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月港 四 小天才翻譯機
“這是番茄, 這是菠蘿,這是番石榴。”
玖妹笑盈盈說,“小少爺, 那次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下手沒個輕重, 你別跟我一般計較其實只是逗你玩的。”
朱小煒真是把“好了傷疤忘了痛”這幾個字展現的淋漓盡致。
“沒事沒事。”他當即大度地一擺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趙小照:啊呸!
見弟弟伸手就要抓那菠蘿, 他一巴掌拍開。
“你是不是傻的, 沒看見那果子上都是刺么。”
朱小煒只好去拿番茄。
“這不是番茄么,我們那兒也有。”
“怎么可能。”玖妹不信,“這是美洲的野生漿果, 顏色鮮艷、有劇毒, 洋人們剛帶過來不久。”
趙小照沉著臉說:“有劇毒的東西, 你帶過來做什么?”
“這個是用來看的, 不是吃的,下一句我不就說這個了么。”
“番茄沒毒啊。”朱小煒奇怪,“這個炒雞蛋最好吃了, 要多多放蔥和香菜。”
他直接就要啃, 趙小照一把奪過去。
“沒聽人家說有毒么,這和咱們那個番茄不一樣。”他沒好氣地說,“你小子別瞎吃東西, 長點兒心成不成。”
早知道你丫這么不靠譜,就不帶你出來了。
這番茄既然教“番”,那自然和番薯他們是一路貨色,進口過來的。
一般認為是由外國傳教士在萬歷年間引進到中國兩廣地區的。
但種植并不普遍,要么觀賞、要么藥用。
都知道,蘑菇越鮮艷的越有毒。
番茄這模、這色兒, 怎么看也不像是正經能吃的樣子。
好幾百年后,到了建國后番茄才廣泛栽培,大家才都能上桌吃上了。
不過,成都鳳凰山西漢木槨墓,也出土過番茄種子。
可見番茄未必真番,咱們地大物博、啥好吃的都有,肯定也有野生番茄。
自然了,朱小煒吃的那番茄兩者都不是,是他們自己搞過來的。
玖妹本來不信,不過想著那番薯本來剛剛傳到南洋。
但幾乎就是同時,就聽說大明的京城就也開始大規模種植了。
不光京城,甚至于連北邊的河套就開始種了,這也太……
“不會是偷運的吧?”
“就是偷,也不可能這么快。”
所以他們都疑心,這大明表面說要海禁,其實內里早就偷偷摸摸……不然怎么會這么巧。
玖妹愈發覺得對面這倆小子,別看年紀小,生瓜蛋子兩個,可背景還真是深不可測。
這種人,最好是友,絕對不能是敵。
如此一看,之前著實是有些冒犯了。
若真的想要結交,有的是法子,沒必要搞得大家這么難看。
她立刻說:“之前的事,是我的錯,我一定賠罪。那個火者亞三,人就在漳州,你們要找他,我立刻就讓人喊他過來,送給你們”
說著,她一個口信遞出去。
沒到一個時辰,一個黑瘦的男子就被領了進來。
這期間,趙小照問:“你們到底要干什么?真要賺錢?哼,你們難道還缺錢?”
這玖妹的來歷果然如許呈之前調查的一樣,乃是舊港宣慰司施家的后人。
從前,他們本是一心指望大明老朱家能給他們在南洋撐腰。
他們也一直按照天朝上國的規矩,該朝貢的時候就朝貢。
本來該是雙贏。
如今只能是雙輸了。
滿刺加這么好的地方,說沒就沒了。
大明這么大的靠山,說靠不住就靠不住了。
若說之前這幾十年,南洋群雄并起,他們尚且能分一杯羹。
而且這南洋土著腦子都不如他們好使,雖有些蠻力,也是不堪一擊。
但往后……真就不好說了……
十五世紀開始,文藝復興洗禮后,歐洲國家逐漸邁入大航海時代。
葡萄牙人,就是大明人口中的佛郎機人,就是其中的先鋒和佼佼者。
香料貿易利潤豐厚,所以1487年葡萄牙艦隊成功繞過好望角,到達印度西海岸。
也是一點兒都不耽擱,1510年,葡萄牙人占領印度果阿。
1511年,葡萄牙駐果阿總督阿布奎克率領一支艦隊遠征馬六甲。
七月登陸,也就一個多月吧,八月葡軍就占領馬六甲。
如果舊港宣慰司還在的話,也不知道大明會不會出手?
數年后,葡萄牙人在東南亞的香料主要產地馬魯古群島,也就是菲律賓構筑筑堡,控制香料貨源地。
而當時的大明,正是正德嘉靖年間。
雖然名臣層出不窮,但大概沒有想到,此時的世界格局已經逐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吧。
還在弘治年間的大明,還在弘治中興的美夢中呢。
不過,南洋的華僑和土著,看著身邊越來越多的佛郎機人,大概危機意識已經油然而生了。
“玖妹。”施蘭姐說,“我看他們不只是來做生意的。”
佛郎機人來南洋諸島收購香料,聽說販賣回去之后利潤能有十倍。
他們的船大而堅固不說,炮還打的特別遠,火槍也十分好使。
她們買過一些,著實是愛不釋手。
“這佛郎機人狡詐,必不會止步于和咱們正經通商做生意。”
所謂通商,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
買賣通商,那還要本錢呢。
他們有槍有炮,直接來打,那豈不是無本萬利。
“阿娘。”玖妹主動請纓,“我先去探探風聲。”
所以,就探到這邊來了。
很快,火者亞三過來了,
趙小照上下打量他幾眼。
只見這人身形不高,臉色偏黑,倒看不出是個閹人。
“亞三什么話都會說,佛郎機話也能說上幾句,你們若是喜歡,就送給你們了。”
趙小照問:“他是你家的奴才?你說送就送?”
“奴才算不上,不過你問他認不認就行了?”
這亞三也是干脆利落,不問前因后果,直接就說:“從今往后,我就是兩位少爺的人了,但有吩咐、無敢不從。”
朱小煒好奇地說:“佛郎機話沒聽過,說幾句聽聽。”
他們這一路既然南下,自然是從四夷館帶了翻譯的。
永樂五年,大明設四夷館,以太常寺少卿提督館事。
內分蒙古﹑女真﹑西番(西藏)﹑西天(印度)﹑回回﹑百夷(傣族)﹑高昌(維吾爾)﹑緬甸八館。
后增八百﹑暹羅二館。
他們所帶的梁頤,通暹羅、緬甸兩語,但這佛郎機話,屬實是超綱了。
其實這一路上,朱小煒常和梁頤廝混在一處。
竟然只用了半個月的功夫,就將暹羅、緬甸兩語學的七七八八了,簡直是無師自通。
“厲害啊你!”
梁頤不知他們身份,但知道是朝廷的人。
不過朱小煒這年紀,只以為是跟著公船私用出來玩的。
“小煒,你可天分可太厲害了。”他贊不絕口,“以后,你便來咱們四夷館吧,都不必考試,直接就來。”
四夷館各館,都是選國子監生習譯,這也算是國家的重要人才。
教學上,緬甸館和暹羅館都是聘洋人執教。
梁頤嘆氣:“聽說永樂年間,四夷館的譯生直接就是六品的官職。”
自然,那時候也是鄭和下西洋,和南洋諸國往來最為密切的時候。
后來么,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奴兒干都司、吉林船廠、大寧衛、東勝衛、興和所、開平衛、威遠所及亦集乃舊城。
海貿舊港宣慰司、滿剌加外府、蘇門答臘官廠、察地港抽分所、古里官廠,又都被裁撤。
洪武永樂二
朝陸海相交的政策,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只能說時也命也。
“小煒,你一定就是傳說中那學語言的天才,千萬不能浪費了這才華!”
雖然也不知道這才華究竟有什么用處。
朱小煒點頭:“好。”
梁頤這邊和火者亞三交流了一些話,也算是認可了亞三的實力,不是個假冒的貨色。
眼看到了晚飯的時候,大家就先吃飯。
趙小照這才轉了個身的功夫,他小弟就和亞三火熱聊上了。
他皺眉:“他倆聊啥呢?”
梁頤豎起耳朵,搖了搖頭:“聽不出來。”
趙小照上前扯住弟弟:“說什么呢?”
朱小煒還沒說話,那火者亞三倒是激動上了。
“小少爺,您也見過佛郎機人?”
朱小煒老老實實搖頭:“黃毛么?沒見過。”
“那你怎么會說佛郎機語?”
眾人都看向他,朱小煒指著自己:“我剛才說的是佛郎機話?”
梁頤張大了嘴,怎么回事兒?之前暹羅話和緬甸話還學了半個月。
這什么勞什子佛郎機話,連學都不用象征性地學一下了,直接就會了?!
趙小照拎著弟弟的耳朵:“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
梁頤:“天才!”
小天才翻譯機?
第102章 馬六甲 千帆盡過,百舸爭流……
親愛的媽媽, 展信佳
我們已經到了月港,還算是順利。
在這邊也認識了一些朋友,其中還有一個叫玖妹的, 特別不好惹,滿嘴沒有一句真話。
你的小兒子年紀小小的, 卻已經被她所迷惑。
不過放心,長兄如父, 我現在就是他親爹, 一定會看好他的。
一個好消息,我開發出了他的一個新能力。
這小子竟然精通多國語言,目前已經發現了十二種, 正在繼續開發中。
看樣子他似乎只要跟誰說上兩句, 自己就會瞬間融會貫通, 無師自通。
媽媽, 我們下一程準備去馬六甲。
葡萄牙人應該已經到了那里,我們去打個照面。
大概過幾個月就會回去,到時候給爸爸媽媽和小核桃帶一些南洋特產。
說不定還能帶幾個葡萄牙人帶回去, 給大家開開眼界。
不知道爸爸在北方如何了, 希望他早早把鐵路建好,下一次我去宣府的大將軍府時就不用騎馬了,可以直接坐火車。
——么么噠, 你的大寶貝小照
對于朱小煒的這個新能力,張宛覺得也算是聊勝于無。
至于他們要去馬六甲……
天高皇帝遠、腿長在他們身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兒子們非要去,那也沒辦法。
“南洋啊……讓我來想想。”
張宛想看看歷史上的一些推動發展的重要人物,有沒有機會可以偶遇一下?
雖然這些人多半的狂熱的殖民愛好者,一點兒都不和平。
地理大發現的先驅哥倫布?那已經來不及了。
她和趙鳴剛來到大明的時候, 哥倫布剛剛開始第一次航行,計劃在日本登陸,不過最終是在巴哈馬群島。
如果他按照原定計劃,有可能和他們見一見。
達伽馬?倒是正是時候。
他現在就在印度,最終也是在印度去世。
只是,這封信從福建送到京城,已經過了許久了。
現在小照他們肯定是已經在海上漂了。
趙小照那性子,絕對不會就這么干等著。
所以,就算她有什么回信,那也是收不到了。
只能自求多福了,看老天給他們什么樣的奇遇了。
如果地球上整體比較溫暖,就像唐朝時,那東南亞地區估計就是一大片原始森林,不太適宜人類居住。
你看唐朝人穿的那么輕薄,他們還住在長安洛陽,一看就知道是天氣熱高。
到了明朝,大家就穿的多了,小冰河時期。
此時北方游牧民族紛紛南下,而南洋也相對更適宜居住了。
此番趙小照坐的這艘船特別的大,比之前坐來月港的更大。
越大越平穩,也可能是暈習慣了。所以,小照這次還好,沒有上一次吐的七暈八素的了。
“大少爺。”
許呈。一路上就在那邊逼逼叨叨。
“你干嘛非要來這兒,我真是想不明白,這里到底有什么?”
他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有什么?!
“就是不知道這里到底有什么,所以才想來看一看唄。”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一不小心死……”
“別說這么喪氣的話,本少爺鴻運當頭、吉星高照,怎么會掛?誰掛了我也不會掛。”
此時的許呈特別理解朝中的那些文武大臣,真的完全能夠理解他們。
你說攤上這樣的主子簡直了……還能說啥呢……
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上輩子不積德、這輩子遇上這位主子。
你說,這要是在路上又出了什么大事小事。
那不用說、他肯定就是那些史書上濃墨重彩的頭號奸佞小人。
全族上下、百八十年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可說白了,他又有什么辦法?
他不就是一個拿錢辦事兒的。
“唉。”
許呈感覺自己頭發都要白了。
*
這天清晨,趙小照怎么也睡不著覺。
所以,他也就不讓朱小煒睡,硬是把老弟拽了起來,兩個人坐在船頭晃著腳丫子看星星。
小煒打著哈欠:“大哥,你到底想看什么?”
“我也不想看什么,我就是睡不著。”
“你睡不著,我睡得著啊。”
——怎么?你睡不著,別人就不能睡?真是霸道。
朱小煒腹誹,虧得我是你弟弟,要是別人,早給你一榔頭干死了。
“知道咱們到哪兒了么?”
“不是說快到滿刺加了?”
水,至柔又至剛。
黃金水道長江,從西到東、貫穿大明,沿岸多少大城市都賴此為生。
可惜北方沒有這樣一條水道,黃河也沒法子航運。
東西開鑿了京杭大運河,如果沒有它,每年運送到北方的糧草,不知道要多花費多少人力和物力。
這水好啊,沒用多少日子就給他們送到了這用腳大概一輩子也走不到的地方。
當然,除了水,還有風。
現在天亮的早,很快天邊就蒙蒙的亮出了一點深藍。
仿佛黑夜中,有人眨了下眼睛。
這一路上他們也沿途停靠了幾個港口。
說實話,這南洋雖然不至于說是鳥不拉屎,但論起富饒、和咱們天朝大國那是差了不知道多少。
“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要背井離鄉來、到這里討生活?”
當年蒙古人南下,那是因為中原是好地方,比北方的草原好多了。
如今那些下南洋的人是為了什么?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地方有什么好的?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
空中薄薄有了一層白霧,不過很快就散去了。
天色也由沉靜的深藍,變成了靜謐的淺藍。
其實這邊的天和京城的天也未必有什么不同。
就像京城的天和宣府的天,那不照樣是同樣一片天么。
也是同樣一輪明月,在這邊看月亮、難道還能看出什么花來不成。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朱小煒居然還吟詩一首。
“我想媽媽了,想姐姐了,還想爸爸了。”
“那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想我不?”
“不太想。”
趙小照翻了個白眼:“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哄哄我開心。”
無奸不商,你這個實心眼這輩子是別想在這上面賺錢了。
“哥,咱們在這玩過之后就回家吧。”
趙小照敷衍說:“行行行。”
“哥,他們都說你這個太子、父皇這個皇帝是不能夠到處亂跑的。”
“你覺得他們說的對?”
“難道不對?”
“既然你覺得他們對,那這個太子、你來當好了。”
趙小照揶揄,“他們不都想捧你上位么,天天看我不順眼。”
他湊到弟弟耳邊,磨著牙說:“所以這次我說什么也要把你一起帶出來,要把你帶壞、帶的壞壞的。”
怎么樣,他就是這么的用心險惡。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還帶著清晨特有的一種味道,是新的一天開始。
突然,遠處另外一個方向炸開了一點點光。
天一下子就由藍變白,仿佛一個新世界突然展現在自己面前。
而在他們前面的,是一片十分寬闊的海面。
不,海面都很寬闊的。
寬闊這兩個字,完全不夠形容這里。
反正跟這比起來,京杭大運河確實只能算是一條小河道了。
朱小煒楠楠:“好……好寬啊!”
好寬的一條海道啊!
剛剛天還黑時,他們看不見周邊。
此時只見前后左右,都是張著大帆的帆船。
一艘比一艘船大,一個比一個帆大。
站在這里,只覺得一切煙波浩渺,天大地大海闊云高,而他們微如蜉蝣。
千帆競過、百舸爭流。
從前,只覺得這個“千”、這個“百”,只是個概述,是夸張的修辭手法。
如今看來,卻還不夠夸張,真是太保守了。
玖妹裹著件外袍跳到他們身邊。
“你們不睡覺在這干嘛?”
“看海。”
“海有什么可看的?”
“這地方真好呀。”趙小照情不自禁地說,“如果是大明的就好了。”
——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難道,這世上的好地方都要姓朱不成?”
“這世上的好地方,難道不可以姓朱?”
玖妹冷笑一聲,指著一個方向。
“那里,就是從前的舊港宣慰司。”
以前也沒見你們多稀奇,如今又惦記上了,哼!
趙小照正要反駁,后面突然傳來喧嘩聲。
一個人上前說:“少爺,那邊有一艘船翻了,我們救起了一個人,還是個洋人。”
趙小照來了興許,立刻跳下來。
“我去看看。”
他們坐的這艘大船,是趙小照花錢包下來的。許呈可不敢讓他們坐別人的船。
船艙里放滿了松江的棉布和各式各樣的瓷器。
棉布就在滿刺加售賣,瓷器最好是能直接和佛郎機人交易,他們出價高。
玖妹還說:“那些佛郎機人包藏禍心,你和他們往來,小心血本無歸。”
“那你想怎樣?”
“瓷器你直接賣給我們,我一定給個公道的價格……”
“然后你們再高價賣給他們,一個二道販子,賺的還比我們多,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呸!”
玖妹氣急:“真是油鹽不進,不是說好有錢一起賺么。”
“是一起賺,不是白讓你們賺。”
趙小照走到船尾,果然看見撈上來一個濕漉漉的黃毛。
亞三丟了身衣服給他,同他交流了兩句。
小煒雖然也會佛郎機話了,但是翻譯也不是直譯,還要懂得對方的風土人情等等基本情況,才能交流的起來。
不然,縱然能對話,那也是雞同鴨講。
“他說,他是來滿刺加做生意的弗朗機人,船只沉沒了,感謝我們救了他。”
黃毛:嘰里呱啦嗚啦啦嘻嚇嘻嚇
“他問我們此行去哪邊?”
“反正不去佛朗機。”
“那印度?”
“也不去。”
“那他希望,我們能帶他到陸地上,幫他聯系他的國家,一定酬勞豐厚。”
趙小照說:“先問他叫什么名字?”
黃毛講了幾遍,大家都聽不懂。
他只好寫在了船板上。
趙小照歪著頭看了看:“費爾南多……德……麥哲倫?”
第103章 麥哲倫 地球當然是圓的啦
麥哲倫, 一個即將效力于西班牙王室的葡萄牙人。
在伊比利亞半島上,葡萄牙有著狹長的沿海土地。
人口密集、資源稀缺,內陸上、又被強大的宿敵西班牙堵住了向外擴張的路徑。
擺在他們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條路了——海上發展。
十四世紀, 《馬可波羅行紀》盛行于歐洲。
在歐洲人眼中,東方、代表著財富與黃金。
麥哲倫說:“我出生在波爾圖。”
波爾圖在葡萄牙北部, 是一個貿易港口,連接葡萄牙同西歐各國。
“我們家是騎士。”
朱小煒問:“騎士是什么?”
“地主、士大夫?大概吧。”
幾年前, 麥哲倫被編入葡萄牙國家航海事務所, 參加了阿爾布奎克的遠征隊。
他的足跡離開了小小的葡萄牙和利比里亞半島,東非、印度、馬六甲,都有著完全不一樣的風光。
當然, 說的好聽是探險, 其實就是殖民么。
所謂貿易, 那是要實力相當才能開展的, 得平等且互利。
一邊倒的情況下,沒有所謂的貿易。
“大明。”朱小煒說,“我們來自大明。”
“他們哪知道什么大明。”趙小照補充, “就是馬可波羅到的那個東方。”
《馬可波羅行紀》在西方那可是暢銷書。
1271年, 馬可波羅從威尼斯出發。
經黑海、波斯,于1275年抵達了元朝的上都。
隨后,他在中國居住了將近二十年, 游歷各地,風土人情。
1292年,馬可波羅奉命護送元朝新妃從海上,經蘇門答臘、斯里蘭卡到達波斯,自己也順利返回威尼斯。
哥倫布就熟讀此書,并對東方的文明和富庶極為艷羨。
當然, 更垂涎書上所描繪的日本的滿地黃金。
1492年,哥倫布奉西班牙女王和國王之命,攜帶致中國皇帝的國書,橫渡大西洋,到達巴哈馬群島。
以后又三次出航,到達中南美洲諸島及大陸沿岸地帶。
這是發現新大陸的開始,但哥倫布只以為到了馬可波羅書中的東方世界。
他把古巴當作日本,登岸尋找黃金。
又把墨西哥當作杭州,稱當地人為印度人。
麥哲倫瞪大了眼睛,當然他的眼睛本來就大,這么一瞪就更加可怕了。
“你……你們……天吶!我的上帝!”
他激動的無語輪次。
“這……怎么會……我……”
他遠航來到這一片香料群島,所謂香料群島,是因為印尼的馬魯古群島盛產丁香、肉豆蔻、胡椒等香料,在西方頗有盛名。
“那香料群島的東面,還是一片大海嗎?”
“是啊。”朱小煒指向那個方向,“你不是看到了嗎?”
他們先在滿刺加一個港口上登陸,略做調整。
朱小煒本來是覺得黃毛挺可怕的,不過和麥哲倫聊了幾天,發現也沒這么可怕,就是大家長的不一樣、說話不一樣么。
我大明地大物博,很多人說話也不大聽得懂,這都不叫個事兒。
自從知道,他們是來自傳說中那古老神秘的土地之后。
小麥也不著急跟自己的船隊聯系了,就天天粘著小煒,問他們什么時候回去。
趙小照說:“我們剛出來,不急著回去。”
“不急不急。”小麥說,“那你
們回去的時候,帶上我行不行?”
他今年也才二十出頭,叫小麥正合適。
本來他落水之后又受了傷,正要好好養一養。
可如今簡直是容光煥發,眼珠子都顯得比之前的要圓要大。
他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地圖。
“這是我的朋友、占星學家法力羅亦計算出香料群島的位置。”
小煒疑惑:“占星學家是什么?”
趙小照說:“就是欽天監那群老頭子。”
小麥指著地圖的東面說:“我認為,這片大海以東就是美洲。”
他堅定地說:“而且,地球一定是圓的。”
小煒說:“地球本來就是圓的啊。”
小麥大驚:“你也覺得地球是圓的?!”
“跟我覺得不覺得沒關系,地球本來就是圓的,哥、你說是不是?”
“當然。”
“那,你們那里每一個人都認為地球是圓的?”
小麥心中驚嘆,果然是神秘的文明古國,大家的科學素養竟然這樣高。
古希臘數學家畢達哥拉斯,他就認為地球是圓的。
這些年來逐漸有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地球是圓的,哥倫布就是懷著這樣的信念而想要開辟去印度的新航道。
“這倒不是,但我爸爸媽媽是這么告訴我的,他們說東漢的張衡就支持地圓說。”
麥哲倫想想也是,有設想,也要有證明。
不然誰也無法完全說服誰。
其實之前,他就試圖向葡萄牙國王申請組織船隊去探險,進行一次環球航行。
只要他們一路向西能夠再回來,這不就能完全證明地球確實是圓的了么。
可是,國王拒絕了他。
“開辟新航路?”國王搖頭,“東方貿易已經得到有效的控制。”
從馬德拉群島、亞速爾群島、佛得角到非洲好望角,再到美洲,那都是他們的。
“我們很快就將占領他們,有什么必要去開辟新航道。”
——你以為我的船、我的船員是大風刮來的么。
冒險、那是為了高收益。
都已經有高收益了,為什么還要冒險,我吃飽了撐得么。
麥哲倫十分沮喪,他很快就要離開這里回到葡萄牙了。
估計,他會被解雇。
那誰能幫助他實現心中的夢想呢?
他想,也許只能找西班牙了。
自然,西班牙葡萄牙那是宿敵。但無所謂,誰能支持他實現夢想,誰就是他爸爸。
也不能空著手去,麥哲倫還自己制作了一個彩色的地球儀,準備獻給西班牙國王。
當然,他們也未必會同意。
那就只能再找別的國家了。他是不會放棄的。
可是在歐洲,能有能力替他組件如此龐大艦隊的,一共也沒有幾個國家。
“這個送給你。”
麥哲倫將自己親手繪制的彩色地球儀送給小煒。
“感謝你們救了我。”
“不客氣,小事一樁。”
小煒接過來,這也太粗糙了吧。
算了吧,禮輕情意重。
“我有個更好的,我——”
趙小照一把捂住他嘴。
這臭小子,他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拉的什么屎。
他們這次出來時帶了地圖了,這小子肯定是要把自己的地圖給小麥。
“你是不是傻的。”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他和咱們又不是一路人,這樣的機密怎么能隨便告訴別人,你這個敗家子!”
——哼,那群大臣還嫌我不好。
——要是你們未來的主子是朱小煒這樣的二貨,我看你們上吊都來不及的。
趙小照冷笑:“其實你我兩國早有交手,那都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你們的船隊抵達了我大明的南方,還妄想登陸,給我們打了回去。”
“啊,還有這事?其實我們也只是想要貿易。”
“哼,還不是打不過的退而求其次。”
碰壁之后的葡萄牙人根本沒有死心,一直在廣東沿海徘徊尋找機會。
他們逐漸增加人手,看看有沒有什么合適的島嶼可以建設堡壘,順便掠奪一下周邊的居民。
不過相比貿易,麥哲倫更關心他的航海大事業。
他奇怪:“既然你們許多人都認為地球是圓的,那為什么不進行環球航行?”
趙小照豎起兩根手指。
“這兩者之間沒有關系。認為地球圓的人,不用環球航行,他就信。不相信的人,他也不會去參加。”
不過,在麥哲倫的理解中,大概覺得他倆的爸媽遇到的是和自己一樣的困境。
一定是這大明的國王不資助他們進行航海活動,航海、那多燒錢啊。
至少得四五艘大船打底吧,百來十號船員,各種物資什么的,還得有武器,還得命好。
就算命好,這四五六艘船,能有一兩艘最終返回故土就已經是上帝保佑了。
冒險,從來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它依舊激勵一代又一代的人前進。
趙小照知道他的想法:“我們和你們國情不同,你們葡萄牙不過九萬平方公里,我們大明可是有九百九十七萬平方公里,是你們的一百倍。”
當然,若是只算兩京一十三省,那就四百多萬平方公里,這也是葡萄牙的五十倍么。
“我們自己的日子過的好好的,子給自足的小農經濟,不用和外頭做生意。”
小麥不信:“那我聽說,這滿刺加的棉布很多都是你們明朝賣過來的。”
經濟全球化的浪潮席卷而來,你想躲也不行。
“難道,東方就沒有缺少的?”
怎么沒有。
別的不說,白銀啊。
大明缺白銀啊。
第104章 麥哲倫 二 歐洲,亂起來可就是二十幾……
中國地大物博, 但銀子確實不太夠用。
法定貨幣是銅錢,但銅也不是很夠。
而且銅錢面額小啊,攜帶又不便。
買買菜買買米什么的沒問題, 大額交易那不行。
到了明朝,黃金白銀的產量就更加少了, 開采難度也更大。
唐朝時據說有三十五處開采點,但明初國內每年產金產銀統共就三十萬兩。
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啊!
三十萬兩金銀……能干什么?
貴婦人還得打點兒金戒指金項鏈什么的, 有錢人還得用些金碗金筷子什么的, 這就分掉不少了。
怎么能滿足日益繁榮的市場需求呢。
所以你看,本來產量就少,古代的有錢人又特別喜歡金子銀子。
不僅活著的時候喜歡, 死了之后還希望, 要把這些東西全部帶走。
——兒孫自有兒孫金, 我的金子我帶走。
你看看, 南昌海昏侯出土了多少黃金。
黃金器皿都不說了,光是金餅就有385枚、大馬蹄金17枚、小馬蹄金31枚、麟趾金25枚、金板20塊。
加起來有二百三十斤,真是閃瞎了他們這群窮鬼的狗眼。
張宛:“等實在沒錢的時候, 咱們就去把他的墓挖了吧, 補充一下財源。”
地點就在南昌市新建區大塘坪鄉觀西村。
地理坐標為——東經116°24′17“、北緯28°51′28”。
當時就是因為南昌的古玩市場上,竟然出現了金龍,還是真的純金打造的。
“一定是哪個專業團隊下斗搞來的。”
于是, 順藤摸瓜就查了過去,果然確定了海昏侯墓的位置。
并且墓周圍盜洞多多,從五代十國到2011年,盜了上千年呢。
不過相對于這種小打小鬧,他們若要干,那就得來個大的, 拿個干干凈凈、一個不留。
曹操設立“發丘中郎將”與“摸金校尉”,不就是干這個的么。
這不叫盜墓,這叫考古。
你想想,上下五千年,多少皇陵大墓啊,除了短暫的簡潔之風,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厚葬。
這些金銀埋入地下,不就無法流通了么。
摸金校尉:這么說來,我可是為經濟循環作出了突出貢獻呢。
——我不生產金銀,我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
言歸正傳,雖然朝一直沒有將白銀作為官方的貨幣。
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實際上白銀已經獲得了這個地位。
特別是在張居正改革之后,一切稅收都以白銀結算。
這正是因為十六世紀西班牙在美洲大量開采黃金白銀,又用它們從中國持續購買絲織品和瓷器。
如此一來,源源不斷的白銀流入了大明。
不過,明末隨著世界局勢的動蕩,流入明朝的白銀銳減,客觀上也造成了明末經濟崩盤。
所以說,雖然明
朝相對獨立且封閉,但既然作為世界的一員,實際上已經卷入了浪潮之中。
不管你想還是不想。
“小麥啊。”
趙小照勾肩搭背,“如果一個別的國家愿意資助你環球航行,你是不是就愿意改變國籍加入這個國家?”
“當然啊,我愿意。”
麥哲倫半點兒都沒猶豫。
感覺他要是猶豫那么一秒,都是對金主的不尊重。
趙小照訕笑:“你這是有奶就是娘啊。”
給他倆翻譯的朱小煒頓了頓:“哥,你這話也太糙了,能不能文明一點兒。”
小麥還茫然:“什么意思?”
“一個東方的諺語,就是說你……”
老弟文化有限,趙小照補充:“識時務者為俊杰。”
在他們心中,國家就是公司。
你愿意給我干、我就干。
你不愿意給我干、我就找別人干。
想想畢竟是歐洲,可以理解,就想春秋戰國時期,效力誰不是效力啊。
在三國,呂布三姓家奴還被人詬病。
你看看到了兩晉南北朝,這都不叫個事兒。
在中國,就算是亂、那也是一盤散沙。
這要在歐洲,亂起來那可就是二十幾盤散沙了。
“大哥。”小煒悄悄問,“你什么意思呀?”
“我想資助他環球航行。”
“你有這錢么?”
“沒錢回家要唄。”
“那不叫你資助,那叫爸爸媽媽資助。”
如果是掏自己的錢,那叫他倆資助。
如果是掏國家的錢,那叫大明資助。
“想讓大明資助麥哲倫環球航行?”
“我看你是想瞎了心了。”
鄭和能七下西洋,一是生的好,開國的時候、大家都斗志昂揚。
二是領導是朱棣,他牛掰,他想干啥就干啥。
——不行?
——你算老幾,你跟我說不行,滾!
就你后面這些皇帝,你有這魄力不。
現在就算大明自己造船,大臣估計都不讓的。
更別說你竟然還想讓一個黃毛的洋人,你雇傭他去下西洋?
——我們花錢?讓他去!
——這到底是圖啥呀?
別說大臣們不同意了,這事就是讓他們自己想,那也覺得不能干。
“哎呀,地球本來就是圓的,讓他從我們這邊出發,穿越太平洋,穿過美洲,最后抵達歐洲。”
這彰顯我天朝大國風范。
反正現在歐洲工業革命也沒起來呢。
葡萄牙就算是槍炮厲害一些,現在大明也是燧發槍了,高過你們檔次。
重要的是,帶上他們的紅茶,推廣到歐洲。
要知道,真正紅茶在歐洲大放光彩,那都要到了萬歷年間了。
那個時候的海上的霸主,都已經換了好幾輪了。
既不是先驅葡萄牙,也不是后來居上西班牙,而是“海上馬車夫”荷蘭了。
是荷蘭,不是河南哦。
干脆這回他們就直接一步到位,和荷蘭做生意算了。
以后還可以接單做定制瓷器,定制的更貴。
你看這下,第一次環球航行的,是咱們大明。
開辟新航路的,也是咱們大明。
把紅茶瓷器紫砂壺賣到歐洲的,還是咱們大明,
至于麥哲倫,那不就是借他一個名兒么。
咱們要是有自己的人也行,捎帶他一個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
這時候的船,也就是帆船,又不是蒸汽船,我們又不是造不出來。
“那咱們的茶葉賣多少錢呢?”
朱小煒也把這茶葉的成本估算了一下。
這海上的成本那就不好說了,運輸成本這么大,損耗也大。
嗯,估計至少得賣他個二十倍。
奢侈品么,還是國外的奢侈品,那當然得貴了。
不貴他們還以為是假貨呢。
這紅茶雖然在咱們國內目前沒啥銷量,大家愛喝的是綠茶。
但誰讓它保質期長呢,你歐洲也喝不上綠茶啊。
“咱們給它精美的包裝一下,多多增加附加值。”
反正也是賣給歐洲上層社會的,他們搜刮民脂民膏,我們賺他們的呃錢。
沒有最貴、只有更貴。
“用瓷器裝茶葉,再配上紫砂壺……”
趙小照喜滋滋想著,覺得自己只要壟斷了這條貿易通道,大明首富指日可待。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手頭真的沒錢,得借。
這親父子親母子,那都得明算賬。
這一借錢,就不好說了。
這夜,趙小照喝多了,給許呈扛回去睡了。
小煒給小麥添酒加菜。
“小麥啊,你環球航行需要多少船、多少人、多少錢?”
“大船不能少于五艘,人、二百以上,錢……反正需要一些物資,淡水、食物、武器。”
“你之前的想法,是從你們葡萄牙向西航行,沿著美洲的海岸線一路向南?”
“是的。”麥哲倫點頭,“找到通往南海的海峽,穿過這片位置的海域,應該就能夠回到這里了。”
然后從這里回歐洲,那不就是輕車熟路唄。
“那你有沒有想過……”朱小煒說,“如果從這里一路向東呢,直接進入這一片未知海域,照你的設想,就能夠到達美洲。”
“可那樣風險就更大了。”
第一種方案,至少一開始的路還是前人走過的,而且可以沿著海岸線。
如果是直接向東,那直接就是茫茫然不知天地為何物,直接駛向世界盡頭。
小煒認真問:“那如果明朝資助你環球航行,指定你走東線,你愿不愿意搏一搏?”
麥哲倫眼前一亮,思索片刻:“我愿意。”
“是為大明航行。”
“我愿意為大明航行。”
——你們出船、錢、人,我出我一個。
我不光有無窮無盡的勇氣,還有豐富的實踐知識啊。
至少他到過東非,還從葡萄牙來到了印度和馬六甲。
這樣的人,大明還真找不出來。
晚百來十年,徐霞客倒是可以和你交流一下心得和體會。
“這樣,你就是為大明開辟新航路,而不是為葡萄牙或者西班牙或者歐洲任何一個國家。”
“我愿意。”
小煒想了想,行吧,看我能不能給你搞個大明的戶籍。
當然,首要的、先搞錢。
“哼,憑啥什么都讓我哥搶先。”
他是老大、我是老三,嫡長子繼承制,大明是他的了,我也不和他搶。
我就在外頭自己搞點兒產業么,還不行么。
第105章 鳥屎威 一只五色花斑鳩
既然趙小照都沒有錢, 那朱小煒自然也木得錢。
一個大窮光蛋,一個小窮光蛋。
當然、他也可以回家要錢,管爸爸媽媽借錢。
至于還不還, 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但是——
“要是不用花他們的錢,自己就能把這件事給辦成了, 那豈不是妙哉。”
而且那什么新航路、什么美洲、什么歐洲,他也想去見一見。
關鍵就是沒錢。
“哥。”朱小煒說, “咱們現在回家要錢, 那太遠了,有沒有近點兒的弄錢的法子?”
“有啊。”趙小照大拇指往后邊一指,“這次不是帶了槍么, 直接搶就行了。”
“啊——這不大好吧。”
我大明、禮儀之邦
, 不是那些野蠻人。
趙小照拍胸脯保證:“放心, 錢在路上了。”
他來這個之前, 就覺得自己一定要用大錢。
就算不用,放自己手上也行啊,誰也不嫌錢多。
再說他手上現在也有了不少小弟, 手里沒把米、連雞都攏不住。
“那個, 我有一個任務交給你們。”
“殿下您吩咐,刀山火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哎,沒這么夸張, 很安全、很不艱巨,就是有點兒累。”
這幫人都是在北境殺人放火慣了的。
殺人好說,當兵不就干這么。
至于放火,大明九邊,每年秋天,都要出動夜不收燒秋呢, 還不是輕車熟路的、手到擒來的。
趙小照攤開地圖,指了指一個地點。
“這不江西么?”
“對,他們去這個地方買下這塊地,先蓋上大宅子……
表面上蓋上大宅子,反正把地一圈,圍墻起的高高的,這年頭又沒有無人機,天知道你在里頭干什么。
你就是挖到地心,外人也不知道啊。
朱小煒張大了嘴:“啊,大哥,你竟然盜墓?!”
“說這么難聽,這都是民脂民膏,我取之不為過。”
你看啊,二百五十斤黃金,就是125000克。
一克黃金就算600,那就折75000000.
七千五百萬吶!
怎么也夠這么一趟的花費了吧。
“哥,你這也太陰險了!”
朱小煒捶胸頓足,他吃虧就吃虧在年紀太小了,沒有自己的人手。
可惜可惜。
“我都想好了。”
趙小照隨手抓了一把香料。
“這小麥也不必帶回北京,先把他帶南京好了。”
京城頑固多,就愛說東說西、沒問沒了的。
“我都想好了,讓父皇把南京給我,南京不是也有六部么,以后這南京六部就歸我了。”
他喜滋滋盤算:“北京的是大朝廷,南京的是我的小朝廷,完美。”
他們干他們的,我們干我們的,看誰干的好。
朱小煒:???
哥,你這是覺得明朝太安生了,生怕他們打不起來啊。
趙小照捋了捋自己的一頭秀發。
“這地方暖和,冬天待著挺好的,不像京城、凍得半死。”
“哥,我看應天也挺冷的。”
小煒滿臉黑線,“你該不會要把你的南京六部變成滿刺加六部吧?”
趙小照居然還認真想了想,轉頭說:“南京六部是我的,要不、滿刺加六部給你?”
朱小煒:……
那邊,玖妹蹦蹦跳跳過來。
“我阿娘回來了,今天晚上請你們吃飯,去不去?”
“別是鴻門宴吧。”
“愛去不去。”玖妹翻了個白眼,“不去,菜全都喂魚。”
*
施家如今的勢力范圍在爪哇,那里華人很多,也形成了自己的一方勢力。
《金瓶梅》第2回 ——“那人一見,先自酥了半邊,那怒氣早已鉆入爪洼國去了。”
爪哇,好名字。
“那里天氣長熱如夏,田稻一年二熟,但沒有大麥小麥。”
玖妹如數家珍。
“蘇木、白檀香、肉豆蔲、蓽撥、斑貓、鑌鐵、龜筒、玳瑁,都是我們的特產。”
“還有奇禽,諸如白鸚鵡、紅綠鶯哥、五色鶯哥、鷯哥,皆能效人言語。”
“另有珍珠雞、倒掛鳥、五色花斑鳩、孔雀、檳榔雀、珍珠雀、綠斑鳩。”
“至于水果就更多了,芭蕉子、椰子、甘蔗、石榴、蓮房、莽吉柿、西瓜。只是沒有桃李。”
小煒點頭:“那下次讓他們運些桃子李子過來,說不定大家愛吃。”
他則是把這些東西全都帶回去。
“我就是京城最亮眼的仔啦!”
“帶些香料就好了。”趙小照嫌棄地說,“水果不好放,這鳥雞更是麻煩。”
“不麻煩啊,它們還說說話唱歌呢,路上可以解悶兒。”
“你就不怕,它們一邊唱歌,一邊拉屎拉你頭上?”
小煒:……
這施蘭姐穿了一身當地的服飾,十分鮮艷,人也長的漂亮。
“姐姐,你真好看。”
蘭姐見小煒一臉癡呆相,摸摸他腦袋笑道:“你叫我女兒姐姐,怎么也叫我姐姐?”
“你是九妹的阿娘?”小煒拼命搖頭,“哪里是母女,完全就是姐妹。”
趙小照:肉麻。
“施夫人。”
“趙小公子。”
蘭姐果然不是玖妹這樣的小丫頭,一眼就瞧出這兩位少爺絕非等閑之輩。
都不必說他們,就他們身邊這些侍奉的人,隨便一個都夠讓別人喝兩壺的了。
許呈:沒錯,正是在下。
“小公子遠道而來,我應該盡地主之誼,多玩幾天。”
她話鋒一轉,“聽說,你們救了一個佛郎機人?”
“是。”
“只是救一下?”
“如今聊得不錯,他還準備和我們一起去大明看看。”
“這些佛郎機人包藏禍心,眼中只有利益,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他見到我大明國富民強,一定就不敢造次了。”
“是么。”蘭姐似笑非笑,“如今的大明,也不見得就是以前的大明了。”
花無百日紅。
江河日下,也是每一個王朝的常態。
不過么,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她雖然也不相信,這弗朗機人能把明朝如何了,最多是隔靴搔癢。
不過,他們虎視眈眈,若真想動手拿下滿刺加爪哇這些,卻也不是沒有辦法。
“蘭姐。”趙小照挑眉,“我給你打個賭。”
“什么賭?”
“少則三五年、多了八九年,這滿刺加就改姓黃毛了。”他揶揄,“到時候、你們就是給人家打工的了。”
打工,這還是好聽的說法。
打工牛馬,起碼那表面上也是平等的。
就以現在歐洲那群“海盜”的作風,還不知道把你們當成第幾等人呢。
就算真的是打工。
給誰打工都是打工、但多一層主子,就多一層剝削。
這話給蘭姐也逗笑了。
她懷里抱著一只暹羅貓,一只乖巧地盤坐著。
她摸了摸貓咪順滑的皮毛:“怎么,難道你們還能說服明朝的皇帝派兵幫我們不成?”
明朝的重兵都在九邊,南方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他們這些人,縱然有時候違背禁令,往來兩廣福建,也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
大明,已經不是洪武永樂的大明了。
“現在弘治也不差啊。”
后面就是他了,他年號不是“正德”么。
不過,在他看來,“正德”這兩個字不好。
西夏皇帝李乾順曾用過不說,寓意也不咋的。
端正德行?怎么,他德行不端么?
不過,他現在暫時也沒想個特別滿意的出來,不著急、慢慢想想再說。
他正要說話,就見一只五色花斑鳩從外頭飛了進來。
噗嗤噗嗤轉了一圈,然后精準地在他腦袋上“啪”的拉了一泡屎。
趙小照的臉瞬間綠了。
玖妹跳進來,看著他頭頂一小坨,噗嗤笑了。
“哎呀,沒事啦,小事。”
趙小照罵罵咧咧擦了頭上的狗屎。
“你這什么意思,一來就給我一個鳥屎威么?!”
第106章 太康 一 下西洋,那不是得一路……
十五到十七世紀, 有個響亮的名字——大航海時代。
那時候,全球各個大國只忙兩件事。
一是搞外貿。
二是搶地盤。
陸軍可以稍微差一點兒,但海軍必須所向披靡。
什么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啊, 英國的日不落艦隊,葡萄牙的奧斯曼艦隊, 都是鼎鼎大名。
說起來,大明三百年。
海軍從來都是戰無不勝, 一次都沒輸過!
葡萄牙, 是第一個想試探大明實力的。
所以“屯門海戰”、“西草灣之戰”,都被大明水師打得落花流水。
葡萄牙之后,荷蘭也想染指, 就是“料羅灣海戰”了。
張璁迎著晚風, 背后是夕陽。
長長的一支船隊, 足有七艘大船。
頭看不見尾、尾也看不見頭, 只能看到一片片白浪翻滾。
“張大人,您倒是一點不暈船。”
張璁說:“我是溫州府永嘉縣人,東瀕東海, 南毗福建。”
小時候, 他也做過船,但這么大的船,還真是頭一次。
自從接到任務, 又上了船,他的心中著實忐忑。
“此行,到底是何目的啊?”
作為禮部官員,需要出使他國也不奇怪。
雖然除了北元蒙古這些,也很久不需要有別的出使了。
而到北方,顯然是用不著坐船的。
若是南方?
南洋?
且看這只船隊的配置, 只去南洋那著實是太過于奢侈了。
往返幾次都是綽綽有余的。
這和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縱然是比不上,也是遜色不多了。
“難道是西洋?”
咱們一般認為,鄭和船隊最遠到達非洲東海岸,就是肯尼亞和坦桑尼亞一帶。
但國外看法也不一樣。
李約瑟說:“1420年鄭和的艦隊已越過好望角。”
澳大利亞人菲茨拉德說:“鄭和的船隊有可能到達澳大利亞西北的達爾文港。”
馬來西亞學者祖菲加:“1422年,鄭和到了南極。”
鄭和:???
張璁有些緊張了,什么好望角、澳大利亞、南極他一個不知道。
但他也聽聞,前幾年就有弗朗機人在東南沿海挑釁,被他們給打了回去。
“這群黃毛十分無禮,但槍炮頗為厲害。”
既然無禮,那和這些人又有什么話可說的。
槍炮厲害,有咱們大明厲害么。
而且這只船隊領頭的船,叫“太康”。
太康公主?
那不是皇帝皇后的心肝大公主的封號么。
“哪有用公主的封號做這個的?”
“高一點,高一點,再高一點。”
小核桃很滿意地看著旗幟高高懸掛。
“怎么了,我的封號這么好聽,用它不行么。”
古代沒有導航,但照樣可以在大海中遠航。
白天用指南針,夜間則觀看星斗、水羅盤定向。
至于船隊,每艘船白天靠懸掛和揮舞各色旗,組成相應的旗語聯系。
到了晚上,就用大燈籠反映航行情況。
就算是不幸碰到霧天大雨、能見度差……
小核桃看著身邊的銅鑼、喇叭、螺號,這不是還有它們么,一切盡在掌握。
張宛看著面前的一塊塊大金餅,嘖嘖:“趙小照真是出息了,都能瞞著我們干這個了。”
趙鳴剛從河套回來,一進屋就被一大堆黃金燦燦閃瞎了眼睛。
“這怎么回事?”他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看什么都像是金子?”
“你兒子出息了。”張宛冷哼,“他自己找人去給劉賀的墓扒了,搞了這么些金餅出來。”
說出去真是丟死人了。
他們是皇家,皇家好不好。
要搞錢的法子多了去了,就非要去扒人家的老墳么?!
是,她是說過這事兒,但她那不是開玩笑的么。
哪知道,這臭小子還真的給聽進去了。
真是好的不聽,這些玩意兒一個字他也不放過的。
“真缺錢,大不了抄個家么。”
賺錢的理由都寫在刑法上了。
但現在,他們不就是寫刑法的人么,哈哈。
就算他們違法了、犯罪了,誰來審判他們?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都是忽悠人的。
“哎呀。”趙鳴說,“挖就挖了,不過他要這么多錢干什么?”
“還用問,一定是要出海。”
“那不行。”趙鳴斷然拒絕,“他不能亂跑,他是太子啊,儲君啊、備胎。”
“哼,之前只是讓他去福建的,他卻帶著老三去了南洋,還是先斬后奏。”
孩子大了,到了叛逆期了,真是太不聽話了。
看回來不打斷他的狗腿。
“不過,現在也是必須要出去了。”
再不出去,就趕不上時代潮流了。
別以為他倆每日在宮里無所事事,吃喝玩樂,他倆也忙的很呢。
“這一次也不必太大的船隊,有個五六艘就可以了,我這蒸汽船也快成型了。”趙鳴想了想,“讓汪直去吧。”
鄭和是太監,汪直也是太監。
汪直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汪直自己也沒有想到,本來二十出頭就退休的他。
三十好幾再就業,居然一干就停不下來了。
汪直前腳才跟著他從河套回來,后腳就被告知要往東航行,下西洋。
汪直:???
“下西洋,那不是得一路往西么?為什么往東?”
一旁的小核桃說:“這你都不知道,因為地球是圓的啊。”
*
當然,除了汪直,船隊還得有各種各樣的人。
懂技術的、懂航海的、懂做生意的、懂外交的、懂打仗的、懂忽悠的。
“小照不能去,不過后面我給他安排的人,得先去培訓培訓。”
這人選,也早就安排好了。
張璁,就是以后給兒子安排的內閣首輔。
不好意思,道長、搶了你的人了。
張璁,是弘治十二年的進士。
雖然這一年科舉出了春闈舞弊案,又沒有選庶吉士。
但對于張璁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
他才二十出頭,弘治十一年剛剛中舉,原以為總要蹉跎幾次的,沒想到第一次會試竟就中了。
“天才,我就是天才!”
看來,張璁對自己還不太了解。
他哪是蹉跎幾次啊,他直到正德十六年,第八次會試才金榜題名。
那時候都四十多了,人生已然過半。
本來照這個情形,他在六部能當個郎中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啥事都要講個先來后到。
但是,不怕來得晚,就要來得巧。
張璁剛剛高中,朱厚照就掛了。
和張璁名字十分相似的興獻王世子朱厚熜,臨危受命、來到京城,準備黃袍加身。
不過沒想到,這黃袍加身也不容易。
內閣首輔楊廷和當即就給了咱們道長一個下馬威。
道長那時候多年輕啊。
即使斗爭的手段有些青澀,但斗爭的眼光還是十分敏銳的。
同樣敏銳的還有禮部張璁。
他立刻義無反顧站在了道長身邊,力折廷臣,迎合帝意,深受嘉靖信任。
之后一路青云直上,當到了內閣首輔。
“要我說,雖然張居正是很厲害,但我還是想要張璁這樣的首輔。”
張璁清廉自守,勇于革新。張居正改革的許多政策,也就是從他這么開始試點的。
李東陽這種,也就是面子上好聽一點,真沒什么大用。
所以,那年春闈案,禮部閱卷兵荒馬亂的時候。
趙鳴悄悄讓人給張璁的卷子挑出來了,提前二十多年讓他中舉。
少年之戒在于斗。
四十多的張璁都能斗志昂揚。
如今才二十出頭的他,更加是一柄利劍。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給這一柄未來的利劍,磨出些與眾不同的花樣來。
“老婆,給咱們得船取個名字吧。”
張宛正在想,小核桃脆生生地說:“叫我的名字。”
趙鳴和張宛都轉頭看向她:“
你?”
小核桃噘嘴:“不行么。”
“行。”
怎么不行。
第107章 太康 二 我的金子…我的船…我……
“嗚嗚嗚。”
看著白浪漸漸遠去, 趙小照一屁股坐在碼頭上,捂著臉哭哭啼啼。
“我的金子……我的船……我的人……嗚嗚嗚、都沒了、都跑了……”
他越哭越是傷心,就差直接打滾了。
“行了。”張翼說, “少爺,這不是還有我陪著你么。”
“你有什么用……嗚嗚嗚……”
這話張翼聽了可不高興了。
“嫌我沒用, 我現在可就找一搜船跟上去了,還來得及。”
說著他拔腿就跑。
“別啊。”趙小照趕緊抱住他腿, “這群沒良心的都跑了, 你不準再跑了。”
此番出海,還是在太倉港。
論架勢,大概是遠遠不如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
不過, 真的見過當年盛況的, 也早就作古了。
口口相傳, 只會是越傳越邪乎。
聽著簡直不像是出個海, 而像是艦隊要沖出太陽系了。
趙小照抹了把臉,恨恨然爬起來。
“哼,爸媽厚此薄彼, 一碗水都不平。”
——憑什么他倆能去, 我不行?!
如果,只是小核桃和小煒他倆其中一個去了。
他的心態還稍微平衡那么一點兒。
現在兩個都走了,就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這兒?
真是欺人太甚!
而且, 憑什么這船叫“太康”?
它就應該叫“太子號”!
“我的錢!這都是我的錢!”
之前,麥哲倫激動地對小煒說:“所以說,你是明朝的王子!”
朱小煒點頭:“是啊,這是我姐姐。”
“哦,尊貴的公主殿下。”麥哲倫贊美,“您真是太美麗了。”
小核桃昂起頭, 臉上寫了四個字——“那是自然”
“不行。”趙小照臉色鐵青,“他倆不能去。”
——除非我也一起去。
“殿下。”汪直說,“陛下對您,有另外的安排。”
趙小照:既然我去不了,那誰也別想去。
他拎著弟弟妹妹的后脖子,一只手一個。
“哥。”朱小煒連連求饒,“別啊。”
小核桃白了他一眼:“現在和我們講平等了,那太子怎么不也輪流做?”
——老大你是大太子干一四。
——我是二太子干二五、老三是三太子干三六,星期天休息。
“行了,我們這次先去探探路。等我們回來,你把太子的位子傳給我,你也接著去不就成了。”
趙小照咬牙想了半天。
“說好了,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
小照說:“還有,怎么只有太康,我還要威武大將軍號。”
“行,給你換。”
縱然那日他是忍氣吞聲認了。
可看著他的“威武大將軍號”揚帆遠航,小照還是淚如雨下、怒從心起。
“我生氣了!”
“所以呢?”
我不回北京了。“他氣鼓鼓地說,“那群難纏的家伙,就讓皇帝一個人搞定去吧。”
他不僅不回去,他還要在這里無法無天、為非作歹。
到時候找家長,看他們頭疼不頭疼。
*
明朝士大夫,盛行雅集宴飲,詩文唱和。
其實,這也是由來已久。
唐武宗時,詩人白居易在洛陽龍門香山,與胡杲、吉旼、鄭據、劉真、盧真、張渾、狄兼謨、廬貞八位耆老燕集。
后繪成《九老圖》,為千古美談,后人多有效仿。
不過,與前代參與者多為致仕官員或山野名士不同。
明朝官員的雅集,大家可都是在職且高位。
“你要是被貶了、落魄了、不干了,那大家可就不帶你玩了。”
要知道,在科舉制度成型之后,同榜題名者均可稱“同年”。
同年之誼,這可是官場最重要的關系紐帶了。
當年,北宋嘉佑二年龍虎榜,就涌現了蘇軾為首的眾多人才。
可惜,他們后面也多被卷入了北宋紛繁復雜的黨爭之中。
而英宗天順八年甲申年,也有一波年輕人金榜題名。
其中就有當今內閣首輔李東陽。
如今,整整四十年過去了。
滄海桑田,這一科的進士宦海沉浮四十年。
有不幸命短掛了的,沒法子。
有依舊默默無聞的,無所謂了。
也有,或一步一個腳印、或平步青云的。
他們在朝中,資歷也有了,年齡也上去了。
對吧,四十年工齡了,這只要活的夠長,論也該論到他們了。
其中,有十個最為位高權重的——
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李東陽
都察院左都御使戴珊
兵部尚書劉大夏
刑部尚書閔珪
工部尚書曾鑒
南京戶部尚書王軾
吏部左侍郎焦芳
戶部右侍郎陳清
禮部右侍郎謝鐸
工部右侍郎張達
五個正二品尚書,一個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使,四個正三品侍郎。
這十個人,十足的權傾朝野啊。
其中,最年長的閔珪已經七十多了。
就是年紀最小的李東陽,也已經五十七了。
其中,九人在北京朝中,王軾則任職于南京。
弘治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適逢王軾從南京來朝。
機會難得,十個人就在老大哥閔珪宅第聚會。
把酒言歡,追憶往昔崢嶸歲月、暢想未來。
“賓之。”
這樣的大喜之日,王軾雖然心里開心,但看見李東陽,簡直要哭出來。
“太子……”
那個太子,他真是不想說。
李東陽安撫說:“太子殿下年少,正應該多多教導,總會懂事的。”
唉,這話從太子三歲就開始說了。
這太子都十三了,屁用沒用。
王軾只好轉頭就去找焦芳。
雖然 不是吏部的一把手,但他不管了。
“孟陽,想法子讓我離開南京吧。”
就算不回京城,去別的地方任職也行啊。
天南海北、總有他一席之地。
“這個南京,我真是干不下去了……”
太子,他真是太難伺候了,嗚嗚嗚。
“用敬賢弟。”閔珪一邊品酒一邊說,“你再難,還能有賓之難么。”
李東陽是內閣首輔,但他主要工作是戶部尚書,那個是順帶的。
戶部管錢。
皇帝要下西洋。
李東陽:“沒錢。”
不是他哭窮,是真的沒錢了。
這幾年,皇帝那真是花錢如流水。
花起錢來,也是花樣百出。
去年,他硬生生讓人從宣府修了一條什么“鐵路”到京城。
大同到宣府也有一條。
之前京城冬天總是缺煤,燒樹燒的京郊的山都禿了,現在倒是緩解了。
聽說,大同那邊挖煤都用什么“蒸汽機”抽水。
你給這機器燒上煤,它就能一直抽一直抽一直抽。
那火車也是,只要上足了煤,能從大同一路開到宣府,宣府一路開到京城。
是,他不得不承認,這鐵路確實好。
“此時此刻,我要吟詩一首。”
趙鳴給他的第一條鐵路剪彩。
“一切機械化,一切自動化,一切電氣化,還要按一下。”
“好。”文壇領袖李東陽,“陛下這詩寫的真是妙啊。”
“哦,好在何處、又妙在何處?細細說來。”
李東陽:……大家君臣敷衍吹捧兩句就算了,您怎么還……
“那個……好就好在詩意盎然、筆下生輝,妙就妙在意境深遠、詩韻飄香。”
李東陽:作為一個內閣首輔,提供情緒價值也是我的工作。
路上花了不少錢,海上那就真沒錢了。
結果,皇帝大手一揮:“我自己出。”
哼,我自己出錢,回頭收益那也歸我自己的私庫。
別怪我沒提前知會你們,賺錢了你們也別眼紅。
“陛下。”李東陽警惕地說,“太子?”
太子可不能出洋啊。
那風險多大的。
“放心,他不去。”趙鳴說,“他在南京。”
南京?
太子應該在京城吶。
“北京市京,南京也是京,我在北京干我的、他在南京干他的。”
趙鳴伸了個懶腰,“等我死了,就讓他把南京的班子帶回來好了。”
李東陽:???
第108章 太康 三 媽祖,傳說中掌管海上……
小核桃和朱小煒不愧是雙胞胎。
朱小尾不暈船, 小核桃也不暈船。
“這不是如履平地么。”
他倆就差能在甲板上表演體操平衡木了。
“我夜觀天象,未來一百天,都是好天氣。”
在船上不能夠說風平浪靜, 因為風是要揚帆起航的。
有風,船才有動力。
當然了, 他們這艘大船不完全靠風力,其實暗地里裝了蒸汽機, 這是大明風氣雙驅啊。
不過, 也只裝了這一艘,算是個秘密武器,就他們幾個知道。
“一百天?你這也太夸大口了。”
那天氣預報都只有三天有數, 后面的都做不得準。
因為他們此行時間比較緊張, 畢竟人多口雜, 速戰速決最好。
但凡拖拖拉拉的, 很多事情都搞不起來了。
所以麥哲倫也沒有去京城,就在太倉附近逛了逛,蘇州、松江什么。
這也差不多了, 最近這大幾百年、這可都是中國最富饒的地方之一。
“上有天堂, 下有蘇杭,懂吧。”
他們給小麥戴上帽子、圍上圍巾。
“我們大明人不怎么看見你們這些黃毛,你別嚇著人家。”
其實, 昆侖奴、新羅婢、菩薩蠻、波斯姬,這在唐朝都是貴族的享受,平民還無福消受呢。
麥哲倫一邊走、一邊眼珠子滴溜亂轉。
就恨不得腦后再長一雙眼睛,根本看不過來啊。
現在,他是能深切體會到當年馬可波羅來到中國的感受了。
難怪馬可波羅會在中國足足待上十幾年、樂不思歐了。
他這也是樂不思葡。
大明如此廣袤豐饒的土地,跟這比起來, 別說葡萄牙了,就是歐洲位置最好的法蘭西、都不能企及。
法蘭西在歐洲西部,三面瀕海,以平原為主,占總面積的七成。氣候舒適宜人,最適合居住了。
“還是大明適合久居。”
難怪他們也不愛出海,這么好的地方確實也沒有出海的必要。
“小麥,你想買什么,我送你。”
麥哲倫此時倒不是想著自己要買什么,而是想可以將哪些東西帶回歐洲。
順便看看,能把什么東西賣到這里。
不過,他看了一圈,什么都愛,卻還真沒發現什么是這里沒有的。
“大明缺什么?”
“錢啊,金的銀的都行,紙的不行啊。”
“那除了錢。”
朱小煒聳了聳肩:“那大概沒了。”
當然不是完全沒了,不過也不是必需品。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么。
其實對于洋人,不管是絲綢、瓷器、還是茶葉,也都是只有上層才能消費得起的奢侈品。
麥哲倫嘆了口氣。
唉,難怪大明的人不愛做生意。
不光不和他們做生意,聽說和滿刺加也少有官方的貿易。有也不過是賞賜進貢什么的。
他不明白,為什么這里要執著于朝貢?
在他看來,要么大家正經做生意。
要么大家拿槍出來正經打一架、比個高低。
然后以做生意為名,干些別的……
這些彎彎套套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完全搞不懂他們。
“王子,你們信教嗎?”
一直跟著后面不言不語的一個錦衣衛突然開口。
“我大明不許傳教。”
他說的義正言辭,還冷冷瞪了麥哲倫一眼,給小麥嚇得不輕,再也不敢提這個話題了。
看來他也不是很虔誠的信眾么。
不過,真的出海之前。
別管你信什么,都得祈禱。
畢竟這才是真的靠天吃飯,不管事先你做出多么完備的準備,都不可能萬無一失。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行船走水三分命”
小麥這邊拜著他的神。
汪直說:“我們拜媽祖。”
小麥干好自己那邊,好奇問:“媽祖是什么?”
“傳說中掌管海上航運的女神。”
南方,幾乎每一個漁港都設有媽祖廟、天后宮。
漁民出海之前必來拜祭,以求平安。
自然,媽祖也隨著出洋過番的人,遠渡重洋去了南洋。
小照他們在滿刺加的港口,也看到了拜祭媽祖的。
小核桃雖然不信這些,也照做了。
她還仔仔細細打量了媽祖的模樣,看來是想在葡萄牙的港口也來一個。
不過不必急,船上也供著呢。
一箱又一箱的物資裝滿了船艙,畢竟此行第一段旅程就是前所未有、絕對的未知。
一點緩沖的余地也沒有。
他們將會橫跨太平洋,來到美洲。
太平洋雖然也有一些島嶼,但估計也很難提供什么像樣的補給,所以得準備齊全了。
還有各式各樣的瓷器、各種花樣的絲綢,也將跟著他們來到地球的另外一面。
張宛在挑選瓷器的時候還說:“也不知道,他們的審美,喜歡什么樣的花色。”
雖然大明的瓷器物以稀為貴,這些洋人應該什么都愛,也沒資格挑三揀四的,有就不錯了。
還為了長遠考慮,還是得注重一下用戶需求的。
“他們是喜歡雍正的審美,還是乾隆的?”
話說之前南海發現了幾艘沉船,里面裝滿了瓷器,考證應該是明朝的。
里面有水青花、青釉、白釉、青白釉、紅綠彩、琺華、單色釉、素三彩等等。
因為其中有一件“丙寅年造”底款紅綠彩碗,所以確定是正德年間。
如今,正德雖然不在這艘船上,可他老弟老妹這不是在么。
滿載遠航,第一站就是美洲。
*
“李閣老。”趙鳴嘖嘖,“咱們君臣也算是坦誠相待吧。”
李東陽趴在龍床上,捂著臉,不想見人。
誰要和你“坦誠相待”啊。
話說,有明一朝,共67位內閣首輔,他們的壽命范圍從46歲到94歲不等。
其中46歲的是大才子解縉,啥原因英年早逝大家都知道。
94歲的是劉健,趙鳴讓他早退休了幾年,說不定他還能多活幾年,爭取上個三位數呢。
“皇帝平均42,首輔平均72?”趙鳴一攤手,“這還怎么搞好政治嘛。”
在這群首輔里,李東陽命好,也活到了七十。
不過他應該有一個記錄,就是提出辭職次數最多的首輔。
弘治朝8次,正德朝11次。
不是他李閣老拿喬,實在是他身體受不住。
“李閣老,你這個……你得多運動啊。”
李東陽面露苦色:“陛下,臣著實是……”
不是他裝病,他是真的病。
他既不能大運動,還不能站,也不能坐,又不能躺。
真是恨不得用根繩子把自己吊在房梁上。
“臣舊患寒濕,后増痔漏,藥餌之服,與食相半。秋末冬初,百疾齊發。扶羸振憊,已弗能堪。”
這一堆廢話,就兩個字——痔瘡。
“怎么又是辭呈。”
趙鳴看也不看就一把撕了。
“李閣老、你可可不能走,你要走了,這一大攤子破事我找誰去。”
李東陽就好像是那雞肋,雖然食之無味,但棄之著實可惜。
“可是老臣……”
“不就是痔瘡么,些許小病,我給你治。”
朕親自給你上些科技與狠活兒。
趙鳴說著就從屋里翻出一些手術器具,這還是當年張宛生小核桃的時候,他留著備用的,索性是沒用上。
剖腹產都能上,沒理由痔瘡不行啊。
看著面前寒光閃閃一大片,一貫見慣了大場面的李東陽也是瞬間面如土色。
“陛下,您……這是——不不不!”
——別啊,你不讓我退休就算了,也不必殺人滅口吧?!
“臣告退!”
李東陽
這就要溜。
趙鳴趕緊一手拿著刀,一手拽住他。
“李卿,可不能諱疾忌醫,十男九痔,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中醫也有外科的。
關二爺還刮骨療毒呢。
“治標要治本,那些藥都沒用,這個就得上手術,一了百了。”
趙鳴一把給他推到龍床了。
“李大人,我給你治好了痔瘡,保管你還能為大明奉獻二十年。”
第109章 中途島 以后這里自古以來,也是我大明……
痔瘡, 大概是內閣的職業病。
后面的張居正據說也有這個毛病,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給他動刀子了。
要不怎么說,咱們明朝的皇帝, 沒些個手藝都不敢出來見人呢。
“李閣老,這是小手術, 三天以后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趙鳴既當醫生,又當領導。
大手一批, 給李東陽批了兩個月的假。
“好好休息。”
他強調說, “那什么胡椒、辣椒,都別吃,這可都忌口著呢。”
李東陽就喜歡吃辣椒炒肉了。
宮里提供給高級干部的工作餐, 李東陽的專門注明要辣椒炒肉。
有一次, 他還帶來自己后院子里頭的辣椒。
“這是我種的, 好吃, 就用這個來炒。”
李東陽就喜歡種菜,除了辣椒,還有一堆瓜, 是真瓜。
多到根本吃不完, 他也時常分給別人。
馬文升吃人家的瓜,還吐槽人家。
“咱們李閣老,不知從哪兒聽信的傳言, 說吃瓜能生兒子。”
這也不是沒道理,詩經中云——綿綿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
所謂“綿綿瓜瓞 ”,就是喻義子孫興旺,代代相續, 延綿不斷、生生不息。
“他這把瓜都送出去了,兒子豈不是也送掉了?”
給李東陽特殊待遇之后。
趙鳴又問別的大學士,還有六部尚書侍郎此類高官。
“你們還有這個病的沒有?”
眾人紛紛搖頭。
“不對啊,我記得你們請病假的時候,好幾個都說是這個原因的?”
患者一:陛下,虛報病情,確實是罪大惡極,但我們是真的沒有病啊。
患者二:陛下,頑疾已經不治而愈了。
“都說是頑疾了,都是治而不愈的,怎么可能不治而愈,你們以為我十三歲小孩?”
患者三:寧可病死,也不能社死。
趙鳴擺擺手:“罷了。”
他也不是有病,非要給人干這個,不過是想濟世救人而已。
本來,大臣們對于皇帝總是消極怠工十分不滿,批評皇帝的奏章,每個月都得拿幾個木頭箱子裝起來。
但如今大家都巴不得皇帝消停消停,不上班也沒關系,別動手啊你……
后來謝遷又去看望李東陽,見他已經能自己扶著腰走路了。
這術后換藥,皇帝親自來府上操作,不可謂是不盡興。
據說,醫院里就屬這個科室最是謙讓。
“你來——”
“你先——”
朱夫人捏著手帕,聽著隔壁一聲聲慘叫。
張宛面無表情喝著茶:“這茶好啊。”
朱夫人勉強笑著說:“是謝大人那日來探病送的。”
謝遷是浙江余姚人,和王陽明算是老鄉。
雖然建國后,余姚歸寧波了。
但在歷史上、大部分時間余姚都是屬紹興或會稽的,明朝就屬紹興府。
“殿下,這……”
朱夫人這樣的名門貴女,雖然是嫁了三婚了,好歹如今李東陽當了內閣首輔。
只她唯一的女兒嫁了衍圣公家的,本是一樁好親事,可誰料會那這樣的變化。
去年,女兒也病故了,她也是再無所念。
李東陽半夜坐起來嘆氣:“我這一輩子,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意思。”
他雖年少得志,仕途上順風順水、春風得意,可終究是“天煞孤星”。
年幼時,兩個弟弟相繼去世。
后來,接連兩任妻子都病逝。
最可悲的是,子女無緣,四個兒子、三個女兒,都也已經去了。
甚至連家里養的貓、鸚鵡,后院養的竹子都死了。
他這一生,是被悼亡詩貫穿的一生。
他筆下無數的悼亡,包括貓、鸚鵡和竹子。
他說:“我想辭官歸隱了。”
朱夫人:“辭吧。”
他是真的想辭官的,身體是一方面,也是累了。
他不知道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皇后、太子,做的許多事情,他也根本不明白。
哪怕是皇帝求仙問道,他都能夠理解。
但他真的不理解陛下。
而且,陛下似乎也不信任他。當然,也不疏遠他。
李東陽多么聰慧敏銳的人啊,一眼就看出了自己“雞肋”的定位。
“我還是走吧。”
他想過陛下會不準他的辭呈,至于理由、隨便編個就行了么。
愿意給理由,那是陛下給你面子。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皇帝居然會——
“啊——”
聽著屋子里的慘叫,朱夫人一個哆嗦。
“放心。”張宛說,“陛下說一定藥到病除。”
朱夫人:……別是借刀殺人吧……
換了藥,趙鳴滿意地走了。
張宛小聲嘀咕:“你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哪有正經人愛干這個的?
“你以為我愛干?”趙鳴一甩袖子,“我這是忍辱負重。”
坐在馬車里,張宛托腮。
平日里三個崽子在身邊的時候,煩的很。
如今都跑了,倒還是挺想的。
特別是老二和老三,他們年紀還小呢,也乖,不像趙小照那樣的人嫌狗憎。
“不知道他倆到哪兒了。”
“美洲了吧。”
“應該還沒到。”
走之前,張宛給了小核桃一些錦囊。
“知道這是什么嗎?”
“錦囊妙計。”
“對了,到一個地方,你就拆開一個,照里面的做。”
小核桃皺了皺眉:“一定要照里面的做嗎?”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張宛拍拍她腦袋,“但要是你覺得也行,不過是舉手之勞。”
小核桃想了想,同意了。
下了船,她走上松軟的沙灘。
面前天海一色,四周都是珊瑚環礁。
其實這一路上他們也見到不少大大小小的島,有的有人、有的沒人,有的不知道有沒有人,都不足為奇。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想在這個島嶼上停留下來。
“姐姐。”朱小煒四下看了看,“這么小一個島,有什么意思?”
真真是鳥不拉屎。
不,也不能說鳥不拉屎。天上密密麻麻的、振翅高飛的大鳥,叫做信天翁,幾乎占據了小半個天空。
除此之外,海龜和鵜鶘也應該是這里的常客。
小核桃沒理他,自己拆開一個錦囊。里面也只有一行字——
——插上你的旗幟,這就是你的領土了。
這么簡單?這么容易?
這不大合適吧?
不過,這里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原住民。
這海龜大概就是島主,也不至于和她搶。
“把我的旗子拿下來,找個高處插上,順便給我寫字。”
弘治十五年八月初七,大明太康公主朱厚炫到此一游。
以后這里自古以來,也是我大明的領土了。
想想還是不夠,給這里取個名字吧,以后也好稱呼。
“叫個什么島好呢?”
朱小煒取了好幾個,小核桃都不滿意。
“別
嚷嚷,我自己取。”
她看了看阿娘給她的輿圖,指著中間說。
“我們現在,應該在到美洲的中間了吧。”
“差不多。”
“那這里是中途,就叫中途島。”
第110章 裂土封王 雖然封王,但不裂土……
謝遷是內閣次輔, 李東陽病假在家,許多事都要他替代。
不管于情于理、于私于公,他都要常來李府。
“李閣老, 你這手術效果不錯啊。”
李東陽擺擺手,此生都不想再提這個話題了。
“這次, 給你帶了新茶。”
“謝大人客氣了,上次的茶還沒喝完呢。那茶實在是好, 我都不招待客人, 只一人慢慢喝。”
“雨前的龍井,自然是好。”謝遷又說,“這不一樣。”
他打開盒子給李東陽看, 果然和一般的茶葉樣子迥異。
李東陽咦了一聲, 拿過來湊近鼻子聞了聞, 倒是很有茶香。
“還給你帶了兩個外頭時新的菜色。”
揭開食盒一看, 是齊齊整整一家人。
雞和雞蛋。
謝遷介紹:“這是茶葉蛋,這是茶香熏雞。”
雖說如今茶葉也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了。
這雞呀蛋呀,也是好東西。
可用茶葉來煮雞蛋、用茶葉來熏雞, 雖不至于說暴殄天物, 總多多少少有些焚琴煮鶴的意思。
李東陽問:“這兩個菜是用這茶葉做的?這又是什么茶?”
“紅茶。”
飲茶從來都講究品,謝遷親自泡茶、斟茶。
“這是福建的茶,用了特殊的工藝制成。”
“如何特殊?”
“在尋常炒制之前, 又加了一道程序。”
“發酵?”
“閣老好品味。”
李東陽慢飲了一口,閉上眼睛仔細回味了一番。
“不錯。”
他的這句不錯,二成是敷衍,八成是給謝遷面子。
在他喝來,和龍井不說天上地下,也是差了不少。
不過龍井也不是人人能喝上的, 更何況明前的。
普通人能喝上這樣茶葉,已是不錯了。
他又吃了兩口菜,覺得這兩者搭配倒是妙哉。
“您知道陛下的船隊出洋了吧?”
“和這茶葉有關?”
“這茶葉產自福建,聽說早兩年宮里就有派人去那邊,推廣這紅茶的發酵方法。”
據說,通過這個方法制作的茶葉,至少能夠保存兩到三年。
又是船隊,又是紅茶,又是兩到三年,又是下西洋……
李東陽和謝遷都是人精,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陛下是想將這茶葉賣到西洋。”
在他倆看來,這也不是什么壞事兒。
開了月港之后,那些商販運來不少稀奇的物件,又從大明購買絲綢瓷器,運往西洋。
多年來,大明控制周邊少數民族,用的也都是茶馬交易,以茶換馬。
而且,從來都是貴其茶而賤其馬。
“那西洋諸國離咱們十分遠,按理說遠交近攻……”
可遠到那個程度,說實話都沒有交的必要了。
交了也沒啥子用。
“不過,聽說那什么佛朗機……”
謝遷糾正:“不是佛郎機,是葡萄牙,陛下已經親訂了這個名字。”
南洋還好,西洋諸國他們其實并不了解,地域、名字都不清楚。
之所以叫他們佛郎機,是因為他們那鼎鼎有名的大炮叫佛郎機炮。
其他的許多也類似,實在是詰屈聱牙。
前段時日,皇后在地圖上把許多國家的名字都整理了一下。
那什么西天就叫印度,滿刺加改為馬六甲。
佛郎機叫葡萄牙,葡萄牙旁邊是西班牙。
然后還有英格蘭、法蘭西、意大利、荷蘭等等。
多是音譯而來,你還別說,確實是朗朗上口比較好聽。
有人有不樂意了。
“土蠻之地,都是未經教化,何必給他們取這些名字。”
李東陽和謝遷倒不至于如此。
“葡萄牙?”
李東陽只是奇怪,“為什么取這名字,難道那地方盛產葡萄?”
聽說這葡萄牙野心很大,已經進了印度,看來他們是想要染指南洋。
這大幾十年,因為大明的國力也比不上建國初年了。
所謂中興、也不過是哄人罷了。
哄哄別人沒什么,別把自己哄了就行。
所以,南洋的諸多宣慰司也都名存實亡了。
不過,南洋雖然不一定得是大明的領土,但一定要是大明的勢力范圍。
再退一萬步,總之不能是別人的勢力范圍。
“看樣子,宮里的意思、是想將這保質期長的茶葉販賣到歐洲。”
我們自己,喝新鮮的就行。
“借此或是拉攏、或是控制、或是鉗制……”
也許只是想單純的賺些錢。
李東陽拿出一本書來——《馬可波羅游記》
“這個據說是當年的意大利人馬可波羅,來到元朝后回去寫的游記,在西洋頗為流行。”
“我倒也看過。”謝遷說,“這書里把咱們東土描繪的簡直是遍地黃金。”
自然,在他們眼中心中夢中,大明遠勝于元朝。
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說這種書在外面大肆傳播,他們能不虎視眈眈、望穿秋水么。
李東陽嘆了口氣。
要么怎么說,這內閣首府他不想干了呢。
這個戶部尚書他也不想干了呢。
真是哪兒哪兒都要錢啊,他是捉襟見肘啊。
北邊北邊伸手要錢,南邊南邊伸手要錢。
現在,這西邊竟然也要錢了?
“不過此番下南洋。倒確實沒有太過于奢靡。”
不像當年七寶太監鄭和。那叫一個純純炫耀。
這一次就比較樸實了,船隊不是很多,看樣子也不準備出去“撒幣”,只是大家互通有無、賺些錢。
“雖然沒有花大錢,但人力物力也不是個小數目。”
李東陽一想就明白了,“宮里想的什么招數?”
謝遷說:“不知道是宮里想的,還是太子想的。”
主要是,這個榜啊貼在了應天府。
“我看看。”
李東陽掏出了眼鏡盒。
眼鏡倒也不是什么新物件,宣德年間就有了,是從南洋引進的工藝和材料,現在已經可以自己制作了。
他們這些人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也確實需要。
“尊敬的大明帝王……海洋的領主陛下……出海發現新大陸和島嶼者,將被賜予封號、委任管理……在他逝世之后,封號和屬于他的權力將由繼承人繼承……”
“所有的交易商品,無論黃金、白銀、瓷器、茶葉、絲綢、珍珠、寶石、香料或其他貨物……凡在管轄區內購買、交易、發現或奪得的,都有權得到十分之一的利潤……其余十分之九的則應呈獻給陛下……”
如果這時候李東陽沒有帶上眼鏡,那他的眼珠子很有可能真的會掉在桌上。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這是要裂土封王?
“雖然封王,但不裂土。”
江湖上沒有新鮮事。
這大概和周天子差不多,就給你一個貴族的名號,你自己打江山去吧。
要不怎么西周封了幾百個諸侯呢。
只是如今世道變了,所謂士族也早就被黃巢天街踏盡了。
我大明太祖皇帝、白手起家,不來貴族這一套。
“你們在大明的領土范圍外,各自打江山,我都認。”
李東陽急的屁股都不疼了,直接站起來問:“你沒去宮里問?”
趙鳴說:“哥倫布以后,有無量數之哥倫布,維哥達嘉馬以后,有無量數之維哥達嘉馬。而我則鄭和以后,竟無第二之鄭和,是豈鄭君之罪也。”
謝遷:???
哥什么……維什么……
以前有說法,鄭和船隊其實已經抵達了美洲。
不過,張宛趙鳴翻開宮中存檔的下西洋資料,發現倒也沒有。
而且,即使大明船隊真的到
達了美洲,也只能算是“到過”而非“發現”。
畢竟在哥倫布“發現”美洲之后,西班牙能夠迅速建立起一套制度。
通過制度,保證美洲的資源能夠源源不斷地輸送到自己的國。
吃到紅利,才算根本。
光是“撒幣”,揚我國威,還不夠。
而且,大明是真的缺金銀貴金屬啊。
——你現在不抓緊吃,回頭連湯都沒得喝了。
喝不到湯,還在其次。
重要的是,人家就要來吃你啦!
“有效率的經濟組織,是經濟增長的關鍵。”
有錢大家賺、有肉大家吃。
趙鳴和張宛,也沒想自己全占了。
協議張貼出來之后,一開始大家也只是看個熱鬧。
但因為有提到,賤籍如果參加出洋船隊,全家可以脫籍,成為良民。
明朝的賤籍,主要有浙江惰民、陜西樂籍、山西樂籍、北京樂戶、廣東疍戶、浙江九姓漁船、安徽的伴當、世仆、江蘇丐戶等。
陜西山西不提,沿海一代本就是水上討生活的。
本著犧牲我一人,幸福全家人的原則,倒是不少人都選擇跟隨這船隊。
若是命好不死,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不過,趙鳴和張宛相信,等第一批船隊滿載而歸,后面才是前赴后繼的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