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
真假 姜還是老的辣
他們來到了薩黑爾塔的另外一個城市時已經天已經快黑了, 這里沒有友克鑫那么發達，但小庫洛想吃的餐廳還真有一家。
蘭希沒來得及給他買新衣服，因為看著他穿自己的衣服暫時還挺合身的……再加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庫洛洛就會變回去, 蘭希決定今晚先吃飯，買衣服的事明天再說。
低調安靜的餐廳里客人并不多, 艾斯一邊把食物往嘴里塞一邊發出滿足且幸福的聲音。
蘭希：“艾斯，你比庫洛洛更像是流星街出身的……”
比起他, 小庫洛的吃相文雅又緩慢，細嚼慢咽
, 簡直就像個貴族家的小少爺。
他將嘴里的東西全部咽下, 才慢悠悠地說：“吃太快會弄臟姐姐的衣服……”
蘭希才發現小庫洛此時穿著她的襯衫，卻依舊把袖子卷得高高的。
這種乖巧的小孩是真實存在的嗎。
她發自內心地感到震驚，只因蘭希突然想起，某位揍敵客家族的三少爺也才12歲。
他那個叫小杰的朋友也是。
這兩個人曾經被她罵過正處在狗都嫌的年紀, 并且他倆的確在背后干的也都是些不令人省心的事。
明明基本上是算得上相同的年齡，這么對比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庫洛洛能這么純良！？
蘭希不語，只是伸出手, 捏捏小庫洛的臉頰肉。
“這到底是怎么長的呢……”
被捏臉也不反抗，也不說話，就這么用黑黑的大眼睛盯著她。
“您好, 這是今日情侶用餐贈送的甜品。”
服務生突然端上一塊巧克力蛋糕, 并且還用藍莓醬在盤子中央淋了一個愛心符號。
艾斯進食的動作突然僵硬了一秒, 意識到大概是自己和蘭希的關系被誤會了，連忙向對方看去。
還好，她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雖然兩個年輕男女帶一個少年也不至于會被誤會成‘一家三口’, 但真的挺像是弟弟主動插入了兩個年輕小情侶的約會。
不過這種事情蘭希覺得也不需要多做解釋，也不必大驚小怪。反正送的蛋糕不吃白不吃。
于是她把蛋糕端到小庫洛面前。
做完這個舉動蘭希就在心里嘆氣，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自己想把庫洛洛變小是想在他身上嘗試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給他穿個裙子什么的。
但那也是在庫洛洛有原本記憶的情況下——結果現在小庫洛并沒有和她之間的記憶，在對方眼里自己是個‘陌生人’，她反而不好意思做什么出格的事。
小庫洛把蛋糕吃了半個，就推到蘭希面前。
“啊，我飽了，就不吃了。”
“我吃，我想吃。”艾斯招手。
意外地，小庫洛竟然用手把蛋糕捂住。
艾斯：……？
“不用管他，你想吃就繼續吃。”蘭希對小庫洛說。
“唔……這個不好吃，有點膩。”
他搖搖頭。
蘭希：“那就不吃了。”
艾斯表情疑惑：“所以為什么不給我吃啊？”
小庫洛看看他，又看了看蘭希。
可能是覺得接下來自己說的話不是很禮貌，他拽了拽蘭希的袖子，在她耳邊悄聲說：
“不是情侶用餐送的甜點嗎？”
“我不想分給司機吃。”
蘭希：“噗。”
她忍不住笑出聲。
艾斯沒能聽到任何話語，只看到蘭希看著他戲謔的眼神。
“不是……怎么了啊……”
蘭希：“他說情侶贈品只能情侶吃，而你只是個司機。”
艾斯：？
這不對吧？
這不對吧！
怎么看都是服務員把蘭希和他認成了戀人，而不是把蘭希和這個目前只有11歲的小男孩認成戀人吧！？
他的表情很是精彩，眉毛和眼珠都在上下亂轉：“所以，你認為你和她才是戀人？”
“唔，對哦。你怎么會這么想？”
蘭希也很好奇。
小庫洛沒有因為對方的話語而感到有任何的害羞，仿佛自己只是說出了事實，并且他也堅信是自己說出了事實。
“房車的衣柜里除了姐姐的衣服還有幾件男裝，不是司機穿的大小。”
他慢悠悠地道出自己所見，清晰又有條理。
“而且在姐姐的衣服口袋里……我發現了幾張相片，里面有長大后的我。”
蘭希驚訝于他的敏銳，那幾張照片是派克諾妲留給她的，她原本是打算等到了流星街再拿出來給他。
“還有就是。”
小庫洛的聲音變小了許多，但是眼神依舊沒有避諱，他盯著蘭希：“我在下面那層柜子里發現了避孕……”
“好了到此為止。”
蘭希打斷他。
別說了，再說就有種她在跟一個十一歲小孩談戀愛的即視感了。
另外庫洛洛的洞察力這么小就如此敏銳，未免有些太恐怖了吧？
艾斯被他的邏輯打敗，放棄了那半塊蛋糕。
蘭希此時想到了什么，轉頭，對小庫洛笑瞇瞇地笑起來。
“所以，你知道你長大后其實超喜歡我的吧？”
這個時機簡直太難得了，畢竟最了解庫洛洛的肯定還是他自己，雖然不知道十一歲的他和二十六歲的他喜好有什么變化，但的確是能知道庫洛洛對自己的看法。
比起平時都把自己的心思埋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的盜賊頭目，這個純良的小男孩可是她問什么就說什么呀。
再加上小庫洛的聰明勁兒，讓他推測一下二十六歲的他為什么會喜歡自己也一定不是難事。
蘭希越想越開心：“你覺得你是喜歡我哪一點？”
“唔……”
小庫洛的臉上不知什么時候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但他此時格外認真地看著蘭希的臉。
“姐姐……長得很好看。”
“嗯嗯。”
“人也很溫柔，對我也很好。”
“嗯呢。”
看著小庫洛認真思考的樣子，蘭希覺得很是可愛，但剛剛的期待已經蕩然無存了。
都什么敷衍的答案嘛。
這種夸獎，在她公寓樓下住著的老奶奶也經常這么夸她啊。
還以為能從小庫洛嘴里套出什么在他眼里的獨特印象，看來是她想多了。
“對不起，姐姐。”
小庫洛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說謊，也不知道怎么推測我們未來的事……只能說自己的感受。”
蘭希看他這樣也實在不忍心責怪。
算了算了，也沒必要為難一個小男孩，對小庫洛來說自己也只是偶然遇到不到半天的漂亮姐姐罷了。
那些關系也只是靠他的腦子推測出來，而不是經歷過具體的事件，這樣的確不好讓他準確描述二十六歲庫洛洛中意她的點。
“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聽到他這么說，蘭希決定這個問題還是為難二十六歲的庫洛洛好了。
十一歲的小庫洛又有什么罪呢-
吃飽喝足，蘭希決定，既然還是在城市里，就還是去找個酒店住。
艾斯單獨住一間，蘭希和庫洛洛在隔壁開了個標準間。
別問，問就是她對一個十一歲小孩還是很有分寸感的。
就算小庫洛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有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也不行。
洗漱完畢，小庫洛坐在床上看書。
“你看得懂？”
蘭希很好奇現在庫洛洛的閱讀領域對小庫洛來說是不是有些晦澀難懂。
“有些看不懂，但是能大致推測出來大概意思……”
小庫洛將手上的書放下，看著蘭希走向了另一張床。
“姐姐，我們不是戀人嗎？為什么不睡在一起？”
蘭希：……？
“拜托我不是很想犯罪……不，不是說我會犯罪，而是這樣看起來會讓我有犯罪嫌疑。”
她快速搖頭，這不合適，這實在是不合適。
再說，就算是和二十六歲的庫洛洛，他們也沒確定過是
戀人關系。
你說在婚禮上給某人的名分？那只是出于禮貌的客套，不然她怎么介紹，真的跟全場人介紹這是我包養的小白臉嗎？
蘭希將大燈關上，給庫洛洛那側的留了個床頭燈。
“早點睡。”
她道過晚安，鉆進被窩，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結果剛閉上眼睛，就聽見身旁合上書本掀開被子，向她走來的腳步聲。
“……”
蘭希睜開眼睛，果不其然看到正趴在她床邊，甚至是正準備掀開她被子的某人。
小庫洛，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她，似乎根本沒覺得自己這樣做有多不禮貌。
“我睡不著。”
他說。
“可以給我講故事嗎？”
蘭希：“……”
無、無法拒絕……
她感覺自己真的是完蛋了，不僅在面對二十六歲庫洛洛的時候沒有任何話語權，結果發現面對十一歲的小庫洛也一樣，莫名其妙地就被他牽著鼻子走。
她默默坐起身，嘆氣。
“你想聽什么？”
小庫洛將這句話視為了她的允許，于是展開笑容爬上她的床，鉆進她的被子里。
“什么都行！”
他乖乖平躺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乖巧地閉上了眼睛。
蘭希看他真的只是想靠著自己聽故事睡覺的乖順模樣，也拿他沒有任何辦法，往上坐了坐確保和小庫洛分享的被子不會漏風。
然后拿出手機搜索一些家常便飯的童話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蘭希是第一次給人念故事哄睡。
連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越讀越沒有感情，變成了只會棒讀的機器人，她用余光看向身側，小庫洛沒有任何不滿旁躺在她身旁平穩地呼吸。
又過了一會，他轉了個身子，側著面向蘭希。
“姐姐……剛剛想起來了一個，我喜歡你的理由。”
“嗯？”
蘭希溫柔地應著，但其實對他的回答不抱任何希望。
腰側的衣角被人抓住，只見小庫洛用很細微的，即將入眠的語氣：
“因為你總是……滿足我的任何要求……”
女人的故事講到結尾，身旁的人也陷入了夢鄉。
房間里只剩下小庫洛均勻的呼吸聲。
蘭希坐了一會，一動不動。
片刻后，她消失在房間里-
蘭希連被子都沒敢掀開，直接用念能力將自己穿送到了房間外面。
她快速走到隔壁，輕聲又快速地敲擊艾斯的房門。
“怎么了？”
艾斯打開門，看見蘭希馬上推門擠了進來，她神色有些略顯呆滯，但還是很快把門關上，并且反鎖。
“這、這不太好吧？”
艾斯退后了兩步。
蘭希瞪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在嘴前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男人站在原地不敢動，不知道她大半夜突然闖進自己的房間是要干什么。
“不對勁。”
蘭希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
艾斯有些慌張，但還是壓低了聲音：“所以到底怎么了？”
她單手輕輕捏著下巴，盯著對方：
“我覺得我們一開始的推測并沒有錯。”
被艾斯變小的人應該不會連記憶一同失去才對。
當時那個被變小的保安臉上兇狠的神情她記得很清楚。
“什么？也就是你在懷疑，蜘蛛團長其實有原本的記憶？”
艾斯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他演技比影帝都厲害。”
只有蘭希很清楚庫洛洛的個人能力，這個家伙……
而且還有幾個疑點，據他所知庫洛洛這時候還沒有離開過流星街，但為什么他的通用語說的這么流利？一點口音都沒有。
就算他天賦異稟學習能力驚人，有些表達方式和口音也是無法單純地從學習資料上習得的。
還有，小庫洛目前為止，根本不好奇自己在未來會發生的任何事。
蘭希原以為是他只是不想提前知道未來的事罷了，但在她衣服里的那些相片可不只是有庫洛洛，還有長大后的派克諾妲與瑪奇。
他連對長大后的同伴一點好奇都沒有？也沒主動問過蘭希與他們同伴之間的關系。
總之就是很可疑，非常可疑。
“可是，目的是什么啊？”
艾斯表示不理解。
“很簡單啊。”
蘭希向他攤手：“如果他是有記憶的，那我就可以毫不顧慮地把他當作玩具玩——反正他芯子又沒變。”
雖然這個比喻有些過分，但蘭希表示這只是夸張說法，她沒打算做什么很出格的事。
“但要是他沒有記憶，我可不會對一個‘陌生’小孩做超出分寸感的事。”
庫洛洛裝作沒有記憶，還有一個很大的好處。
原本他是被蘭希當作實驗對象玩弄，但現在他變回十一歲，其實沒失憶但假裝失憶，就可以反過來戲弄蘭希了。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看我的反應逗自己開心——”
想到這里，蘭希忍不住抓住自己的頭發。
“我覺得……也不一定？”
艾斯還是覺得不至于，但也是因為他本來就不了解庫洛洛的為人。
“而且你要是誤會他了怎么辦？他會傷心吧？”
他并不認為蘭希面對小庫洛被誤會產生的委屈時還能無動于衷。
“……所以要試探一下。”
蘭希來之前就做好了決定，只是過來通知一下這位司機。
“如果是有記憶的庫洛洛，絕對會想辦法讓我給他買東西——尤其是稀奇古怪的值錢玩意兒。”
艾斯：？
這對他來說可是驚天大新聞，沒人告訴他幻影旅團的團長還要靠女人要東西啊！
不過本來就是強盜……從富婆身上要……也是一種搶？
“你找找這個城市里有沒有什么賣古董字畫，玉石瓷器、總之就是稀有物件的地兒，明天就去那逛。”
蘭希輕笑一聲，也覺得自己的決定無比高超：
“他要是表現出感興趣并且想讓我幫他買——那就是有記憶沒跑了。”
艾斯：“可是……離開流星街那種地方，他也沒見過這些東西吧？就算沒記憶也會感興趣才對。”
“我自有分寸，你找就是了。”
“哦……”
蘭希靠著墻輕揉額角，方才小庫洛的最后一句話總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
什么總是滿足他的任何要求啊？那都是因為看他可愛才做的。
就算是二十六歲的庫洛洛她也沒有什么事都滿足……
沒有……吧？
……
找不到。
找不到她拒絕庫洛洛的事啊！一開始他威逼利誘不聽也要聽，后來發生了關系后有點舍不得他，而且庫洛洛說的話總是讓她無法拒絕……
強行帶他回流星街應該算吧？她還打了庫洛洛一巴掌呢。
蘭希振作起來，自己也并不是什么事都依著他嘛，嗯。
自我安慰？這明明就是事實。
艾斯找到了一處二手市場，并且聽說那里經常有各種沒見過的稀奇東西出現。
確定好了明天的目的地之后，她再次回到了房間-
因為害怕開門聲會吵醒小庫洛，所以蘭希瞬移回到房門口，然后輕手輕腳地往房間里走。
結果就看見小庫洛側著身子抱著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門口的方向。
給蘭希嚇了一跳。
“怎么醒了？”
小庫洛明顯有些委屈：“被光晃醒了……”
蘭希發現他剛剛睡覺是背對著那盞床頭燈的，可能是翻了個身就被光照到了。
“我把燈關了，好好睡吧。”
“嗯。”
他乖巧地應聲。
房間里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被子摩擦的聲音。
“姐姐……”
蘭希閉上眼睛，一邊想這是某個人故意的把戲，一邊控制住自己朝他走去。
“其實你討厭我嗎？”？
“沒、沒有啊……”
“是我長大后強迫你嗎……所以姐姐其實不喜歡我？”
“啊、啊？不是，你別這么想。”
蘭希馬上解釋，為了證實自己剛剛偷偷離開并不是討厭他，連忙掀開被子鉆進被窩里。
“別想那么多了，睡吧睡吧，我不走了。”
她拍了拍小庫洛的胳膊，這才看見他再次輕輕笑起來，乖順地閉上眼睛。
該死，叫她怎么拒絕嘛。
不僅無法拒絕，連剛才的懷疑頓時都產生罪惡感了。
等等，要是庫洛洛真的是裝的，自己剛才那番舉動豈不是正中他下懷？
蘭希閉上眼睛，與充滿懷疑的思想一起陷入睡夢之中。
第122章 .
故意的漏洞 我變完該你變了……
古董字畫, 奇珍異寶。
蘭希逛帶著小庫洛在這里逛了兩個小時，小少年穿著新衣服乖乖跟在她身后一言不發，只是帶著好奇的眼神張望著。
兩個小時了, 小庫洛不僅一句開口要東西
的話也沒說，連好奇的提問也沒有, 就只是安靜地跟在她身后。
回過神來，蘭希本人倒是被不少新鮮玩意兒吸引, 買了許多東西。
“……”
難不成他不是裝的？真的連記憶也一同變成十一歲了？
艾斯這個念能力效果還真是隨機的？
蘭希牽著小庫洛的手，怎么也看不出身邊少年身上有任何破綻。
“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她問。
表面看著是體貼的詢問, 實際包含著蘭希的試探：如果小庫洛真的順著臺階下, 馬上就會被她判死刑。
哪見小庫洛搖搖頭，抬頭看她：
“姐姐是想給我買東西嗎？”
怎么把問題拋回來了。
“呃……反正我們也要回流星街，買點東西回去嘛。”
“那我想要……”
蘭希眉頭一跳。
結果他說：“衣服，再多買一些吧！”
小庫洛臉上滿是純真：“不過不是給我的, 流星街還有很多小孩子沒有新衣服穿……”
蘭希捂著額頭，嘆氣。
敗給他了……各個方面都是。
如果庫洛洛能演到這種程度她也只能說一聲佩服, 這時候他芯子里到底什么樣還重要嗎，有人能拒絕他那張臉嗎。
沒有。
所以，衣服, 買了。
繪本圖書，買了。
清掃戰隊全套光碟，買了。
“不過這些書籍和光碟只有通用語的版本, 沒問題嗎？”
蘭希結完賬, 將裝有光碟的袋子遞給小庫洛。
他低頭看著光碟盤上的圖畫, 笑的很開心：“沒問題的。”
當然太多東西他們的房車塞不下，只能稍微買一些東西意思意思。
“走吧，還要趕路。”
他們吃過午飯, 回到房車，此時還有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繼續讓他們往邊境的方向前進。
小庫洛沒有去看新買的繪本圖書，而是對蘭希當時從圖書館拿出來的《靠近海的夢之國度——莫特伊白》很感興趣。
蘭希看著車窗外發呆，眼前的景象不斷移動著，她推算了一下目前的移動速度，晚上停車休息，大概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到達薩黑爾塔合眾國的邊境。
過了邊境就是一片無人區，那時候就沒有城市里的商店飯店旅館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越接近流星街，手機就越沒有用處了。
因為流星街里并沒有信號基站，無法與外界通訊。
她拿出手機，翻看著俠客安裝在她和艾斯手機里的監控軟件——當然，被監控的是艾斯。
他沒有和威洛的聯系記錄，但是和利波蘭家主有些交流。
一條8分鐘的通訊記錄，還有簡短的信息來往，通訊內容暫時沒辦法確認，從信息內容中也暫時看不出什么來。
如果艾斯真的要替威洛做些什么，最好動手的時機就是他們穿越邊境之前。
“姐姐，龍柏是深綠色的嗎？”
對面的小庫洛盯著手里的書，突然開口問她。
“啊？沒注意過……翠綠色的吧？”
蘭希的思緒被拉回。
坐在她對面的少年將書攤到桌子上，轉了個方向。
這本有關莫特伊白的游記上面寫了這個偏遠的東方小國的一些信息，包括它是政教合一的宗教國家，并且以教皇為實際的最高領導人。
遠洋極東教，莫特伊白的國民都是海神遺落在陸地上的生命……
“海神連接著所有陸地，卻只眷顧莫特伊白的土地與人民……”
“祂的眼睛如龍柏深邃，頭發如白沙灘般閃耀，太陽之所以每天躍出海面，是因為海神的恩惠……”
蘭希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這本書里的內容，不過這看起來，遠洋極東教只是獨屬于某個地方的信仰發展而來的教義，并不像邪教。
“姐姐，你也是白頭發綠眼睛呢。”
小庫洛的話讓她的視線再次落到書中描述海神模樣的那一段。
“巧合吧，龍柏是翠綠色的，我的眼睛是深綠，而且我的頭發沒有那么白，它是米色。”
蘭希這么說，但心里還是多留意了一些。
總感覺與威洛的目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她伸手，將書翻到尾頁，上面清晰地畫著莫特伊白在優路比安大陸上的位置。
在這片大陸的最東邊，但不是正東方，會再靠上一點。
流星街在薩黑爾塔的東邊，那么莫特伊白就是在流星街的東邊。
威洛不急著抓她走，大概也是因為她現在其實正朝著他想讓自己去的方向前進。
哎……
蘭希突然有些想庫洛洛了，當然是二十六歲的那個，畢竟她現在的想法又不能和十一歲的小男孩傾訴。
雖然小庫洛是很可愛了……唔……！
她突然直起身子，看向坐在她對面乖巧微笑的男孩。
“你……見過光盤？”
蘭希記得，小庫洛在拿到那一堆清掃戰隊光碟的時候并沒有太多驚訝。
而光盤流行起來至少是十年前的事，這個世界上的事物傳到流星街的東西就更是落后，至少十一歲的庫洛洛——他不可能認識光碟。
那個時候他們還在看的是錄像帶，他親口提到過。
小庫洛的表情沒變，還是那副微笑的模樣，但是蘭希總覺得他的眼睛里多了些很熟悉的東西。
蘭希馬上站起來：“庫洛洛——”
他真的沒失憶！
而且他也不打算裝了！此時小庫洛臉上的表情明顯就不是一個十一歲小男孩臉上應該有的。
“你為什么不覺得我是后來才想起來的呢？”
庫洛洛歪頭，還在頂著十一歲純良男孩的外表裝無辜。
蘭希的確被他這個假設定在了原地，是啊，如果是這樣那庫洛洛也只是順勢而為之——
“不過我的確從一開始就沒失憶。”
這個很有說服力的假設接著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蘭希很無語地笑了一聲。
“你知道你現在告訴我這件事會有什么后果吧？”
庫洛洛疑惑地眨眼，仿佛在說，你打算對一個十一歲還叫你姐姐的小男孩做什么呢？
只見她從方才買的一堆童裝中精準地撈出一件碎花連衣裙。
“你自己穿還是我幫你穿？”
庫洛洛：“……”
根本不等他回答，蘭希直接伸手去解他的襯衫扣子，就是這個畫面看起來太過變態了。
“還有兩分鐘。”
蘭希：“你還給我倒計時上了？”
庫洛洛：“他念能力的時限，我猜只有24個小時……所以還有兩分鐘，我就要變回去了。”
這也是他為什么現在不裝了的原因。
蘭希昨天晚上離開的時候他就發覺可能被懷疑，被帶到古玩市場的時候更是覺得有些好笑。
也不太需要他特別費功夫的去裝什么，因為那個二手市場里真的沒有什么他感興趣的東西，如果有的話，他會想辦法偷走的。
蘭希扒他衣服的動作停了兩秒，接著又很快繼續：
“兩分鐘換個衣服足夠了。”
總之今天這個裙子庫洛洛是穿定了。
庫洛洛：“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執著……裙子我又
不是沒有穿過。”
蘭希：！？
“不行我要親眼見一下，還有兩分鐘你就要變回去了。”
也不顧他的褲子還在，蘭希直接把裙子往他身上套-
“我說了突然變回去肯定會把衣服撐壞。”
房車后邊的床上，坐著一位裸著上身的男人，他的腿上只搭著被子，旁邊還有一件拉鏈壞掉的裙子。
蘭希捧著手機看著里面的照片嘿嘿嘿地笑著。
“看完了嗎？”
一天沒見的庫洛洛俯身湊到她耳邊，用曖昧的語氣說著：
“可以來幫幫我了嗎？姐姐。”
他穿的那條短褲來不及脫下來，現在正卡在他的大腿處。
蘭希第一次聽到庫洛洛用成熟的聲線這么喊他，頓時只覺得從脊柱竄過電流，差點又要給他一巴掌。
摸到他大腿的布料處，蘭希放棄了直接拽下來的打算，還不如干脆把這條褲子剪了。
于是她找到當時讓艾斯準備的小匕首，將卡在庫洛洛身上的褲子割開。
現在的庫洛洛才真的只有一條被子蔽體了。
蘭希沒急著給他拿衣服，反而是面無表情地在他臉前甩著匕首，帶著滿滿威脅的意味。
“捉弄人很好玩？”
庫洛洛又擺出無辜的面容：“可是我看你很喜歡啊。”
蘭希：“……”這倒是事實。
“而且我的確是按照十一歲的性格去演的，并沒有捉弄你的意思。”
他伸手將蘭希手里的匕首捏住，很輕松地就從她手中抽了出來，扔到一旁的地上。
男人伸手將她攬住：“不過你明顯更喜歡小時候的我……怎么，喜歡年下？”
蘭希頭靠在他的胸肌上，一邊感受著這久違的觸感一邊想這可是十一歲小孩沒有的：
“誰不喜歡……乖巧的……”
蘭希成功被對方□□，又覺得庫洛洛除了那頓飯要求的比較奢侈之外也沒什么特別過分的舉動。
想到手機里那張格外可愛的照片，她大人不記小人過也不是不可以。
她伸出手環抱住對方的腰身，沒看見庫洛洛此時臉上的輕笑。
“但你還是少喊我姐姐，我比你小六歲。”
“可是我看著很年輕？”
“那我也比你小，實際比你小，看著也比你小。”-
蘭希在房車里醒來時已經第二天上午了。
艾斯昨天開車開的晚了些，同時他們也正在兩個城市的交界處，就沒找酒店，直接在車里睡了。
車里的溫度正好，被窩里尤其暖和，誰讓庫洛洛也是一個巨大的人型熱源。
比起前一晚上庫洛洛變小他們就是單純蓋著同一張被子，這次蘭希可以窩在他懷里睡，睡眠質量有了顯著的提升。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接近薩黑爾塔合眾國的邊境了。
床上只剩下蘭希一個人，聽聲音，艾斯大概是在車外簡單做一些餐食。
竟然還在和庫洛洛聊天？！
“……我沒想到……大人您小時候……”
“……演的。”
“啊？那也太……說明記憶……”
“在聊什么？”蘭希揉了揉眼睛，走向他們臨時搭起來的野餐桌椅。
看見她來，兩人對視了一眼。
庫洛洛解釋：“他念能力的特性，我推測變化24h這件事并不能被取消是他念能力的固定規律，因為會念能力的人與生俱來就有解除的能力。”
如果解除不了，說明這是他念能力自帶的規則。
艾斯：“蘭希，我還是很好奇，你去流星街干什么啊？”
現在才問這種問題？
蘭希納悶，這都到邊境了才問，不會顯得有些過于搞笑了？還是說艾斯在找機會下手？
當然她不可能什么事都和艾斯交代，于是蘭希隨口撤了個謊：
“撿垃圾。”
庫洛洛：“……”
非常明顯的謊言表示她懶得多說，你最好也少問。
蘭希的目光放在桌子上的三明治上，卻忽視了此時圍在桌前兩個男人的眼神交流，和艾斯向她伸出來的手。
庫洛洛看著蘭希在被艾斯接觸到的那一刻，整個人變小，跌落在座椅上。
艾斯試探著問：“這樣……就可以了吧……？”
“嗯，可以。”
庫洛洛嘴角勾起微笑，只有他一個人變小真的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關于蘭希小時候的模樣他也很好奇，這樣看來，柔軟的發沒有變，五官也沒有很大變化，就是臉上看著比他小時候還肉肉的。
如此可愛的臉上表情也……好兇。
是在生氣突然被變小了嗎？
他不僅輕笑出聲，下一秒，就被猛地按倒在地。
銀色的刀光在庫洛洛眼睛前閃耀，他有些驚訝，只因為面前的女孩臉上的狠戾是他從未見過的。
就算是被捉弄著變小了蘭希也不應該會露出這種表情才對。
“你是誰？”
小蘭希的聲音細細的，還帶著點冷酷。
“說實話。”
她的眼睛里全是對眼前人的一片警惕與敵意。
“不然我就殺了你。”
艾斯站在旁邊，明顯是被嚇了一跳。
“蘭希……？”
聽到旁邊的人喚自己的名字，小蘭希也沒有將自己的刀拿開分毫，依舊抵在庫洛洛的眼前。
庫洛洛：“唔……這可真是驚喜。”
艾斯的念能力只是將人的身體變小而已，這件事他們依舊驗證過了。
可是為什么蘭希像失去記憶了一般？
艾斯：“大小姐你也在演？天吶……”
“不。”
庫洛洛否認，他很清楚蘭希并不擅長說謊。
“她演技沒那么好。”
只有一種可能。
蘭希此時真的，從身體到記憶，都變回了十來歲的模樣。
第123章 .
拒絕早戀 現在的確不是一……
現在的確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場面——就算是庫洛洛也沒料到蘭希小時候是這樣的性格。
“蘭希, 現在是1999年。”
將豎在眼前的刀撥開，庫洛洛喊出她的名字。
女孩眼里的兇狠與迷茫混雜，這個場景對她來說過于突然, 首先感受到危機感并不是壞事。
在庫洛洛的兩句話后，小蘭希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手里依舊握著刀，保持著充分的防御姿態。
艾斯是一動也不敢動, 好在她目前只是在觀察環境，判斷自身的狀態, 尤其是小蘭希在看到自己身上那件明顯有些大的衣服時愣了幾秒。
“你的手機里有我們的合照。”
庫洛洛坐起來, 用手撐在地上，他現在的每個舉動可能都會成為刺激到蘭希的原因，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放松下來。
“你別動。”
她往后退了兩步，用另一只手去摸衣服口袋里的手機。
帶著疑惑的表情將手機轉來轉去看了一會, 又對著屏幕一頓亂點，才打開這個手機的相冊。
這個時代的電子產品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太陌生, 但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和超前的電子產品為對方的發言提供了不少證據。
尤其是看到相冊里和自己一樣發色瞳色的女人和庫洛洛的合照時，小蘭希這才把刀放下。
艾斯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先，先吃飯？”
女孩的目光放到餐桌上的三明治上, 皺起眉頭：“我要吃玫瑰銀耳羹。”
說完，她撈起過長的裙子，往房車里走去。
艾斯瞪大了眼睛, 看向站起身正在拍自己身上灰塵的庫洛洛：
“什么？我上哪給她找什么玫瑰銀耳羹？”
這里可是薩黑爾塔最邊緣的城市, 連能招待人的飯店都沒幾家。
小蘭希明顯不知道他們現在的位置和目的地, 還有艾斯并不是她的廚師這件事-
“去流星街做慈善我為什么會只帶你們兩個去？”
小蘭希坐在車里的卡座上晃著腿，面前還是那塊三明治，因為艾斯說這里根本沒有飯店, 他也不會做玫瑰銀耳羹。
艾斯：“哎……我不好說……總之24小時之后就能變回去了
，先忍忍吧大小姐。”
有些后悔答應庫洛洛的要求了，失去記憶的小蘭希難搞程度比成年的她高上N倍。
她默默吃起三明治，皺起的五官讓艾斯備受打擊。
那三明治還能怎么做啊，不都是兩塊面包加火腿蔬菜雞蛋？米其林大廚來了三明治也是這個味道，不知道蘭希在嫌棄什么……
“他是司機兼職廚師，那你是干什么的。”
小蘭希把目光放到坐在身邊的庫洛洛的身上。
“你覺得呢？”
他反問。
“……管家？”
“……”
庫洛洛輕笑，給了艾斯一個眼神，讓他去開車。
艾斯默默離開，鉆進駕駛室。
“你怎么不懷疑我們綁架了你？把你變小是為了好帶你走？”
小蘭希用像看傻子的目光一樣看他。
“你以為我為什么就這么相信了你的說辭？這個車里的確有很多新買的繪本和新衣服，但那個衣柜里……大部分都是我的衣服。”
而且手機里的合照不會騙人，并且蘭希相信自己的直覺。
眼前這個男人的確危險，但對自己好像沒有什么威脅。
蘭希將手里的三明治細嚼慢咽地吃完，順勢將手向庫洛洛伸去：“紙巾。”
“在你身后的架子上。”
女孩擺出疑惑的表情：“就是叫你幫我拿啊。”
庫洛洛看著她這副模樣，將紙巾拿下來放在右手，左手輕捏住女孩的手腕，用紙巾幫她擦去指尖上的油污。
小蘭希竟然也沒覺得奇怪，就這么讓他擦著，仿佛這是庫洛洛應該做的事。
將紙巾疊起來，男人向她的嘴角探去，結果小蘭希一臉嫌棄地向后退：“換一張紙。”
庫洛洛表情沒變，默默換了張紙，再次輕拭她的嘴角：
“都這么大了還讓人幫忙擦嘴？”
“我只是讓你幫我拿紙巾，是你要幫我擦的。”
小蘭希輕抬下巴。
“你們家管家也會這樣？”
男人把垃圾清理干凈，還順便擦干凈了桌子。
小蘭希：“我們家沒有管家……但你還算合格吧。”
“呵……該說是我的榮幸？”
“當然。”
女孩從衣服口袋里摸出剛剛的手機，她不是很會用這個超出她認知的東西。
“現在幫我找到母親的電話，我要和她通話。”
蘭希把手機遞到庫洛洛面前，一臉認真：“她叫安格爾。”
男人沒有接過。
這個時期的蘭希并不知道未來的安格爾已經死了。
“怎么了？”
“我們已經離開薩黑爾塔合眾國的邊境了，這里沒有信號基站，所以無法和外界溝通。”
庫洛洛這么回答。
不過其實目前信號基站還是有的，準確地說，只有在流星街的范圍里才會沒有信號。
反正24小時后蘭希就變回去了，要是讓現在的她知道安格爾死亡的事，那可就令人頭疼了。
二十歲的蘭希接受了事實能夠坦然面對，十歲的蘭希性子遠沒有那么沉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
小蘭希沒有懷疑，只是把手機放下，然后轉頭看到車窗外一片荒漠，也覺得無聊。
“有沒有什么消遣的東西？管家。”
庫洛洛：“……我不是管家。”
“我說你是你就是。”
面對女孩這番嬌縱的模樣，庫洛洛轉頭，伸出手，捏上她的臉頰。
“喂——！”
小蘭希的反應和變小的他比起來那可要激烈多了，不僅拍打著他的胳膊，竟然還想上腳踹身旁的男人。
直接無視她的抗議，畢竟現在的蘭希無法對庫洛洛撼動分毫，男人只覺得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也覺得新鮮。
“你明明看過相冊里我們的照片了吧？你覺得長大后的你會跟管家拍這種照片？”
庫洛洛看著女孩的表情變得慌張起來，什么啊，明明就是有自己的推斷，還不肯承認非說他是什么‘管家’……
“在害羞嗎？”
真可愛。
“滾開啊！別捏我！”
“唉……”
庫洛洛的感嘆著，手上動作卻沒停下，捏著她柔軟的臉頰肉。
明明蘭希也這么對他了，沒想到雙方換了一下，她的竟然反應這么大。
庫洛洛心想，就算是當初自己也失去記憶了，也不會像她現在這樣。
“你長大后可是很喜歡我的，現在看難道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小蘭希的臉明顯漲紅起來：
“我管你跟長大后的我是什么關系，對我來說你就是陌生人！別這么親密！”
庫洛洛：“這就……親密了？”
想逗弄她的心思越來越強烈。
結果蘭希突然呼吸急促，看起來像快要哭了一樣：
“離我遠點——媽媽說了我這個年紀不能早戀啊啊啊——”-
庫洛洛的心情很好。
好到愿意給十歲的小孩讀故事書。
盡管對方好像并沒有在聽，而是在自己的素描本上寫寫畫畫——但的確是蘭希要求他讀的，大概是她覺得這樣做能把庫洛洛累到。
“……皮特最終抱著他的理想死在了那個雪夜。”
男人的話音落下，故事書同樣也翻到了最后一頁。
“為什么現在的故事書還是這種套路？”
小蘭希沒有抬頭，繼續在本子上畫著什么。
“這種故事捐到流星街還不如燒掉。”她說。
“是嗎，那你覺得，主人公應該怎么做？”
庫洛洛輕輕將故事書合上。
他很好奇屬于這個時期蘭希的世界觀，因為和二十歲的她比起來，十歲的她對這個世界看起來還抱著許多熱情。
“如果我是皮特……我會把一開始遇見的那個人殺掉。”
“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嗎？”
“對，一勞永逸。”
“可是階級問題依舊存在，皮特就算避開了，還會有下一個皮特步他后塵，走向同樣的結局。”
庫洛洛的話音里帶著明顯的試探，讓小蘭希不禁抬了抬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你具體在指什么……”
“如果你在影射現實問題，我的答案也是一樣的。”
“皮特走向滅亡只有一個原因——他的心不夠狠，殺的人不夠多。”
庫洛洛被勾起了興趣：“你這種想法——安格爾知道嗎？”
蘭希突然沉默，表情變得有些委屈了起來。
接著她抬眼，輕聲問：
“你不會……知道我媽媽給我下了制約的事吧？”
庫洛洛只是淡淡地看她。
“那你也知道我8歲失手把那個男人殺了的事了？真是……我長大了之后怎么什么都說……”
庫洛洛挑眉。
小蘭希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捂住嘴。
“沒事，我遲早也會知道的。”
男人撐著下巴看向女孩：“蘭希，比起我，你好像才是一個天生的壞種。”
小蘭希不喜歡他這么說自己。
“你不覺得是這個世界有問題嗎？壞人就應該去死。”
女孩用清純的臉蛋說著格外不合時宜的話。
庫洛洛只能說：“這個世界很復雜。”
“我知道，
人們不能用單純的好壞來區分……所以我想的解決方法往往要單純許多。”
小蘭希坦白，她曾經認真地考慮過該如何創建一個美好的世界。
不是希望世界和平的假大空的愿望，她曾經真切地思考過，并且評估過一個想法成功性。
世界的陰暗面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大人為了名利金錢產生的交織與追逐，不管是被迫還是自愿，大部分人都已不能被稱之為絕對的良善。
在這種環境下誕生的人會不停重復前人的路，如同歷史的車輪總是在交替上演同樣的東西。
如果有一種辦法能讓世界上的大人全死光就好了。
不管善惡，已成型的觀念早已無法改變，只能想辦法從根本上誕生一個新的社會。
比如先將5歲以下的孩子聚集到一起，再把12歲以上的人殺掉……留一些經過人格檢驗的人來照看并對三觀未成型的少年灌輸正確思想……
小蘭希曾經突發奇想的腦洞……然后被媽媽罵了一頓。
對此，庫洛洛已經摸到她性格中扭曲的那部分，很荒唐的是，這大概是她天生的。
后天形成的‘正直’觀念反而是經過她故意矯正后的結果。
“的確是單純又利落的解決辦法，不過實踐起來太困難了。”
“是吧，不過世界上的念能力這么多，感覺過不了多久就會有那種類似心想事成的念能力出現。”
小蘭希撐著臉，看著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
“真到那個時候，唔……還不如全人類都死光呢。”
第124章 .
串通 艾斯念能力對象是否……
艾斯念能力對象是否擁有記憶, 大概率與對方回答的問題是否真實有關。
這個規律稍微從這兩次念能力發動的情況就能推測出來。
庫洛洛誠實地回答了問題，所以帶有記憶。而蘭希因為隨口扯了個謊言，就連記憶一同變回了年少時期。
夜幕即將降臨, 他們駕駛到了無人區中唯一的一處加油站，并準備在這里過夜。
艾斯像往常一樣, 獨自一人站在車外，給車加滿了油, 接上了水。
不一樣的是，此時的他表情凝重, 右手正握著一把槍。
遠處的夕陽漸漸隱入地平線, 只剩一抹余暉在紫紅色的天空中燃燒，在最后一抹陽光消失前，荒原中僅有這唯一的補給站帶有微弱的燈光。
是趁著夜色動手，還是繼續靜待時機？
“我不推薦你這么做。”
寂靜的空氣里突然出現另一個人的聲音, 艾斯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猛地往聲音方向看去。
原本應該在房車里和蘭希一起的庫洛洛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外面, 雙手插在口袋里，盯著對方。
艾斯習慣性地擺出往常那副討好的笑臉，同樣也是為了掩飾此時此刻的心虛。
“什、什么？晚飯嗎？我們的食物只有這些……”
“現在帶她走還太早了。”
庫洛洛表情平淡, 仿佛早已知道對方心中的所有計劃。
對方也意識到，自己算計無法逃脫眼前男人的雙眼。艾斯面色一沉，方才輕松談笑的面孔早已消失不見。
已經沒有繼續演戲的必要。
拿著槍的右手緊了緊, 他從衣服里掏出來, 將槍口對準前些天還令自己感到恐懼的男人。
“我知道, 你被封念了。”
艾斯知道，幻影旅團的團長就算是面對槍口也不會有什么特別的波動，不過他也認為肉體凡胎始終無法與火槍抗衡。
“托你的福, 大小姐被變小了。如果你要阻攔我，我只能殺了你。”
對他來說，沒有比現在動手的更好時機。
艾斯是利波蘭家族的人，只聽從家主的指示，而家主的意見很大部分就是威洛的意見。
就算是面對蘭希，他也只能選擇聽掌權人的話。
“她明天就能恢復原狀，你認為自己能與她的念能力抗衡？”
庫洛洛說話的語速并不快，眼前的槍口在他看來大抵只是玩具，此時他往前邁步的自然動作表達著這一點。
艾斯將手槍上膛，心中警鈴大作。
只是還沒等他做好扣下扳機的準備，手腕處就感覺到一陣刺痛。
庫洛洛以極快的速度接近，然后很輕易地捏住他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讓他呼吸都斷了片刻，接下來是小腿，不出兩秒，艾斯就跪在地上。
手槍早已脫手，摔到遠處。
他捂著陣痛的手腕，面色蒼白。
“看來利波蘭家主沒有向你轉達——我和威洛霍華德存在合作關系。”
艾斯聽到這里，猛地抬頭：
“什么？”
“我說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庫洛洛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艾斯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等到了時候，他自然會把蘭希帶到莫特伊白。
有個更強力的幫手是再好不過的事，只是艾斯不明白——
“為什么？”
“你們不是……戀人？”
這兩天的交往過程中他自然看得出他們互相對對方不一般的表現。
就算庫洛洛對外再是兇惡的犯罪分子，他看向蘭希的眼神里也帶著強烈的欲望，艾斯實在想不出庫洛洛會背叛大小姐的原因。
“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庫洛洛并不避諱告訴他答案，暫時的盟友有這種知情權，不然對方無法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話，遲早會變成麻煩事。
“林簡是除念師。”
落日的最后一點余暉也被夜晚吞噬殆盡。
庫洛洛答應威洛的理由很簡單，只因對方很有誠意。
“……”
他看見艾斯的表情有些猙獰。
“我原本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按照家主的意愿辦事。”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有些顫抖。
“我對利波蘭家族沒什么感情，說實話，這兩天我經常認為跟著蘭希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連剛才，我也沒有完全做好決定……”
他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怕我突然改變主意，把你背叛她的事情告訴大小姐？”
庫洛洛沒有被威脅到半分。
“你覺得這能改變什么？就算蘭希沒被帶到莫特伊白，背叛家主的你也會被利波蘭家族抹殺。”
“對了……其實不需要等到利波蘭家族動手，我都可以隨時代勞。”
艾斯愣愣地張著嘴，說不出什么話。
半晌。
“那你為什么剛剛不殺了我？”
明明他的目的是先殺了庫洛洛再帶蘭希走。
不管是帶她去莫特伊白，還是直接讓蘭希離開。
況且剛剛他差點都要按下扳機了。
庫洛洛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弱智。
“殺了你，做飯開車收拾雜物的活就變成我來做了。”-
回到房車里，小蘭希正坐在床上，戴著耳機看清掃戰士的碟片。
庫洛洛叫了她幾聲她都沒有反應，直到男人掀開被子的一角打算擠入床鋪，小蘭希才急急忙忙地把耳機摘下。
“你干什么！”
“該睡覺了。”
“你睡覺去你的床上去，來我床上干什么？”
庫洛洛看著這幾天他睡的床，又看向霸占著床鋪中間小小一塊地的小蘭希。
這張床塞下十個她都不為過。
“你不讓我睡這里的話，我就沒有地方睡了。”
“那里不行嗎？”
小蘭希指向房車駕駛位上小小窄窄的額頭床。
“那是司機睡的。”
“既然司機能睡，管家也能睡。”
“……”
男人表面上看著平靜無波，動作卻是毫不猶豫：將正在播放著清掃戰士碟片的播放器拿走，并且拔掉她的耳機。
“啊！我還沒看完！”
“我說了，該睡覺了。”
看著庫洛洛不顧她的反對坐上床鋪，小蘭希驚聲叫起來：
“啊啊啊我要殺了你！！竟然隨便上女孩子的床！！！”
……有些煩了。
此時，他想念二十歲的蘭希。
怎樣親親抱抱都不會拒絕他的，屬于他的蘭希。
小
蘭希看見庫洛洛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她從未見過的東西，不知怎么的也不敢再大聲叫喊。
“我……我還不困。”
“嗯……那你守夜吧。”
“啊？？”
庫洛洛表示，司機明天還要開車趕路，晚上需要睡覺，而額頭床只能睡下艾斯一個人。
“既然你不想跟我一起睡，那就去卡座上看清掃戰士，等我睡醒了再換你睡。”
小蘭希眼睛骨碌碌轉著，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方法。
雖然覺得管家睡自己的床有些不舒服，但這是特殊情況，也是沒辦法的事。
而且她真的不困，也是真的想看清掃戰士。
于是，庫洛洛成功霸占了一整張床，把小蘭希趕到了卡座上——當然沒告訴她自己其實并不是那么需要睡眠的事實。
被子里滿是蘭希身上沐浴露的香味，不過庫洛洛這幾天一直在和她用同一款，大概也沾染上了相同的氣味。
被柔軟的織物包裹，連假寐也帶來了好夢-
他的身上是非常熟悉的重量。
但自己的呼吸遠沒有那么順暢，口與鼻都被蒙住，不如說，再這樣下去他即將會處于窒息的邊緣。
他正在被人用枕頭狠狠地捂住。
即便如此，庫洛洛也勾起嘴角，因為身上傳來的熟悉重量，和貼在他身側的皮膚都有很明顯的答案。
24小時過去，他的蘭希變回來了。
左手準確找到她的膝蓋，往上一點是大腿，庫洛洛輕拍對方細膩光滑的皮膚，示意蘭希他醒了。
結果隔著枕頭傳來明顯的打擊感，還有拳頭猛地落在枕頭上發出的聲響。
“庫洛洛——”
她咬牙切齒的聲音還有隔著枕頭打在庫洛洛臉上的拳頭都讓他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蘭希終于拿開了蓄意謀殺的枕頭，畢竟她又不可能真的把庫洛洛捂死，但昨天發生的事情還是讓她惱怒不已。
“原來變回來之后記憶會保留。”
枕頭被拿開后，女人帶著怒意的表情落入他的眼中，蘭希的眼中還帶有一點紅血絲，明顯就是睡眠不足。
庫洛洛：“怎么這么生氣，我可沒有強迫小時候的你干什么事。”
“哼，你背后串通艾斯在我這里就已經是死罪了。”
蘭希雖然對他逗弄小時候自己的這件事感到羞恥與氣憤，但大部分都是因為庫洛洛拿捏了她的小孩心性，硬要追究的，果然還是——
他背后偷偷指使艾斯把自己變小！
庫洛洛的另一只手此時也輕搭在蘭希的腰上：“不是你說找出他念能力的規律有助于幫助我們嗎？”
“狡辯。”
蘭希甩了他一枕頭。
“比起怪我，不應該怪他嗎？艾斯明明應該聽你的，卻被我三言兩語就變了心意，說明他不忠心。”
“誰在面對幻影旅團團長的時候敢拒絕，你一定是威脅他了。”
蘭希又甩了他一枕頭。
仔細想來，庫洛洛又是捏她的臉逗人開心，又是套她的話，還騙她看動畫片守夜獨占大床——
死罪！
“可是我想睡覺啊，我硬和你擠的話，你醒來絕對會罵我對十歲小女孩下手。”
庫洛洛捏了捏她的腰側，蘭希坐在他身上止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她將枕頭丟到一邊去，伸手去捏庫洛洛的臉。
“剛剛隔著枕頭打你的時候，我突然有一個想法。”
蘭希將男人的臉不停揉捏著，也不知道是在報復什么。
“如果我隔著枕頭朝別人開槍，是不是也能避開身上制約的約束。”
明明聽起來像是威脅的話，庫洛洛卻沒這么覺得。
“那下一次，找機會試試吧。”
第125章 .
花 蘭希捏他臉的力道并不……
蘭希捏他臉的力道并不小, 甚至后來還掐上了他的脖子。
庫洛洛感受得到她滿腔的怒意，不過沒關系，這并不耽誤下一秒他們依舊會唇齒相接。
蘭希咬破了他的下唇, 隨即用柔軟的舌舔舐著那塊滲血的傷口。
夾雜著疼痛的溫柔是滿足渴望的良藥，男人垂下眼瞼, 輕柔地拂上她的耳側，指尖插入發中, 加深了這個吻。
小時候的蘭希固然可愛，不過最令人中意的還是現在這個。
他稍微一翻身, 就將原本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鎖在自己臂彎和墻壁的角落里。
懷里的人松開了他的脖子, 纖細的手指往下滑，輕輕攬住庫洛洛的后腰，將身子貼的更緊了一些。
“剛剛還那么兇。”
庫洛洛感受著對方輕蹭著自己下巴，還有蘭希輕輕擠入腿間的膝蓋, 此時正隔著布料蹭著他的大腿，也是不禁發出悶哼：
“嗯……怎么這么主動？”
除非真正情動, 一般蘭希這么主動都是有些壞心思在。
庫洛洛很清楚她還沒消氣，這很大概率是她報復的手段。
果不其然，埋在他身前的米色腦袋抬起頭看他, 眼里帶著一絲狡黠，笑容更是不加掩飾：“舒服嗎？”
他在對方額頭印下一吻表達了自己的答案。
蘭希瞇了瞇眼睛，手撐在對方胸膛上, 讓兩人拉開了點距離。
“忘了和你說, 我生理期來了。”
庫洛洛：“……”
蘭希很清楚自己那些拳打腳踢對庫洛洛來說不過是打情罵俏, 也算她的確沒什么要傷害對方的心思。
但庫洛洛這么捉弄她總不能一點代價都沒有。
她回給了男人嘴角一個輕輕的親吻：
“自己去洗手間解決吧。”-
庫洛洛本來還想纏著蘭希幫幫他，轉念一想現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還是不要交給還在生氣的人比較好。
反正以后還有別的機會……下次會讓蘭希償還的。
從狹小逼仄的洗手間出來，他看到蘭希正坐在卡座上給自己注射, 桌子上擺著一排注射液和一次性注射器。
注射液上面標注的藥物名稱是很常見的止痛藥物。
“如果是誓約反噬帶來的疼痛，就算是注射也沒有比口服藥物有用多少。”
庫洛洛坐到她對面，看著蘭希將注射完的針管從皮膚里拔出來扔掉。
“其實還是有點用的。”
蘭希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上次在游輪上中毒之后……我對大部分藥物產生了耐藥性，口服止痛藥確實已經沒什么用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我現在對毒物也有了一定抗性。”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蘭希的身體素質是有所提高的。
只是她也不清楚每個月的生理期疼痛有幾分是違反誓約帶來的反噬，有幾分是自己身體原因導致的，那就只能依靠藥物輔助。
好在肌肉注射的止痛藥物還有安撫情緒的效果，實在不行她會用一些鎮定助眠的藥物強制自己陷入昏睡。
解決辦法總是很多的。
庫洛洛拿起裝有藥物注射液的封閉玻璃瓶端詳。
“你也知道，找到除念師解決誓約就能一勞永逸。”
蘭希瞟了他一眼，她自己何嘗不知道，只是她不愿意，就這么簡單。
“這次格外難熬是因為我幾天前殺了那些追殺我們的人……等事情解決，我就會恢復正常生活，自然反噬就會減輕。”
所以沒有必要。
時間長了，蘭希早已把每個月固定的疼痛當作已逝母親留下來的警示。
“關于你的誓約，我覺得有些地方過于模糊了。”
庫洛洛早已習慣蘭希把誓約帶來的疼痛當作母親遺物的舉動，他比較好奇的是其他的方面。
“誓約的形成基本上由條件加結果組成……比如傷害人就會承受疼痛。”
還有庫洛洛身上的誓約，使用念能力就會死。
這是正常的誓約與制約組成。
“但它一般不會帶有直接的約束力。”
就像酷拉皮卡只能定下誓約，并不能直接阻止庫洛洛使用念能力——如果他愿意接受死亡的結局，也是可以用念能力的。
但是蘭希卻無法直接對人造成傷害。
“因為安格爾的念能力是言靈啊。”
蘭希說這件事根本沒那么復雜，她身上的死后念是言靈加誓約約束的組合。
無法直接傷人是言靈的效果，她間接傷人雖然是鉆了言靈的空子，但留下的誓約會帶來與之相對的懲罰。
庫洛洛：“哦……所以在你八歲那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讓安格爾留下的言靈變成死后念，一直發揮效力到現在。
“所以你一開始就是想問這個吧？”
她輕哼一聲，把剩下的注射液收到箱子里，推到庫洛洛面前讓他幫忙放好，自己則是重新鉆入被窩里躺著。
床榻輕輕下壓，庫洛洛坐到她床邊，低著頭看她。
蘭希抱著被子，在他的視線下，將下半張臉藏進被子里，發出悶悶的聲音。
“只是一些意外，具
體發生了什么我都忘了，少問來問去。”
她閉上眼睛-
早已進入了流星街的范圍，這意味著他們已經與外界徹底斷聯。
蘭希睡了一覺起來，發現庫洛洛并不在房車里，但艾斯卻坐在卡座上。
“啊……流星街我不熟，所以他去開車了。”
艾斯說。
蘭希窩在被子里伸了個懶腰，看著天花板放空。
她不說話，艾斯也沒有主動搭話。
不過和安靜的氛圍不同，他此時內心里充斥著許多想法。
流星街里沒有信號基站，他現在無法和家主通訊，只有想辦法帶蘭希離開流星街才行，但念能力的時效只有24個小時……
雖說旅團團長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但他目前是封念狀態……靠哄騙蘭希嗎？
哎……難道真的要動手？轉變陣地和蘭希統一戰線的話他的勝算會不會大一點？要不要告訴她庫洛洛背叛的事？
沒有人知道他的立場早已不堅定，但無論走哪條路好像都沒有絕對能保全自身的辦法。
所以他才猶豫。
“幫我拿本書。”
蘭希突然出聲。
“啊？啊……哪一本？”
“莫特伊白。”
艾斯心里又猛地一驚。
結果發現她的確只在說書名時沉下了心。
蘭希從床上坐起來，止痛針的效果的確比口服的藥物好上許多，至少她睡得很安穩。
接過艾斯遞來的書，她再次細細地讀著這份有關遠方小國的游記。
車里再次變得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
艾斯盯著車窗外的景色，這是他第一次來流星街，這個官方上并不存在的地方。
垃圾成堆如山，其中有幾個穿梭著破舊服裝的人，那是真正的流星街居民。
雖然目前在開車的幻影旅團團長也是流星街居民，但果然給他的沖擊力不一樣的還是這些沒離開過流星街的原住民。
他們在艱難地在垃圾堆中的道路行駛著，艾斯不禁擔心，這里真的有能夠生活的地方嗎？
“我來流星街是為了安葬朋友的骨灰。”
蘭希再次出聲，將艾斯的視線從窗外的景色拉了回來。
女人只是坐在床上翻動著書頁，連頭都沒有抬一下，說出口的話卻再次讓他懸起了心：
“所以，在我將她安葬好之前，安分呆著。”
艾斯微張著嘴，他有預感對方知道了什么。
蘭希終于抬頭看向面色慌張的男人：“我會讓你好好交差，相對的，你需要幫我些忙。”
“……什么？”
“等辦完事我會和你去莫特伊白。”
艾斯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不對……你是怎么知道的？”
蘭希默默坦白：“我監視了你的手機，自然知道。”
而現在他們到了流星街，這個沒有信號基站無法對外界通信的地方，艾斯無法和家主通訊，此時此刻才是有資格談條件的時機。
“我的念能力不只是瞬間移動，還可以切斷念能力和空間——僅憑你是無法帶我走的，所以你現在只能聽我的。”
艾斯坐在位置上，有些不安，桌子底下的手握成拳再松開。
良久，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如果只有我的話，的確沒辦法帶你走，但……”
房車猛地停下了。
因為慣性蘭希止不住地向旁邊倒去，連手里的書也滑落的地板上。
“庫洛洛！你開車技術好差——”
蘭希不禁喊道。
被她抱怨的男人此時已經從駕駛室走了出來，庫洛洛先是輕輕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艾斯，又把視線落到蘭希身上。
他說：“快到教堂了。”
“嗯？那你繼續開啊，停下來干什么。”
庫洛洛嘆了口氣：
“……這附近有一片花田。”
蘭希眨了眨眼，懂了些什么。
庫洛洛就算當時表現的再冷酷，到了流星街，該祭奠同伴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來帶一些花。
“我也要去。”她說。
“能走嗎？”
“還行……給派克摘一些花還是沒問題的。”
蘭希捂著腰，慢慢下床，走了兩步。
然后她又皺了皺眉：“等等、不行，我還是再打一針吧。”
止痛針的效果一般只能維持四到六個小時，她剛剛睡了很久，以防萬一還是再打一針比較好。
還好她提前讓艾斯準備了足量的注射液。
熟練地將裝有注射液的玻璃瓶掰開，用一次性注射器吸取藥物，再打入身體。
上次住院完蘭希就學會自行注射，對這個流程已經很熟練了。
“你在這等著。”
離開前，她對艾斯說。
對方點點頭，什么也沒開口。
“有多遠啊……你抱著我走吧。”
“為什么不用你的念能力移動過去？”
“是哦……在哪個方向？”
隨著兩人的談話音量越來越小，艾斯癱坐在椅子上，默默低下頭，雙手插入發間。
只剩下一聲嘆息。
第126章 .
失而復得 恭喜畢設回宮……
按照世間的傳統來說, 應該在白天上午的時候下葬，但這里是流星街。
此時太陽并沒有落下，天空還是白的, 只是他們都知道很快夜幕就要降臨。
顏色各異并不飽滿的花，沒有精美的包裝和系帶, 若不是松散地擺在簡陋的墓前，根本看不出專門是用來祭奠的花。
不過這已經是流星街能找到的, 最美麗的花了。
這片墓地并不寧靜，雖然很少有人在附近喧鬧, 但直升機偶爾飛過天邊, 在不遠處發出惱人的轟鳴，連鴿子都被吵的四散飛去。
“不知道派克諾妲在這里會不會覺得吵。”
蘭希也去過薩黑爾塔合眾國的各種墓地，也認為寧靜的氣氛才能讓靈魂感受到真正的安寧。
“她習慣這些，太過安靜反而會有些寂寞吧。”
庫洛洛站在墓前, 這是他沉默許久后說出口的第一句話。
蘭希蹲在地上，有些腿麻, 慢慢站起身來又有些站不穩，好在身旁的男人及時扶著她。
站起身后小腹的酸脹就有些明顯了，她看了看眼前的墓碑, 又抬頭看了看有些發灰的天空。
片刻，蘭希捏了捏身旁人的手心，對庫洛洛眨眨眼：
“你陪她說說話吧, 我肚子痛, 先回去躺會。”
她很幸運, 要和派克諾妲說的話，在那個雨夜都及時說過了。
所以現在她的任務已經完成，還是把空間留給沒來及交談的人比較好。
有些話, 大概活著的時候沒辦法說出口，只有一方死去了才能將心里的東西剖開。
這種時候不需要外人來打擾-
傍晚時分，庫洛洛也回到了房車里。
蘭希打算明天白天再去教堂拜訪神父，所以現在只是趴在床上重復翻看有關莫特伊白的那本書。
關于威洛霍華德的目的，她大概能推測出來了。
俠客在前兩天發來了一些由其他獵人調查到的資料，加上這本有關莫特伊白的游記，足以讓蘭希輕輕掀開這個她從未去過的國家的神秘面紗。
這個政教合一，以教皇為最高領導人的國家，信仰著傳說中的‘海神’。
而威洛……他大概是想成為新一代的教皇，成為這個國家的掌權人。
她曾經推演過威洛的目的，不為金錢也不為女色，但他從未放棄對權力的追求。
薩黑爾塔合眾國是一個非常成熟且表面上高度文明化的國家，權力從來不會聚集在僅僅一人手里，而憑借他個人能力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事實。
但莫特伊白不一樣。
“我要去拿點東西。”
蘭希抬頭，庫洛洛站在她的床前，此時男人身軀正好把車里的燈光擋住。
她將書合上，翻了個身，向對方伸出雙臂，一副要抱抱的樣子。
“我也要去。”
并且不通過自己走路的方式。
庫洛洛看著她如此自然地像自己撒嬌的方式——可能在蘭希看來已經不屬于撒嬌，只是面對他自然而然的舉動。
彎下腰，雙臂穿過她的身側，一只手掌托著她，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間。
蘭希親昵地圈上他的脖子，將頭搭在庫洛洛的頸窩里。
流星街的夜晚很黑，但好在星星掛在夜空，不論地域平等地在夜間散發著微弱的光。
他們來到一處小房子前，正在蘭希納悶這是哪里時，庫洛洛伸手將屋內角落里放置著的落地燈打開了。
暖黃色的光將黑暗的房間照亮，她瞇了瞇眼，定睛先是看到了——
金子。
一個由金子做的鹿頭。
“……？”
仔細一看，鹿頭角上掛滿了各種樣式的珠寶，翡翠鉆石金子彩寶像流水一樣從鹿頭角上往下墜，組成了一幅昂貴的溪流。
而這僅僅是這個房間的一角。
看得出出處和看不出出處的各種珍稀東西被堆在地上或架子上，仔細一看這其中亂中有序，還算整齊地排列著。
“別告訴我這是你家。”
蘭希微睜著眼睛，被庫洛洛放到地上。
“它現在應該只算個倉庫。”
家這個描述可能有些不恰當，但這里的確是庫洛洛從小就居住的地方。
現在的他居無定所，所以這個房子最重要的用途不是住人，而是讓他把搶來的東西有個地方放置。
至于幻影旅團的基地，其實在別處。
男人對房間里的東西熟視無睹，走到角落里，低下身子在寶藏堆里挑揀著。
蘭希四處打量著這個地方，連小腹的不適都被眼前的畫面帶來的震驚所蓋過。
庫洛洛雖然說這里只是倉庫，但卻沒什么灰塵，看起來應該是有人在打掃。
不可能是他本人經常回來打掃倉庫，那是誰在幫庫洛洛整理這些東西？
【難得見你回來，庫洛洛。】
陌生的聲音響起，聽起來是慈祥穩重的女聲，蘭希轉過頭去，發現一個上了年紀的奶奶站在房門口。
她頭上裹著有些發黃的頭巾，衣服發舊還有些臟污，但那雙粗糙的手腕上一圈圈纏繞的卻是各種鑲嵌著寶石的手鐲。
還有她脖子上戴的大盤頸飾，綁著的大概是一些珍稀魔獸的骨頭。
她說的話蘭希沒有聽懂，因為對方說的是流星街語，蘭希只能分辨出庫洛洛三個字的發音。
【我在找夜明珠。】
【我想，那應該被我放在了地下室。】
庫洛洛朝著對方點了點頭，向另一邊的房門走去。
“唔……所以你是要找什么？”
蘭希目光掠過還站在原地的奶奶，因為語言不通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所以跟上庫洛洛，拉著他的衣袖。
“一些方便變現的東西。”
他們踏上向下的階梯，蘭希大概也理解，庫洛洛現在沒辦法聯絡團員，他又不能每次都靠偷東西來度日。
“除開那個拍賣會贓款的賬戶，你應該也有其他銀行的賬戶吧？”
“我其他的賬戶大概率都被監控了，用現金方便一些。”
庫洛洛有自己的考量，至于需要大額轉賬的情況，他會考慮用其他人的賬戶。
這次來也只是打算順手帶走一些值錢的東西傍身，畢竟之前偷來的很多珍品他早就不感興趣了。
蘭希：“做盜賊真麻煩……”
他們來到地下，這個地方的空間比上面更大一些，擺放著的珍品也更多樣，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厚重的古書，上面寫著蘭希看不懂的文字。
“剛剛那個人是誰？你家人？”
庫洛洛翻找東西的間隙，蘭希止不住自己的好奇。
“算是比較照顧我的奶媽。”
“好稀奇……”
她沒有多問，但是對流星街的具體生活方式也有一些了解。
那位奶媽，除了小時候幫忙照顧流星街的小孩，現在大概平時也在幫庫洛洛收拾整理這個‘倉庫’。
她身上戴的那些首飾，應該是庫洛洛搶來并且失去興趣的東西。
蘭希在這個地方鑒賞著這些原本應該在博物館拍賣會里的珍品，心里有些唏噓，誰能想到這些東西現在竟然在流星街的一個地下室里呢。
“……”
很快，她唏噓的心情被一掃而空。
因為蘭希看見了，一個自己無比熟悉的東西。
她耗費一年從設計圖到成品的：
畢！業！設！計！
“庫洛洛。”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是這個盜賊的最直接受害者呢？
蘭希將自己的畢業設計拿起來，感受著無比懷念的重量，多虧了那個奶媽，它被保管的很完好。
庫洛洛回頭，看見蘭希手里拿著的東西時，也愣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來……你當時去我家，還順了我不少東西呢。”
“……”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次輪到蘭希洗劫他的家了。
反正庫洛洛現在沒有念能力了，誰能攔得了她？
男人好不容易找到放在角落里的夜明珠，看著正在仔細對著自己的藏寶庫里挑挑揀揀的蘭希，心里嘆了一口氣。
有點后悔帶她來了。
【庫洛洛。】
奶媽也下來了，站在門口慈祥地看著他。
【啊，沒事，那些東西我已經沒興趣了。】
庫洛洛對奶媽搖搖頭，蘭希可能不知道，那是奶媽在向庫洛洛表達是否要出手驅趕對方的詢問。
對流星街的居民來說，擁有念能力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有很多不懷好意的小孩打這些東西的主意，但庫洛洛依舊堂而皇之把這些值錢東西放在這里的理由，是因為有奶媽在幫他看管。
【您好。】
蘭希拿了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當然還有自己的畢業設計，跑到庫洛洛身邊，對奶媽微笑點頭。
并且用自己為數不多會對流星街語打招呼。
【你好……】
對方大概也知道蘭希并不會多少流星街語的事，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詢問庫洛洛：
【今晚，要在這里住下嗎？】
蘭希聽不懂，只是單純地眨眨眼，看向身邊的人。
庫洛洛：“她問，今晚要不要在這里住。”
“話說你小時候是在這里住的嗎？”
“嗯。”
“那住一晚吧！晚上天氣不會冷吧？”
庫洛洛用她聽不懂的流星街語對奶媽說了些什么，對方眼神里帶上了一點驚訝，又多看了兩眼蘭希，便上樓去了。
“你說了什么？”
“讓她幫忙整理床鋪，多要了兩床被子而已。”
因為蘭希怕冷。
奶媽只是在感嘆庫洛洛帶回來的人與他的關系罷了。
“多大了還讓人幫忙整理床鋪？你是什么流星街大少爺嗎？”
“這對吃完飯還需要人幫忙擦嘴的真正大小姐來說有什么稀奇的。”-
“庫洛洛，你的床小小的。”
本來也只是睡他一個人才正好的尺寸，擠下兩個人就有些擁擠了。
好在他們已經習慣了相擁著躺在一起，并不需要多余的位置。
蘭希的呼吸被刻意地放緩，因為她發現止痛針的藥效有些過了。
但習慣了對方的體溫，又不想再跑出去到房車打針。
庫洛洛的手早已從她的上衣下擺鉆入，骨節貼著她的小腹，輕輕按壓著。
“要不是剛剛發現了我的畢業設計……我都快忘了你曾經搶了我好多東西的事了……”
蘭希將頭靠在他的胸前，感受著小腹他輕柔的動作，那一定程度上安撫了生理期的疼痛。
“嗯……沒了念能力干什么都不太方便了。”
連他都淪落到被人‘搶竊’了。
男人的呼吸噴灑在蘭希的頭頂：
“所以，你幫我找到除念師了嗎？”
懷里的人呼吸一滯。
“嗯……”
蘭希閉著眼睛假寐，對他的提問有些心虛。
“這里沒辦法與外界通訊……出了流星街再……”
“大小姐，這種事情，應該在威脅我回流星街的時候就提前辦好
的……至少也要提前找好人。”
“……”
蘭希將頭埋得更深了一些，額角冒出一些冷汗。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連人都沒找好的。
其實最快的方法是聯系獵人協會的除念師，這也是以她的身份最容易接觸和溝通到的方式。
但是，但是……
她忘記了，當時在游輪上得罪了獵人協會的十二支之一，蓋璐。
再加上除念的對象又是幻影旅團團長。
就算獵人協會也要稍微看在她的面子上為她做事，但是除念的對象是幻影旅團團長，那就是原則性的問題了。
他們完全有理由拒絕。
再加上蓋璐在獵人協會里稍微散布一些對他們不利的言論……
所以，蘭希只能想辦法從民間找除念師。
那這就需要費一些時間了……
“反正我把你綁回來安葬了派克諾妲，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想到這里，蘭希也是破罐破摔：
“你沒有念能力也沒辦法把我怎么樣。”
抱著她的男人嘆了口氣。
庫洛洛就知道，這種事果然還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第127章 .
語言 用母語告白總是最浪漫
流星街里的教堂和蘭希里的記憶里的模樣沒有太大區別。
圓形的棚頂在陽光下佇立, 今天是個好天氣，蘭希和庫洛洛在陽光底下走著，這個時間有不少附近的孩子結伴跑來這里。
那些孩童探究的眼神太過明顯, 并且嘴里還互相說著蘭希聽不懂的話，她拽了拽身邊人的袖子, 忍不住問：
“他們一直在看我。”
庫洛洛臉上是難得柔和的微笑，因為他早已將那些小孩私下談論的話語全部聽了去。
“畢竟很少在這里看見外人, 自然覺得你稀奇。”
至于那些感嘆蘭希穿著和樣貌的話語，他暫時沒有轉達。
聽到他們兩人在用通用語對話, 其中一個小孩和同伴們相互對視了一眼, 鼓起勇氣上前，跑到蘭希的身邊。
“姐姐，你、你好漂亮。”
棕色的短發被剪的歪歪扭扭，男孩的臉上還有不少雀斑, 身上穿著明顯大了許多的衣服，嘴里的通用語明顯不是很熟練, 字句在他口中以有些滑稽的音節吐了出來。
【謝謝。】
蘭希朝他微笑，用流星街語表達了感謝。
男孩愣了一下，臉頰突然紅了起來, 顯得雀斑更加可愛了幾分，他眨了眨眼睛，跑走了。
“下次讓艾斯再把你變小一次吧。”
蘭希突然轉頭對庫洛洛說：“沒有大人記憶的那種。”
“……”
他沉默了一會。
“我記得你不喜歡小孩子。”
“可是你小時候看著真的很可愛啊。”
蘭希想了想, 自己不喜歡小孩但依舊喜歡幼時庫洛洛的原因。
“因為是你吧。”
喜歡的不是小孩子, 喜歡的是變小了的庫洛洛-
他們來到教堂, 蘭希先是看到了記憶中熟悉的人。
立佐爾神父老了許多，畢竟距離她上次來到流星街，已經過去12年了。
“很高興看到您身體康健。”
神父是流星街里為數不多會說通用語的人, 他們愉快地寒暄。
蘭希握上神父那明顯粗糙了許多的雙手，心想時間果然會留下明顯的痕跡。
“呵呵……我是時候該退休了。”
立佐爾神父一開始對蘭希的到來感到無比驚訝。
但他沒有忘記當初綠色眼睛乖巧女孩的模樣，還有她母親對流星街所做的貢獻。
蘭希柔柔地笑著：“我帶了一些繪本圖書和碟片……不過我才發現，可能給您換一個放映機好些。”
“唔！真是太感謝了，那些孩子們一定會開心的。”
“就是那上面的文字都是通用語，可能……”
“沒關系。”立佐爾拍了拍她的肩膀。
“流星街可是有很多人才，語言從不會是問題。”
說完，他將庫洛洛放在一旁的圖書拿起，翻開。
蘭希才發現那上面的文字已經被標注了流星街語的版本。
“……？”
她盯著這些嶄新的圖書，光潔的書頁表示這分明是新買的沒錯，但蘭希記得她當時買的時候根本沒有這些字跡。
而答案就在她身邊。
庫洛洛什么時候把這些東西標上流星街語的？她一點都不知道。
“庫洛洛小時候就這樣……學什么語言都很快，能把外界撿到的錄像資料很快翻譯成流星街語的版本呢。”
面對立佐爾神父的夸贊，庫洛洛本人一言不發。
蘭希笑了起來：“那下次應該讓他多帶點學生教材來，現在不止小孩子的教育重要，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也正是渴求知識的時候。”
立佐爾神父慈祥地看著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你們會一起過來，我有些意外。”
這次輪到蘭希尷尬地笑著，沉默了。
她當時在這里小住的時候沒有見過庫洛洛，而后發生的事情實在又是復雜得不行，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安格爾的慈善基金會，現在是她在管。”
庫洛洛開口。
他表示作為慈善基金會最大的捐款人之一，有義務對他們的業務進行監督。
一來二去，自然而然就認識了。
蘭希的眼神飄忽，心里止不住地想：真會講啊，她都忘了這茬了。
“對，對……安格爾，你的母親。”
立佐爾神父自然忘不了她的身份，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嘆息。
“我會一直感謝安格爾女士對流星街的貢獻……節哀，孩子。”
“沒關系，對她來說，能幫上的那些忙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對現在的蘭希來說，母親的逝去并不是什么需要避諱的話題。
門口突然嘈雜起來，一群小孩跑到教堂里，很明顯現在是他們玩樂的時間。
“正好，來幫我分零食吧，蘭希。”
接過立佐爾神父裝滿果子的籃子，蘭希才發現，自己小時候覺得很大的零食籃對現在的她來說其實很小很輕。
“正有此意……我很擅長這個。”
她笑笑，畢竟她能流暢說的為數不多的流星街語，其中一句就是‘你想吃零食嗎’。
多虧了她八歲那年也在幫忙給附近孩子分零食的經歷。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圍在教堂里的孩子越來越多了。
不止年齡不大的小孩，連和她個頭差不多高的少年們也三三兩兩地在這里聚集。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蘭希能從那些眼神中發現大概是在談論自己。
真是……當時她八歲的時候也沒這個待遇啊。
手里的零食以飛快的速度被分了出去，蘭希跑到庫洛洛身邊，在他耳邊輕語：“他們都在說什么？”
庫洛洛正坐在椅子上給沒來得及標注的圖書寫上流星街語言，此時他抬頭，對著坐在身邊的女人微笑。
“想知道？”
蘭希點頭。
“你離近點，這里有的小鬼聽得懂通用語。”
她孤疑地看著庫洛洛，那又怎樣？只是讓他轉述而已。
盡管心里這么想，她還是乖乖向前傾身，拉近距離。
一個吻蜻蜓點水般落在她嘴角。
突然圍在他們身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庫洛洛的眼里明顯是計劃得逞的輕柔笑意：
“他們在夸你漂亮，并且……在猜測我們的關系。”
蘭希愣神，倒不是因為害羞，只是沒想到庫洛洛竟然能做出如此幼稚的舉動。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那群嘰嘰喳喳吵鬧的小孩，可不只是用流星街語夸她‘漂亮’，簡直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都給了她。
尤其是剛才和蘭希搭話的那個孩子，磕磕巴巴地把她描述成了天上下凡的天使。
【你看她的頭發！那明顯只是天使才會擁有的發色！】
【我奶媽頭發也是白的，那我奶媽也是天使？】
【這不一樣！】
【她和庫洛洛是什
么關系啊？】
【你前兩天不是學了告白的通用語，對她試試嘛】
【啊？啊……】
接著剛剛庫洛洛就在蘭希的側臉上印下一吻。
【啊啊啊啊伍德你沒機會了！你比不過庫洛洛的！】
【呃……】
蘭希只覺得這群孩子只是單純的可愛，并且只把前半句‘夸你漂亮’聽了進去。
“那你教我幾句流星街語。”
她去看庫洛洛在繪本上的注釋，發現自己光看文字并不能知道確切發音。
“這個音不需要用力，舌頭放松。”
“發音位置再靠前一些。”
“這個詞組合在一起有音律變化。”
“……”
蘭希的語言天賦很高，雖然她說的流星街語還帶有一點點口音，但庫洛洛沒打算確切地糾正她。
“……對嗎？剛剛的發音。”
“嗯，沒錯。連起來說一下。”
“唔……”
在他身側的女人模樣無比認真，庫洛洛就這么盯著她。
“看著我說，我要檢查你的嘴型。”
蘭希抬頭，深綠色的眼睛里只倒映著他的模樣，粉色的唇微張，舌尖輕抵著牙齒。
【我……】
【我愛你……？】
她說著陌生的音節，看著庫洛洛的表情，發現他并沒有任何對發音的指示。
那就是說的沒有問題了。
蘭希心里的底氣又足了一些，盯著對方的眼睛，用十分確切的語氣。
【我愛你。】
【我愛你。】
庫洛洛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
“說的對嗎？是什么意思？”她連忙追問。
“嗯，說的沒錯。”
他向對方坦白：“意思是告白。”
“哎？嗯？我愛你？”
“嗯。”
蘭希不禁笑了兩聲，她不覺得這有什么羞恥的，相反，對方這種舉動倒顯得他有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這種招數好土！”
“學新語言基本上一開始都會學這一句吧。”
庫洛洛倒是理直氣壯，并且表示就算有許多并不熟悉的語言，大部分人也會表達‘我愛你’。
“比如，我其實并不精通你的母語，但是我依舊會說這句話。”
<我愛你>
蘭希的呼吸一滯。
許久沒聽到過的母語，那靈魂深處最熟悉的三個音節。
那黑色的眼睛里倒映著她的模樣，從庫洛洛嘴里吐出的，緩慢又有力的三個音節。
“你……”
“太犯規了，庫洛洛。”-
如果時間就在此停滯，大概是令人皆大歡喜的結局。
只可惜他們兩個人都還有要做的事，比任何情愛都更重要的，屬于個人靈魂的課題。
不過鑒于目前他們合作的非常愉快，蘭希大概能預料到接下來的故事發展。
先是離開流星街，她會幫庫洛洛去找除念師。
同時一邊收集林簡的資料，一邊召集對付威洛的幫手，并且在幫庫洛洛除念后，他們大概會一起前往莫特伊白。
解決完有關威洛霍華德和林簡的事，庫洛洛也除念完畢，他們應該就可以順利地在蔚藍的大海前就此別過。
蘭希回到學校完成學業，庫洛洛繼續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盜賊生活。
雖然主人公沒有在一起的結局大概會有些令人唏噓，但蘭希很清楚他們并不是故事中普通的女主角與男主角。
說是結局，不過生命中哪個節點又算得上真結局呢？
大概只有死亡才是終點，所以過程美好，他們大可以把結局定在分道揚鑣的前一刻。
至少目前來看他們還會有很長的時間可以一起度過。
……
等等，會有嗎？
本來是會有的。
如果晚上，蘭希沒有在庫洛洛的柜子里發現那顆獨特的橙色寶石的話。
那顆她曾經親手送給露西婭的禮物。
‘海上太陽’。
第128章 .
虛假答案 遲早有這么一天
橙色的圓形寶石, 獨特的造型，像海上初升的太陽。
這個模樣的項鏈世界上僅有一個，寶石在不同角度下的折射光線并不會說謊。
和露西婭相處的時間短暫, 距離現在也過去了許久，但蘭希依舊記得對方偶爾展露出的溫柔表情。
大概是母親的身份讓她對露西婭產生了天生親近的感覺, 但有些瞬間她的確在露西婭身上看到了一點安格爾的影子。
蘭希記得很清楚，這條項鏈, 是她親手送給露西婭的禮物。
所以為什么，項鏈會在庫洛洛這里。
“這個, 你是從哪里搶來的？”
女人站在暖黃色的燈光前, 光線勾勒出她的側臉。
庫洛洛在她不遠處站定，他們原本只是打算回來拿兩本書。
他看到放在蘭希手心里的橙色寶石，記憶才慢慢回籠。
啊，她不知道當時的露西婭并不是本人。
“身上有這條項鏈的那個女人, 現在還活著嗎？”
庫洛洛看見她眉頭緊皺。
蘭希說的無非是露西婭，但條項鏈從來都沒有到過她的手里。
“如果你說的是那個單身母親的話, 應該吧。”
反正庫洛洛沒有殺她，至于露西婭現在是否還活著，他并不知情。
蘭希站在原地, 只是盯著手里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寶石項鏈。
表面上看起來冷靜，但不正常起伏的胸口已經暴露了她內心的諸多懷疑和猜測。
現在再去探究庫洛洛為什么會搶，從哪里搶來的東西對她來說沒什么意義, 這個盜賊但行事風格本來就是想要的東西就會想辦法搶來。
深綠色的眼睛看了庫洛洛一樣, 蘭希把橙色的寶石握在手里, 像昨天她挑選對方屋子里的東西一樣。
“這個我也要拿走。”
這是她送給露西婭的禮物，蘭希當然要把禮物還回去。
“不行。”
但是和昨天不一樣，庫洛洛第一次不再對她的行為視而不見。
“都說了, 現在你說的不算。”
蘭希的語氣算不上好，她是有一點埋怨對方搶竊了露西婭的事，但既然庫洛洛說對方還活著，倒也算不上很生氣。
比剛才發現這條項鏈時的憤怒來講，現在的她僅僅是‘埋怨’罷了。
——直到被庫洛洛握緊手腕。
蘭希本能地想掙脫，卻發現他的力氣比自己想象中的大。抬頭，對方低著頭看她，面無表情。
“這是我的東西。”
庫洛洛的語氣略帶強硬，緊緊握住女人手腕的力道更是不容拒絕。
連蘭希都被他這副模樣弄的有些愣神。
片刻，她冷笑一聲。
“你知道這項鏈是怎么來的嗎？這是我做的。”
就算庫洛洛沒有被封念，她也要想辦法把這條項鏈拿回去。
因為從制作它開始，海上太陽就是蘭希的作品，即使后來賣給了客戶，又被轉賣，歸屬權怎么也輪不到庫洛洛手里。
蘭希手里的力道和他抗衡著，抬著臉，更是用深綠色的雙眼警告著對方。
兩人的氣氛第一次如此緊張。
庫洛洛的語氣倒是平淡了下來，他知道如果蘭希強行用念自己也無可奈何。
“你還不清楚嗎？我搶東西從來不在乎真正的主人是誰。”
蘭希瞇了瞇眼：
“哦是嗎，那現在該輪到我當強盜了。”
既然不探究真正的主人是誰，那誰搶到就是誰的。
她還沒和庫洛洛算搶劫露西婭的帳，他竟然還敢大言不慚地將這份禮物據為己有。
將男人的手用力甩開，蘭希深呼吸，打算稍微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沒打算因為一個短暫相處過的人就和庫洛洛鬧太僵，但露西婭對她來說的確有些微妙的不一樣。
“她和女兒現在生活在巴托齊亞共和國南部的一個小鎮。”
庫洛洛的聲音再此響起。
“你的慈善基金會的管轄范圍只在優路比安大陸……但她卻帶著莉娜跑去了另一個大陸生活。”
“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嗎？她根本沒打算接受你的幫助。”
看到蘭希突然僵硬的身軀，竟然讓他感到有些愉悅。
那個和蘭希親切交談的，甚至短暫成為了她心理慰藉的另一個母親，是庫洛洛專門為了蘭希捏造出來的幻象。
而這個寶石本就是他通過努力扮演應該得到的獎勵。
“……”
深綠色的眼睛瞪大著，庫洛洛知道她有很多疑問。
為什么他會知道關于露西婭的事？不止露西婭和莉娜的現住所，連曾經接受過慈善基金會幫助的事他全都知道。
為什么呢？
很簡單，因為這一切都是假象。
蘭希的手在微微顫抖著，再次接觸到她冰涼的皮膚時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庫洛洛輕柔地，再次包裹上她的手腕，指尖往下滑，鉆入她的手心。
堅硬的寶石項鏈因為她的體溫早已不再冰冷，下一秒，海上太陽再次落入男人的手中。
蘭希感受到自己的左臉被溫柔地觸碰，但庫洛洛的動作沒有起到任何安撫的作用。
他說：
“這一開始就是我的東西。”
劇烈的撞擊聲響起，伴隨著柜子與墻面的刺耳的摩擦聲，庫洛洛整個人被壓在柜子上，整個房間被突如其來的混亂吞噬。
原本擺放整齊的物品被猛烈的撞擊而掉落，散落在他的腳邊。
蘭希和他湊的很近，庫洛洛能看清她瞳孔紋路，而從她眼睛里的情緒來看，但這明顯不是什么旖旎親熱的氣氛。
領口被她狠狠攥在手里。
“什么時候。”
“你指的是什么？”
“假扮成露西婭，我知道你有能這么做的念能力。”
“……一開始。”
眼前的女人深呼吸了一口氣，漸漸松開了手。
房間里一片狼籍，充斥著詭異的安靜氣氛。
“也是，你演技一直都很好。”
不用庫洛洛多做說明，蘭希也能推測出他的大概目的。
當初凱里安的事件本就和西索還有旅團原4號有關系，他取代露西婭的身份探究事件也不奇怪。
她理解。
但也只是理解。
“就這樣吧。”
她退開兩步，沒有更多的質問與埋怨，爭吵是和想要修復關系的人之間才會產生的對話。
“派克諾妲的遺愿我幫她完成了，接下來我不會打擾你去找除念師。”
蘭希將那幾張相片隨手丟到地上。
“你應該幫我找除念師的。”
庫洛洛語氣平淡，仿佛剛剛被粗暴對待的并不是他本人：“作為我陪你回流星街的交換。”
她神色平靜。
“明明死去的是你的同伴，你卻把這當作交換。”
“……算了，我不會對你的做法有任何意見。”
蘭希看向他手里的項鏈，也沒要任何想拿回來的想法。
“并且，我要食言。”
深綠色的雙眸對上他的，蘭希只覺得從手掌到眉間都是極度憤怒之后帶來的戰栗感。
“希望別再見了。”
踏過滿地狼藉，價值連城的物品被她當作垃圾般跨過。
“你只是想要一個人代替安格爾給你想要的答案。”
庫洛洛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蘭希的心理模式他太過了解，大概在發現自己的行為方式和母親所期望的相差太多后，產生了強烈的自我懷疑。
不然她也不會向露西婭問出那種問題。
【如果你發現你的孩子并沒有像你期望那樣成長，你會責怪她嗎？】
“帶著一個死人的愿望活著，渴求一份死去的人的原諒，就算是露西婭給你的答案，也只不過是你假裝從死去母親那里得到的，一份虛假的答案罷了。”
“但實際上安格爾永遠看不到這些，她也不可能給你真正的答案。”
“至于給你虛假答案的人，是露西婭還是我，那重要嗎？”
黑暗中，連月亮的光芒也被云朵所掩蓋。
“可能吧……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探求心理慰藉的確有些可笑。”
“雖然我時常會自我懷疑……但我知道我從沒辜負母親的期望。”
蘭希回過頭，睫毛上有些晶瑩的反光，從他的視線里一閃而過。
“至于你……庫洛洛。”
“明明我們都是靠對死人的那點不甘活到現在的。”
“即使是暫時和你廝混在一起，我也能確定自己依舊活在正確的道路上。”
她的臉上仿佛是苦笑，混雜著不明的復雜感情。
“而你，大概永遠不會等到薩拉薩的原諒。”
“——連虛假的答案也不會。”
凌亂的房間只剩下無盡的沉默。
蘭希離開了許久，庫洛洛依舊站在房間中央，直到奶媽來到門口。
【庫洛洛。】
對方的聲音將男人的思緒拉回來。
【沒事，麻煩幫我再收拾一下。】
庫洛洛垂下眼簾，腦子里都是剛剛對方眼睛里閃爍的光芒。
天太黑，他有些看不清。
那些眼淚是錯覺嗎。
啊，真是……
蘭希說的話依舊在腦海里回蕩。
他想，派克諾妲到底都把哪些記憶給了她。
不過派克諾妲估計也沒想到，這些最珍貴的記憶成為了刺傷他的利刃-
說是再也不見，但房車依舊停在原位。
庫洛洛很自然地上車，果不其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蘭希的雙眼緊閉，他湊近，這才能仔細看清，眼角被拭去的淚痕。
“這個藥……劑量會不會太大？”
艾斯站在他身后，臉色有些擔心。
“不會，經過上次中毒之后，她身體已經有了一定的抗毒性和耐藥性，普通的劑量管不了多久。”
確認完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庫洛洛站起身。
桌子上放著的是止痛注射液和一次性針管，但那里面的注射液早已被他換成了足以讓人昏迷一整天的藥物。
回到房車的蘭希像往常一樣給自己注射止痛藥物，然后就這么昏迷了過去。
“她的話，估計一次只能管用12個小時。”
庫洛洛這么說著，從房車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幅銀色的手銬，扔給站在一旁的艾斯。
“能封念的手銬，她要是醒來，跑掉就是一瞬間的事。”
第129章 .
海神化身 我們不一樣
無盡的黑暗。
蘭希感覺自己在平穩的下墜, 夢與現實的界限模糊不清，無論再怎么掙扎著，意識也無法逃脫黑色的牢籠。
昏昏沉沉之中, 她偶爾能摸到清醒的邊緣。
連睜開眼睛都只是奢望，她卻能感受到手腕上堅硬物體帶來的鈍痛。
啊……是那副手銬。
就知道庫洛洛留著那東西沒安好心。
蘭希不知道自己的頭腦是否仍舊清晰, 只是她一時也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么感情。
在掀開了他的一層謊言之后，發現自己早已身在另一層謊言中。
失望還是憤怒……腦子里好像沒有多余的感情去思考。
因為抱著她的體溫太過熱烈, 讓她緊閉著雙眼也能感受到埋在頸側的呢喃。
“唔……”
是蘭希很熟悉的聲音，男人在動情處偶爾會故意在她耳邊輕喘。
她感受到庫洛洛用比以往更加粗暴的方式啃咬著她的脖頸, 只可惜, 目前的她給不了任何反應，連發出呢喃聲都做不到。
——但這明明就是因為庫洛洛。
上衣被輕輕掀開，他咬上最敏感的腰側，蘭希終于忍不住生理性的顫抖, 卻無法掀開眼皮。
接著是一聲嘆息。
“我只是想留下你給我的禮物而已……”
庫洛洛的聲音再次附著在她耳側，帶著熱氣噴灑在她的臉頰。
蘭希感受到, 原本暫時被放過的小腹被另一處光潔熾熱的皮膚摩擦著。
“為什么一定要傷害我呢？”
庫洛洛將她抱的很緊，帶著略有埋怨的話語舔吻著她的唇。
蘭希緊閉著眼，雙手被固定住放在胸前, 不一會，帶著鐐銬的手
也被他往下拉。
伴隨著庫洛洛趴在她耳邊的喘息，將方才摩擦小腹的物體放到了她的手心。
“……”
接著是頸窩傳來的輕微刺痛, 伴隨著藥物的注入, 蘭希再次墜入黑暗的夢里-
時間應該過了很久, 久到好像早已被蒙蔽的感官拋之腦后。
直到腦海中變為一片白色。
蘭希睜開了眼。
一片灰白色高高的吊頂。
耳邊的是海浪的聲音，伴隨著細微而陌生的輕語。
沒有轉動腦袋的力氣，僅憑聲音就知道, 她已經跨越半個優路比安大陸，來到了東邊的海邊小國。
莫特伊白。
“她醒了。”
很流利的通用語。
蘭希默默聽著圍繞在她身邊人的簡單交談，看來這里的官方語言是通用語，沒有語言隔閡，對她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她想稍微動一動，但是發現自己使不上任何力氣。
“……”
光是張嘴都有些艱難，嗓子里也只能發出一些氣音。
該死，她的藥到底被換成什么東西了。
“最好不要亂動。”
那個女聲再次在她身邊響起，與上次不同的是，這個人走到了蘭希的視線里，低著頭看她。
蘭希在看清身邊人的面容時瞳孔微縮，但她此時發不出任何聲音，不然一定會驚訝地出聲。
是她的客戶。
不止是她的客戶。
眼前的人，是路易德王國的女王。
蘭希曾經設計了路易德王國女王的王冠，主石是那顆極光石。
不過她并不知道當時的路易德皇室里深陷‘女仆與公主交換靈魂’的傳言，所以只知道對方拿來的寶石并非真正的極光石。
而是單純和極光石很相像的，別的石頭。
真正的極光石被庫洛洛盜走，現在被蘭希做成了他想要的蜘蛛胸針。
蘭希沒想到在這里還能再見到與極光石相關的人物，不，那顆石頭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
為什么路易德王國的一國之君會在莫特伊白？
身子被輕柔地抬起，她的視線終于能從灰白色的吊頂移開，蘭希被幫助著坐起身，在她的眼前是一整面鏡子。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早已換了一身裝束。
柔軟輕薄的白紗一圈一圈纏繞著身體，多余的布料沿著雙臂垂下，和寬大繁復的白色裙擺混在一起。
全身只有臉和半個手掌裸露在外，其他部分都被白紗覆蓋，蘭希感受了一下腿上的重量，雖然看著布料很多，但是很輕薄，不是很重。
話說回來，為什么要把她打扮的像一卷衛生紙一樣。
還是揉皺的那種衛生紙。
蘭希不知道，這是莫特伊白最尊貴的人才有資格穿的裝束。
清涼的液體被喂到嘴邊，她余光發現那位尊貴的女王陛下正在輕柔地給她喂水。
“……”
清水終于潤濕了喉嚨，她想開口問些什么，就突然看見站在前方的幾位陌生女人面對她雙手合十，手掌聚到額頭前，向她俯身彎下了腰。
蘭希想說話的意圖都被卡在喉嚨里。
她們行完禮，看了身邊的女王陛下一眼，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好久不見，蘭希小姐。”
這房間只剩下他們兩人時，站在她旁邊的女人這才開口。
“好久不見……坎蒂絲陛下。”
蘭希從鏡子里看她，坎蒂絲女王面對著她微微低頭站著，完全不像一國之君該有的高貴模樣。
“您怎么會在這里？”
“不必用敬語。”
坎蒂絲神色平靜：“在莫特伊白，所有人都是海神的孩子，外界的身份并不重要。”
“……”
蘭希靜靜地看著她。
“我記得路易德王國是內陸國家。”
“和外界身份無關，海神會平等地庇佑來到莫特伊白的每一個人。”
“所以，你在這里是為了祈求海神的庇佑？”
面對坎蒂絲的話語，蘭希只能順著她言語中的蛛絲馬跡探究這個地方的真相：“庇佑？祝福？還是——寬恕？”
最后一個詞語落下，她成功看到對方顫抖的睫毛。
蘭希不再說話，她大概推斷出，曾經庫洛洛和她說的有關路易德王國的傳言，很大概率是真的。
極光石能夠抽取人的靈魂，將皇室的公主和女仆調換了靈魂。
而坎蒂絲女王的芯子，是原本皇室的女仆——這點從她剛剛輕柔細致喂水的動作就能看出來。
大概當上一國之君的日子對她來說并不好過。
不知道她從哪里知道的遠洋極東教，現在看來，她正在堅信不疑地，向神尋求寬恕。
不過這種事情對她來說沒什么用……蘭希感受著自己的呼吸，她感受到一些力量的回籠。
但是無法使用任何念力。
“您手上戴的手鐲是特制的，封閉念力，并且您無法摘下。”
仿佛看到她的疑惑，坎蒂絲這么告訴她。
“不必用敬語，不是嗎？”
坎蒂絲的芯子只是一個女仆，也不妨礙她現在在外的身份是一國之君。就算在莫特伊白，也不該坎蒂絲對她說敬語才對。
但奇怪的是，原本站在她身側的人緩慢地低下身，雙膝跪地。
蘭希微微瞪大了眼睛。
坎蒂絲像剛剛離開的那幾人一樣，雙手合十，放在額前，向她低頭俯首。
“您不一樣。”
“古老海神的化身——維斯佩拉。”
“請祝福您的子民。”-
海神連接著所有陸地，卻只眷顧莫特伊白的土地與人民。
祂的眼睛如龍柏深邃，頭發如白沙灘般閃耀，太陽之所以每天躍出海面，是因為海神的恩惠。
——《靠近海的夢之國度——莫特伊白》
男人站在建筑的邊緣，手里拿著這本游記。
莫特伊白的宗教建筑的頂層大多沒有墻壁，只留下四角的圓柱，所以能將不遠處海灘的景象盡收眼底。
為了配合莫特伊白當地的宗教信仰，庫洛洛難得換上了一身白衣，還好這個海邊效果的傳統服飾很是輕薄。
“這里真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他的合作者，威洛霍華德。
“海神維斯佩拉，有著白沙灘一樣的發色，和龍柏一樣深邃的眼睛……”
庫洛洛看著不遠處的朝著天空延伸的巨大龍柏樹，這是莫特伊白的標志之一。
“蘭希大概不知道，莫特伊白的沙灘其實是米白色，而這顆龍柏生長在海邊……人們經常看到的是它的陰影面，原本翠綠的柏樹在人眼中也變成了深綠。”
深綠的眼睛，米白的發色。
海神維斯佩拉的化身。
幫助親生父親成為教皇的工具。
“她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
威洛微笑著，背著手，走到這個年輕人身邊。
“如果我沒猜錯，其實從蘭希出生起你就在默默監視著她。”
庫洛洛側頭：“明明小時候的她更好掌控——非要等到現在？”
明明威洛只需要一個由頭。
“唉……畢竟忍耐才能成大事。”
威洛沒有打算將自己這些年來的準備對眼前的年輕人全盤托出，他只是說：“你也知道，如果仔細將每一個節點鋪墊好，成功往往是水到渠成的。”
他把目光放到不遠處的海邊，碧藍的海水正翻起潔白的浪花，白沙灘在陽光下閃著光。
“只可惜……她母親看不到這些。”
“我當時，在那顆龍柏下和她母親求婚……”
“抱歉，我對這些事情不是很感興趣。”
庫洛洛突然出聲打斷。
原本沉浸在情緒中的男人愣了一下，隨即也是暢然地笑了起來：“我以為你會對蘭希的事更好奇一些。”
是這樣，但他說的事對庫洛洛來說，與蘭希無關。
“我只需要一開始我們說好的，除念師。”
庫洛洛提醒他。
“哦，對，對。你放心，林簡現在就在莫特伊白。”
威洛表示不用擔心，他自然記得他們直接對所有交易，并且作為商人做重要的就是誠信，他不會食言。
“只是——要等到明天的神圣儀式結束。”
神圣儀式歷來都是莫特伊白的子民們接受海神祝福的儀式。
普通人們會來到海邊，讓海水沒過腳踝，捧起白色的沙子放在額前，表示受到了維斯佩拉的祝福。
而這次的神圣儀式略有些不同。
以教皇為代表的，莫特伊白政府與神職人員，將接受海神真正的祝福。
多虧了蘭希。
對深刻信仰海神的他們來說，海神的化身出現無疑表示著神明的降臨，而威洛作為蘭希的親生父親——將利用女兒登上教皇的位置。
“就是大概要麻煩蘭希陪我演一場戲了——希望她會配合我。”
庫洛洛：“是嗎，你拿什么威脅她了？”
“當然是……你。”
看到威洛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他不禁輕笑：“你認真的？”
他可是把蘭希綁到莫特伊白的罪魁禍首，更別說在動身之前他們還吵了一架——不，那應該算絕交？
“我當然考慮到這點了，所以不止是你。”
威洛表示，還有一個人。
“想找到她關系親密的人的確不容易，但好在蘭希對待身邊的人都友好的——我想她應該不想看見她的學姐因為她慘死的模樣。”
和蘭希關系親密的學姐，無非就是那個名叫艾比的女人。
利用兩個人的性命威脅，讓蘭希短暫陪他演一場戲應該不難——畢竟對她來說只是一場戲。
她并不知道神圣儀式結束后，海神將回歸大海的懷抱。
當然，威洛不會就這么讓她死去，他的女兒難得有與海神相同的樣貌，怎么會就僅僅利用一次？
“看來，我一開始對你有些誤解。”
庫洛洛感受著海風拂過身側，他沒有轉身，只是輕輕側目。
“我原以為你是會確保重要環節都萬無一失的人——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如果是我，比起用威脅強迫一個人，不如直接干脆控制她的身體。”
威洛挑眉，面對對方的挑釁，他也不惱怒。
“找個控制系來的確萬無一失，但那群神職人員并不是草包，如果被識破，倒霉的會是我。”
“那大概是你認識的控制系水平不到家吧，況且，讓她演戲的風險明顯更大。”
庫洛洛從書里抽出一張名片，遞給對方。
“要說控制系的好手——我認識一個人。”
伊爾迷揍敵客。
龍柏樹在海風中搖晃著，樹枝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白色的飛鳥劃過天際，在地面刻下影子。
“別誤會，這不是對你的示好。”
庫洛洛的雙眼盯著對方，嘴角輕微上揚：
“算是我給那位除念師的禮物吧——我調查到，林簡曾經讓人暗算揍敵客，但是失敗了，這次我可以給他創造一個機會。”
威洛瞇了瞇眼睛，眼前的人的確讓人不容小覷：
“然后呢？林簡沒有一對一對付揍敵客的本事，他還需要準備其他的幫手。”
“不需要。”
黑色眼瞳的男人神色平淡，卻帶著十足的自信：“只要林簡幫我除念完，揍敵客的人我會幫他處理掉。”
對庫洛洛來說，這不是委托，而是交易。
威洛靜靜地站在原地，思考著。
找揍敵客來控制蘭希的確是保證神圣儀式萬無一失的方法，而林簡又早就想殺掉揍敵客的一員。
幫庫洛洛除念就能讓幻影旅團的團長幫他把揍敵客殺死，林簡自然很樂意幫他除念。
這就是庫洛洛想要的，確保萬無一失，對方不會食言的辦法。
委托揍敵客對他們來說的確是充滿各種利益的選擇。
“現在才和你達成合作，之前的我真的錯過了很多機會。”
威洛低頭，嘆氣。
“不過——神圣儀式就在明天，委托揍敵客來不及，我們還是原計劃行動吧。”
他還是選擇拒絕庫洛洛的要求。
原因無他，眼前的人并不值得他信任。
威洛相信，那些威脅足以讓蘭希配合他演一出令人滿意的戲。
“你放心，神圣儀式結束后，海神維斯佩拉會再次回到海里，緊接著我就會讓林簡幫你除念，至于他和揍敵客的恩怨，你們用其他東西再進行交易也不遲。”
而他，會變成真正的教皇。
“威洛先生，有些情況。”
突然，兩個身著白衣的女人低頭快步走近，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怎么了？”
“神圣儀式……可能要推遲一些日子。”
男人眉頭皺起：“怎么回事。”
兩位侍女相互看了一眼，低著頭：“海神的化身……身子上稍微有些傷痕。”
進行賜福的海神化身必須是光潔無恙的身軀，不能帶有人類可能會出現的瑕疵。
“大概……要等幾天才能消下去。”
她們的話語落下，威洛轉頭，看到庫洛洛略帶微笑的表情，兩人對視。
片刻后，莫特伊白的神職人員都收到了傳話，關于神圣儀式的舉辦，會往后推遲五天。
庫洛洛看到事情果然如他想象般發展，更是繼續補充道：
“至于剛剛我的提議，不介意我和我的除念師當面聊聊吧？”
“……”
威洛和林簡并不是雇傭關系，他們是相互利用的盟友。
所以他并不能代替對方拒絕庫洛洛的要求。
“我大概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放心，揍敵客只認錢，委托費夠了，他們不會做多余的事。”
庫洛洛知道從對方調查到的資料里，發現蘭希和揍敵客有些不尋常關系這并不奇怪。
“呵呵，我記得我是讓你把她完好無缺的帶過來。”
威洛揉了揉額角，滿是無奈。
“啊，我的確沒干什么。”
庫洛洛將手里書合上，他只不過是那天晚上咬的狠了些，所以才留下了一些印記。
“另外，我記得當時我們初次見面，你說過我們是同一類人。”
【我們這種人往往都有一種共性——
對于得不到的東西，都會想辦法毀掉。】
他將放在一旁的繃帶拿起，細細地纏繞起自己的額頭——在莫特伊白，十字標志被視為不詳的象征。
“當時我應該反駁你的，不過現在也不遲。”
庫洛洛熟練地將繃帶在腦后打結，隱秘的十字被他隱藏在白色的布帶之下。
“對我來說……”
“得不到的東西，還沒有出現過。”
第130章 .
父親的建議 血液中流淌著相同……
莫特伊白的建筑大多都有露臺, 蘭希也得以在視野開闊的地方望著不遠處的沙灘與海浪。
隨著時間的流逝，太陽光直射到她的腳尖，很快被一旁的坎蒂絲發現, 將她再次推到一旁的陰影處。
蘭希的眼簾垂下，視線放到搭在扶手上的蒼白指尖, 慢慢往上移，是被隱藏在白紗里的, 手腕上能封住念力的手鐲。
一圈又一圈的晶瑩鉆石，包圍著手鐲上幻彩流光的淺藍寶石。
套在纖細手腕上的鐲子看起來能被輕易取下。
但蘭希知道這副鐲子內部設計了獨特機關, 只有用特殊的鑰匙才能打開。
同樣是能壓制住念能力的道具, 她倒覺得還是之前那副手銬看著更舒服點。
束縛人的道具被加上裝飾后就顯得具有了些諷刺意味。畢竟越是被包裝成華美禮物，真實的用途就越顯得丑陋。
“因為你身上的吻痕……舉行神圣儀式的日子被推遲了。”
另一側的袖子被撩起，隨著針尖的刺入帶來輕微的刺痛，蘭希也只能輕微地皺眉。
醒來后便是坎蒂絲一直在照顧她。
不, 說照顧好像不太合適。
只是除了手腕上被戴上了封閉念力的手鐲還不夠，威洛似乎還要保證她不會有其他反抗的能力, 所以隔一段時間都會往她身體里注射某種藥物，只讓她能夠意識清醒，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不過本來蘭希就沒有什么力氣, 因為從醒來她就沒有正常進食過，全靠注射的營養針來維持身體正常機能。
“你不覺得……你們對待海神的方式有些太過粗暴了嗎？”
好在，蘭希的說話功能沒有被禁止。
在她身邊忙碌的女人停下動作, 身為一國之君的人此時終于表現出了一些該有的神色。
坎蒂絲：“雖然都說您是海神的化身, 但準確來說……您其實是維斯佩拉降臨的載體。”
真正的海神只會在神圣儀式舉行的過程中為人們帶來祝福, 而在這之前……
“——祂需要一個干凈完美的身軀。”
蘭希有些無語。
想不出溝通還能不能有其他效果，她只能先把目光放到不遠處的的沙灘上。
幾個活潑的小孩在海邊奔跑，其他人臉上也帶著平穩又幸福的笑。
看起來在莫
特伊白生活的普通人過的很不錯。
“我聽說, 二十年前，這里還不是這個樣子。”
大概是坎蒂絲也覺得現在的氣氛有些沉重，她也沒打算做一個強迫人的角色，于是順著蘭希的目光，給她講起莫特伊白的故事。
原本只是一個單純信仰海神的小國家。
越落后的地方權力往往更加集中，與清貧的漁民們不同，教皇享受著至高的權力與財富。
“大概十五年前，這個地方就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
“現在圍繞在教皇身邊的人，不，不止是那些人，甚至包括教皇本人，都知道莫特伊白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少不了外人的幫助。”
“……”
蘭希很清楚她所說的‘外人’指的是誰。
“教皇竟然允許權力被一個外鄉人瓜分。”
“不，相反，正是因為威洛先生。”
坎蒂絲耐心地糾正她：“權力與財富再集中也改變不了這里落后的事實，是威洛先生帶給了教皇更大的財富與權力，還有自由。”
“因為有祭司的神諭在先，教皇也并不擔心自己的地位會被動搖。”
估計教皇也清楚，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大部分早已變為了威洛霍華德的心腹。
只是等他發現時早已為時已晚。
依靠祭司傳達的神諭才能坐上的位置其實早已搖搖欲墜。
“我記得，你登上王位也沒多久。”
海風漸漸帶起衣擺，蘭希的視線稍微被揚起的發絲遮擋，但她目前沒有將它們撥開的力氣。
“比起來到這里尋求海神的寬恕，你只是想得到威洛霍華德在背后的支持——我說的沒錯吧，女仆小姐。”
坎蒂絲的呼吸一滯，最深處的秘密早已被人發現，她去看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女人，發現她正用那神綠的眸子盯著自己。
那是海神維斯佩拉的輕語：
“畢竟，成為一國之君并沒有想象中容易，我說的沒錯吧？”
“……”
被海風擾亂的發絲被整理好，蘭希看著蹲在身前的坎蒂絲，她雙手捧著自己冰涼的左手，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額間。
眼前的人不管靈魂如何，她的身份依舊是路易德王國的女王，而現在，這位陛下正閉著眼睛，虔誠地尋求寬恕。
“——請原諒我。”
蘭希的眼里沒有絲毫波動，對方尋求的是并不存在的神明，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但我剛剛說的那些話，并沒有其他意思。”
片刻，坎蒂絲重新站起身，將她的手放回原處。
“只是單純地，希望您不要對威洛先生抱有太大的惡意。對莫特伊白的人民來說，威洛先生是偉大的。”
可你并不是莫特伊白的人民。
只是單純為了尋求威洛的幫助，才跑來她的身邊當說客。
蘭希知道對方并不真正把自己當作海神的化身來看待——甚至連載體都不是，她很清楚那是威洛編造出來的謊言。
因為坎蒂絲在她醒來后，第一句稱呼仍然是‘蘭希’。
與其說她是因為威洛而變成維斯佩拉的信徒，不如說坎蒂絲從一開始信任的人就只是威洛霍華德一人罷了。
蘭希閉上眼，自覺沒有和身邊人再聊下去的必要。
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海鳥的叫聲和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
坎蒂絲雖然離開了，但蘭希知道，接下來大概會碰見誰。
果不其然，隨著沉穩的腳步聲，她再次睜開眼。
“讓你受苦了，我的孩子。”
面對威洛的話，她除了沉默沒有其他回應的想法。
但他顯然不需要什么回應，對他來說，暫時只需要一個傾聽者。
聽聲音，威洛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蘭希身側。
“你看到不遠處的龍柏樹了嗎？二十年前，我就是在那顆樹下和安格爾求的婚。”
“我沒想到真的有一天，我們父女能在莫特伊白，就這么坐在一起曬太陽，看你母親最喜歡的龍柏樹。”
蘭希只是發出一聲輕笑。
“我想，媽媽應該沒有答應你的求婚。”
不然她不會是長大到二十歲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個連親生父親。
“不。”
威洛并沒有被她的話語激怒，而是告訴了她一個誰也不曾想到的事實。
“安格爾當時答應了我。”
“只是我后來，突然反悔了。”
放在扶手上的纖細手指動了一下。
蘭希表情的變化沒有逃離威洛的眼睛，這種反應讓他感到愉快，并且本就打算向女兒說更多有關她母親的事。
畢竟這種機會實在難得，不是嗎。
“不過可別誤會，我是真的很愛她。”
“當然也不是因為感情的背叛，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那么復雜，雖然她的確不太喜歡我的做事風格，但我確信我們是相愛的。”
蘭希靜靜地聽著。
威洛描述的東西讓她腦海中對母親的印象更加鮮活了些，他沒有在胡編亂造，這對他沒有意義。
要說安格爾不喜歡威洛的行事風格，蘭希大概也能推測得出來大概，按照媽媽善良正直的性格，厭惡威洛的極端手段也是在情理之中。
“關于安格爾的這件事，我還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她偶爾看向我的眼神……好像并沒有把我看作一個人類。”
“該怎么描述呢？像看著一個死物？不，也不像……大概是不存在的人，書或者故事里的角色……？總之，我經常覺，在她眼里，我并沒有真正‘活著’。”
“所以我后悔了，明明我們的愛是真實的，可是我無法在她身上得到真正的答案……并且，在我反悔后，她竟然就這么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不過你應該對我的描述很陌生吧？”
頭頂被大掌撫摸，威洛蹲下身來，闖入蘭希的視線里。
那是什么表情呢。
“安格爾應該不會用那種眼神看你——因為你是她身上掉下的骨肉，就算她認為身邊的人都是虛假的，也不可能否認你存在的真實。”
“……”
蘭希的確不理解威洛所說的話。
難不成是這個男人瘋了？
僅僅是因為安格爾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并不真實，就將兩人的婚約化為泡沫……不是很理解。
可能正因為她是安格爾的親生女兒吧，反正她沒從母親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別的奇怪感情。
“別的不理解……但是媽媽要是知道你把她的親生女兒拐到這來……等你死后她也不會原諒你的。”
蘭希的語氣沒有太大波動，她也無法有很大的情緒起伏，但隱藏在話里的威脅是真實的。
威洛愣了幾分，隨即表情里帶上了一些欣喜。
“我很高興——你這點倒是像我。”
“明明我只是因為你的能力太過棘手才不得已用這種方式……但是我沒想置你于死地，你可是我的孩子。”
“但是蘭希，你卻對我敵意滿滿，甚至想殺死我。”
眼前的男人眼里滿是慈愛的表情，這種表情蘭希經常在母親眼里看過，此時她只是覺得無比反胃。
“知道嗎？安格爾大概也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所以才給你下了那個誓約。”
蘭希的瞳孔猛地縮小。
“怎么可能跟你有關系？我只是八歲的時候失手把看不慣的人殺了，所以媽媽才——”
她的聲音猛地戛然而止。
是啊，安格爾可不會因為看不慣誰就動手殺人。
如此干脆利落地處理掉身邊可能存在的障礙，那是威洛霍華德的做事風格。
“這是流淌在我們血液里的，相同的東西。”
他拍了拍正在顫抖的，冰涼的手。
“沒關系，孩子。我不會責怪你。”
“我很清楚，你當時殺的是經常家暴你同學的壞人。這種人的確該死，安格爾會覺得你的做法極端，但作為你的父親，我不會。”
“相反，我為你驕傲，不管是八歲的你，還是現在的你。”
蘭希只覺得身體里的血液都是冰涼的。
半晌，似乎是看她沒有辦法給出再多的反應，威洛站起身，
拍了拍她的肩膀。
“總之，和你聊這么多，是希望你能好好在幾天后的神圣儀式上配合我。”
“等到儀式結束，我保證，那個叫艾比的女人會平安無事。”
蘭希只能微微抬眼，用冰冷的眼神盯著他。
“當然，還有那個利波蘭家族的干部……不過蘭希，你識人的眼光實在是有些差，那個叫艾斯的家伙，實在不適合去干偷鑰匙的活。”
她在心里罵了一句臟話。
蘭希知道自己會被封念的道具控制住，所以她早就以配合艾斯的工作來交換他幫忙去偷打開封念道具的鑰匙。
而威洛的話里很明顯，艾斯失敗了。
“對了，還有，我很高興那個紅發魔術師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
“……”
“不過作為你的父親，我也不太喜歡那個上不了臺面的盜賊，從他干脆利落地背叛你也能看出來吧？他不是個好人選。”
威洛擺出一副真正父親的模樣，大概他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蘭希懶得說太多話。
“滾。”
一個字表達了她所有態度。
威洛自知對方已經沒有繼續聊天的欲望，只是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神圣儀式該做的事，我會讓坎蒂絲教你，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男人笑了笑，打算離開。
“等等。”
哪知道，蘭希卻再次出聲。
“庫洛洛……你們承諾了給他什么？”
“……”
威洛嘆了口氣：“當然是除念師——我才想起來你并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你相信我說的了吧？他不是個好人選。”
“現在知道也不遲，滾。”
男人絲毫不生氣，因為他知道這是蘭希唯一能發泄怒火的方式。
邁步離開這個諾大的房間，威洛的心情很不錯，只是走到玄關處，他的步伐一頓。
額頭綁著繃帶，一身白衣的男人盯著他。
“把盟友稱之為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了？”
庫洛洛抱著臂，靠在一旁的墻上。
這位穿著莫特伊白傳統服飾的年輕男人倒是看起來像某個國家的王子，方才威洛的描述放在他身上實在是有些不太恰當。
但只有威洛自己清楚眼前人的真實面貌，不由得輕笑一聲，完全沒有背后說壞話被戳破的尷尬：
“真是不好意思，但你也知道，我是個父親。”
那番話，他可是真心實意，站在一個父親角度給女兒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