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有人在,你別這樣……”……
怎么會……
盡管一直懷疑,可無憑無據(jù)的事,索性就當幻境處理。這幾十日,洛云姝已強迫自己淡忘此事。
姬君凌手中玉佩似一塊石子,乍然投入她平靜的心中。
洛云姝被莫大震驚罩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姬君凌,青年亦平和冷淡地望來一眼。
鳳眸中沒有過多情緒。
他很快錯開眼,平靜地端起酒盞,仰面一飲而盡。
晶瑩透亮的酒水自抿直的嘴角流下,順著清俊下頜劃過他的脖頸,懸在喉結(jié)處。那滴酒液因著他吞咽的動作微微一顫,而后墜入他衣襟。
那個幻境中依稀也是如此,他俯身吻住她鎖骨,一口、又一口,慢慢咽下她鎖骨中盛著的池水。
濯洗過她每寸肌膚的池水。
不,那不是幻境。
是真的。
洛云姝跽跪在桌案前,脊背依舊端著嫻雅姿態(tài),腰肢卻似被一把小小的錘子一擊,止不住發(fā)軟發(fā)虛。
太荒唐了……
手背忽地覆上一直骨架分明、十指修長漂亮的手,帶著薄繭,或許因常年握筆而生,或因拉弓射箭。
修長如玉竹的手指讓那荒唐一夜觸感頓時逼真,那手似乎不是落在她手背,而是圈住她脖頸摩挲、扣住她后腦勺壓向他、握住她肩頭揉捏、覆于她胸口被撐得變形的那塊綢布上。
甚至握住她的膝頭。
洛云姝仿佛回到那一夜。
她似被毒蟲蟄到,當即要掙脫那只手,卻被用力握住。
那只手將她的手囚在手心,拇指安撫地揉捏,充滿占有的意味。可這不是只有他們兩人的溫泉池,而是在她的前夫跟前,邊上還有她的幼子。
那是姬君凌的父親和幼弟。
他怎么能這樣!
她仰頭順著那只手往上看,微惱:“別……有人在,你別——”
看到那繡著云鶴紋樣的淺銀灰袖擺,洛云姝才遽然清醒,細看那一只手,蒼白文秀,是屬于文人的手。
而余光窺見斜對面還有另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同樣修長。
姬忽如玉石墜湖的溫潤聲音如清泉涌過頭頂:“云兒,怎么了?”
只是姬忽的手啊。
洛云姝心里繃到快斷的弦驀地松開,又羞恥地繃緊。她竟當著姬忽和姬君凌回想那荒唐孟浪的一幕!
甚至還因走神以為攥住她的是姬君凌,她曾經(jīng)的繼子。
她本不執(zhí)著于名節(jié),南疆人骨子里的放縱也讓她并不認為在和前夫藕斷絲連時不慎與別人有了親昵是多大的罪過。再說,她和姬忽已經(jīng)和離了,如今兩人間雖綁著情蠱,卻因他對情慾的抵觸,連情人都算不上,姬忽更不知道她曾與他的長子在水中悖倫糾纏。
可是姬君凌清楚。
她在他們心知肚明的情況下失態(tài),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回味。
太尷尬了。
事情怎么會這樣……
這比得知那夜她確實和他有了茍且,甚至不記得做到哪一步更令她羞恥,簡直想當場尋地洞躲起來。
洛云姝從姬忽手心抽出手:“只是突然想起來前些日子仆婦說山莊似有竊賊,竊走了她的銀子。七七拿出玉時,我起初以為她是童言無忌,沒想到真是長公子的。難不成早在上次長公子護送楚大人過來時山莊就有賊了……”
她聲音發(fā)顫,心口起伏,似驚魂未定:“上次發(fā)病時,偶然窺見一個黑影從房上躍過,我還當是自己又出現(xiàn)幻覺,如今想,當真思細級恐……”
姬忽笑了下。
他拍了拍她的肩頭,溫聲安撫道:“別怕,今夜我會留下來。”
洛云姝耳尖紅了。
聽到姬忽說今夜要留下來時,她驀地想起上一次,他的長子來時,也曾對她說了一樣的話——
“若我今夜非要留下呢?”
這話讓她莫名心虛。
仿佛自己不僅和前夫纏綿,還染指了他年輕的長子。
余光掃見斜對面執(zhí)杯獨酌的姬君凌長指微抬,又輕輕落下。
仿佛也回想起了那句話-
小宴很快結(jié)束,一直少言寡語的姬君凌起身欲告辭。
姬忽想了想,道:“雪夜山道難行,子御不妨暫留一夜吧。”
姬君凌推拒了,拿起隨身的配劍,毫不猶豫地起身往外走,只在經(jīng)過他父親身側(cè)時,他目光頓了頓。
洛云姝似有察覺,袖擺半遮下的手悄然攥緊,她在緊張。
那夜在溫泉池畔,她勾住他腰封欲解時,那手卻很放肆。
只因她以為他是他父親。
姬君凌收回余光,提步離去了。
洛云姝悄然松口氣。
姬忽正逗七七,轉(zhuǎn)過來同她道:“云兒也喜歡七七?”
洛云姝才想起另一個讓她頭疼的人,姬忽,以及他在宴上當著姬君凌問阿九想不想要妹妹的話。
她頭又大了。
她假裝聽不懂:“我喜歡逗弄別家孩子,不喜歡自己養(yǎng)。”
說完一旋身出了暖閣。
姬忽看著她的背影,想到長子那一塊玉,鳳眸微瞇起。
他踱步到溫泉小院附近,喚來一個仆從,狀似隨口地問道:“平日九公子和郡主都習慣在哪處池子沐浴?”
仆從道:“西側(cè)的池子大,從前郡主常去那里,后來七七姑娘來了,郡主便把池子讓給姑娘。”
他又問:“長公子可來過?”
仆從搖頭:“不曾。”
姬忽眉心的郁氣散了幾分,又聽仆從道:“那次長公子來時,九公子在這邊泡溫泉,長公子不等九公子回來就走了,或許有來道別。”
姬忽的眉頭松了又緊。
“你說從前郡主更喜西側(cè)池子,后來呢,又愛去哪一處?”
“后來……”仆從回憶著,“七七姑娘來之后,郡主好一陣沒再來。”
姬忽垂目沉凝。
長子做事一向一絲不茍,又怎會無故把玉遺落在溫泉池中?
明知可能是他多想,猜測克制不住地在心里蔓延-
洛云姝回了云山閣小憩,醒后仍覺煩躁,她披衣在附近閑走。
正好姬忽來了。
姬忽見多了她散發(fā)的模樣,雖有悖于他自幼秉持的衣冠之儀,但他也正喜歡她的不拘小節(jié)。
二人一道閑逛,洛云姝本以為姬忽要說什么打破二人關(guān)系的鬼話,可他一路只是聊著阿九的病情。
洛云姝順勢問起奎山丹木。可惜仍舊沒有好消息。她擔憂之際,姬忽冷不丁道:“云兒似乎很喜歡女兒,不妨再要一個,你覺得呢?”
洛云姝腳下一個趔趄。
這是今日姬忽第三次暗示。
洛云姝不免往別處想,語氣變得艱澀:“是奎山丹木尋不到了,對么?你怕阿九活不下去才要這樣說?”
姬忽沉默了。
他定定看著洛云姝,溫和的眼中有著隱忍的情愫:“我們曾是三載夫妻,如今就只剩阿九這一牽絆么?”
洛云姝顧左右而言他:“我們除了有阿九還有情蠱啊……”
這不是姬忽想聽到的:“那你呢,云兒,你心中就沒有我的位置?”
洛云姝匪夷所思地看著姬忽,他想要她的心?或者說,他心里有她。可她從前竟看不出半分端倪。
她避重就輕道:“可我為人散漫,不喜歡與旁人有過深的牽絆,哪怕你只是想把我當成家人。”
姬忽從翻涌的情愫中掙脫,猛地想起對洛云姝萬不能談情。她骨子里重情義,卻對情之一字很是抵觸。
他淡淡笑笑:“你于我是前妻,更是親人。情蠱使得你只能與我周旋,我卻因心障不能滿足你在男女之欲上的渴求,才欲以‘情’彌補欲。”
洛云姝聽得半信半疑。
但姬忽既這樣說,她也樂得這樣理解:“你也不想中情蠱的,不必內(nèi)疚,再說我對現(xiàn)狀很滿意。”
隱居山莊,想怎樣便怎樣,很符合她懶散的作風。唯一的憂慮是阿九的病,還有綁著她和姬忽的蠱。
而今日小宴上的事讓她平日那點原始的渴念也散了。
洛云姝安撫自己,順便回答姬忽:“其實……我如今也覺得,太重男女之欲實在不是什么好事。”要不是動欲,她也不至于蠱發(fā)時認錯了人。
姬忽在小徑旁的石凳上坐下:“近日經(jīng)歷諸多,我反而覺得情欲皆人之常情。食色,皆性也。”
他笑意謙和,配上這言不由衷的話,使得他像個二十出頭初涉風月情事、卻故作老道的年輕人。
洛云姝放松下來,拍了拍他肩頭:“我也就蠱發(fā)時才想放縱,你不必因我比你小就遷就我。一旦上了我這賊船,只怕連骨頭都不剩呢?”
姬忽解下腰間玉佩放入她手中:“若我甘愿奉陪呢?”
洛云姝錯愕地僵住。
他是在暗示他發(fā)覺了她和姬君凌的事?還是純粹回應。
無論哪種都足夠嚇人。
她錯愕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姬忽輕觸她臉頰,仰面看她時目光溫和得近乎虔誠,反差得勾人。
洛云姝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姬忽,不禁彎下身,像是看到什么奇珍異獸,納悶地盯著姬忽看,手還在他眼前晃了晃:“被奪舍了么……”
她盯著他的鳳眸琢磨,忽聽前方掃雪的仆從道:“長公子?”
洛云姝循聲回頭,對上另一雙鳳眸,清冷深邃,暗藏著鋒芒。
一如那夜-
園中梅枝錯落,風過時挾來暗香,一如那夜溫泉池畔。
但這一次姬君凌從與她對峙的人變成了旁觀者,立在梅枝后看著遠處父親和洛云姝郎情妾意的一幕。
洛云姝的長發(fā)垂落在姬忽肩頭,她眼中全無雜念,只有好奇,宛如初次見到凡人的靈怪。
和那夜在溫泉池中的她一樣,洛云姝一改平素故作的端莊,指端戳弄他父親鼻梁,帶著幾分挑逗的意味,而父親端坐著,縱容著她的玩心。
姬君凌想起一位浪跡風月場上的同僚曾說過:“若一個女人信賴一個男子,就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洛云姝就是如此。
但她當真深愛著他的父親?愛到明知認錯了人,和曾經(jīng)的繼子有過悖倫的親昵,在前夫面前也能坦然。
亦或說,正因足夠愛,才根本不把認錯人當成不忠。
姬君凌長指把玩玉佩。
無論如何,他都該當那一夜沒發(fā)生過——因祖父之故,他自小不喜歡被人拿來與父親相提并論,自小就極為抵觸。更遑論當父親的替身。
他冷靜地看著遠處的一對壁人,洛云姝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對,她眸中好奇化為心虛,姬君凌想起片刻前的小宴上,在被他父親握住手時,洛云姝誤以為那是他的手,她說的甚至不是:“小畜生。放肆”,而是:“別這樣,有人在……”
雜念隨那句話蔓延,姬君鳳眸深處閃過一絲幽邃暗色。
他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
他的眼底映著地上皚皚白雪,眸光卻漸次變得晦暗。
這種目光洛云姝很熟悉。
那一夜他蹲坐溫泉池畔,手掌控住她的后腦勺時,正是這樣看著她,鳳目流露著占有的欲望。
他和姬忽眉眼生得像,僅看外表也只差七八歲,像一對兄弟。
但面對姬忽時,她會格外放松,哪怕姬忽真的對她情根深種,她也只是會不自在,并不會不安。
而姬君凌不同。
哪怕他只看過來一眼,她也有種被覬覦的不安——明明他今日穿了身東方既望色衣袍,遠看也如姬忽差不多,是個矜貴斯文的讀書人。
可她就是覺得他很危險。
更何況他們是真的有過越禮的親近,洛云姝心亂,對上姬君凌目光,下意識躲到姬忽背后。
甚至故意地揪住姬忽的袖擺,探出一雙眼戒備地看向姬君凌。
仿佛他是雪地里步步緊逼的狼。
她是只愿親近姬忽的兔。
——如果那夜姬君凌不曾見過她眼底的挑釁,和不加掩飾的原始欲念,他也會認為她本性柔弱。
可他的父親被她的柔弱蒙在鼓里,甚至十分享受她的依賴,握住她的手安撫:“子御只是看著冷淡,實則為人和善。再說,若真較真,他在外游學那幾年還欠了你幾聲‘母親’。你怎么說都算長輩,在他面前不必太拘束。”
繼母,長輩。
莊重的兩個稱謂讓姬君凌緊抿的嘴角微揚,弧度很是微妙。
洛云姝看得真切。
那夜兩人身體交疊相纏的畫面揮之不去,這句“長輩”讓那夜的纏綿充滿了不為中原倫常所容許的罪孽感。
洛云姝顏面盡失,心里又偏偏生出不合時宜的興奮。
她更加不想看到姬君凌了。
但他已來到二人面前,對姬忽恭敬而疏離地見禮:“父親,適才探子來報,稱阮氏已有下落。”
姬忽肅然立起,不忘牽著洛云姝的手,讓她繼續(xù)躲在他身后。
“人尋到了?”
姬君凌目光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掠過,只停留了一瞬。
“尚未。需先過問您意見。”
姬忽沉吟片刻,下了決斷:“此前為父曾得到消息,阮氏似乎懷有你二弟的遺腹子。你二弟與庶母茍合固然傷風敗俗,可如今大房后繼無人,若你祖父尚在人世定也希望你我保全此子。但因這樁丑事已人盡皆知,此事也只能暗中為之。這些內(nèi)宅之事你不必操心,將阮氏下落告知周武讓他去辦即可。”
姬君凌點了點頭。
他本來就不關(guān)注阮氏如何,見父親的人對阮氏的下落實在太過關(guān)注,才不得不多留意,并派人私下去查,但他覺得該試探試探父親對阮氏持何種態(tài)度,從而判斷父親的目的。
但阮氏的下落并非方才得知。
會在此時折返,或許也有一點他尚未意識到的陰暗私心。
姬君凌并不糾結(jié)私心因何而生,更不覺得他應該羞愧。
他斂起不合時宜的情愫,繼續(xù)試探姬忽對阮氏的態(tài)度,父子二人絲毫不避著洛云姝,當著她面商議起來。
洛云姝卻很心虛。
她和姬君凌的關(guān)系原本只是需要避嫌,現(xiàn)在倒好,實打?qū)嵉卦蕉Y親密過,還不記得究竟做到了哪一步。
一個在中原長大的南疆人,即便骨子里不認同中原禮教的迂腐,但耳濡目染,多少受其影響。
她和姬君凌……這是悖倫。
太羞恥了,她如坐針氈,看到不遠處兩個小小身影,如蒙大赦,擠出笑意:“阿九和七七來了啊。”
她對姬忽和姬君凌頷首,離開了父子二人朝七七走去。
姬君凌目不斜視,沒有看她,二人皆是坦蕩,姬忽卻在回想洛云姝被長子撞見時躲到他身后的小動作。
她要面子,不會喜歡被扣上引誘繼子的名聲,定不會越禮。
子御也不會。
關(guān)乎那塊玉佩的結(jié)暫時解開了,眼前當屬阮氏這一樁隱患最要緊,姬忽收起雜念,問起長子阮氏下落。
姬君凌道:“我的人稱在在祖父之前修道的道觀一帶,那一帶離山莊只二三十里,而大房素來忌憚二房,阮氏明知可能會被我們尋到還往道觀躲,許是祖父在那給二弟留了人。”
姬忽認真聽著。
阮氏謹慎,不會明知離云昭山莊太近有危險還要逃往這邊。
長子這樣分析的確在理。
但若他知道阮氏懷揣著什么秘密,根本不會往這一處想。
姬忽壓下眼底的警惕,阮氏有孕的事是他隨口杜撰,她極有可能病急亂投醫(yī),想把真相告訴洛云姝。
還有與他關(guān)系疏遠的長子。
洛云姝對誰都不在意,唯獨親生兒子。若她知道阿九中毒是他一手造成的,定會對他失望甚至憎惡。
還有長子。
此事更不能讓他知道。
姬忽思忖須臾,轉(zhuǎn)向姬君凌:“三房如今安排了人在道觀中,他們素與大房結(jié)怨,恐怕不會放過阮氏,此事需得我親自前去。但這兩日臨近你九弟毒發(fā),我擔心你云姨應付不來。子御今夜留在山莊,多留意些。”
后方,假裝逗弄七七,實則暗暗留意二人對話的洛云姝聽到了。
她思忖著姬忽的話。
阿九發(fā)病的確是在這兩日,但姬忽不在時,她都是一個人應付,哪里會需要旁人相助?因而姬忽讓姬君凌留下定不是為了阿九,只有兩個可能。
其一,他不希望姬君凌和阮氏碰面。其二,想試探她和姬君凌到底有無悖倫私情。但說到底,在面對大房的事上姬君凌和姬忽利益一致,他只會幫姬忽鞏固二房利益,阮氏總不會還有能耐去離間他們父子吧?
大抵還是后一種可能。
是她從前總逗弄姬忽,導致他認為她已耐不住寂寞,甚至到了要尋機會和繼子茍合的程度?
想起那塊玉,洛云姝就心虛。
尤其姬君凌也不傻,他定能讀懂姬忽這話背后的意圖。
羞恥再度縈繞了心頭。
洛云姝不由越過姬忽的背影,看向他對面的玄袍公子。
正巧,姬君凌也在看她。
他仍舊冷著臉,目光里沒什么情緒和起伏,仿佛沒在看什么,只是隨意望著這一處,但洛云姝心知肚明,姬君凌他是有意在看著她。
他似乎還挑了下眉梢。
只對視了一眼,洛云姝就感覺被他攥住了肩揉弄,他的目光冷淡卻咄咄逼人,像極那夜抵著她的灼意,意識到又想歪,洛云姝轉(zhuǎn)過身。
剛一轉(zhuǎn)身,又生出惱意來。
她有心虛的必要么?
她是受了蠱毒影響生出幻覺,才會將姬君凌認作姬忽,與之親密。又不是有意引誘他的長子。
況且姬君凌當時清醒。
即便誤以為是她想與他一夜春風,可他自幼受世家禮教訓導,難道不知不該染指父親前妻么?
若他恪守倫理,該自責的人是他。若他不在意,她又何需心虛……
洛云姝心里又明朗了,甚至覺得沒必要再關(guān)注姬忽和姬君凌的談話,橫豎不管姬忽是不是察覺她和姬君凌的事,在她這里,她都問心無愧。
哪怕姬忽鄙夷她竟饑渴到要和他的長子偷歡,她也可以嗆回去:“你的長子也沒恪守倫常!”
她的姿態(tài)又悠游如林中孔雀,牽著七七和阿九離了梅花林。
后來半日,她半步不出門,姬君凌那邊也沒有任何異動,洛云姝進一步說服自己,以姬君凌的態(tài)度看來,那夜他們沒做到最后一步。
至于勾勾舌頭、親親鎖骨、揉揉肩,也不過只是觸碰。說白了和碰到手沒兩樣,她是南疆人,熱情奔放,與人往來不拘小節(jié),不必當回事。
這樣想,洛云姝覺得她和姬君凌等于什么都沒發(fā)生。
她徹底達成了自洽。
洛云姝安然睡下。夜半,濯云叫醒她:“郡主,那貍奴亂竄撞倒了罐子,您養(yǎng)的蟲子跑了!”
那蟲子身上帶著毒,常人觸碰會肌膚潰爛,且山莊人多口雜,若是鬧大了,她搞不好會被傳成“妖女”。
洛云姝匆忙起身。
也不顧衣衫凌亂,草草裹上狐裘就出了云山閣:“它跑哪了?”
見濯云面露難色,洛云姝心頭升起不妙的直覺,果真——
“去……長公子那了。”
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