接近她最好的機會。
但同時,也是她最危險的時刻。
因此當白川童潯面色堅定地在五條悟面前,提出讓他遠離的要求時,白發男人神色認真地注視了她很久。
“你確定了嗎?”
他收起那副總是不著調的樣子,眉眼沉下來時反倒顯得肅穆起來,帶著些渾然天成的冷意。
“不再多緩幾天?”
白川童潯知道他是擔心,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慫肩嘆氣道:
“形勢緊迫,刻不容緩啊。”
臨到緊要關頭,她反而放松了下來,被一種仿佛命運般的感覺纏繞在心頭,促使著她走出那一步。
總歸要去做的。
到時候究竟會發生什么,那就聽天由命吧-
白川童潯獨自一人坐在這個世界初見朝比奈光的那片樹林里,召喚書攤開蓋在她的膝間,單手拿著獄門疆隱在那下面。
朝比奈光果然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見她了,幾乎是五條悟徹底離開的十幾秒后,他就嘴角掛著笑,從遠處走了過來。
那塊被咒力污染的石頭此刻也在她的手中,源源不斷的霧氣從中散發,包裹住了整片樹林。
一些圖鑒人物被她喚出來解決附近的咒靈,保護她的安全,只不過誰也沒去阻止白袍少年的靠近。
“光。”
這一次,先開口的是白川童潯。
她仿佛第一次那么認真地端詳著少年溫和的面容般,仔仔細細地將目光掃過他每一處毛孔,最后面色疑惑地問道:“你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執著地找到我呢?”
“我只有你了。”朝比奈光的眼眸更加溫柔,不急不緩地給予了答案,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輕和:“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童潯,我來帶你回家。”
白川童潯嘆了口氣:“可是已經變成了那樣的家園又有什么意義呢,只有我們兩個了。”
少年掛在嘴邊的笑僵硬了一下。
但他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做,只是那么面色悲傷而又哀慟地注視著她。
白川童潯從那雙暖色的眼中窺見了一絲酸澀,也了解到對方現在的精神狀態。
不能說絕對的清醒和正常,但至少他此時并沒有失控。
很好,這就是她想要的。
她收起了召喚書,不再遮掩住握著獄門疆的手,而是緩慢地從草坪上站起,隨手拍去藍色衣裙上的草屑。
“朝比奈光,我現在不想回去了。”
白川童潯面帶笑意地朝少年伸出了手,清淺眼眸仿佛泛著光,清脆的嗓音也柔和下來。
她朝他發出了邀請,她說——
“我有了另一個想去的地方,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她知道此刻的他不會拒絕。
霧氣散開了些許,沾染了死氣的枯葉在視線中變得清晰,空氣安靜得仿佛被世界隔離。
圖鑒人物早已被收回召喚書,白川童潯感受著周圍咒力的波動,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沒了石頭的緩和,她知道從朝比奈光體內外泄的咒力已經越發無法控制,它們肆虐著任何可以觸碰到的生命體,就連那些咒靈都伴隨著凄厲的嚎叫被瘋狂扭曲,但他的表情卻很平靜。
仿佛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仿佛他仍未病入膏肓。
一秒,兩秒。
在漫長而又短暫的時間里,朝比奈光只是溫和地凝視著少女,安靜的,不帶任何惡意,僅僅只是將她的身影映在了眼底。
終于,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隨后彎起眉眼,再次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搭上了她的手心。
他當然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