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事情都結束了,姻姻,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住持?”紀云緋抬起頭, 瞧見了匆匆趕來的清山寺住持。他的手里握著的,正是剛剛和自己那桃木劍相擊的禪杖。
紀云緋無法理解住持阻攔的行為,她蹙眉在暗鴉和住持之間打量, 握著劍的手蠢蠢欲動:“為什么要阻止我?這樣的禍害, 還要留他在世間為禍一方嗎?”
只見那住持沒有說話, 只是輕嘆一聲,緊接著伸手祭出一只金缽, 牢牢地罩住了氣息奄奄的暗鴉。
一道耀眼的金光自缽內傳來,住持低沉繁復的誦咒聲混雜著兩道低吼傳進了在場眾人的耳朵。
紀云緋不自覺緊閉上眼,牢牢捂住了耳朵。一是她實在不喜聽經文,二是她做不到聽胖胖那同樣凄厲的吼聲。
不多時,金光漸漸消散,四周恢復了先前那般漆黑一片,黑洞一般讓人無法逃離。耳邊重回一片死寂, 誰都沒有主動開口。
“回。”最后還是住持召回金缽的命令聲打破了現下的僵持。
金缽被收回, 紀云緋看清了金缽籠罩下的情形。
一只通體純黑, 身形瘦小, 毛發雜亂似枯草的烏鴉靜靜躺在原地,呼吸微弱, 仿佛輕輕一捏就能將那所剩無幾的氣息徹底掐滅。
只有一只烏鴉?那她的胖胖呢?難道就這么灰飛煙滅了嗎?壞事做盡了的暗鴉可以活下去,胖胖就活該成為犧牲品嗎?
紀云緋越想越沒法控制情緒, 不斷上涌的怒火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噬。她死死咬住下唇, 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殺了他, 殺了他!
“阿緋, 不要。”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紀云緋轉頭,對上了身邊謝姻那關切的眼神。見紀云緋看過來, 她對著她輕輕搖頭。
紀云緋深吸一口氣,朝著謝姻露出一個“我明白”的眼神,隨后將視線投到了已經走至化出原型的暗鴉身旁的住持身上。
“為什么?”紀云緋再一次重復了這個問題,望向老主持的眼神里滿是不甘與疑惑。
話落,只見那老主持斂下眼,俯身撿起了還吊著一口氣的暗鴉,嘆了口氣后緩緩開口:“我知施主你現在的憤怒,只是你現在殺了這妖,就犯下了殺孽”
“何必為了這個孽畜而毀了自己呢?”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些什么,神情掙扎。
半晌后,他將暗鴉重新丟回了金缽里,抬眼看向紀云緋:“實話告訴施主,這烏鴉本是我師父座下的靈寵,只是性子頑劣不堪,好吃懶做,恐難成大事。”
“因此師父他有心磨礪此妖,于是給他重新編纂了一段經歷,放他去人世間歷練。豈料,這孽畜竟是學了旁門左道,逃離了師父的控制,走上這不歸路。”
“師父圓寂后追捕他的任務便交給了我,怪我先前沒能抓住機會,只是將他重傷,讓他鉆了空子遁逃,這才有了這之后更嚴重的事端。”
說罷,他朝著眾人重重行了一禮:“現下這孽畜已經伏法,還望各位施主相信貧僧一回,將其交于我等,重新教化。此后定不會再叫其惹出事端。”
“你一開始就知道,這烏鴉就是獵妖人?”紀云緋咬牙,“當時我去廟里,你是假裝不知道他的身份?為什么不告訴我?”
“現在一句輕飄飄的‘重新教化’就能將人打發了?這么久以來被他殘害的,好不容易修煉出頭的小妖,就活該被殺嗎?他是廟里的靈寵,可以重新來過,那其他人呢?他們還能重新來過嗎?”
“不說其他人,這么幾世,他追著我和謝姻不放,殺了我一次又一次,若不是謝姻出手,我早已灰飛煙滅,又哪來的轉世機會?謝姻也被他一次次重傷,甚至現在,他在我面前親手殺死了我從小養到大的朋友!”紀云緋再一次渾身戰栗起來,聲音不自覺哽咽,眼尾漸漸升起了薄紅。
“阿緋”看著身邊情緒再一次激動起來的紀云緋,謝姻心里一揪,不知怎么安慰,只能將人一把抱緊了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小聲安撫。
“阿彌陀佛。施主,我佛慈悲,向來堅信,萬事萬物都有重來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當時瞞著施主,是怕施主知曉了一切后也想現在這般,那便連引出這孽畜的方法都沒有了。逝者已逝,便成為了無法改變的過去式。現下,能做的是朝前看。”
“況且,我知你在想著那條小蛇妖”住持手伸進了金缽里,半晌后,將一個淡藍色光球放進了紀云緋的手心。
“這”紀云緋看著光球里蜷縮成一團雙眼緊閉的縮小版胖胖,一時不知說些什么。
“它是幸運的。”那老住持開口,“我保全了它一魂一魄。我知妖類向來有點魂燈的習慣,只需將它放入其中等待七七四十九天,它便可補全剩余的二魂六魄。”
“那孽畜,觸犯了最為嚴重的戒律,我們必會按照程度最高的刑罰來處置,其受到的痛苦并不亞于這些年被他迫害過的妖類。待到懲戒、教化結束,貧僧會親自帶其上門道歉。作為賠禮,貧僧會替那些被迫害過的族類修繕防護法陣,讓其安心隱居于世。”
“不知施主這下是否可以放下過往,讓這孽畜隨我回去?”
老住持的語氣誠懇,提出的賠禮也確實有用,紀云緋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與其現在殺了那烏鴉泄憤,不如饒他一命,換取更多妖類在這世上的安全。
“好,你帶著這烏鴉回去吧。但我要你立誓,這烏鴉這輩子都再無惹是生非的可能。”紀云* 緋心里始終不踏實,暗鴉這千年來給她造成的陰影早已經深刻到了骨子里去。
那住持聽后沒有猶豫,只是咬破手指在地上畫陣:“我佛在上,今日貧僧以血為誓”
血珠成串不斷滴落在地,法陣散發出一道紅光,蒼天為鑒,誓言已成。
“誓言已成,貧僧今日本就只為了這孽畜而來,便也不多打擾各位施主了。”立完血誓的住持臉色有些發白,他將裝著暗鴉的金缽收回,朝著眾人微微欠身。
紀云緋雙手捧著胖胖的一魂一魄,朝著那住持點點頭,隨后朝著其余的幾人丟了個眼神,帶著她們先行離開。
一切都結束了。
等幾人趕回到蛇蛇窟,這才發現,那些防護罩外圍的小雜兵,竟是隨著暗鴉的伏法變成了一堆灰燼,風一揚便消散了。
“你們怎么樣?”剛一到地方,被留下來應付小兵的阿莫幾人便圍了上來,關切地詢問著紀云緋幾人的情況。
“我們沒大事,你快給謝姻看看,她的尾巴”紀云緋一直都掛記著謝姻穿過那腐蝕圈來救自己的事情,此刻事情終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讓阿莫看看謝姻的情況。
聽著她的話,阿莫將視線投到了謝姻的尾巴上,而對方似乎有些心虛,將那條傷痕累累的大蛇尾往身后藏了藏。
“你你你!”阿莫被氣笑了,“你明知道你那尾巴已經夠慘的了,還要往上沖?我的大小姐,你是真不拿自己的命當命啊?”
“阿緋有危險我做不到旁觀。”謝姻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沖動,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些,腦袋恨不得要鉆到地里去。
“行了,別在這廢話了,和我回藥房,仔細檢查過再說。”阿莫無奈地搖搖頭,轉身示意幾人跟上。
風吹過樹林,相互摩挲的葉片發出沙沙的輕響,剛經歷過一場惡戰的蛇蛇窟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平靜。
只是
“嗚!!疼疼疼!你輕點!”
“嗷——謝姻!你別光讓別人輕點,你自己下手怎么也沒輕沒重的!”被狠狠掐著胳膊軟肉的紀云緋五官扭曲在一起,幽怨地看著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誰讓阿莫碰的我尾巴上的傷口疼!我沒辦法嘛”謝姻委屈巴巴地癟起嘴,眼里一片水光,看上去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呵,某人真是,逞英雄的時候沒見你考慮到現在這個情況啊。現在給我老老實實忍著。你該慶幸,這只是皮外傷,能養好,要是再想先前那般損傷到神魂,十個紀云緋來都救不起你了。”阿莫就靜靜看著謝姻裝可憐,手上動作一點沒停,幫她處理著傷口。
“那我的尾巴還能恢復之前那樣么,我那么滑溜溜,水靈靈的大尾巴,現在變成這幅丑樣子了”謝姻整個腦袋埋到了紀云緋懷里,悶悶不樂道。
“還想恢復到之前?做夢呢?頂多恢復八成,難免會有些疤痕的殘留。”見這時候謝姻還在想著尾巴好不好看,阿莫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好啦,沒事的,八成也很不錯了。”紀云緋伸手撫了撫謝姻的發頂,柔聲道,“我們姻姻的尾巴不管怎么樣都是最好看的。”
“還是阿緋最好”
“嘁——趕緊走,趕緊走,別在我這里礙眼,臭妻妻。”阿莫看不下去了,將謝姻的傷口包扎完后迫不及待的將兩人趕了出去,而后在二人還有些懵的眼神里無情地關上了藥房的大門。
“這家伙,真是。”謝姻好笑,偏過頭看紀云緋,“阿緋,某個單身蛇好像被刺激到了誒”
“噗——”紀云緋沒忍住笑出了聲,她將懷里的人抱緊了些,用鼻尖蹭了蹭謝姻的臉,“就你壞點子多,沒事刺激人家孤寡小蛇干什么?”
“不過,說到這個”紀云緋頓了頓,眼里笑意更多了些,“事情都結束了,姻姻,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所以等傷養好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