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分沒分? 沒分,我們好好的。
“你不更應該擔心你爸嗎?”簡昭蹲在膩子都沒抹勻的水泥坡上, 抬頭望了眼遠處那片東倒西歪的橘子樹。
然后滿懷憂心地嘆了口氣,沖許嘉瑄無奈地搖了搖頭:“村支書帶頭的扶貧項目就做成這樣了?”
“這合資的企業(yè)多半是要賠本了!
暫時為祁二叔的上市公司股票默哀三秒鐘。
“小伙子,你們干什么來的!”顴骨突出的瘦高個保安剛吃完中飯, 大聲嚷嚷著小跑過來。
“這里外來閑雜人等不許進來的!”保安渾圓的眼睛瞪大了像枚鋼镚, 邊說話邊用灰塵仆仆的袖子抹著嘴角沒擦干的油。
“大鐵門都有人看著的, 你們是從哪里進來的?進來多久了?登記了嗎?”
這不是你當保安, 我們才能進來嗎。
而且,都進來了有一會兒。
簡昭拍了拍褲子上沾的灰塵起身,臉上嘴角熟稔地扯開熱情的笑容:“大爺,看你在這兒忙得飯都顧不上吃。”
“在這橘子園干活辛苦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這還是一張清秀標致的小白臉。
“嘿嘿不辛苦, 這活輕松的咧!”大爺冷不丁地被這么熱情問候, 手支在后腦勺撓了撓:“我就每天巡巡山,那個保安室還有電視看,加上其他幾個干活的我們還能打打牌…”
簡昭和許嘉瑄私下交換了個眼神:這就難怪了。
你們在這兒歲月靜好, 自然就會有人負重前行。
此時此刻,再次為村支書和祁二叔虔誠地默哀三秒鐘。
“大爺,這橘子園和企業(yè)合作這事你知道嗎?后面馬上就有專業(yè)技術員過來了!
橘子園里干活的大爺大媽們都是個熱心腸,看許嘉瑄和簡昭兩個人辛苦爬上來, 趕忙把兩人拉到招待室里喝茶。
簡昭手里被塞了好幾個青皮橘子, 大媽們紛紛摘了遮陽白紗帽,將帽檐拿在手上扇風:“剛摘的橘子呢,你嘗嘗,包甜的!
青色的橘皮摸著很薄,淺黃色的斑駁交雜,頂部有一個小凸起的蒂,像一盞黃色的小燈籠, 底部則有一個小圓點,即橘臍。
這看著,不太像熟了的樣子。
簡昭抿了下唇,心想大家為了招待來客可真是“太熱情”了。
眾目睽睽之下,他人美意總不好推諉,于是簡昭指尖層層剝開了青皮,點頭乖乖道:“謝謝!
清甜的橘子香氣四散開,淡白色的橘絡細隱約勾搭幾縷草木藥香,
簡昭將一瓣橘子含到舌尖。甘滋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隨著飽滿的汁水綻開:
清甜,但不齁。
市面上的柑橘大多齁甜,汁水淌進嘴里宛如工業(yè)糖精的強烈沖擊,所以簡昭不太喜歡吃橘子。
但是這個……簡昭低頭吞將手里剩下的橘瓣全部吞咽下肚,感覺唇齒間還殘留著淡淡的木香。
他覺得很好吃。
野生青皮小橘子和那些人工選育的黃澄澄大家伙們堆在一起,好像“清純傻白甜”亂入妖重濃艷的“勾欄樣式”。
“好吃不?”大媽們湊近了笑瞇瞇地問,眼角的魚尾紋就和那一瓣瓣的橘絡散開:
“我家孩兒最饞我們這兒的橘子,每次都要恨不得把橘子皮舔干凈。”
阿姨你們這話就夸張了……
簡昭梗著脖子老實道:“但這橘子確實很好吃!
“我就說嘛!”大媽頗為得意地一拍大腿,“我們這兒的橘子比那些精選水果店里的還要好吃。”
簡昭指腹摩挲著粗糙的橘皮喃喃認同道:“嗯!
一開始還以為什么特色種植基地是鐵定的虧本買賣,企業(yè)當做慈善來的。但現(xiàn)在看來,或許這真是片亟待開發(fā)的廣闊藍海。
想及此處,簡昭一拍腦門,目光炯炯有神道:“叔叔阿姨們,你們介意我在這兒開直播嗎?”
………………
〖啊啊啊,竟然真的被我蹲到了〗
〖小簡,終于等到你(淚目)〗
〖終于記起自己的視頻賬號密碼了〗
〖爺爺,你關注的主播開播了〗
〖29天,你知道我怎么過來的嗎?〗
〖喜大普奔!歡迎回歸!〗
因為爸爸做手術、住院一大堆雜事,簡昭的視頻賬號已經(jīng)快一個月沒更新了。
只在專欄掛了個公告〖近期家中有事,暫停更新,感謝大家都支持和理解〗
那時評論區(qū)里一片哀嚎遍野,紛紛感嘆自己的下飯視頻又“痛失一員大將”,私信潮水般涌過來,簡昭應付不過來就干脆關了。
短視頻信息更新?lián)Q代很快,何況簡昭這個小小透明博主,好不容易積累的20多萬粉絲一下子就掉了好幾萬。
這次無預告的驟然開播,竟然還有幾個長情的粉絲蹲守著,第一時間就進來了。
簡昭心里有些欣慰,對著溫煦地笑著鏡頭揮手:“大家好久不見呀,這里是小簡。”
〖小簡,感覺你瘦了嗚嗚〗
〖家里的事情都解決了嗎,都要好好的〗
〖小簡,好久不見〗
〖這個背景,小簡在山上嗎?〗
〖看著像果園(思考)〗
“是橘子園啦!焙喺褜㈢R頭的支架伸遠,給綠油油的的大片橘子樹拍了個遠景。
〖現(xiàn)在不是橘子熟的季節(jié)吧?〗
〖我們這邊砂糖橘都是快過年上市的〗
〖晚熟的沃柑丑橘要等到春天去了〗
〖這也沒看見大棚啊〗
〖難怪綠油油的,沒熟吧估計〗
“啊呀,哪要那么晚嘍!”
“我們這的品種的橘子早熟的嘞!”燙著羊毛卷的熱情的大媽懟著鏡頭露出了寬闊圓潤的額頭,操著一口親切的鄉(xiāng)音道:
“有的樹頂上的熟了的橘子都被我們摘下來吃了,等再過一個多月,九月份的時候就全熟了!
〖我看阿姨真是見多識廣啊〗
〖阿姨,這是你家橘子園嘛〗
〖阿姨,你還缺女兒嗎?〗
〖無他,主要是喜歡吃橘子〗
〖早熟的橘子,包甜嗎〗
“包的,包甜的!毖蛎泶髬寣χR頭,現(xiàn)剝了個青皮蜜橘,飽滿多汁的果肉送進嘴里。阿姨眼角一下子蕩開幸福的笑容:
“感覺這一口下去,瞬間回到了我年輕的時候。”
〖阿姨莫不是朱自清后人〗
〖阿姨你挺有當吃播的潛質啊〗
〖阿姨還是演技派(贊)〗
〖我不信這么好吃,除非…〗
〖給我嘗一口〗
〖這就營銷上了?〗
“真的很好吃的。”許嘉瑄此時也湊過來,對鏡頭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這是我們縣里的野生品種,有一股獨特的清香!
〖是你,小許同學!〗
〖這橘子肯定一點兒都不甜〗
〖除非小許喂我吃嘿嘿嘿〗
〖小許同學和小簡一起上山來的嘛〗
〖孤男寡男,野外,我不對勁〗
〖溫潤配跳脫,般配〗
〖這門親事我準了〗
“磕cp邪教徒”蠢蠢欲動,烏泱泱的正規(guī)軍群起攻之。
〖軍中有叛徒!〗
〖鏟除異黨,我將帶頭沖鋒〗
〖拒絕造謠,兩人就是高中同學哈〗
〖就是,正宮另有其人〗
〖你們這么拉郎,某人后槽牙要咬碎了〗
〖祁某,妻危!回防!〗
但是直播都開始了有一會兒了,依照某人德性早該跳腳炫耀了,這時卻靜悄悄的,一點兒風聲影子都沒有。
〖怎么就剩小簡,少爺呢?〗
〖奇怪,千里追妻不是黏得緊嘛〗
〖我那么大一個祁同學呢?〗
〖呆子!老婆要被搶走啦!〗
饒是正規(guī)軍“紀律嚴明”,長久得不到“同框磕糖”糧草補給,此時也不免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真是小許后來居上?〗
〖不會……BE了吧〗
〖難道新人換舊人(淚)〗
〖這種事情,補藥啊〗
〖還是許狐貍有手段(咬牙)〗
〖gay圈換乘果真迅速(苦澀)〗
〖苦等良久開播,竟遭此雷擊〗
〖多年情愛終究是錯付了〗
“大家好像很關心另一個人呢!痹S嘉瑄瞟見了彈幕公屏的一連串哭泣表情,覆下了眼眸默默地退出了鏡頭。
“昭昭,你要不解釋一下?”
〖昭昭都叫上了?〗
〖竟然擺出一副正宮氣派〗
〖小許,我收回剛才的話〗
〖你現(xiàn)在有點茶茶的〗
〖支持小簡戀愛自由!〗
“不是,大家怎么突然這么熱鬧?”簡昭望著一排排飛速滾動的彈幕,有點哭笑不得:“弄得我好像花心大蘿卜一樣。”
〖多說無益,分沒分?〗
〖一句話,分沒分?〗
〖支持,分沒分?〗
〖加一,分沒分?〗
紛繁的彈幕此刻皆是一統(tǒng)口徑,整齊的刷刷排列而下,形成了道靚麗的風景線。
許多不明真相的路人也涌入看熱鬧,跟風打出〖分沒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其中卻濃縮著三個人的愛恨糾纏,恩怨情仇……
究竟是是“小三上位,逼走原配”的倫理大戲,還是“理性選擇,放手成全”的成年人愛情?
直播間里的多雙眼睛,無形的視線都在凝視著簡昭,等待著“當事人”的一錘定音。
“哈哈……”簡昭擺正了鏡頭,眼睛彎彎地亮起來:“那謝謝大家關心了!
“沒分,我們挺好的。”
〖我就知道!〗
〖媽媽,我的cp保住了!〗
〖我的cp情比金堅!〗
〖妾身從此分明了〗
〖純愛!就是無敵的!〗
〖嗚嗚你們要好好的〗
有句話說的好,“笑容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比如現(xiàn)在,直播間彈幕喜氣洋洋一片粉紅愛心,鏡頭外的許嘉瑄卻暗自攥緊了手指,眼底浮現(xiàn)出詫異茫然的情緒。
他先前問過簡昭的,他和祁聽寒只是“緋聞炒作”,所以是沒談的。
既然沒談,又何來分手一說呢?
可是……許嘉瑄望著簡昭有些羞澀彎起的眉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直播間問題。
“真的,我們現(xiàn)在好好的!
“甜嗎?”簡昭低下頭,“挺甜的的吧!
“呃,原來問的橘子,我還以為……”
“上……上壘?”這下簡昭的耳朵更是羞得通紅,“你們怎么凈想些這黃色東西。”
“啊……說的棒球比賽啊。”
耳朵不受控制地飄進來亂七八糟的話語,許嘉瑄的心臟像綁了塊石頭有些沉重的一點點往下墮。
難道……許嘉瑄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卻不敢往下想了。
他一拍大腿故作瀟灑地起身,緊繃著眉抬眸盯著簡昭:
“下播后,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你說!
第62章 自古男二多深情 “六年了,我一直都喜……
山上的風很大, 晃得綠油油的橘子樹枝葉“嘩嘩”作響。
“簡昭,你剛剛說的那些話……”許嘉瑄有些狼狽地把被風掀翻的發(fā)絲重新攏回來,咬著唇道:“是什么意思?”
“你和祁聽寒在一起了嗎?”
簡昭開始還有些疑惑, 但看許嘉瑄一副落寞的表情, 就已經(jīng)猜到了個七成。
先前刻意的親昵接觸 , 現(xiàn)今都如埋伏的草灰蛇線, 清晰地浮出了水面。
不該的情愫萌生,還需快刀斬亂麻。
“嗯!焙喺褤沃鄄很乖地笑起來:“我們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許嘉瑄皺著眉,明明是他先提出的這個問題,如今又后覺地懊悔起來。
有些事情不該挑明的,因為說出來了, 就一點轉圜的余地就沒有了。
“簡昭……”許嘉瑄感覺似乎有沙子趁著風沙飄進了眼睛里, 眼眶酸澀得緊。
他卑微地低下頭,艱難地抿了下唇:“你能先別說出那句話嗎……”
先別宣判我的死刑,先別慘烈地拒絕我……只有這樣, 我才能心存那一點兒可憐幻想。
也只有這樣,有些遲到了太久的話,才有勇氣說出口。
明明心尖都在滴血,許嘉瑄上下動著干涸的喉嚨, 字詞音節(jié)全部吐出來時卻有種脫身泥沼的酣暢淋漓之感。
“你還記得初二最后一次期末考嗎?”
“嗯……?”簡昭的眸子盛著茫然。
果然。許嘉瑄的呼吸連同心臟一同被攥緊, 自嘲地從鼻腔里勉強嗆出點氣聲:
只有他記得。
黃昏窗影下的年少心動,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場單方面的獨角戲而已。
“也難怪,那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痹S嘉瑄掩下眸底的哀默,緩緩地啟唇:
“校里的社會混混和他那兩個小弟,合圍著把我推到公共區(qū)的衛(wèi)生水池里,因為我考試沒給他抄答案!
“哈,這聽起來是不是有些窩囊!痹S嘉瑄說完有些羞愧地咳了幾聲, “我那時胖得跟堵墻一樣,還打不過三個人!
“他們腦子純堿,你干嘛怪自己!被貞浧鹉嵌吻嗍[歲月,簡昭深呼出口氣:“只會亂叫的紙老虎罷了,我搬出教導主任來,他們還不是頓時乖得和孫子一樣了!
為了緩解沉重氣氛,簡昭語氣輕松地開了個玩笑,“再說了,那次考試多難啊,他們抄到你答案拿高分了,不是顯得我辛苦復習還只考了七十九分很沒面子。”
或許是被逗樂了,許嘉瑄吸了下鼻子,眉間撐開點繾綣的笑意,“可是,你知道嗎,昭昭!
“夏天的水池很涼,我被那群人摁在里面的時候,差點快窒息了!
“我當時就想著,要是死了就好了!
“死了,是不是就不會這么難堪了!
許嘉瑄靜靜地凝視著簡昭,目光一寸寸的摹下簡昭的眉骨線條,好像透過這些塵封的記憶碎片重新站在了那個熠熠生輝的翩翩少年郎面前。
空中四散的灰塵在黃昏下閃爍著光,飛奔襲來的天降神兵橫掃著眉、對著抬頭的混混就是一掃帚:
“誰教你們這么對待同學的?”簡昭聲音清亮,振聾發(fā)聵:“我就倒數(shù)三個數(shù),立馬把手松開!
許嘉瑄認得簡昭,新轉來這個班里,他第一眼記住的就是簡昭。
因為,簡昭長得很好看。
當然不止臉蛋,還是班里呼風喚雨的響亮人物,是同學擁躉的可靠班長。
“三、二、一……”簡昭在倒數(shù)計時。
那時窗外樟樹葉間有蟬聲在叫,幾乎與許嘉瑄愈加迫近的心跳頻率同聲相應。
“哈…哈”混混們看見了簡昭袖口的紀檢紅袖章,心里有所忌憚,不愿把事情鬧大。
遂訕笑著打圓場:“這都沒干什么,我們和他開玩笑的呢,這不夏天熱嗎,我們好心幫他洗頭!
“有你們這么開玩笑的嗎,大夏天的非要在這兒洗頭啊?”
簡昭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扶著許嘉瑄的肩膀搖搖晃晃地把人撈起來:“你看人家樂意和你開玩笑嗎?”
“教導主任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不想被抓個現(xiàn)行的話……”簡昭的眸子發(fā)亮,好似某種威懾的警告:“就趕快滾吧!
“這……”混混的小弟是個慫貨,猶豫不決中開始反水:“老大,萬一真被抓住了……”
“切!被旎祛^子瞪了簡昭一眼,“別以為搬出教導主任來,我就怕了你,我寫過的檢討還少嗎?”
但腿卻很誠實地閃電“咻”的一聲從教室后門竄出去,邊走邊嘴硬地放狠話:“我們走著瞧,這事兒沒完!”
“我記著呢。”簡昭也瞪著眼回懟過去,氣勢洶洶喊道:“再敢欺負我們班的,下次也把你扔水池子里,開個更有趣的玩笑!
濕漉漉的池水順著發(fā)絲淌下來,許嘉瑄靠著瓷磚圍墻,肩膀默默地往內縮了下。
盡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糟糕透了,但不知為何,他不想讓簡昭看見更狼狽的一面。
“你沒事吧!焙喺殉S嘉瑄遞過去一包心相印紙巾:“你的臉上現(xiàn)在有點臟。”
“謝、謝!痹S嘉瑄啞著聲音接過塑料包裝紙,僵硬地屈起手臂淤泥污垢擦干。
“不用客氣!焙喺褑⒋叫Φ脧垞P,“我,雷鋒!
“哈……”許嘉瑄濕漉漉的眼角瞇起點笑,他有點明白為什么班里的大家都樂意和簡昭玩了。
“對,對了,教導主任……”校服襯衫已經(jīng)濕透了,皺巴又粘膩黏在身體上,許嘉瑄慌亂地想站起來:“我……我不能讓他看見這副樣子,要不然我爸又要到學校來鬧了……”
“哈哈這種鬼話你竟然也相信了啊。”
簡昭的瞳孔很亮,像許嘉瑄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對玻璃彈珠,笑起來時眼角翹起的尖尖月牙彎:“我騙他們的!
“教導主任才沒有這么閑呢。”
“可,他們剛說會繼續(xù)你麻煩的。”許嘉瑄垂下眼瞼,“萬一,他們真的報復你怎么辦?”
簡昭覺得這個總考第一名的學霸,簡直讀書讀成了一根筋的榆木腦袋了,遂狡黠地瞇起眼睛逗弄道:
“要是他們秋后算賬,團團圍住要打我,你幫不幫我?”
“……我”許嘉瑄沉默了幾秒:“要是他們找你麻煩的話!
許嘉瑄掐著掌心的那塊被水泡得皺巴的軟肉,咬緊了后槽牙,十指死死地將拳頭握住,“那我就和他們拼了。”
“哈哈哈哈……”簡昭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覺得這個榆木腦袋腦回路實在清奇:
“有這氣勢,你怎么還任由著人欺負啊”
“怎么,他們欺負你就沒事,卻怕他們找我麻煩啊。”
“好了,放輕松點兒!焙喺焉焓忠幌孪螺p拍著許嘉瑄的肩膀,“你沒看見他們剛剛抱頭鼠竄的樣子,哈哈哈太逗了!
少年音色張揚清透,如山間流水潺潺劃過心間,卻莫名地讓人信服安定:“從今往后,有我罩著你呢!
這句話尾音的落下的時候,狼狽地趴坐在地上的許嘉瑄霎時間愣住了。
然后,悸動與眼淚一起亂了套。
許嘉瑄那時很喜歡王家衛(wèi)導演的一部電影,那里面有句臺詞,他記了很久:
“我們最接近的時候,我跟她之間的距離只有0.01公分,57個小時之后,我愛上了這個女人。”
王導原來誠不欺人。
指腹抵著被揉得皺巴巴的紙巾,濃重的工業(yè)花香味此刻格外好聞,一點都不刺鼻,許嘉瑄喃喃道:“喜歡……”
“嗯?”簡昭偏頭過來笑:“你剛說了句什么?我剛才沒聽清。”
許嘉瑄望著這個笑容愣了很久。
那時正巧有段極好的夕陽,黃昏在波光粼粼的水池表面晃呀晃,簡昭指尖就搭在許嘉瑄鎖骨上面幾毫米的位置。
據(jù)說那里靠近人的頸動脈,血液收縮流淌時每一處細小的變化,都會被察覺。
許嘉瑄能感覺自己從脊椎到每一根肋骨、串聯(lián)上數(shù)以百億的神經(jīng)末梢,都劇烈地沸騰起來。
大概是腦袋被水沖洗過一遍,意識此刻也是從未有過的清晰,“砰咚——”心跳先聲奪人地預警:
自己已經(jīng)陷入一場苦難浩劫的暗戀。
………………
“對了,許嘉瑄,我找你有事來著……最后一道填空題你算的什么?空集啊,那完蛋了,我寫的0”
“許嘉瑄沒想到你真的去找那三個混混算賬了啊,他們其實沒找我什么麻煩……”
“許嘉瑄,因為你打人這事,你爸現(xiàn)在找班主任在辦公室談話呢!
“爸,沒有誰教壞,我就是看不慣他們才動手的。”
火辣辣的耳光挨著臉上,許嘉瑄那時才感覺自己真正地活著:“處分就處分吧,市三好學生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不靠加分,我中考也會考第一名的!
許嘉瑄那時遙望著走廊里奔走過去的熟悉身影,話語擲地有聲:“我不轉班,我喜歡這個班!
喜歡那顆總被簇擁著明亮星星。
青澀泛黃的回憶膠片漸漸飄遠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的朗朗青年:
簡昭唇角漾著禮貌的微笑,語氣卻有些遲疑:“然后呢,我沒太懂你的意思 ……”
“然后……”許嘉瑄攥緊了痛得滴血的指甲,心底卻釋懷地坦然了:“沒有然后了!
已經(jīng)太晚了,錯失了太多良機。
懦弱的主人公不足夠拼湊一個he
故事,到這里為止了。
“或許你已經(jīng)意識到了,又或許我藏得真的很好,算了,現(xiàn)在說這個都不重要了……”
“我……”真正開口時,許嘉瑄發(fā)現(xiàn)自己語無倫次,邏輯混亂,前言不搭后語。
有些話說出口比想象中要艱難,所以自己才寧愿龜縮逃避這么久。
“別怕,慢慢說!焙喺岩庾R到了什么,柔和地彎起了眼睫,伸手輕輕地拍著許嘉瑄的肩膀,一如當年那樣。
許嘉瑄深吸了口氣,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輕顫著,似乎是很久以前的靠在水池邊瑟瑟發(fā)抖的小胖的嗚咽聲。
那時的小胖把簡昭當自己從天而降的救贖,可是現(xiàn)在的許嘉瑄早就不是那個只會悶著挨打的笨蛋了。
他是首都最高學府的高材生,是一鳴驚人的高考狀元,泡在健身房里練就了一身強壯肌肉,再也不會被三個弱雞就撂倒在地。
許嘉瑄耳畔好像回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是他拖著被浸濕的衣褲鞋襪,搖搖晃晃地走回家。
濕濕嗒嗒的水聲響了一路,但目標方向卻越來越清晰,它說:
“你要向前走,往前看。故事不止一個結局,還有更加瑰麗的史詩與冒險。”
簡昭是14歲小胖的救贖,但20歲許嘉瑄的救贖是現(xiàn)在的自己。
許嘉瑄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在乎這個問題的回答了。
因為不論結果是什么,都是對的。
“簡昭,我喜歡你!
“六年了,我一直都喜歡你!
第63章 直播帶貨 據(jù)說能大賺一筆,順勢包養(yǎng)男……
“啊……竟然有這么久!焙喺蜒鄣组W過一瞬驚訝, “許嘉瑄,謝謝你!
“但是,對不起。”
意料之中的答案,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但許嘉瑄原本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反而褪淡下來, 余下的是執(zhí)念抒懷之后的輕松。
失戀嗎, 也算吧。
但更貼切的詞語是〖遺憾〗
“還真被那家伙說中了……”許嘉瑄情緒復雜地搖了搖頭。
自己好像真的沒有那么喜歡簡昭。
比起“愛”, 簡昭更像許嘉瑄困在年少的“小胖陰影”里,騏驥借的一道光。
而現(xiàn)在黎明即將破曉,許嘉瑄決定去成為自己的太陽。
“簡昭,就在衛(wèi)生院的那排長椅上。”
“祁聽寒曾和我打過一個賭,他說他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痹S嘉瑄現(xiàn)在終于可以露出真心祝福的笑容:
“我現(xiàn)在愿賭服輸, 心服口服!
“簡昭, 一開始我沒想過你會喜歡男生,甚至你自己都很意外吧。”
也只有喜歡到祁聽寒那種程度,才愿意傾注全部的耐心與溫柔等一顆石頭開花。
一件看著就不可能的事, 也只有那種傻子愿意一直等。
所以,傻人有傻福,他真的成功了。
“祁聽寒……”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簡昭不著痕跡地輕笑了下:“這種事情也要那么拿出去張揚的炫耀嗎。”
“其實我看人還挺準的。”
許嘉瑄自己也沒想到, 明明一個星期前還“兩軍相爭, 分外眼紅”,現(xiàn)在卻能發(fā)自肺腑地幫不在場的情敵說好話。
“他真的,特別喜歡你!
“你再這么說我就要……”簡昭迎著風沙,伸出手指不住地揉眼睛。
“他現(xiàn)在又不在我身邊。”
那個傻子,為了幫我被家里關起來了。
簡昭頓時覺得自己這戀愛談得真虧,還沒怎么嘗嘗戀愛的甜呢,就凈往肚子里灌“相思病”的臭酸水了。
“敗犬”許嘉瑄心態(tài)莫名地有些偏移, 逐漸往“鐵血cp粉”方向變異。
“哈哈那家伙怎么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少了我一個,保不齊還有更多人覬覦呢。”
“我們簡昭,可是很受歡迎的。”
“你說的有道理!焙喺杨H為贊同地抬頭望著天空,默默地許愿道:
男朋友,你再不快快出現(xiàn)的話,我就要跑掉啦。
………………
大企業(yè)的辦事效率可不是打馬虎眼的,自打專業(yè)組技人員入駐縣內,圍繞著“蜜橘種植特色核心產(chǎn)業(yè)”,很快就開發(fā)承建了上百畝園林。
許支書經(jīng)過自己兒子一番陰陽怪氣的“點撥”后,更是一天恨不得25小時都盯著種植基地內建設情況,立志內退前搞出一把大政績來。
簡昭也是“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積極發(fā)揮大眾傳媒作用,擴大當?shù)馗涕佼a(chǎn)業(yè)的影響力。(簡昭當然沒這么自戀,這是鄉(xiāng)政府宣傳組小劉寫的通訊稿,據(jù)說這種稿子換個人名,又是一篇新模板)
D站的汪洋紛繁視頻浪潮里,每時每刻都在上傳著最新視頻。
而就在這數(shù)以萬計的創(chuàng)作者中,小透明〖小簡的干飯日記〗冷不丁地更新了。
視頻全程第一視角跟蹤,先是搖晃顛簸的上山路,踏入這片橘子種植園,然后……
橘子樹們孤苦伶仃地立在雜草叢中,樹干上滿是歲月的斑駁與滄桑,樹枝歪歪斜斜,毫無生機地低垂著,葉片稀稀拉拉
幾個工作人員正湊在簡陋的棚子下,聚精會神地打著紙牌,嘴里不時冒出幾句口音,“三個K帶一對3,沒人比我大吧”。
“昔日我聽信奸人,盡然放任此等風水寶地流落旁人之手,任由上等仙丹藥草荒敗凋零,悲!悲!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這一次,重生歸來,我勢要重振門派產(chǎn)業(yè)!拿回屬于我一切!”
隨著一聲中二十足的話外音,一幅生機盎然又秩序井然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沿著整齊的田壟望去,修剪工人手持專業(yè)工具,精準地修剪著橘樹的枝葉,動作嫻熟而利落。負責疏果的工人則專注地審視著每一串果實,仔細挑選出那些形狀不佳或生長過密的橘子輕輕摘下。
“此乃我門上等良田,上接九重天雨露,下通至純甘泉,唯有此才能汲取天地靈氣,培育上等佳果——雪鄉(xiāng)蜜橘”
施肥的工人推著滿載肥料的小車,步伐穩(wěn)健地穿梭在橘林間。灌溉區(qū),清澈的水流順著精心鋪設的管道潺潺流淌,滋潤著每一寸土地。
“氮、磷、鉀三味稀世罕見的元素桀驁難化,但皆被我門元嬰期長老超凡妙手融入仙樹的精華灌溉中,我園仙樹因而一日所積累靈氣勝過一般修士一年所得。”
其實視頻內容很常見,就是簡單的今昔對比和花里胡哨的轉場特效而已。
但勝在剪輯技術實在超凡入化,以一顆蜜橘為引子,穿插聯(lián)結各個種植環(huán)節(jié),搭配上中二十足的“修仙龍傲天爽文男主”口述臺詞,頗有種另類的“上貴名流”氣派。
題材新穎,又有扶貧政策引導推波助瀾,甚至省農(nóng)業(yè)局官方公眾號都帶頭轉發(fā)了此條視頻。
廣大網(wǎng)友也紛紛在評論區(qū)玩梗
〖道友,你這仙丹保真嗎?〗
〖我修無情道的,吃這個會不會過敏?〗
〖三、二、一,速速上鏈接!〗
〖在下一介散修,不知這丹藥多少靈石?〗
〖同問,年關將至,實在囊中羞澀〗
〖我距離元嬰期滿只差一絲功力,我愿購入萬石仙丹,以求渡劫飛升〗
〖元嬰期長老實力竟恐怖如斯!〗
簡昭第一次體會到了私信被擠爆炸的感覺,而且,竟然有不少中等規(guī)模商戶想進一步洽談銷售訂購。
激動得村支書都特意找到簡昭,詢問他愿不愿意“為打通村里的蜜橘銷售渠道獻一份綿薄之力”,中譯中過來就是:〖直播帶貨〗
“我也沒想到這個宣傳視頻效果會這么好!笔直淮逯鴳┣械匚盏煤芫o,簡昭一時間都不太好意思:
“你說的〖直播帶貨〗,我先前也沒接觸過,沒經(jīng)驗的,不知道有沒有用……”
“沒問題的,小簡!我們大家都相信你家的能力!”
村支書因歲月磋磨而混濁的眼珠,此刻正散射出包含激情的光芒,“我們村難得有你這樣五官俊秀、人品端正、能說會道、自律有原則的同時還極具親和力的人才!
“簡直是能吃苦、有能力、敢擔責、勇爭先的社會主義新時代好青年。
這官話說的一套一套的,吹得簡昭都有點找不到北:呃……這,你說的是我嗎?
“這個數(shù)……”村支書伸出了三根手指,頭三個月帶貨的銷售利潤,三七分成。
“我七?”簡昭睜大了眼睛,感覺心臟頓時撲通跳了起來,好似再次墜入了愛河。
出軌對象是財神爺。
“貪吶……”村支書眼底閃過一絲“你怎么連吃帶拿,既要又要”的尷尬,但很快就恢復了先前殷勤的笑臉:
“這三成,已經(jīng)是我多方斡旋,所能爭取到的最佳利益了,別人來還沒這個數(shù)呢!
“行、行吧!焙喺严肫鹆俗约旱摹及B(yǎng)男朋友〗計劃,胸中頓時升騰起了一股壯志:“既然答應了,我就會努力做好的!
祁少爺平日里是個開銷大的,衣食住行無一不要名牌供著。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沒有經(jīng)濟基礎哪來和男朋友一起的上層建筑。
………………
“歡迎〖奶油小蛋糕〗〖青青草原你喜羊哥〗進入直播間,可以點點我們右上角的小福袋……”
“這里是小簡呀,今天要帶大家解鎖一款寶藏水果——咱們本地的蜜橘!這是我們縣的特色哈!
簡昭眼神示意一旁的被臨時拉來當助理的小劉,對口型道:“鏡頭拉進點~”
“家人們瞅瞅這蜜橘,每一個都圓滾滾的,別看它表皮青里透黃,但其實嘗一口沁甜沁甜的。”
“欸,XXX家人說不相信。”簡昭眼睛橫掃過一眼唰唰飄過的彈幕,“我先剝一個給大家看看啊,這皮輕輕一剝就開了,特別好剝,完全不會弄臟手!
“再看看這果肉,一瓣一瓣緊緊挨在一起,xxx家人還不信欸,沒關系啊,我們誠信經(jīng)營!
“來來來,我替大家嘗一嘗!焙喺颜f著熟練地拿起大瓣果肉,強忍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酸水,大口吞咽而下!巴,這口感,又嫩又滑,酸甜剛剛好,真的太好吃了!”
“家人們,現(xiàn)在彈幕刷起來,覺得這蜜橘看著不錯的,扣個1讓我看看!現(xiàn)在點擊直播間下方的鏈接,就可以提前預訂我們九月份最新上市的蜜橘!”
直播間訂單消息響個不停,但鏡頭外桌下的垃圾桶邊早已堆滿了青黃色的果皮。
是的,簡昭已經(jīng)連播半個月了,每天播6到8個小時。這些天,少說吃了幾十公斤橘子了,他現(xiàn)在得了一種“看見青黃色球狀物”就想吐的病。
“你還好吧?”小劉暗投來了一個關切的眼神,往簡昭手肘邊默默遞了一杯溫水。
“沒事。”簡昭覆下眼睫,臉上重新堆起來燦爛的笑容:“歡迎進入直播間的家人們,可以點擊右下角的福袋……”
爛熟于心的話語,連珠般傾瀉而出,新一個流程的循環(huán),開始了。
………………
天色已然擦黑,直播臨近尾聲,簡昭腹部已經(jīng)發(fā)酸發(fā)漲得不行了,半個多月的連軸轉終于在今天耗盡他的最后一絲力氣。
簡昭嗓子啞然地念著大訂單客戶的名字,腦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暈了
“感謝〖政律俏薔薇〗〖星期四V我五十〗的支持,感謝〖瘋狂的土豆地雷〗感謝……”
可在念到最上面那個ID的時候,疲倦虛軟的身體卻猛地跳起來,說話差點把舌頭咬下來:“感、感謝……〖小簡的獨家贊助商〗”
是艦長,他一次性買了500箱。
大概怕彈幕發(fā)言被訂單消息覆蓋掉,艦長特意在訂單上備注了一行話:
“別太勉強自己,身體最重要!
仿佛冥冥中的指引,簡昭莫名心悸了一下,明明已經(jīng)“面基”過了,不是自己猜測中的那個人。
可簡昭還是覺得,這樣的語氣太過于熟悉,親昵,好像心心念念的那張臉正和自己面對面講話一般。
下播后的簡昭輕呼出一口氣,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地發(fā)顫,他好像,在希冀著什么……
“小劉,能麻煩你給這個客戶再回播一個電話嗎,就說我有福利要送給他,想和他再談談。”
“好,好的”小劉鞍前馬后地連忙應道:“我這就去。”
等待電話接通的間隙,簡昭身子明明穩(wěn)當?shù)囟俗,指尖卻在微微地發(fā)顫。
他好像,在希冀著什么……
“那個,簡昭……”小劉手扶著電話聽筒,朝著簡昭面露難色:“是空號!
“那,收貨地址呢?”簡昭一瞬間攥緊了衣角,“他收貨地址填的哪兒?”
“填的……”小劉囁嚅著開口,也是有些匪夷所思,“填的你家!
第64章 就這么喜歡 你被所有人愛著,而我只有……
狹小的密閉昏暗空間里, 只有手機屏幕幽幽地散發(fā)著微光,反射映在祁聽寒癡然發(fā)呆的眸底。
“家人們,歡迎進入小簡的直播間。”四四方方的框里, 主播對鏡頭笑得清純動人。
那雙混沌晦暗的眼睛好像是在瞬間亮起來, 手指抵在屏幕里燦爛的笑靨上, 因缺水而脫皮的嘴唇囁嚅了下。
“你這又是何苦呢!蓖舸裟曋謾C屏幕的祁聽寒, 祁燚深深嘆了口氣:“明明只要低個頭就好了!
他的弟弟,原本那個一米八寬肩薄肌,行走的衣架子,現(xiàn)在因為長久的斷食封閉而迅速消磨成了一把蒼瘦的窄弓。
“只要乖乖認個錯,爸就不會再這么監(jiān)視關著你。”
祁燚縱使心有不忍, 嘴上還是跟淬了毒一般:“你也能繼續(xù)做回那個錦衣玉食, 隨便刷卡混日子的二世祖。”
祁聽寒干涸的上下動了下喉嚨,像是聽了個很荒誕的玩笑:“所以代價就是去澳洲混個水碩,回來和那個利益友商的女兒結婚?”
“我不要!
“我說了, 我有男朋友了!
“算了,你自討苦吃,我還巴不得看你這么作踐自己!逼顮D口是心非地瞥開頭。
“五分鐘到了!睂χ盥牶斐隼w細修長的手指:“快把手機還我!
“嘖!苯舆^手機后祁燚隨意瞟了眼付款記錄,眼底閃過一絲嫉妒與心疼交織的復雜情緒:
“怎么, 山珍鮑魚入不了你的眼, 喜歡山溝溝里種的橘子?”
“祁聽寒,你個傻|逼。”祁燚一口氣幾乎是從胸腔里生冷地倒抽上來,“把你關死在這兒,你就開心了?”
“要不要請JJ過來給高歌演唱一首《江南》,‘還以為殉情只是古老的傳言’?”
“你就當我傻逼吧。”祁聽寒靠著墻簸坐著,很無所謂地笑了下:“反正我死了,不是正好遂了祁靳山的愿嗎。”
“我聚集眾多親戚在宴席上公然出柜的行徑, 讓他惱羞成怒,顏面掃地。他想用這種方式與我這個逆子劃清界限而已。”
“你不會以為祁靳山他真的關心我,想要我回頭認錯吧?哥,不要拿你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來類比我。
祁聽寒發(fā)絲潦倒地覆蓋過眼睫,在眼底蒙上一層深重的陰影!斑@是懲罰。”
“斬草除根,肅清家門,他真的能干出這種事!
透過隱隱憧憧的陰影,祁聽寒靜靜地打量著他哥現(xiàn)在捯飭出的一副文質彬彬“人模狗樣”。
原先那頭張揚放肆的北極星綠,此刻被乖順妥帖地染回了黑色。
“呵……”祁聽寒轉眉自嘲地笑了下,他現(xiàn)在竟然有點懷念起他哥之前那頭“呼倫貝爾大草原”了。
至少那個造型還有點活人氣,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戴著金絲邊眼鏡,一身剪裁得體的銀灰色西裝,沉默挺拔地站在自己跟前。
不愧是祁靳山在公司里的左膀右臂,眉眼間已經(jīng)依稀能夠窺探得幾分祁靳山七八十年代下海經(jīng)商、占領市場經(jīng)濟發(fā)展先機的英勇魄力。
祁聽寒一點都不懷疑,等祁燚年紀再大些,就會變成和祁靳山一樣的狠戾固執(zhí)的壞老頭。
“你曾經(jīng)問過我為什么討厭你。哥,其實不是討厭……”
“是羨慕!逼盥牶钠饺盏穆曇羰呛芾涞,此刻更是無端地透著一股失望到極點的悲涼:
“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因為我從來就沒有被他們選擇過!
“自始至終,都只有你。”
“甚至說,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這種羨慕演變成了邪惡的嫉妒!逼盥牶淖齑胶翢o血色,微微地發(fā)顫:
你英俊、聰明、穩(wěn)重、識大體、做什么都是第一名,理所當然地成為精英繼承人,萬人敬仰的天之驕子。
“我永遠是被你碾壓的那個……”
“不……”祁聽寒說完又自顧自地搖起頭,“誰站你身邊,都會黯然失色……”
螢火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
“你……”祁燚眼神微動,瞬間啞然了。
他曾經(jīng)拼命把一切做到極致完美,只為這個勢如水火的胞弟能夠像兒時一樣投來崇拜的目光,再咿咿呀呀地喊聲:“哥哥,你真的好厲害!”
但千萬算計,沒想到時過經(jīng)年后的第一句的真心夸贊,竟然是出現(xiàn)在這樣的境地。
祁聽寒把臉埋進指縫間,這個僵硬的姿勢保持了很久,接下來的話語被擠壓得破碎又單薄。
像是在請求。
“我只是想要抓住點什么,完完全全屬于我的東西!
“所以……那個人,你的男朋友!逼顮D覺得有些好笑,苦澀地抿著唇卻又嘶啞得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就是你想要抓住的東西?”
“把心理慰藉全部投射在另一個人身上,祁聽寒,你是沒斷奶的雛?”
“哥,你不懂!逼盥牶ы聪蚱顮D,眼底帶了一絲不易察覺地嘲弄:“你生下來就眾星捧月,被所有人愛著。”
你沒有體會過那種被無視的感覺。在我小時候,哪怕哭到撕裂聲帶,爸媽也不會多分給我一個眼神。
你沒聽過那些閑言碎語,說我事事不如你,就是一個陪襯的背景板。雖然我知道他們說的是實話……但這不代表我不會難過。
“如果你也像我一樣生活在你的陰影里長大,你未必有我一般正常!
說著說著,祁聽寒思緒恍惚倒跌回多年以前,醫(yī)院里涼到刺痛骨髓的夜晚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絢爛到極點的煙花在窗外波光粼粼的江上升起,人們簇擁著跑到廣場上,歡聲笑語慶賀新年倒計時鐘聲,“三、二……”
隨著顫抖的最后那句“一”字音落下,門口心心念念的人影依然沒有出現(xiàn)……祁聽寒裹緊了被子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然后絕望地閉上了眼。
寒意森森的手術擔架床推著他進入那道生死未卜的鬼門關,那時他才十歲。
他早就被放棄了,在更久的以前。那時沒死,是運氣好撿回了一條命。
從那之后,祁聽寒一顆還殘余著可悲騏驥的心就完全死了。
像那樣軟弱的乞求,再也沒有過了。
我想要的,被你輕而易舉地握在手中。我所擁有的,不過是你指縫間漏下來的些許殘渣而已……
“同父同母的胞胎兄弟,你是我絕佳的上位替代!
祁聽寒目光直直地盯著祁燚,好像透過面前的高大人影,與盤桓糾纏在噩夢里的心魔惶然對視:
“有時候光是看著你,我就會開始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種困擾甚至讓我患上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我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需要藥物和心理醫(yī)生介入治療!
“你知道,最嚴重的時候到了什么地步嗎?”祁聽寒歪著頭似乎對祁燚笑了下,然而這笑容森寒發(fā)冷:
“就在你收到芝加哥大學錄取通知書天,我想過去死。”
“……艸”祁燚向來矜傲自持,此刻猩紅了眼尾難得罵出了句臟話,“媽的,祁聽寒!
祁聽寒肋骨咯咯生疼,抬眸盯著祁聽寒惱怒的樣子,卻陡然升起了一股報復般的快感:“哈哈……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話,你說他們兩個會掉哪怕一滴眼淚嗎?”
“哥,你會哭嗎?”
祁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狼狽坐在地板上的弟弟,意識到了什么,臉上神色逐漸變得冰冷:
“祁聽寒,你想通過這種方式讓我放你出去?”
“你就那么喜歡他?”
“對。”祁聽寒與祁燚對視的目光沒有絲毫偏移,擲地有聲的三個字好像是抽干了肺里的空氣吐出來的:“很喜歡!
密室里一高一低的對峙的高大身影好似兩頭困籠相爭的野獸。他們互相這么凝視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呵……祁聽寒!逼盥牶當Q著眉發(fā)出了聲冷笑,“你憑什么認為我會違背父親放你出去?”
“祁燚,你有那么聽話?你厭惡祁靳山,跟我是一樣的,只是你演技好,比我會裝!
“祁聽寒……”祁燚的眼底似乎有道冰,只有望著祁聽寒,那萬仞不化的霜雪才會一點點消融:“那你還真懂我啊……弟弟!
祁聽寒像兒時黏在祁燚身后的小尾巴那樣叫他,篤定自己抓緊了命穴:“我知道的,哥哥!
“你不愿意看到我難過,對吧?”
“你也不想我死在你面前,對吧?”
“祁聽寒,你也就這點本事!睗庵氐拿苁液谀焕,暈散開祁燚妥協(xié)的沉重嘆息聲,然后是密碼鎖“滴”地一聲清脆地響起:
“仗著是我的弟弟,然后拿捏我!
大門明晃晃地敞開,燦爛耀眼的光線從外面涌進來,構成道漂亮的梯形。
那很像撒旦投降后,通往天國的階梯,圣潔的光圈內,每一絲呼吸都是自由的。
“哥,謝謝你!逼盥牶畧远ǖ匾徊讲阶叱鋈,在門框邊和祁燚擦肩而過時,他聽見了祁燚自暴自棄后一絲苦澀的輕笑。
不可一世的天子驕子,此刻的背脊卻是微微有些佝僂,似乎掙扎著接受了某一慘痛的代價。
他在等待著屬于自己的天譴的降臨:
“如果說,你是天下第一蠢的傻逼,那我就是天下第二蠢!
良久之后,祁燚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上面圈刻著一道密密匝匝的梵文。
銼刀用力之深,似乎力求深入進每一寸骨髓,把靈魂都牢牢釘住。
“呵……羨慕我?”
隨著祁燚的每一寸呼吸,那些深深的刀痂重新爆裂開,正往外汩汩地滲血。
血液滴在地上,綻開一朵朵黑紫色觸目驚心的花。
“如果你知道我背負著些什么,你未必能有我一半清醒!
“同胞雙生,我其實,很羨慕你!
第65章 小別勝新婚 指腹每觸碰皮膚,就燃起團……
“艦長, 為什么會知道我家的地址?”
簡昭直愣愣地盯著著手機上印刷出來的訂單信息,絞盡腦汁地思考著其中蹊蹺。
難道……
最原始的猜測重新浮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中,明明被驗證了是假的了, 可簡昭的潛意識還是執(zhí)拗地緊抓著不放。
“算了, 再試一次!
比起待在原地胡思亂想, 簡昭從來都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行動派。于是他立馬從椅子上彈跳起來靠著窗臺重新?lián)芡四莻電話號碼。
“嘟嘟”一陣電子音響起, 對面似乎是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不是空號……”
簡昭心跳一下子跳得很快,他把手機聽筒靠得離耳朵更近些,好聽得更清楚些。
“你、你好,是艦長嗎?”
“不是!睂γ嫠坪跏顷庩柟謿獾剌p輕吐出口氣, “哦, 讓你失望了!
識別出來人,簡昭激動得對著窗臺邊野生灌木叢扯破了喉嚨大叫出來:“啊啊草啊草草草!!”
然后就不出意外地意外了。
手機一個沒拿穩(wěn),就這么直溜溜地從掌心脫落, “咕咚一聲”掉到了草叢堆里。
“別別別!別掛!”簡昭也不知道自己連手機影都沒看見了,擱這兒對著烏漆麻黑的空氣喊個什么勁。
大概是高興傻了吧。
總之,簡昭的腎上腺素一秒內飆升到了10nmol/L,只顧著“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已然忘記了自己身處二樓。
“啪”的一下, 很快啊,就從窗臺翻身而下,被七零八碎的枝葉戳得四處生疼,才意識過來自己剛才做了個多么不要命的操作。
這戀愛真不能多談,會變蠢。
蠢到一定程度了,還有生命危險。
“幸好幸好,沒壞!焙喺牙仟N地扒拉著草叢, 終于從最里面的樹枝杈里翻到了自己的“敘利亞戰(zhàn)損機”。
干啥都卡,耐摔是它唯一的優(yōu)點。簡昭從未如此慶幸過,自己因為這一個優(yōu)點,而沒換掉它。
(注:以上心理獨白,皆為主人公挽尊的話術罷了,真正原因其實是沒錢。)
“啊……”好不容易拍干凈灰,簡昭重啟開手機看了一眼就悲催地重新叫起來:
“怎么把通話掛了!
收回剛才的話,剛才的“從龍之功”也一筆勾銷,簡昭現(xiàn)在對這個手機頗為不滿。
吸取了前車之鑒,簡昭心知每次通話都來之不易,所以錯過了這次來電,就分外感到可惜:“這號碼,不會又打不通了吧……”
但這次情況顯然有所反轉,“嗡嗡嗡”的振動鈴聲再次響起,還是剛才來電顯示人。
“怎么立馬就把電話掛了。”熟悉冷冽的嗓音在濕冷的月光下,浸著柔和的輕笑:
“真的不滿意我。俊
“怎么可能不滿意你!焙喺鸦翌^土臉地舉著手機連忙反駁道,激動得喘息聲都有些紊亂:“剛剛那個那個電話不是我想掛的!”
“掛電話是因為……我剛剛——”想起自己一連串笨蛋行徑,簡昭有些難為情地磕巴起來:
“我剛剛太激動,把手機給摔出去了!
“哈哈……笨蛋昭昭!逼盥牶男β曈行┤炭〔唤,襯著皎潔的月影也就發(fā)酵得更加溫柔:“聽到我的聲音,有這么開心嗎?”
“開心。”簡昭很誠實道:“特別開心!
“那昭昭這些天是不是特別想念我?”
層層拋出的問題,好像一個個蓄意誘導的圈套,簡昭每次都會傻乎乎地跳進去:“對!
但對方似乎不滿足于此,又緊接著追問道:“每天都有嗎?”
“嗯。”簡昭說著說著頭皮都有些發(fā)麻,這樣的潮膩情話有點像在聊|騷。
“每天都會想念你!
“昭昭……”聽到了這個回答,對面發(fā)出幾聲被滿足后喟然喘息,“我也一樣!
“想要看著你的臉!
隱隱加快的語調還是暴露了偽裝得從容淡定的面具下一顆急切的心:
“暑假就快要過去了,昭昭!
“我們可以比約定的時間,更早一點見面嗎?”
“你,你現(xiàn)在在哪里?”簡昭一顆心簡直飛速跳得不像話,“什,什么時候去見你?”
“能問出這個問題,昭昭,你心里也和我一樣迫切對嗎!
祁聽寒充滿蠱惑氣息的磁性嗓音清晰地縈繞在耳邊,簡昭感覺到自己好像被祁聽寒近在咫尺地捧著臉交耳輕語:
“昭昭是不是也不喜歡異地戀!
“只是打電話的程度,是不是還不夠。”
祁聽寒答非所問,但句句皆是曖昧的暗示,早有預謀地鼓動:“提前返校的話就不用這么辛苦異地戀了……”
“可學校宿舍斷水斷電了,是不會讓在校生提前報道的。”
透過滋滋的電流聲,簡昭眼前仿佛浮現(xiàn)出了祁聽寒晦暗饑渴的眼睛,像原始天性的野獸張開了獠牙。
“昭昭,你的行李箱還放在出租房的臥室里沒有帶走,但現(xiàn)在沒那個必要了……”
“我們還會繼續(xù)同居的,對嗎?”
………………
“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簡昭一邊收拾著行李,一邊在內心反復譴責自己這種“色欲熏心,喪失理智”的行為。
祁聽寒不過一個電話打過來,自己就真的眼巴巴地跑過去和人見面了。
“怎么弄得自己……跟急色狂徒似的!
“昭昭,桌上給你打包好了我腌的酸蘿卜條,你帶回去宿舍吃啊!焙窝┥弿拈T框邊探出個頭來,原本瘦削凹陷的臉龐終于長了些肉,說話聲音也有了精神氣:
“怎么,好端端的提前開學了。這不才剛過八月二十號嗎!
“呃……媽,學校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啦,輔導員說最好能早點返校。”簡昭頓時有些心虛,又在內心譴責了自己一遍“色/欲熏心”。
“你爸最近腿腳都能稍微動一動了,有我照顧著你就放心吧,在學校照顧好自己!
何雪蓮轉頭從廚房里端著一大碗打包的雞鴨魚肉走回來,看著提著大包小包正欲出門的簡昭,不禁挽留地皺了下眉:“這么著急干什么,多吃幾口飯再走吧!
“不啦,媽,再多耽誤會兒高鐵要趕不上了!
簡昭淡定地回眸和媽媽揮手再見:其實是……想要快點見到男朋友,一刻都不想多等。
害,美色誤人啊。
簡昭內心把自己的“不孝子”行徑譴責了百八十遍了,但腳下生風的速度卻一點沒耽誤。
上了高鐵后,雖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極速飛馳的景色,但簡昭滿腦子都是祁聽寒那張臉。
一想到再過幾個小時就可以摸到男朋友的“實體”,簡昭在自己位置上都有些坐不安穩(wěn)。平均每六十秒看一次表,然后嘟囔著抱怨“這時間怎么過得這么慢。”
一定是表有問題。
簡昭給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全然不顧是自己“思夫心切”。
“我馬上就要到了!還有三分鐘!”
高鐵快到站時,簡昭激動地給祁聽寒發(fā)了條消息,360度托馬斯全旋升空的熊貓頭生動形象地傳達出發(fā)信者內心的興奮之情。
但收信人祁某的回復卻很冷淡,只有簡短的一個語氣詞:“嗯!
似乎是為彰顯男朋友的“關懷義務”,后面才珊珊來遲地加了句:“我在出口接你!
干嘛,不是說你想見到我的嗎……
怎么搞得只有我很激動一樣……
簡昭看到這么惜字如金的回復,胸膛熊熊燃燒的小火苗被澆了一盆冷水。
出口站人很多,接人的、出租車司機、打順風車廣告的,全部烏泱泱地擠作一堆。
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簡昭出了安檢門還是第一眼就望見了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鶴立雞群的祁聽寒。
“祁聽寒!”簡昭正欲揮手示意,祁聽寒的目光就心有靈犀地瞟過來,隔著擁擠嘈雜地人群,兩人靜靜地對視了良久。
祁聽寒內斂外收的眼瞼撐開點淺淺的笑意:“昭昭,好久不見。”
本來剛才還急不可耐,可現(xiàn)在人就擺在自己面前了,簡昭卻呆怔在原地,忘記了往前多走幾步。
祁聽寒還是原來的樣子,背挺得很直,下頜冷倨地微揚起,只是身形單薄了一圈。
簡昭一瞬間就理解了每逢過年都用同款憐惜的眼神看自己的曾祖母,因為他見到候場大廳里孤單站著的祁聽寒。
第一反應也是心疼。
怎么瘦了……
雖然還是很帥。
“走吧,我把車停在外面了!痹诤喺雁渡裰H,祁聽寒已經(jīng)淡然地走過來,很自覺地提過了簡昭手里的大小袋子,轉身大步走在了前面。
牽手……
簡昭伸手攤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凝視著前頭人乖順垂下的黑色后腦勺,有些啞然:
他以為祁聽寒一見到他就會像橡皮糖一樣黏得很緊,但是沒有。
祁聽寒整個人冷冷的,機器人一樣執(zhí)行著“幫忙提行李”的設定程序,動作干凈又利落,似乎在極力避免著拖泥帶水。
“祁聽寒,不用你全部幫我提!焙喺汛┻^擁擠雜亂的人潮,小步跑著追上去,伸手去扯牽引的袋子,“把這個給我吧!
“沒關系的,你跟著我就好!逼盥牶畯姲櫫讼旅济,,腳下步伐越來越快,隱隱有疾走沖刺的趨勢。
“祁聽寒,你是不是在躲著我!
等祁聽寒把大小件行李放到后備箱里,簡昭終于攔在了這個高大的身形面前。
祁聽寒眼睛覆著纖密的陰影,瞥眼掃過幾個推搡著經(jīng)過的路人,聲音很低啞,“到車里再說!
簡昭有點莫名其妙:“行,行吧!
他隱隱覺得祁聽寒有些奇怪。
隨著“啪”地一聲車門被重重合上,簡昭眼睜睜看著主駕駛位的祁聽寒陡然俯身,落下的巨大黑影瞬間籠罩了自己。
交纏的體溫噼啦啪啦地點燃了一串曖昧的引線,祁聽寒寬大的掌心略帶強制性地扶著簡昭的下頜抬起來。
“不是在躲著你……昭昭。”
簡昭這下了然了,看清楚祁聽寒瞳孔里翻滾摻雜的晦暗深重情緒,先前極力隱忍克制著,現(xiàn)在陡然爆發(fā)出來。
“剛才在地鐵站里,很多人!
“干有些事情,不方便。”
祁聽寒的掌心很熱,可這比起緊閉狹窄車內溫度來說,簡直小巫見大巫。
簡昭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什么事情……”
背脊猛得被祁聽寒另一只手緊緊向內禁錮著,慣性前傾逼著簡昭猛得倒向了祁聽寒懷里。
近在毫尺的聲音低沉又干涸,飽滿著貪婪渴求的欲念,“昭昭,你明知故問?”
祁聽寒的手指已經(jīng)探進了簡昭寬大大襯衫下擺,順著簡昭背脊凸起的脊椎一寸寸往上撫摸。
最后掐著那段纖細的單薄腰間肌肉,留念逡巡游走,指腹每觸碰一絲皮膚肌理,就燃起一團灼熱的火。
祁聽寒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地不像話,好像即將爆發(fā)的巖漿,殘存的理智讓他將下巴擱在簡昭的肩頭。
粗硬的發(fā)絲一下下掃過簡昭敏感的脖頸,濕熱的呼吸在鎖骨間噴灑開一團團水霧
他說:“昭昭,可以嗎?”
第66章 初次接吻 “乖,把嘴張開”
簡昭暈乎乎的, 他瞳孔直愣愣地倒映出祁聽寒愈加逼近的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祁聽寒話里的意指。
自然脫口而出的話語,似乎都沒有經(jīng)過大腦思考:
“可,可以吧!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地的瞬間, 簡昭感覺自己的鼻梁邊突然竄出股灼熱的呼吸氣流, 輕輕扇動的眼睫交錯發(fā)出沙沙的摩擦聲。
“……呼”簡昭感覺自己下眼瞼被某張柔軟的唇貼住, 很輕很溫柔地摩挲了下。
沒有預料中的狂風驟雨, 這是在反復掙扎的緊要關頭,終于還是竭力克制著,落下的一個溫柔到極點的吻。
“可昭昭,你身體在發(fā)抖。”
祁聽寒不易察覺地輕輕嘆息,抽出了搭在簡昭腰際的手掌, 干涸躁亂的聲音清醒了幾分。
“剛才在出口我看到你的第一眼, 心就跳得很快!
“高鐵站很多人,聲音很吵,一路上我滿腦子都在想著……”
祁聽寒很輕的喘息帶著溫熱的氣流, 淺淺縈繞在簡昭的耳廓,語調繾綣好似終于得償所愿:“總算見到人了!
祁聽寒的肩膀把簡昭夾得很近,手臂緊緊環(huán)住了簡昭的腰,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一根僅有的浮木。
兩個人的胸膛貼在一起沒有絲毫的空隙, 祁聽寒喟然長舒了一口氣:“乖, 讓我再抱一會兒。”
“嗯……”簡昭頭擱在祁聽寒肩頭,很順從地點了下頭。
久別重逢的熱烈情人緊緊抱了很久,彼此沉默著不說話,呼吸彼此纏綿交織。
好像這樣就足夠相擁到世界的盡頭。
滴答滴答的時鐘走了很久,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久到簡昭的肩膀發(fā)酸再麻木逐漸變得毫無知覺。
心底柔軟的那塊角落被得一塌糊涂,簡昭的聲音悶在祁聽寒的外套面料里, 微微有些發(fā)軟:
“我也一樣。”
“坐高鐵的一路上我都很激動,手機短視頻都看不進不去了,腦子里全部都是你的臉!
“出門的時候我媽還問我怎么會提早開學,我還撒謊了,我說是輔導員通知,但其實是……”
“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你!焙喺延行┎缓靡馑迹骸罢娴模液苌賹ξ覌屨f謊的,走出門的時候,我都不敢看我媽的臉……”
祁聽寒聽完后內心感到無與倫比的滿足,他的戀人。
也懷有著同樣熱切的心,
指腹順著簡昭的耳廓的輕柔地撫摸過簡昭的鬢角,祁聽寒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好可愛,我的昭寶。”
最后那道指尖停在了簡昭微抿的唇角邊,那對漂亮的小小唇珠在唇瓣間像展開了一朵櫻花。
“昭昭,還記得嗎?”聲音低沉沙啞,祁聽寒仿若徐徐施計蠱惑:“上次我走的時候,說了句什么話?”
“嗯……什么?”簡昭一時間有些懵。
長長的眼睫輕翹著撲簌,看向祁聽寒時顯得單純又無辜:“我們分開的時候,你說的話?”
“忘記了呢……”祁聽寒眼底的情緒翻滾著深重的輪廓,猛地傾俯下臉:
“唔……”呼吸被淹沒的一瞬間,簡昭的瞳孔因驚訝睜得很大。
第67章 初次接吻(下半) “乖,把嘴張開”……
“我說過的, 下次親吻會是嘴唇。”
祁聽寒帶了點懲罰意味地含住了簡昭的唇瓣,氣息紊亂地抿了一下,捧著簡昭耳廓的指尖因為用力陡然繃得很緊。
這好像只是一秒鐘的事情。
“嗚……”簡昭的眼睫毛止不住地樸簌, 焦距過近, 他甚至都看不清祁聽寒的臉。
視覺、聽覺感官都在一瞬間封閉了, 只有只有唇間的觸感愈加清晰——柔軟的、潮濕的、粘連不斷地輾轉反側。
“呼——”祁聽寒似乎是還不夠滿足, 他饑渴地捧著簡昭的下顎,上下唇摩挲交合得越來越急切。
“唔……呼”簡昭被親得頭皮大腦都發(fā)麻混沌起來,他呆愣得直勾勾盯著祁聽寒,下眼瞼覆著一層濕漉的水。
“昭昭、寶寶……”在情迷意亂的呼吸間隙,祁聽寒上唇短暫地分開, 指腹抵著簡昭的下唇, 像是略帶強制性地掰開:
“乖,把嘴張開。”
“這樣才是接吻!
接……接吻。
他們這是……在接、接吻嗎。
這兩個詞匯就像是一把重斧頭,直截了當?shù)匕押喺褮埓娴睦碇菗舻梅鬯椤?br />
那顆粉嫩欲滴的唇珠微微地張開, 順從得像只任人宰割的兔子。
這次甚至連一秒鐘都沒有。
祁聽寒指尖捧著簡昭的下頜,抬得越來越緊,鼻梁精選編排過地錯開,舌尖長驅直入地與簡昭糾纏在一起。
唇齒觸碰之間, 仿若有股滋滋的電流導向全身, 兩人越發(fā)火熱粘膩地交合糾纏。
兩個笨拙的小情侶又青澀稚嫩,缺乏曖昧勾纏的高超技巧,僅僅靠著婪多欲求的本能,就足夠熱烈得燒起一場大火。
“呼……哈……”這個吻逐漸加深,帶著洶涌的愛意,舌尖逡巡游走描繪著彼此唇齒的輪廓。
簡昭輕輕回應著,發(fā)出細微的嚶嚀, 臉頰因為羞澀與沉醉而愈發(fā)滾燙
他耳畔聽見了回蕩的濕噠水聲,然后是喉結上下的吞咽細碎聲……
“哈……等、等一下……我……”
簡昭的已然漲得通紅,像極了夜店燒烤攤里燉熟的紅色大龍蝦:“唔……”
因為缺氧而努力堅持到極限的笨蛋,終于敗下陣來。
簡昭手臂環(huán)抱緊了祁聽寒,把臉埋進了祁聽寒的肩膀里,鼻息紊亂地張著嘴喘氣:
“呼……呼……”
“昭昭,下次,可以試著換氣。”祁聽寒飽餐一頓后語氣繾綣又滿足,他寬厚的手掌一下下輕撫著簡昭的背脊,尾音帶了點曖昧的遺憾:
“這樣就可以親得更久一點。”
“那……那我……”簡昭說話羞赫地磕磕巴巴地:“我再多學習學習!
“好乖,愛學習的乖寶寶!
祁聽寒目光爍爍地再次抬起簡昭的下巴,凝視著眼眶微紅的可憐桃花眼,瞳孔中再次翻滾起來濃墨重彩的欲念:
“其實,現(xiàn)在就可以再復盤一遍!
是談戀愛的人都這樣嗎,還是只有自己和祁聽寒是這樣……
簡昭暈暈乎乎地就順從地重新閉上眼迎了上去,唇瓣重新糾葛在一起……
似乎怎樣都不知疲倦,喘息著發(fā)暈都甘之如飴,青澀的牙齒碰撞磕巴甚至更加能激發(fā)生物最原始的渴求本能。
“滴答滴答”機械指針在表盤上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又或者有一整個世紀那么漫長。
兩個人彼此饑渴、又相互縱容,予奪予求,纏斗不休……
“滴滴。!”打破黏膩小情侶卿卿我我的不速之客是頻繁且刺耳的汽車喇叭聲。
不耐煩的糙漢司機扯破了喉嚨,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大喊道:“前面的,你在車里磨磨蹭蹭地都在干些什么。!”
“你占著道,我們后邊停車的都不好開過來!
“啊……唔!焙喺褌}亂的想要退出,最后還是被急紅了眼的祁聽寒一把抓住了后脖頸拽回來,戀戀不舍地摩挲深吻了下。
然后祁聽寒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靠回主駕駛位上,啟動點火發(fā)動機,重新操縱著方向盤將行駛到主干道上。
簡昭也扭頭盯著車窗一排排飛速閃過路燈,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雖然眼珠子聚精會神地一動不動,但其實簡昭根本沒把車窗外的城市道路綠化帶景觀看進去。
腦子還是一幀幀回放著剛才濕熱的吻……這可是如假包換的“初吻”啊。
而且……簡昭不禁伸出點兒舌尖頂了頂下鄂,好像在依依不舍地回味模擬。
剛、剛剛……祁聽寒伸舌頭了。
簡昭的臉更加紅了幾分,立刻手掌用力地搓了下自己的雙頰,試圖以這種方式給自己直線飆升的雙臉灼燒感降溫。
無奈收效甚微,簡昭的臉?s在衛(wèi)衣寬大的領口里可仍然紅得滴血的耳尖,還是暴露了內心的羞赫慌亂。
祁聽寒一直用余光關注著,簡昭水潤充血的嘴唇怎么看都是一副被狠狠寵愛憐惜過的樣子。
內心由然而上的巨大滿足感,讓他踩著油門的腳步不禁隱隱加重。
是所有戀愛都這樣嗎,還是只有初戀,哪怕臉上假裝得再鎮(zhèn)定,心臟都是一樣的失控亂跳得得不停。
………………
車輛緩緩降低駛入了地下停車場,祁聽寒拔出鑰匙熄了火,回過頭來盯著簡昭看。
剛才熱烈的激情逐漸褪去,這個對視的氣氛陷入短暫的僵持。
簡昭的眼睫毛撲簌地眨個不停,凝視著祁聽寒深重晦暗的眸底,思緒有一瞬停滯:
祁聽寒在想些什么呢……
是剛才的那個吻嗎。
簡昭耳廓又開始發(fā)燙,手指無措地絞動在一起,“那個……要不我們先上去。”
“好!逼盥牶统恋貞鸬馈
“那……我——”簡昭眼看著祁聽寒的臉又迅速像自己逼近,溫熱的呼吸再次縈繞而上。
又來嗎……?!
簡昭羞赫慌亂地輕顫著眼睫,鴉羽似的睫毛順從地低垂閉上了眼。
“哈……昭昭,”隨著祁聽寒的一聲輕笑,安全帶鎖扣被“吧嗒”解開。
肩膀到腰際的束縛感陡然消除,嘴唇上柔軟的觸感并沒有出現(xiàn),意識到自己誤會了,簡昭重新倉惶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祁聽寒一雙微瞇著的帶笑眼睛!澳銊偛砰]眼的時候,在等著些什么……嗯?”
祁聽寒手撫摸蹭了下簡昭的額角,磁性低啞的嗓音喃喃:“昭昭,寶寶,好可愛。”
“我、我……”
簡昭弄不明白,祁聽寒怎么突然變得這樣“游刃有余”,一口一個“寶寶”,簡直要酥軟到骨子里,每喊一句自己的頭皮都要發(fā)麻發(fā)顫。
“怎么……突然叫得這么……”簡昭舌頭都捋不直,“叫得這么……肉麻!
“昭昭,不喜歡嗎?”
祁聽寒似乎拿捏了簡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簡昭耳廓的發(fā)絲。
“昭昭不喜歡的話,我下次就不叫了!
“不、不是!焙喺涯X子浸泡在蜜罐子里,話都說成車轱轆:“沒有不喜歡!
“我其實很早之前就想這么叫了!逼盥牶畟饶槣厝岬赜H了下簡昭的鬢角:“以前怕你嚇跑了,現(xiàn)在總算明正言順了!
“所以現(xiàn)在想多叫幾句,過個癮!
“那……那好吧。”簡昭放棄抵抗了,“你想叫就叫吧,沒關系的!
在簡昭背過身的視覺盲區(qū)內,后車窗倒映出祁聽寒淬著寒意發(fā)冷的瞳孔,就在幽暗靜寂的角落里隱隱折射出點金屬光澤。
那里被安置了一個竊聽器。
肯定是祁燚那只狐貍,他生下來就有兩張面孔,總會多留一手準備。
有些話似假實真,是故意說出口,更是動情至深,他會證明的。
簡昭才不是迷魂心竅的一時歧途。
這是一場山海皆平的雙向奔赴。
……………
鎖上車門后,兩人前后腳走進電梯門,在樓層上升的途中,簡昭靠著墻壁聲音有些飄忽。
“小寶寶這種稱呼,一般都是那種嬌嬌軟軟的小嬰兒,從沒人這么叫過我!
“剛才我雞皮疙瘩一下子都起來了。”簡昭在情事方面簡直有種近乎天真的直率:“你說我是寶寶,我……”
“我其實……很喜歡。”
翻譯翻譯什么叫直球,無視一切護盾防御,主打一個真實傷害暴擊。
要不是正好有人進來,祁聽寒差點沒重新把人按在墻壁上猛親。
室內的陳設還是老樣子,一切都沒有變。簡昭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對了,有個東西要給你!
祁聽寒挨著站在簡昭身后,從外套口袋里窸窸窣窣地翻出了一個小物件。
是把銀色的機械鎖鑰匙,圓圈環(huán)掛著一張戶主磁卡和一個Q版小兔子財神爺掛件。
圓滾滾的白兔子圓乎乎的爪子舉著一個小木牌:“小簡”
“之前的電子鎖只錄了你的指紋,小區(qū)門禁你也沒有戶主的認證磁卡,你回家的時候我特意去物業(yè)那兒多申請了一張!
“這個鑰匙扣是我自己畫好設計圖,然后3D打印出來的,木牌上面的字也是我寫的……已經(jīng)很認真了,但還是有點丑!
祁聽寒低垂著眉梢,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雖然是電子密碼鎖,很少用到機械鑰匙,但萬一出現(xiàn)停電之類的突發(fā)狀況,也用得上!
豪華三件套交付出去的那一刻祁聽寒掌心都有些微微生汗,這段話他其實打了很久的腹稿,“最后的一點——”
祁聽寒凝視著簡昭詫異的面龐,唇角漾開了淺淺的弧度,尾音包含著期待與緊張的情緒:
“昭昭,可能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些太早!
“以前我們只是單純的室友的關系,但現(xiàn)在我想貪心些,把這里當成我們共同的家!
一貫矜傲自負的語調此刻因為緊張有些不穩(wěn),試探性地詢問帶著點小心翼翼:
“可以給我這樣一個機會嗎?”
第68章 直播官宣 真親了嗎?包真的。
“祁聽寒……”
簡昭有點意外, 小區(qū)磁卡、密碼鎖指紋、備用機械鎖……這三件套組合在一起相當于將房子的一半送給了簡昭。
這基本上百分之百的信任。
“就這么全都給我了嗎!焙喺训暮韲低蝗挥悬c兒發(fā)酸,他揉了下鼻尖:“我之前在你家住著都沒付房租呢。”
“就一點兒都不擔心我把你家變賣了,卷錢跑路嗎!
“那就賣了吧, 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祁聽寒挑眉輕笑著一大摞鑰匙串輕柔地放在簡昭的掌心:
“只要是我的東西, 都任你處置!
“雖然這里空間暫時還有點小, 我們以后會換更大的房子。”
祁聽寒張開雙臂, “昭昭,歡迎回家!
簡昭笑著回擁住祁聽寒,“嗯!
“對了,我也有個東西要給你。”溫暖的抱抱還沒持續(xù)多久,簡昭就把腦袋從祁聽寒肩膀上抬起來。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下, 眼睛亮亮的:“看看你的手機信息, 收到了嗎?”
“什么東西……”祁聽寒失笑著滑動解鎖屏幕,然后詫異地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筆銀行卡轉賬。
金額足足有15萬元整。
“你之前借給我的那50萬,我都會慢慢加上利息還給你的!
“昭昭, 你哪來的錢……”祁聽寒思維有一瞬間呆滯,想到了電視劇里的某些狗血的橋段。
給你15萬,離開我兒子(bushi)
那這個價格是不是有點太低了……
難道是祁靳山,或者祁燚那家伙……他們去找簡昭了嗎?
祁聽寒的心跳一瞬間攥緊, 他潛意識里不想讓簡昭知道自己家里那些腌臜事。
“這是我暑假直播帶貨的提成!焙喺咽謾C界面一轉, 明晃晃地亮出了自己的D站賬號:“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三十萬粉了!
“暑假我一直在剪輯發(fā)一些縣里柑橘產(chǎn)業(yè)基地的生產(chǎn)日常,修剪枝葉的王阿姨都快成新晉D站電商主播了!
“政府扶持加上平臺補貼,我們縣今年收成的蜜橘在網(wǎng)上的預售有已經(jīng)上萬公斤了,許書記還開玩笑說我是縣蜜橘品牌代言大使呢!
“驚訝吧,拿到收入分成的時候,也嚇了一跳。”簡昭眸底閃爍著堅定的目光:
“我現(xiàn)在是不是也算有點厲害了!
簡昭像渴望夸獎的小狗那樣湊到祁聽寒的跟前,眉眼彎彎地笑著:
“我不知道分開的這些天里你家里發(fā)生了怎樣的矛盾, 又是怎樣扛著壓力重新回到我的面前!
“有些事情如果你現(xiàn)在不愿意說,那我們可以慢慢來,等到你愿意告訴我的時候,我再來聽!
簡昭墊腳揉了揉祁毛茸茸的發(fā)頂,有些驕傲地勾起了唇角:
“祁聽寒,拍視頻、房租水電錢、手術費……以前總是你在幫我。”
“但至少現(xiàn)在,不要總是打碎了牙自己扛,你也嘗試著依靠我一點點吧!
“畢竟……我努力掙錢!焙喺呀(jīng)過多天調情羞恥的厚臉皮還是稍微增加了點,只在說最后一句表白時稍微有點卡殼:
“也,也想要包養(yǎng)男朋友你。”
祁聽寒不知道怎么形容現(xiàn)在自己心里那種被滿溢得撐開的感覺。
其實祁聽寒在談戀愛之前,并不知道其中實感,牽手、擁抱、接吻……這些親密的舉動全憑渴求靠近的本能。
但在這一刻,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談戀愛會把“一個人”變成“兩個人”。
而這樣可以去依靠的“安全感”,對于從小缺乏關愛與呵護的祁聽寒實在過于稀缺。
以至于他此刻呆呆的站在原地,喉嚨卡了很久只干巴地吐出幾個字:
“昭昭,謝謝你!
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里。
仿若天使一樣的降臨。
………………
當兩人簡單的收拾完家里,緊挨在沙發(fā)上坐著休息的時候,簡昭一拍腦門終于想起了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對了,我們好像沒有官宣!
“雖然大多數(shù)網(wǎng)友們基本把我們當成一對了,但還是開直播正式說一下比較好吧!
“好,都聽你的!逼盥牶⑿χc頭,順手把簡昭有點長的發(fā)絲到耳后,然后……很自然地抵著簡昭的右臉頰蹭了下。
簡昭覺得自己開始進入狀態(tài)了,至少現(xiàn)在對于這種突如其來的貼貼,已經(jīng)不會驚慌地跳起來了。
只是微微地紅了一丟丟的耳廓而已……
簡直大進步!(贊)
“哈嘍大家好,這里是小簡呀!”
一成不變的攝像機視角,千篇一律的開場白,如出一轍的拍攝背景……
這場直播似乎和簡昭先前的數(shù)十場直播沒有任何區(qū)別,但眼尖的網(wǎng)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好耶!是雙人合體!〗
〖你小子手往哪兒放呢〗
〖可勁兒摟著小簡腰對吧〗
〖怎么這兩人貼得比之前近多了?〗
〖附議,感覺熱戀期(警覺)〗
〖這是小別勝新婚。ǹ赐福
〖感覺現(xiàn)在才是小情侶怎么回事?!〗
以前都是直男間的引流手段,現(xiàn)在可是“真情流露”。
廣大不愧是野生福爾摩斯,簡昭再次感嘆道:一下子就品出了自己和祁聽寒之間實現(xiàn)了質變到量變的突破。
〖啊啊啊終于合體了!你們親一個吧,就當是為了我!〗
〖好甜的小情侶,今天也是吃上飯了〗
〖這是小別勝新婚。ǹ赐福
上述這些粉紅泡泡彈幕,祁聽寒看著還是很滿意的,但有些發(fā)言就不是這么“友好”了。
〖喲,這不是祁某嗎,不是喜歡異地戀嗎,終于舍得回來啦〗
〖這是進修魔術去了,表演大變活人〗
這是陰陽怪氣的偏簡方cp粉。
〖這誰?不認識,我要看我賽博承包的橘子園〗
這是不明真相的小簡新粉。
〖小許呢,我要看小簡和小許〗
〖小許不是說約了小簡去北京玩嗎〗
這是魔怔邪教異黨。
祁聽寒本來還覺得“官宣”差不多說一聲意思意思就得了,自己和簡昭的情侶關系大家都心不照宣。
但沒想到自己這“正宮”離駕才幾天,這后宮黨派就爭端四起,人心叵測。
“嗯,我們是在熱戀期。”
祁聽寒他將搭在簡昭腰際的手往內收了收,身體力行地宣誓主權。
“昭昭,我其實也挺喜歡北京的,去北京的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看萬里長城。”
〖小許可能沒想約你(笑)〗
〖嘖嘖,這是又酸上了〗
〖你那是真喜歡北京嗎〗
〖也并非想看萬里長城〗
〖你們一定要三人行啊,愛看〗
“哈哈哈……一起去北京!焙喺衙康竭@種場景,都有種被抓奸的心虛感,
珊珊來遲的狡辯也有點蒼白,“這事我本來想和你說的,一著急就忙忘了!
〖這是全國統(tǒng)一話術嗎〗
〖小簡,你現(xiàn)在有點像我男朋友了〗
〖超絕、事后の報備〗
〖上一個這么說的已經(jīng)是前男友了〗
“嗯……”祁聽寒裝模作樣地皺起了眉,“那這樣的話就只好……”
簡昭垂眸認栽。
但其實只有氣流聲擦過,然后下眼瞼被一片柔軟的羽毛輕撫了下。
是祁聽寒的唇瓣。
總微抿著顯得刻板嚴肅的唇角,此刻落下一個溫柔的吻:“男朋友原諒你了!
簡昭梗著脖子臉紅:“謝謝、男朋友!
萬萬沒想到是這么官宣的。
不止簡昭沒料到,直播間網(wǎng)友更是瞬間炸開了鍋。
〖少爺你有點太會了〗
〖把狗騙進來殺〗
〖男銅之間的把戲罷了〗
〖我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huán)嗎〗
〖我預料到了但……〗
〖沒想到是真實精神損傷〗
〖最近尺度有點大。ㄟ谱欤
〖就給大家看這個?〗
〖敢不敢嘴對嘴?〗
“親嘴唇嗎……”祁聽寒微瞇起眼,指腹摩挲搭在簡昭的唇角邊。
“大家想看?”
浪潮一樣的彈幕激動得翻滾上涌,金燦燦的禮物打賞魚蝦般的活躍蹦噠出來。
祁聽寒眼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付著簡昭后腦勺偏離了直播攝像鏡頭,只給觀眾就下一對引人遐思的重疊影子:
“既要接吻,又要在鏡頭里!
“哪能好事都讓你們給占了!
〖少爺你是懂節(jié)目效果的〗
〖加錢,我們加錢還不行嗎〗
〖前排狙擊手看到了嗎,真親否?〗
〖悲報,沒反應過來〗
〖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惱)〗
〖我不管,就是真親了〗
〖這么遠的距離,包沒親到的〗
公屏彈幕吵得不可開交,各方辯友輪番登場,都搬出物理影像學來論證兩人間距離可行性了,親沒親還是沒個定論。
但這事吧,最忌諱紙上談兵,要實際調查后才有發(fā)言權。
簡昭就很有發(fā)言權。
發(fā)絲混亂地癱倒在柔軟的沙發(fā)上,簡昭的呼吸吞沒在唇齒間,長而卷翹的眼睫不住地撲簌扇動:
是真親……
攝像機電源被一只繃緊的手故意拔掉,祁聽寒在抬頭的間隙很簡短地呼出一口氣。
“那么這次的直播就到此結束了,歡迎大家下次再來玩!
彈幕悲慘地啊啊啊啊嚎叫。
無奈二次元聲波無法傳送到三次元實體。
天花板重新回蕩起細碎曖昧的喘息聲,窗簾被風吹起綽約搖晃的影子,沙沙聲作響,像潮水推得越來越急、像藤蔓束縛得越來越緊。
像,越來越親密的戀人。
像,越來越靠近的彼此。
今日直播收益:520.14元。
祁聽寒很喜歡這個數(shù)字,吉利。
據(jù)說這樣就能天長地久。
祁聽寒喜歡“永遠”。
他指節(jié)攥緊著與簡昭十指相扣,在結束前的最后一秒,于簡昭微紅的眼角落下一個吻。
好像這樣就能把內心那些空虛的焦躁感、無處可逃的不安給壓制下去。
撂倒在旁邊的手機屏幕幽幽的散發(fā)著光芒,那是一串帶紅點的未接電話。
收件箱更是大量未讀信息。
發(fā)件人都是同一個人〖艾敏姐〗
“快接電話。!”
“不要消極抵抗治療!”
“為什么拒絕心理咨詢?”
“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你不會真的覺得現(xiàn)在的心理狀況是正常的吧。”
第69章 抵足而眠 躺在同一張床上,不怕我一時……
“唔……祁聽寒, 你的手機一直在振動。”
簡昭撲簌著眼睫,在一片慌亂的喘息聲中嗚咽地吐出幾個破碎音節(jié):
“不……不接電話嗎?”
“沒關系的。”祁聽寒雙臂抱緊了簡昭,埋首在簡昭的頸窩里, 啞然地呼出一口氣:
“一個不重要的電話!
“真的嗎……”
簡昭抬頭摸了摸祁聽寒的發(fā)絲,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祁聽寒最近有些黏人。
這樣緊錮著自己寸步不離, 有點像缺乏安全感的受傷小獸。
“是你和家里發(fā)生了什么嗎?”簡昭隱隱有些推測。
就著兩人在沙發(fā)上緊緊相擁的姿勢, 簡昭很輕柔地一下下拍著祁聽寒的背,娓娓道來的溫柔口吻很像在安撫:
“是有些事情很難解決嗎?”
“沒有什么。”祁聽寒仍舊固執(zhí)地搖頭,溫存過后的繾綣尾音逐漸冷下來,
“那些都不重要!
簡昭以前看祁聽寒冷冽又孤傲,隱綽隔了層淡漠的霜, 可越了解熟悉后鑿開厚重的冰層偽裝, 越發(fā)覺底下是更空洞的深淵。
“不重要”“沒關系”“沒什么”……
肯定“很重要”、“很害怕”、“很難過”
簡昭隱約已經(jīng)感知到了冰窟下面那層黑暗深重的陰影,祁聽寒不愿意展露給外界看。
甚至說,那片荒涼的領地, 把簡昭也排除在外。
“祁聽寒,我們晚上吃什么?”簡昭側過臉將額角與祁聽寒的腦袋抵在一起,他希望這樣親密的貼近可以給祁聽寒多一點安全感。
“你想喝蓮藕排骨湯嗎?”簡昭指腹輕輕地搭在祁聽寒的手背,“或者換成山藥?”
“哈哈哈祁聽寒, 我們要不要嘗試一下往里面放香菇, 你介意香菇的味道嗎?”
“有的人會覺得香菇臭臭的,我表弟就每次聞到康師傅的那個小雞燉蘑菇方便面都覺得惡心……”
“哈……”祁聽寒似乎是被簡昭逗樂了,低沉的喉嚨里逸散開點沙啞的輕笑,
“那統(tǒng)一企業(yè)還算有點良心,竟然用真香菇。”
祁聽寒堅硬發(fā)絲耷拉在簡昭的脖頸間左右晃了晃,“喜歡山藥,不要香菇!
“好, 正好還有點時間,我們去樓下的生鮮超市逛逛?”
簡昭稍微支起上身伸長了手臂,自然而然地按開了客廳的照明燈。
溫暖的暖黃色光亮陡然把昏暗的室內陰影驅散了,蕭瑟凄涼的客廳多了一抹溫馨。
燈會準時亮起來,討論每天吃什么,一起去超市逛逛,祁聽寒喜歡這樣的人煙氣。
視線被天花板耀眼的光線照得有些晃眼睛,祁聽寒干涸地抿了下唇,他把簡昭的手腕攥得更緊了些,十指下滑后扣住。
喃喃自語的微小聲音,只夠自己聽見:
“昭昭,我只要你就好了!
別的我什么都沒有,也不稀罕。
我只要你就好了。
………………
“昭昭,晚安!
互相道過晚安后,祁聽寒在簡昭側臉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目送著簡昭的背影消失在隔壁的房間里。
合上房門后,祁聽寒面上溫情脈脈的神態(tài)逐漸變得冰涼而僵硬。
迷蒙昏暗的月光在陽臺地板上鋪陳開,墻上的鐘表滴答滴答走過了一圈又一圈……
又已經(jīng)深夜三點了。
準確的說,是3:47分,將近四點鐘,
再過一會兒晨曦就會從迷霧里破開,天光就會大亮,忙碌的人們就會和沉睡的城市一起醒來,新的充滿希望的一天就會開始。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祁聽寒能夠睡著。
但這現(xiàn)在似乎有些困難。
祁聽寒身體陷在柔軟的床墊里,眼皮耷拉著閉得很緊,靜謐的黑暗完全吞沒了他。
“一切都很好。”
“現(xiàn)在的一切都很好!
祁聽寒在心里這樣反復默念著,可越是強調,心中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緒就越肆意的上漲攀升。
是的,在歷經(jīng)了短暫的好轉后。
失眠的陰影再次籠罩了祁聽寒。
睡不著干脆靠著陽臺站了會兒,祁聽寒抬頭望著彎彎鉤子似的月亮,手下意識地從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下,最后又悻悻地放回身側。
要命,他剛剛竟然想抽煙。
明明他上大學后就戒了,煙癮最大的那幾年都是高中的事了。
最混的那段日子啊……
祁靳山估計也沒想到吧,在紀律出名的嚴、升學率與留學率均是頭部的國際私立高中,寄宿制那三年自己抽煙打架樣樣都沒落下。
多么標準的混賬二世祖。
祁聽寒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指尖,仿佛掐滅一截不存在的煙頭。
“別去想了,已經(jīng)決裂了!
祁靳山鐵青著臉要破口咒罵他是不要臉的畜牲,臉蒙在陰影里說希望自己就是他這輩子的污點,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在他面前。
祁聽寒用力地深呼出口氣,好像和祁靳山對峙后的那股絕望的寒意終于從五臟六腑漫漫滲出來。
然后抽筋剝骨,深入骨髓。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生下來就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
從小到大的漠視與忽略,都是他們故意為之,也對……
不可一世的兩個天之驕子,怎么會愿意承認強強結合下來的孩子是一個殘次品。
更何況還有哥哥那樣一件完美杰作的襯托,既然這樣為什么要生下他呢……
祁聽寒搖晃了下腦袋,又重新自嘲起自己的可笑,怎么還長不大,一直像小時候那樣緊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承認自己從沒被在意過那么難嗎……
祁聽寒口腔里隱隱彌漫出股生冷的鐵銹味兒,他僵硬地挺直背脊,呆板地挪動著步子準備去冰箱里拿一瓶礦泉水喝。
從通往客廳的長廊一路走過去的時候,他故意沒有開燈。
實際上在過去的童年經(jīng)歷里,他早就習慣了在這樣看不到人的寂靜的黑暗里待著。
從被動的漠視與忽略,到主動的封鎖禁閉,這大概也是他最早出現(xiàn)的心理問題征兆吧。
可惜,根本無人在意。
祁聽寒循著肌肉記憶,打開了雙層高大的冰箱門,內嵌智能指示燈在黑夜里微微地發(fā)著光。
冰涼的液體從口腔咕咚灌下,祁聽寒總算覺得自己干涸閉塞的喉嚨好受了點。
他趿著拖鞋,手指扶著擰緊的礦泉水瓶蓋在冰箱門前站了很久。
離天亮應該還有兩個多小時。
他在猶豫自己要不要繼續(xù)回床上裝模作樣地躺著,還是在客廳里干坐著打游戲。
“祁聽寒?”
這邊大腦反復斟酌著僵持不下,幽幽黑夜里聲音低啞含糊的詢問:“是不是你在冰箱旁邊站著?”
燈“啪”的一下子亮開,客廳走廊邊突然冒出了穿著T恤短褲的簡昭。
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語落還打了個哈欠,“我說怎么看你房間的門還開著……幸好我不放心,特意過來看了一眼。”
“在喝水?”簡昭慢悠悠地踱步過來,接過祁聽寒手中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微抿了一口:“好冰……”
“你本來就腸胃不好了,這種太冰的要少喝點兒!
簡昭把冰礦泉水塞進冰箱上層,順其自然地牽住了祁聽寒的手,拉著人往回走。
不僅說話含糊軟趴,語末又打了個哈欠:“睡不著?”
“嗯!逼盥牶怨缘乇粻恐,一路尾隨跟著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睡覺怎么行……”簡昭大概意識稍微清醒了點,又好像還在夢中。
總之把他祁聽寒推到了床邊,然后折回去吧嗒反鎖上了門:“給你體驗下小簡超贊睡前故事服務。”
被人半推半架地重新倒在床上時,祁聽寒還有些懵懵的,沒反應過來。
祁聽寒感受到了身側床墊陷進去的細小摩擦聲,是簡昭在自己旁邊躺下了。
手重新被十指相扣牽住,縈繞的體溫帶著簡昭的洗過澡后的淡淡沐浴露清香,深深淺淺地鉆進鼻息里。
有種讓人鎮(zhèn)定安撫的神奇魔力。
“你想聽什么故事?”簡昭的聲音同樣輕柔得像窗外飄進來的丁香花氣味,
“《三只小豬》《白雪公主》《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有想聽的嗎?”
“昭昭,我們還在熱戀期吧。”祁聽寒聲音低啞著轉頭,和簡昭面面相覷:“就這么躺在一張床上,真的能好好地聽故事嗎……”
“你就不怕我一時沖動,做出點什么出格的舉動?”
“祁聽寒,你其實很想睡覺吧!
簡昭肩膀聳了下,另一只手輕柔地抵在祁聽寒疲倦的眼瞼,聲音帶了點疼惜:“好幾天的高壓精神狀態(tài),你的眼睛明明就很疲憊……”
“我們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暫時放一邊好不好?”
簡昭清透的瞳孔在黑夜里亮得發(fā)光,好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星星。
“先乖乖睡覺!
“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情,睡完一覺之后就會變好的!
“昭昭,你真的……”祁聽寒眼角勾起點動容的弧度,在靜謐地黑夜里嗆出聲輕笑:
“無師自通,但真的很會啊!
祁聽寒張開手臂把人撈過來,將肩膀錮得更緊了些,“你怎么這么好!
人類不帶欲望的擁抱,據(jù)說是心與心距離最近的精神接吻。
隨著輕柔地紗幔在窗臺邊旖旎起伏,祁聽寒緩緩地閉上了眼,沙啞溫柔地聲音埋在簡昭的頸窩里含糊不清:
“我想聽《白雪公主》……”
“好!焙喺秧槒牡嘏c熟悉親密的體溫相擁而眠,舒柔的話語娓娓道來:
“白雪公主是一位美麗善良的公主,她的母親去世后,國王娶了一位新王后。新王后擁有一面魔鏡……”
彼時窗外正黑夜沉沉,云間還有繁星閃爍,圓潤的月亮還在皎潔地旋轉。
幸好,還沒有破曉,抵足而眠的戀人還趕得上一場大夢。
第70章 他的秘密 你從未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祁聽寒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重復了無數(shù)次的情節(jié)場景不厭其煩地上演了一遍又一遍。
冰涼的手術臺, 刺鼻消毒水味道,推得越來越急的病床擔架滑輪,白大褂的醫(yī)生臉上全都蒙著漆黑空洞的陰影。
麻醉后是沒有知覺的, 可祁聽寒還是覺得那個夜晚冰涼死寂得仿佛永遠不會天亮。
他早該死在那個晚上的。
“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MDS), 你運氣好, 找到了和你HLA匹配的供體!
身體插滿管子的男孩在一個日光熹微的清晨醒來, 帶著白口罩的醫(yī)生微笑著俯身揉著他的頭發(fā)。
“小朋友,你會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健健康康地長大哦。”
祁聽寒那時攥緊了棉質床單,聲音因為長久的缺水干涸而顯得沙。
“我的爸爸,媽媽呢?”
醫(yī)生一瞬間愣住了,微笑的眼睛順著眼角的紋路逐漸扭曲起來, 面部霎時間變成了駭人的黑色空洞。
“你哪兒來的爸爸媽媽?”
“自從你住院后從來沒有人來過!
日光、清晨、暖洋洋的光線都在飛速的倒退, 只有無邊無際的陰影、空曠到死寂的黑暗泥沼……重新巨幕一樣傾覆而下。
那個夜晚從來沒有過去,而是鬼魅一般纏繞上了他。
“他們自愿簽署了放棄治療的同意書”
“如果不是先一步找到了供體,他們會希望你在這個晚上死掉。”
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之間, 巨大的空洞陰影蹲踞在天花板上念念有詞地叫囂著:
“你被放棄了,傻孩子!
猖狂笑著的鬼魅、永遠也追逐不上的一家三口背影……表面虛偽的鏡面驟然破碎,迸裂出無數(shù)碎片,穿著大號病號服踽踽獨行的孩子一下子被拋得很遠。
然后是下墜、極速地下墜……
“不、不要……”祁聽寒緊縮著眉頭, 額間滿是冷汗, 嘴里的囈語重復著只有一句話:
“不要拋下我……”
“祁聽寒……你在做噩夢嗎?”
簡昭從沒見過祁聽寒這個樣子,他伸出手有些慌亂地去擦祁聽寒額間的冷汗:
“別怕、別怕。”
“我……”祁聽寒瞬間驚醒了,他應激本能般地一下子擒住了簡昭的手臂,將人牢牢錮在自己胸前。
意識到對面人是簡昭,這個防備性自衛(wèi)姿勢舒展開變成一個親密的擁抱,
圈住簡昭的薄腰的手臂肌肉線條繃得很緊,祁聽寒深深呼出一口氣:“只是沒有睡好而已!
“不用擔心, 我沒事的!
“真的嗎……”
簡昭靜靜地和祁聽寒抱了會兒,視線停留在祁聽寒擱在床頭柜邊的手機上。
“你的手機剛剛一直在振動……有人一直再給你發(fā)信息。”
“……確定不接嗎?”簡昭腦袋靠在祁聽寒的肩頭,安撫地輕輕拍了下祁聽寒的背,“或許是很要緊的事情!
祁聽寒撈過手機,背過身去看了一眼來電人,就很利落地就把手機關機了。
“沒什么要緊的事!
是艾敏姐,大概又是在催他去接受心理治療。
可是沒什么好治療的,那些被診斷的童年陰影創(chuàng)傷,他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了。
這次從祁靳山的封禁監(jiān)視中逃出來,他就已經(jīng)完全和家里決裂了。
反正他們也一直當沒有自己這個兒子。
那個噩夢刺激著流了很多汗,睡衣黏著在背脊上悶熱又不舒服,祁聽寒突然感到有些煩躁。
他抓著寬大的衣領揚了幾下,站起身來朝浴室走去:“我去洗個澡!
就在背影即將消失在門口的一瞬間,祁聽寒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轉過頭來:
“昭昭,在我醒之前……你有接剛才那個電話嗎?”
一貫平常的詢問語氣,只有略帶一絲不穩(wěn)的尾音暴露了說話人的緊張。
簡昭原本趴在枕頭上,聽到詢問后他翻了個身抬頭與祁聽寒遙遙相望:
祁聽寒整個身子都陷在巨大的陰影里,第一次,簡昭覺得自己看不清祁聽寒。
“你希望我接到那個電話嗎?”
祁聽寒被這個意有所指的問題弄得有一剎那呆滯,這句話翻譯過來好像在說:
“你希望我知道你殘缺的原生家庭嗎?”
“你希望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怪物嗎?”
全身粘膩悶熱的感覺更加嚴重了,祁聽寒覺得自己被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似乎是想要簡昭知道的。
他不愿意對簡昭有所隱瞞,有些時刻他會希望自己在簡昭面前是毫無保留的。
但同時他又很害怕,害怕撕裂了“正常人”偽裝后,千瘡百孔的自己會把簡昭嚇跑。
這樣的話,唯一能抓住的那點希冀,也沒有了。
“所以,接到了嗎?那個電話!逼盥牶o了指尖,把最初的問題又重復了一遍。
“一開始,我被手機鈴聲吵醒了,意識到不是我自己的手機,然后我就掛掉了。”
簡昭靠在床頭,對祁聽寒露出了溫柔的笑靨:“怎么了,那個電話我是應該接的對嗎?”
“沒事。”祁聽寒如釋重負地重新轉過身去,又似乎那塊大石頭還沉重地壓在心上:
合上門時祁聽寒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個電話,你接不接都無所謂。”
簡昭發(fā)現(xiàn)了,祁聽寒這個人真的很喜歡說反話。
不重要就是“很重要”,無所謂就是“很想要”,“沒事”就是“快來抱抱我。”
天塌下來了都有嘴硬撐著。
簡昭輕呼出口氣,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笨蛋,我不是說了,可以嘗試著多依賴我一點嗎!
滑開解鎖自己的手機,簡昭舉起來盯著通訊錄里“李艾敏”這三個字看了很久。
剛剛他沒撒謊,只是沒有把話說完。
第一次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他確實把電話掛了。可……李醫(yī)生真的很有堅持不懈的毅力。
簡昭最開始真的是抱著“先接電話,再把關鍵信息轉述給祁聽寒”這樣單純的想法的。
但哪怕只有短暫的幾分鐘對話,那些專業(yè)術語都和祁聽寒近些天的異樣癥狀驚人的全部吻合。
他的男朋友,其實一直都很痛苦。
因為生了很嚴重的病。
簡昭從床上走下來,返回自己房間里換上了一件出門穿的外套,整裝收拾完畢后他躡手躡腳地穿過客廳的長廊。
浴室里淅淅瀝瀝的水聲,氤氳開一團迷蒙的水霧。
簡昭凝視著那段隱約挺拔的人影,有些疼惜地喃喃自語道:“干嘛害怕我知道……”
“你才不是什么被丟棄的殘次品。”
“你是我珍貴的、絕無僅有的寶物!
水聲似乎是心有靈犀地有所感應,就在簡昭錯身拐彎的那一個瞬間停下,祁聽寒的聲音沙啞地飄過來:
“昭昭,你要出門嗎?”
“嗯!焙喺颜谛P換鞋的動作一滯,朝浴室的方位很高揚地笑起來:
“出門買做蛋糕的材料。”
“祁聽寒,你喜歡草莓蛋糕嗎?”
祁聽寒的聲音透過層層墻面瓷磚顯得含糊不清,又或許是在意識到什么后,仍舊選擇妥協(xié)低頭:
“嗯,喜歡!
冷冽淡漠的嗓音聽起來有點像挽留,緊張中帶著點小心翼翼:“早點回來!
“很快的!”簡昭明明都走出門了,回想起了李醫(yī)生的提醒,他又大費周章地折回來,重新趴在門框邊大聲喊道:
“我保證,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祁聽寒,回來后我們一起把昨天沒看完的電影看完!
李醫(yī)生說,他的男朋友受制于童年陰影,其實很缺乏安全感。
過長的無望等待會讓他感到焦躁和不安,明晰時間的承諾會舒緩上述癥狀。
簡昭循著GPS定位上的地址,腳步越來越快,拉扯著一顆迫切想要加深了解一個人的念頭。
李醫(yī)生說,他的男朋友曾經(jīng)是一個蜷縮在角落里無助發(fā)抖的小孩,所以才會生病。
心里生病的人,有時并不能選擇自己的情緒與行為,與他們相處要拿出更多的耐心與愛。
轉過熟悉的咖啡廳十字路口,簡昭眼見綠燈亮起,急速地奔忙在人行橫道上。
李醫(yī)生說,他的男朋友在過去的陰影里拘溺了太久,可人生的航線永遠在未來。
穿過灑滿陽光的綠蔭花窗,簡昭推開了心理咨詢室的厚重玻璃門。
期待已久的艾敏姐扶著眼鏡對簡昭展露了善意溫和的微笑。
“我其實很早就他口中聽過了你的名字,很高興能夠和你見面談談。”
簡昭在柔軟的皮質沙發(fā)上坐下,好像循著新的記憶,祁聽寒獨行的來時路重疊在一起。
“他,都怎樣形容我呢?”
李艾敏遞過來一份文字記錄,密密麻麻的手寫的每一頁,都有著簡昭的名字。
有時是李艾敏的引導,但更多的時候是祁聽寒潦草難看的手寫字跡:
比起外在寡言冷漠的形象,手寫筆記遠比祁聽寒面上表現(xiàn)的要更加鮮活、多話。
“我其實一點都不期待開學,好吧,算是有一點吧,因為我故意沒填他們規(guī)定的院校,隨便選了一個學校!
“他們竟然因為這事特意回來把我罵了一頓,我難得在他們面前有了一點存在感。反正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我給家里丟臉了,我怎么這么蠢笨,要是沒有我就好了,我連哥哥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既然這樣那我為什么要生下我,為什么又要給我做手術,讓我在十歲時死掉不就好了……”
這段話幾乎不是“寫”下來的,而是用圓珠筆尖一點點釘上去,寫完后又被重重的橫線涂改劃掉。
穿過力透紙背的筆跡,簡昭似乎看見了祁聽寒那顆血淋淋的、正在哭泣的心。
“宿舍的環(huán)境很糟糕,至于室友……我現(xiàn)在都沒認全,哦,只有一個人,叫簡昭。”
“為什么記得他?因為……”
這段話看起來有些荒誕,看起來像在自問自答。
“因為他的臉長得很符合我的審美,我第一天去學校時他從衣柜里探出頭來對我笑。那個笑容很好看。”
“我大概很難融入大學的氛圍,我覺得他們很吵,學生會、競選班委、綜測活動、評獎評優(yōu)……這些都很無聊!
前面的筆跡雖然難看,但還能稱得上工整,越寫到后面就越來消極,大有“自暴自棄,放棄治療”的征兆。
“每天都很無聊,每天都那樣……我還是睡不著,還是會夢見……(此處為一團被涂抹后的黑疤)”
看得出寫這些的人已經(jīng)逐漸喪失耐心了,毒舌和吐槽的防御性人格就冒出來,就像祁聽寒給人的第一印象那樣。
“艾敏姐,你給我開的藥一點用都沒有,我昨天加了兩倍的劑量才睡了三個小時多一點,還又做了那個夢……傻逼!
“今年過年我沒回家,除夕夜的時候我一個人在陽臺上看隔壁小孩和他爸爸媽媽在樓下空地里放煙花。然后他們被保安抓住了,三個人非要手拉著手跑,難怪會一起摔倒在雪地上哈哈哈哈。”
到這一頁突然多話了起來,雖然寫了一連串哈哈哈的嘲弄語氣詞,但簡昭看得出,祁聽寒應該是羨慕的。
大概正趕上闔家團圓的節(jié)日,獨自在外的一個人就會更容易觸景生情,祁聽寒在這一頁難得寫超了字數(shù)。
后面一段的內容應該是緊接著放煙花來的。
“湖南的冬天真的好冷啊,開了空調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還是好冷,早知道會這么冷我就聽房東的加裝地暖了……除夕夜的外賣也送得好慢,都超時2個多小時了。”
“別去想了!別去管他們了!我都已經(jīng)放棄了,我什么都不期望了,干嘛還要折磨我……”
那晚祁聽寒應該又做噩夢了,簡昭的心臟突然被攥得很緊。一個人忍著饑腸轆轆的除夕夜晚該有多漫長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時光機的話,簡昭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跳進去。
只要能夠穿越到那個除夕夜,抱住縮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的祁聽寒,親他的額頭,告訴他以后會有人和他一起迎接新年。
熬過那個冬天,祁聽寒的心理狀況應該是越來越糟糕了,具體就表現(xiàn)在對于手寫自述的態(tài)度越來越消極。
“3月,極其無聊的一個月,你問我為什么會逃掉上個月的心理治療,那當然是不想來了!
“為什么我非要寫這些東西,還必須寫夠800字,可是真的沒什么好寫的……我難道寫我今天吃了什么嗎,好吧,我今天吃了……玉米排骨湯,還有……我真是有夠無聊的,竟然真的在回憶,算了,字數(shù)沒寫夠就沒寫夠吧,”
“我本來不想寫的,但是……我哥他,拿到了全額獎學金,作為了全院最優(yōu)秀的學生在典禮上發(fā)言……他們推掉了那么重要的招商會議,都要去出席,那我算個什么東西(黑色橫線涂改劃掉)算了,我再也不會管這些了。”
從這里開始有大段的空白,聯(lián)系到上文祁聽寒“哀莫大于心死”的口吻。簡昭連忙往后翻了幾頁,空白、空白……還是扎眼的空白。
一顆隱約擔憂著的心幾乎是在一瞬間被拉扯到了頂峰。
然后簡昭的呼吸就在下一秒鐘停滯了……因為他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祁聽寒自暴自棄的連逃好幾個月的心理治療后。
“我本來以為今天就這么無聊的結束了,直到下課后有個人沖出來,抓住了我的手。艾敏姐,你看過那種電影嗎,就是背景人物全部虛化了,只有那個人是清晰的。我今天看簡昭就是這樣的。”
從這一天開始,祁聽寒每次的字數(shù)都寫超了,有時甚至連著會寫兩頁。
“我也不知道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答應簡昭一起拍視頻,除了他好看……大概是因為他的眼神吧,那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會讓我覺得〖我對他很重要〗,這讓我感到,我不是他們說的沒有用的廢物!
“我昨晚沒吃安眠藥就睡著了,而且是在醫(yī)院睡著了,而且還沒做那個噩夢……艾敏姐,我第一次覺得這個稀巴爛的世界開始有了那么一點兒意思了!
“艾敏姐,這世界上這么會有像簡昭這樣的人,他怎么總是在笑?一看到我他眼睛就亮晶晶的彎起來,他是故意吧,知道我抵抗不了就總湊到我跟前來!
“簡昭腦袋里都在想寫什么?天天發(fā)微信消息,像塊橡皮糖一直黏著我,怎么推都推不開……你說我在笑?才沒有,我只是在跟你說這個人有多難纏,享受?誰享受了?!頂多……一點點開心吧!
后來祁聽寒的字跡越寫越工整,每到簡昭的名字會有特殊標記,甚至……還會畫熊貓頭emoji表情。
四菜一湯、情侶套餐、情趣酒店……透過一行行墨水洇開的字跡,發(fā)黃褪色回憶逐漸漫到自己的面前,變得生動而鮮活。
“攝像頭會讓我有種不適感,被窺探的感覺會讓我聯(lián)想到背后嚼舌根的那些親戚鄰居,他們會捏造我是私生子!
“但如果是和簡昭一起拍視頻的話,那就都可以忍受了,比起不適應,我更喜歡大家把我們倆綁定在一起的感覺!
“CP的話,能否被稱之為一家人呢?”
看到這里,簡昭不禁揉了下自己發(fā)酸的鼻尖,在過去那些共度的光陰里,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對于祁聽寒有著怎樣舉足輕重的地位。
那些流水賬一樣平淡日常,隨意提出后又輕被易縱容的要求,又是祁聽寒怎樣努力地克服了心理障礙,一寸寸不斷地降低著自己的忍耐底線。
手寫自述的日期記錄斷點在了7月份。
簡昭揉了下自己濕潤的眼底,撲簌著眼睫抬起頭問坐在對面的艾敏姐:
“后面,沒有了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卑舻纳裆蝗蛔兊猛葱亩鴩谰
“他自做主張地把藥停了,而且拒絕我的一切心理治療的介入。”
“我猜測原生家庭的創(chuàng)傷再一次刺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