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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謀定 這次,就讓他護著凌虛吧……

    兩人進了議事廳, 梁儼讓人去把崔霽喊來,又通知營里的軍官酉正二刻到議事廳集會。

    “你坐下歇會兒吧。”梁儼見沈鳳翥一直站著,怕他腿酸。

    沈鳳翥指了指肚子, 說自己吃撐了腹脹,坐不下去。

    梁儼走近, 摸上腰腹,輕輕揉搓。

    沈鳳翥慌忙拍掉腹上的手,低聲道:“這是軍營。”

    梁儼悻悻縮回手,道:“你今日難得吃得香, 要不請花婆婆到家里給你做蝦餅?省得你想吃的時候還要出門。”

    順便絕了與崔璟獨處的機會。

    沈鳳翥笑道:“不用, 你不是讓金老伯送蝦到府里嗎,那餅做法簡單,廚娘應該會做。”

    梁儼聽完心中滿意, 道:“春日風饞,時氣不定,我不在你身邊, 你就別出門,想吃什么玩什么讓人送到家里。”

    “你讓希音微音少出門便罷,我又不是小娘子, 你這樣束我, 煩人得緊。”

    梁儼湊到耳邊低聲道:“可你是我的夫人啊。”

    沈鳳翥臉上一紅, 嗔了句輕浮孟浪, 將人推開。

    酉正二刻, 碧瀾鎮軍官齊聚議事廳,梁儼讓崔霽給大家講海盜之事。

    鐘旺聽完大罵道:“好個黑心爛肺的,竟敢勾結賊寇偷襲,何不干脆殺到水師衙門去, 捉了慕容敏承那賊子去見節度使,再上疏陛下,滅他三族!”

    梁儼道:“旺哥,你先別氣。”

    “旺哥,一州水師有兵額一千,只怕我們捉不了他。”沈鳳翥冷靜解釋道,“我們現在沒有實證,即便捉他進京面圣,他都能狡辯。況且貿然出兵去捉朝廷官員,這算起兵作亂,論謀反大罪處置。”

    鐘旺回道:“鳳卿吶,那你說咋辦?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將軍,兵營重地,擅入者杖二十。”崔霽盯著沈鳳翥,面容冷峻,眉頭緊蹙,臉上明晃晃寫著“不悅”二字

    梁儼聽了這話,面若寒冰,冷聲道:“崔霽,這位沈公子乃吾表兄,亦是本將的幕僚,犯我表兄如犯我,你冒犯本將,是想挨一頓軍法嗎?”

    “卑職不敢。”

    “崔道虹,將軍都沒發話,輪得到你在這大放厥詞?”崔璟見崔霽難得吃癟,心中暢快。

    梁儼盯著崔霽,冷道:“當務之急是應對海盜,崔倉曹,你不要本末倒置。”

    沈鳳翥向諸將作了一揖,道:“諸位,賊人想要登陸島上,在下以為可將計就計,先發制人。”

    洪文摸著下巴,問:“沈公子,即便我們知道海盜十日內不會偷襲,那十日之后呢,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們又何時上島,敵暗我明,何談先發制人?”

    沈鳳翥道:“我們現下知道海盜的偷襲計劃,已是搶奪先機,再者我們四面環海,易守難攻,如何不能先發制人?海盜通常會在傍晚、半夜、黎明作惡,我們派足人手日夜監察海面,十日之后不管海盜哪日進攻,我們都可守株待兔。”

    崔霽冷哼一聲,說:“守株待兔?首先,碧瀾鎮只有三百戍兵,現在能水戰的僅有一百,其次,我們不知道海盜有多少人馬,若他們人數倍于我們,誰會是兔子還未可知。”

    沈鳳翥鎮靜道:“首先,我們不用水戰,其次,上了岸我們也不一定會打起來。”

    崔霽冷笑兩聲,道:“沈公子,又不水戰,又不陸戰,那我們不打了,任人宰割?”

    “非也。”沈鳳翥搖了搖頭,拿出輿圖攤在桌上,“我們要等海盜下船時在暗處猛攻,用箭攻、石攻,海盜不過烏合之眾,下船時最是松懈,我們打他個措手不及,讓他們慌亂起來,后面再慢慢殺。”

    “那他們退回船上跑了怎么辦?”鐘旺問道。

    “跑了不是正好嗎,我們本就是守方。”沈鳳翥笑道。

    鐘旺一愣,哈哈笑道:“也是啊,我一下沒反應過來。”

    “別慌,若他們不跑,這只是第一輪攻擊。”沈鳳翥指著輿圖上的島嶼邊緣,“等第一輪攻擊完他們慌不擇路,只會想盡快登陸,我們在必經之路上設些陷阱,挖坑埋刺,留些活口,也捏個慕容敏承的把柄在手里,日后可隨機應變。”

    崔璟嘆道:“鳳卿,這樣我們在暗,敵人在明,還沒正面相斗,就能滅不少人。”

    崔霽瞥了崔璟一眼,道:“哼,你這謀劃,若雙方實力相若,或許還有勝算,若有數千海盜呢,又該如何應對?”

    沈鳳翥聞言震驚,無奈道:“崔大人,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個中軍鎮只有三百兵額,你覺得慕容敏承在知道碧瀾鎮只有三百兵將的情況下會派幾千海盜來偷襲?首先,不說偷襲肯定是輕裝上陣,且我這計劃是按對方派一樓船的海盜來算的,你不必擔心。其次,慕容敏承再狂,手里也只有千把人,他不會傻到養虎為患。”

    洪文朝沈鳳翥豎大拇指,道:“一艘樓船可載八百人,綽綽有余了。”

    “在下還未講完。”沈鳳翥朝洪文展顏一笑,“等海盜逃竄之后,我們從兩側包抄過去,用火攻將海船燒了,讓他們有來無回,那船不能按時回去,慕容敏承也就知道偷襲失敗,如此震懾一番,也讓他知道碧瀾鎮不是俎上魚肉。”

    “好,甚好!”鐘旺豪邁拍桌,“鳳卿,你這腦瓜子太好使了,我這都虞候的位置,你來坐還好些。”

    沈鳳翥見崔霽又要張嘴,忙道:“至于如何探查,如何設障,將軍早已思慮周全,十日之內定能安排妥當,諸位聽將軍示下就好。”

    梁儼在旁邊聽得入神,突然被點,渾身一激靈,輕咳兩聲,點了點頭。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沈鳳翥掃了一圈,見除了崔氏族人都是在幽州見過的面孔,“諸位不要將海盜偷襲的事泄露出去,這事要悄悄進行,若手下和旁人問起來,便說是將軍要大練兵,整頓島上風貌。”

    座下眾人皆點頭同意。

    議完事,梁沈二人漫步回府,梁儼今晚沒正經吃飯,到家便覺得腹中饑餓,讓廚房做了點宵夜送來。

    廚房送了兩碟小菜并一碗碧梗粥,清爽可口,夜里吃了腸胃也沒負擔。

    瑞葉站在旁邊伺候,順便匯報這幾日府中情況。

    “你做得很好,再接再厲。”梁儼看了府中賬本,贊許地點了點頭,“天色不早了,回房歇著吧,對了,你讓那兩個小丫頭備好水也回房歇著吧。”

    瑞葉面露難色,話頭在嗓子里上下幾趟,依舊問道:“將軍,您不要人在房里上夜便罷,這在廊上守夜伺候的人也要省嗎?”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她對殿下徹底放心了。

    殿下極其愛護遷就公子,平素待公子已是如珠似玉,無微不至,更不必說公子生病時,殿下的心疼自責,只恨不得替公子病痛一場。

    這樣的人哪里舍得做對公子身子不利的事,所以她才能安心睡在旁邊的抱廈,連在房里上夜的小丫鬟都省了。

    只是官宦人家哪有夜間不派人在外間守夜伺候的,若把外間守夜的也裁了,未免太不體面了。

    “我倆一覺到天亮,不需要人伺候,只要守好正門后門,四處角門即可,若希音他們要人上夜,你可以安排,只是要注意排班次和人員安排,盡量挑身強體壯的媳婦,小姑娘長身體的,年老體弱的就別安排上夜了。行了,瑞葉,快去休息吧,晚安。”

    瑞葉見梁儼如此憐幼惜老,體恤下屬,心里暖暖的,略福了福身,告安退下了。

    梁儼吃了兩口粥菜,見沈鳳翥一直盯著他碗里的粥,舀了一勺遞過去逗他,沒想到竟真的吃了。

    “你今日胃口不錯,是累著了嗎?”

    “我也不知道,就想吃東西。”

    梁儼夾了一點腌鵝脯喂過去,沈鳳翥只聞了聞就躲開了,他又夾了一點醬菜放到粥上,舀了一勺送到嘴邊,沈鳳翥就吃了。

    “這醬菜好咸,為什么配粥的小菜不能是酸甜的?”沈鳳翥皺眉咽下粥菜,咸得讓梁儼再喂他一勺白粥。

    梁儼見他難得想吃東西,也顧不上自己吃,一口一口喂他吃粥。

    沈鳳翥吃了小半碗,擺手不吃了,說今夜計策他還沒說完。

    “那為何剛才不說?”梁儼不解問道。

    “自然是讓你明日去說。”

    “我?”

    沈鳳翥解釋道:“你年輕面嫩,又是新官上任,島上不服管教的人眾多,這陰差陽錯有個揚名立威的機會,你一定要接穩。軍中不比官場,兵只認將,不認朝官,崔弦權勢再大也不能只倚靠他,再者慕容敏訓是新任長史,他倆勝負未定,你該早做籌謀,留條后路,否則一旦崔弦失勢,你在島上就是眾矢之的。”

    “那他為何還讓崔霞給我報信?”

    “傻子,崔弦現在自顧不暇,他讓人來告訴你海盜的消息就是讓你自己解決島上北地十六家的人,不要指望他能幫你,否則他早就捏著這個小辮子搞倒慕容敏訓了。崔氏在島上被北地十六家傾軋,他最開始多半是想讓你來攪渾水,在島上幫著崔氏做事,恐怕他自己都沒料到慕容家能這般膽大狂悖。”

    “鳳卿,我沒想到這些,我…我太蠢了,以為自己能不受崔弦擺布,現在被他當槍使,連帶你也跟著我擔驚受怕,吃苦受累。”

    就他這個腦子和水平,在和平年代的商海撲騰兩下還行,但在這大燕宦海,只有被淹死的份兒。

    沈鳳翥見梁儼垂下眼眸,悵然若失,胸口頓時酸酸脹脹的。

    “凌虛,我不怕,也不覺得苦累。”說著,起身捧起俊美無儔的臉,附身在緊蹙的眉間落下一吻,“夫君,有我在,你放寬心。”

    以前都是凌虛護著他。

    這次,就讓他護著凌虛吧。

    第62章 未雨 你明明說過做這事要閉眼的

    梁儼聽到“夫君”二字, 不禁勾唇,摸上頰邊沁涼的手,閉眼蹭了蹭柔嫩的手心, 柔聲道:“得遇鳳卿,是吾之幸。”

    “不要這樣說。”

    冰涼滑膩瞬間被主人抽了出去, 梁儼睜眼,還沒來得及追回,腿上多了重量,那片滑膩摸上了他的脖頸。

    沈鳳翥望著那雙修長秀目, 笑意便爬上嘴角, “遇見你,才是我前世修來的緣。”

    梁儼迎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笑道:“你若這樣說, 那我們豈不是前世便相識了?”

    布滿笑意的眼波猶如深淵,沈鳳翥知道自己已經溺進去,無法自拔, 喃喃道:“最是凝眸無限意,似曾相識在前生。”語落,猛地將脖頸往下拉, 含住了殷紅水潤的唇。

    梁儼被突如其來的親吻驚得閉不上眼。

    平素都是他主動索吻, 今日卻是鳳卿主動。

    “你明明說過做這事要閉眼的。”

    四片嘴唇拉出銀絲, 梁儼聽了這話, 低頭看著滿臉緋紅的人, 心中酥麻暖熱,舌尖止不住地舔刮自己的尖牙,壓下難抑的欲念。

    “嗯,確實要閉眼, 方才忘了。”說罷,捏住沈鳳翥的下巴,讓他仰頭,自己則順著細白脖頸一路吮吸親咬,待遇到柔軟衣領才停下。

    沈鳳翥臉緋如霞,呼吸亂了。

    梁儼抬頭望向紅潤的桃花眼,手從下巴慢慢摸到了耳尖,“鳳卿,你還想閉眼嗎?”

    耳垂被捻得滾燙,沈鳳翥舔了下嘴角,不知舌上的殘涎是自己的,還是凌虛的,“想。”

    梁儼笑笑,含住了兩片香唇,眼睛輕柔合上,舌頭卻粗暴起來,舌尖長驅直入,刮弄薄薄的腔壁,接著糾纏那條害羞的小舌。

    很快,沈鳳翥就喘不過氣,開始推人,梁儼也就分開半寸,雙目跟燒著的木柴一樣,燎得他不敢直視。

    “鳳卿,連這口氣都憋不住,你怎么學游水啊?”梁儼扯開月白衣襟,往兩側輕輕一扯,圓滑瑩潤的肩頭就露了出來。

    “那我不學了。”沈鳳翥瞄了一眼門口,門扇雖合著,卻沒有上閂,“去把門鎖了。”

    “她們都睡了。”梁儼埋在雪肩上,深吸一口氣,好香。

    “那你起開,我不想了。”

    梁儼聞言,飛快起身將門鎖了,把人拉到床上,放下床帳,“你呀,口是心非。”尾音沉了沉,動作也粗魯起來,不再言語。

    次日清晨,梁儼依舊卯正一刻醒了,昨夜兩人玩鬧一陣,后面窩在床上談事,鳳卿不放心,說今日還跟他出門。

    剛想喊醒人,卻發現雪白小臉透紅,一摸燙如沸水。

    又發燒了?

    梁儼心驚,昨晚他們雖脫了上衣玩了一會兒,但沒行房事,鳳卿怎會發燒?

    而且是在被子里玩的,他一直覆在鳳卿身上,消停之后鳳卿又穿了衣裳。

    難道是嬉鬧時動作大了些,被子里進了風,鳳卿就著涼了?

    馮太醫被來叫摸脈,只略摸了兩下,就說沈鳳翥是積食發熱,也不用吃藥,喝兩頓湯水就能好。

    “積食?他吃飯跟貓兒似的,怎會積食?”

    “小公子昨日吃過什么?”

    梁儼回憶道:“早上喝了碗燕窩湯,中間應該吃了幾張蝦餅,晚上吃了半碗碧梗粥,這沒吃多少,怎么就積食了?”

    “小公子從小少食,幾張餅對他而言已是暴食,加上夜間又吃了糯粥,他克化不了,可不就積食了,不過這也算因禍得福。”

    “太醫何出此言?”

    馮太醫摸著長須,眉梢帶笑:“這也是他的造化,蝦性溫,能緩四肢畏寒、體虛無力、食欲不振。這海蝦不似河蝦吃泥,加之在海邊現撈現吃,故沒有腥氣,只有鮮味,難怪小公子昨日能吃積食。他從小不思飲食,也不喜葷腥,如今喜歡吃蝦,若能配合著多吃些米糧肉菜,對身子大有裨益。”

    梁儼聽了喜出望外,讓瑞葉每日給沈鳳翥做蝦吃。

    馮太醫點點頭,只說也不能貪多,每日至多吃七八只。

    聽完診斷,梁儼放心出了房門,但沒有直接去軍營,而是繞道去了梁玄真的院子。

    昨夜鳳卿說這幾日要辛苦玄真,讓她去營中教授兵士箭術。

    箭矢珍貴,射箭的準度尤為重要。

    玄真的武藝由她母親薛良娣和外祖親自教授,即便是放在男兒堆里都出類拔萃。

    薛老將軍年輕時堪稱大燕第一武將,沒有不精通的兵器,騎射尤為精湛,箭無虛發,百步穿楊,軍中都稱他為賽李廣。

    鳳卿說他武藝和力道雖勝過玄真,但論箭術,無法與之比肩,加上這半年她時常去山里打獵,箭術又精進了不少,不說趕上她薛老將軍,但碧瀾鎮上應該沒有她的對手。

    梁玄真聽了兄長的請求,欣然答應,換了男裝就跟著去了軍營。

    崔璟見梁玄真一身男裝來教射箭,覺得荒謬,本想等午間悄悄說與梁儼,但當他看到被射穿的靶心,他選擇閉嘴。

    雖說女子不能進軍營,但樂平郡主不讓須眉,箭術出神入化,現在又是男兒打扮,事從權宜,他還是虛心求教吧。

    校場上,梁儼見梁玄真不怯場,教得也好,放心去了官署安排。

    昨日他召集的工匠此時縮蹲在官署外院,嘀咕官爺找他們何事。

    梁儼抽了二十人去星落山頂修建瞭望臺。

    鳳卿昨日要他陪著登山也是為了勘察選址,修筑瞭臺。

    海岸邊雖有瞭望塔,登高望遠,在山頂能看得更遠,能勘察環島,迅速看清敵船方向,及時部署弓箭手。

    雖然下山要些時間,但總比船行得快。

    “各位,這瞭望臺不拘外形,只要夠堅固,有三層樓高,能站四五人即可,你們二十人多久能完工?”

    工頭道:“回將軍,若我們只在山上搭建,不管運材料,大概十一二日就能完工。”

    “太慢了,若四十人一起搭建,五日之內能否完工?”

    工頭為難道:“將軍,五日太趕了些,若有七八日我們還可以試試。”

    梁儼笑道:“好,本將也不強人所難。諸位你們只管搭,木料飯食我會派人解決。除了工錢,我另有賞錢,若在四日內建成,每人賞錢五貫;五日內建成,賞錢三貫;六日內建成,賞錢一貫。”

    眾人聽賞錢如此豐厚,看向工頭。

    工頭咬了咬牙,說他們會盡快修好。

    “好,不過本將丑話說在前面,若你們敷衍了事,偷工減料,到時候瞭望臺出了紕漏,讓守塔的人傷了殘了,誤了本將的事,后果你們自己掂量。”

    眾人見那年輕的面龐上帶著春風笑意,口中之言卻冷若寒冰,皆連聲承諾。

    梁儼滿意點頭,讓他們從下午就開始動工,現在回去收拾器物。

    吩咐完工匠,梁儼又讓人去碼頭和東西二村召集一百男丁。

    “將軍,您這是要臨時征徭役?”張翰海接到命令,不解問道,“徭役一般要發三日,一日征完也太過匆忙了。”

    “不用百姓服役,直接開工錢,多要碼頭的力夫,農夫也要一些。”

    “這工錢要走明賬嗎?”

    “不用,你讓喬主簿從收上來的欠稅里支。”

    梁儼吩咐完,又喊了執行隊來,吩咐他們去給環島的大小碼頭打招呼,碧瀾島從現在要整肅碼頭風貌,不住亂堆亂放,占了官道,只能暫存于船上或直接進入商戶倉庫。

    梁儼道:“頗黎,你給他們說清楚,若明日還擺在官道行路上的貨物,一律沒入官庫,概不退還。”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午時,梁儼胡亂吃了碗飯,又叫了張翰海來。

    梁儼吩咐他擬告示,凡島上居民商戶從二更起非必要不能近海,若有必要事宜,需提前報備官署,批準后可近海,若被巡邏兵士發現無批近海,罰錢三百,服苦役一月。

    張翰海現在是官署文書主簿,問這告令是何意。

    “如今開了春,春潮洶涌,我也是為了島上百姓的安危著想。”

    張翰海早就聽聞這島上每年有不少貪玩溺海的,所以不許張舟到海邊趕潮。

    七郎不愧是做官的人,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考慮到了。

    梁儼又說:“翰海兄,你記得親自去東西二村貼告示,要把這告令給村民講清楚,讓村長幫著監督。至于城區,你讓小吏多抄幾份,各個街道都貼上,銀河街人流大,記得多貼,必須讓全島居民三日內明白這個告令。”

    張翰海大拍胸脯,不過兩刻鐘便草擬了一份告示,待梁儼過目后便開始和刀筆吏抄寫,等明日一早就去張貼。

    初步部署完成,梁儼這才靜下來,慢慢喝一盞冷茶。

    鳳卿與他講了,海盜一般住在孤島上,慕容敏承若要聯絡,加上他與海盜之間的商量籌措,后續海盜準備人手米糧,確實要些時日,崔氏說的十天不一定準。

    以防萬一,未雨綢繆,這些戰前準備越早完成越好。況且這島上有慕容家的人,他們必須提前放些煙霧彈,否則前功盡棄。

    茶還沒喝完,門子又呈來一封燙金請帖,說是崔倉曹派人送的。

    梁儼接過,打開一看,見落款不是崔霽,而是崔霞,心道這女人又想做什么,還是說崔弦又來了什么指示?

    第63章 借箭 夫人吃醋了?

    東風樓, 坐落于銀河街尾,三層碧瓦,流光溢彩, 若尋個春光明媚的日子,站在三樓臨風眺望, 左賞桃花山粉紅旖旎,右觀碧瑩海波光明滅。

    “將軍,妾身三日后便會離島。”崔霞給梁儼斟了一杯茶,“你真的不再考慮讓家眷隨我一起走?”

    “不必。”梁儼喝了一口茶, 清淡爽口, 倒是很適合晚間閑飲,“崔娘子走前能否幫我個忙?”

    “妾身自然愿意。”

    “娘子可否借我三千羽箭?”

    崔霞秀眉微蹙,道:“將軍說笑呢, 妾身不過經營酒樓茶坊,哪里有這些東西?”

    “娘子太過自謙,要知過度謙虛就是驕傲, 你崔氏豪富,隨便在地縫里掃掃就有三千箭了,何必跟我打饑荒。”

    崔霞笑得漫不經心, 道:“將軍, 您若是要三千貫錢, 我今晚便能送到府上, 三千支箭, 您還是找使君大人吧。”

    “崔娘子,路途遙遠,傳信耗時,如今十萬火急, 便是使君允了,等東西運來也要十來日,那會兒海盜可就上島了。”梁儼見她抬出崔弦,借力打力,“老師讓你在島上助我一臂之力,你不忙我,誰幫我?”

    崔霞笑道:“我若能幫肯定幫,只是我又不是開軍械鋪的,是真湊不到這三千箭。”

    “娘子沒有,別人有,咸安縣的那位倉曹參軍似乎也姓崔,叫什么來著?”

    “那是妾身從弟,崔雷。”

    “對,就是這位崔雷崔倉曹。”梁儼將腰間的鎮將腰牌取下來,推到對面,“時間緊迫,你先悄悄地幫我去借箭,等過了這陣我會寫折子給老師,如數補上空缺,這腰牌是給崔倉曹的信物。”

    腰牌被一只小手推到桌面中央,“將軍,您這不合規矩吧,若出了紕漏,妾身可擔不起這個責。”

    梁儼聞言,心如明鏡,“我自然不會讓娘子白擔驚受怕,更不會讓娘子勞而無功。”

    “這個聽著倒還有趣。”崔霞將腰牌撈了回來。

    “事成之后,我會肅清島上慕容家勢力,那些商鋪碼頭的缺我自然會給崔氏。”

    “將軍確實敏捷,也很會說話,但我大可不必冒這個險……”染了丹蔻的手指敲打著厚重的木質腰牌。

    “娘子莫慌。”

    如梁儼所想,崔霞并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溫婉無害,她的蓬勃野心比其他崔氏子弟更甚,“我查賬時發現島上崔氏產業并不在娘子名下,而是在一個叫崔霄的名下,如果娘子愿意幫我,慕容家的那些東西可以變成崔霞的。”

    梁儼見她低頭思忖,嘴角噙笑,崔霞啊崔霞,我不信你能禁得住誘惑。

    等她喝完一盞茶,梁儼終于等到了他期待的答案。

    “將軍誠意十足,妾身自然鼎力相助,我明日就去咸安縣,三日之內箭矢會運到島上。”

    “那就辛苦娘子替我走這一趟了,對了,那些箭矢還勞煩娘子暫時放在崔氏倉庫中,上島時我會派人登記為瓷器,到時候還請如數交納上岸稅,等打完海盜,我會如數奉還。”

    崔霞輕笑道:“將軍心思縝密,妾身照辦便是。”

    兩人以茶代酒,又飲了一杯,梁儼還詢問這茶在哪里可以買到。

    崔霞見他喜歡吃這茶,讓伙計包了一大盒,還包了綢緞,說是小小心意。

    梁儼見她膽大心細,又擅察言觀色,逢迎送情,自然收下了茶葉,說以后若是有事不必假托崔霽之名,只需要送拜帖給他三個妹妹,沒必要次次約他在外相見,外面人多眼雜,不宜見面。

    崔霞聽懂言下之意,微笑應承。

    梁儼打馬回家,正趕上晚飯。

    “七郎回來了!”何冬娘許久沒見梁儼回來吃完飯,連忙招呼他坐下。

    除了沈鳳翥臥病在床,桌上坐得齊整。

    幾個小的嘰嘰喳喳問他這幾日在忙什么,早出晚歸,數日沒見到人影了。

    梁儼滿面笑容,只說軍務繁忙,以后他盡量早些回來陪他們吃飯。

    “七哥,你注意身體,別累壞了。”梁微音聽哥哥忙碌,心疼得緊,盛了一碗鴨湯放到梁儼手邊,“這湯是我燉的,你嘗嘗。”

    梁儼喝了一口,湯鮮味美,狠狠夸贊一番,夸得梁微音都覺得過了。

    “七哥,你快別夸三姐了,不然我后面七天日日喝鴨湯啰~”梁儇笑道。

    梁儼見梁玄真一直在大口吃飯,也不插話,抬手讓丫鬟又盛一碗飯來,放到玄真手邊。

    “慢點吃,吃快了傷胃。”梁儼見她吃得快,心道小姑娘今日肯定累壞了。

    梁玄真放慢了速度,二音知道姐姐今日去了軍營,肯定累著了,一個勁兒地給她布菜。

    “嫂嫂,鳳卿今日只能用湯水,這鴨湯給他送去沒?”

    何冬娘嘆道:“別說鴨湯,便是龍湯都喝不下去。”

    梁微音愁眉苦臉道:“這湯剛燉好,我就送了去,表哥聽是我做的,生逼著自己喝了半碗,但剛喝下去就反胃吐了。”

    梁儼皺眉道:“今日什么都沒吃,他腸胃如何受得住?”

    何冬娘道:“你也別太擔心,二郎是吃積了食,餓兩頓餓不壞,再等兩個時辰,我估摸著他就想吃東西了,到時候給他煮個清湯墊墊就沒事了。”

    胡亂吃了碗飯,梁儼快步回了房,見沈鳳翥正半靠在床上看書。

    “海月,去倒茶。”

    在屋內伺候的小丫頭聽到公子吩咐,連忙去了茶房。

    梁儼徑直坐到床邊,奪下翻了大半的書,“看書費神,躺下養神吧。”

    “躺了一日了,好容易才坐起來看會兒閑書解悶兒。”

    梁儼見他攤手要書,只好將書還回,海月端了茶來,沈鳳翥讓她把燈燭點好,就讓她下去歇著了。

    梁儼喝了一口茶,竟是他喜歡的青霧茶,還是涼的,道:“海月倒是伶俐,還知道我喜歡吃冷茶。”

    沈鳳翥笑道:“也就你怪,偏生愛吃冷茶,難為她心細。”

    梁儼見他嘴唇干白,上手搓了兩下,“你若喝不下湯,多喝些水也好,你這樣水米不進怎么能行。”

    “沒事,我昨日吃多了,餓三天都不打緊。”

    沈鳳翥見他擔心,絞著玄色衣袖,將頭擱到了肩上,柔聲問道:“我昨夜說的你做了沒?”

    “都照做了。”

    沈鳳翥躺了一日,渾身軟綿綿的,高熱又才退下去不久,渾身還透著股熱乎氣,梁儼將人虛虛摟在懷里,只覺得柔弱無骨,猶如軟羽,生怕箍壞了,“你昨日說的我都記住了,這兩日你只管修養就好,別的有我。”

    “凌虛,我真的沒事。”沈鳳翥心中微動,放下袖子,雙臂勾住身側修長的膀子,湊過去貼了一下鋒利的下頜,“何況我是男子,沒你想的那么嬌弱。”

    梁儼被青澀的吻取悅,低頭笑道:“我知道你是男子,我也知道你聰慧能干,只是事有輕重緩急。”

    “對嘛,事有輕重緩急。”沈鳳翥聞言點頭,起身盤腿坐起,攀住寬肩,看著深邃眉眼,“海盜偷襲為重,我們得快些準備,越早完成這些……”

    那雙黝黑眼眸漸漸泛起笑意,沈鳳翥見他不說話,只看著自己,一瞬便想明白了,只嗔了一句“油嘴滑舌”就背過身去。

    梁儼用被子將人裹住,低聲道:“我不過實話實說,你若覺得我油滑,那我以后不說這些了。”

    沈鳳翥飛快轉過身,咬了咬唇:“嘴長在你身上,誰不許你說了。”說完,一頭扎進梁儼懷里,“就…我怕你在家說慣了,若在外面露了馬腳,白惹人猜疑。”

    難得懷中人溫溫熱熱的,春寒未退,梁儼抱著便舍不得撒手,“你別怕,我會小心,再者我們沒什么見不得人的,若被人發現我會處理,你放心。”

    沈鳳翥聽了這話,心中柔情泛起,摟住勁痩修腰,與梁儼商議部署,所吐之言殺伐決絕,聲音卻越發低柔繾綣。

    若有旁人在,看到兩人這般只會以為是一對璧人在柔情蜜意,誰承想兩人在謀殺人計。

    抱著說了良久,直到傳來一陣敲門聲,兩人才放開。

    梁儼移到桌前端坐,見海月、螺兒兩個端水進來,才意識到兩人說話竟說了大半個時辰。他讓兩個小丫頭放下水就回房歇息,不必再進來服侍了,再把瑞葉叫來。

    兩個丫頭伶俐,一個擺水,一個去叫瑞葉,麻利干完活也不多話,退了出去。

    瑞葉進來,梁儼便把海盜偷襲的事說與了她。

    “你別怕,我和小公子已經想好計策了。”瑞葉今年不過雙十年華,饒是在朱門繡戶見過不少世面,聽到海盜偷襲,還是面露驚恐。

    仔細解釋一番,瑞葉明白了梁儼的意圖。

    梁儼囑咐道:“你明日離島采買藥物白紗,記得帶上幾個勞力好的媳婦和家丁,只說是去給幾位小姐公子采買就行,別讓外人察覺了端倪。”

    瑞葉重重點了點頭,說她會掩人耳目,保證不被人發現。

    “你打算一直讓瑞葉管家?”沈鳳翥見門扇合上,勾手讓梁儼回床上。

    梁儼沒有坐到床上,反而將沈鳳翥拉下床,兩人一道洗漱,“嗯,瑞葉能干,我打算一直讓她管。”

    “你是不知道,有那喜歡鉆營的,沒事就來送拜帖禮物,你又是銅墻鐵壁,他們鉆不透你,自然把手伸到瑞葉那兒去了。那些人又送禮物,又擺席面,讓她通融。現在島上想托你辦事,尋方便的,誰不知道鎮將府的秦大管事啊。”

    “還有這事兒?”梁儼抹了把臉,笑得輕快,“瑞葉允了他們嗎?”

    “自然沒有,還給我說了。”沈鳳翥見他洗完了,就幫他拆冠發,“秦大管事忙得很,哪有時間理他們,只不過她女兒家,日日拋頭露面的,還要在外逢迎應付,辛苦得緊。”

    梁儼道:“那得給她漲錢。”

    “誰讓你給她漲工錢啊!”沈鳳翥無奈,這人真是個大傻子。

    “那你給我說這個是為了什么?”梁儼不解。

    沈鳳翥鼓了鼓腮,眼神飄忽,含糊道:“外面那些人在傳瑞葉是你收房的侍妾,所以鎮將府里外都由她管。”

    梁儼挑眉,笑道:“夫人吃醋了?”

    第64章 綢繆 紅豆映雪

    “吃醋?”沈鳳翥歪頭失笑, “瑞葉是黃花閨女,名聲清白何等重要,若這風言風語纏在她身上, 她以后如何嫁人?”

    “瑞葉跟你訴苦了?”

    沈鳳翥踮腳順了順鴉發,道:“那倒沒有, 瑞葉氣量大,現在又一門心思撲在管家上,雖然知曉這些流言,但并未放在心上, 還當成笑話說給我聽。她不在意, 我們可得上點心,可別讓旁人潑她臟水,壞她名聲。”

    梁儼蹙眉道:“是我思慮不周, 等忙完這陣,我來解決這事。”

    “你記著就行。”沈鳳翥幫他順好了頭發,又伸手幫他脫外袍。

    “我自己來就好, 去床上等我吧。”梁儼見小公子為自己寬衣,這等溫柔小意,他嘴上雖然拒絕, 心里卻很受用。

    沈鳳翥不聽, 讓他抬手, 脫掉了玄色外袍。

    兩人攜手回到床上, 沈鳳翥本想再看會兒閑書, 梁儼卻不許,說在這樣看書會傷眼睛。

    “我白日睡得久,現在且睡不著,你累了一日, 快些休息吧。”

    梁儼聞言道:“我也睡不著,你現在餓不餓,要不要喝點湯?”

    這離晚飯時分也快兩個時辰了,鳳卿怎么還不想吃東西啊。

    “算了吧,都二更了,怪麻煩的。”沈鳳翥伏在梁儼胸膛上,輕聲細語,“不知怎的,我今日特別挑嘴,喝什么都只想吐。”

    “我知道你吃不下油膩的,要不喝些清淡的?”

    “不用了,我現在只想吃些酸的,原來我還可以吃兩口果脯配米湯,可馮太醫說我今日不能吃干物,那米湯寡得我心里燥,我也吃不下。”

    梁儼捏了一下雪腮,留下一句“嬌氣”就起身去了廚房。

    廚房里還有兩個婆子在收拾,梁儼請她們做碗番茄湯,少放鹽。

    那兩個婆子大眼瞪小眼,說不知這番茄是什么菜蔬。

    梁儼挑眉,連忙又問土豆番薯之類,連說帶比劃,兩個婆子卻說沒聽過沒見過。

    兩個婆子是島上土著,又在鎮將府呆了數年,這南來北外,海內海外的菜果禽畜見過不少,還真不知將軍在說什么菜蔬。

    梁儼讓兩個婆子回去歇息,鎖了門,凝神去了系統空間。

    懶惰的007,他現在升為七品鎮將了,系統獎勵卻還沒到賬。

    進入淘東東鏈接一看,五斤新疆番茄原價六十,翻三百倍,就是一萬八。

    拿到番茄,他先用沁涼的井水清洗干凈,再切成小丁備用。

    看了一眼油罐子,里面是細膩瑩白的豬油。

    鳳卿不喜葷油,他便從空間拿出牛油果油,還好他媽媽愛給他寄些養生食物,否則他還真拿不出這些巧物。

    熱鍋冷油,等鍋微微冒煙下番茄翻炒出水,然后加入少許番茄醬繼續翻炒,等炒得沙沙的,梁儼飛快加入一碗水,等待湯水滾沸。

    鳳卿想吃酸的,他又加了幾滴香醋,撒了一小撮鹽。

    等鍋開了,梁儼嘗了一口,在思考要不要敲個雞蛋進去。

    鳳卿覺得雞蛋腥氣并不愛吃,但是雞蛋營養豐富,對他身體有好處。

    他干脆先舀了一碗純番茄湯出來,然后攪了一顆雞蛋倒入鍋中。

    一湯兩吃,看鳳卿喜歡哪種。

    梁儼端湯回房,見沈鳳翥裹著披風,乖乖坐在桌前看書等他。

    “這湯怎么紅得跟血似的。”

    “你嘗嘗喜不喜歡。”

    沈鳳翥見有兩碗,以為梁儼也要喝,一碗里面飄著蛋花,他便選了純紅的那碗。

    這湯一看就是凌虛下廚做的,他想好了,即便覺得惡心反胃也要灌下去。

    梁儼見沈鳳翥舀起一小勺,吹涼啄了一口,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睜圓,兩顆琉璃眼珠晶亮,可愛極了,笑道:“好喝吧,你再嘗嘗旁邊那碗放了雞蛋的。”

    沈鳳翥聽話地舀了一勺喝,心道這碗有蛋花的竟沒有絲毫蛋腥氣,喝起來甚是爽口。

    梁儼見他慢慢舀完了那碗番茄雞蛋湯,嘴角裂開的弧度越來越大,終于又找到了一種鳳卿喜歡的食物。

    他見沈鳳翥接著喝那碗純湯,慌忙將他攔下,生怕他又積食。

    沈鳳翥似乎喝開了胃,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他只好松口,說最多再喝半碗。

    沈鳳翥喝完半碗,意猶未盡,還想故技重施,梁儼不看他,端起湯一飲而盡。

    兩人重新漱了口回到床上,許是剛喝了熱湯,沈鳳翥的身體又軟又熱,抱起來舒服極了。

    梁儼摸著柔韌細腰,手掌不自覺地往上,摸到衣襟,沒等鉆進去,就被玉手拍掉了。

    “別…做那事了。”

    梁儼笑得邪氣,湊到如玉耳廓邊噴灑熱氣,說:“不做什么?”

    “我那兒痛。”

    “痛?”

    “我那兒腫了。”

    梁儼挑眉,不敢大意,扯開一點衣領,往里一瞥。

    確實腫了。

    昨晚是他忘情,粗魯了些。

    “痛得厲害嗎?要不讓馮太醫瞧瞧?”紅豆微翹映雪膚,勾得梁儼舍不得移開視線。

    “傻子,這里能讓馮太醫瞧?”沈鳳翥合上衣領,抬手捶了對面胸膛一下。

    “那…那我幫你抹點藥。”說著,梁儼就要翻身下床去找藥。

    “誒~這又沒破皮,上什么藥啊,過兩日我自己就好了。”

    梁儼被拉了回去,但這回不敢伸手抱人,生怕碰疼了。

    沈鳳翥見他小心翼翼,抿嘴偷笑:“傻子,你這會兒又裝什么瘋,今晚你只別碰那兒就是了。”說著鉆進了溫熱貪戀的懷抱。

    “我下次盡量不弄傷你。”手指插進柔順青絲,在額上落下一個濕漉漉的吻。

    “少說渾話。”沈鳳翥被親得一縮,咬了咬唇,“你這人怪得緊,我又不是女子,有什么可咬的。”

    他以為凌虛喜歡他的鎖骨,沒想到凌虛更喜歡別處。

    他胸口平板單薄,凌虛卻跟瘋了似的,不停地按壓揉捏,又舔又吸,又啃又咬,一直在他胸口流連,不肯放開。

    他是男人,胸脯不似女子柔軟優美,有什么可撥弄舔咬的。

    “昨晚不舒服嗎?”梁儼見他這樣問,心下一驚,“你只覺得痛嗎?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碰你?”

    “也…也…我。”這話問得孟浪,沈鳳翥臉頰漲得通紅。

    梁儼見他欲言又止,心下有了答案,說:“你若不喜歡我碰你身上,我以后便不碰了。”

    大不了柏拉圖,沒什么了不起!

    “沒有,很舒服的。”沈鳳翥見他眉梢帶了郁色,連忙扒住結實有力的臂膀,“我…我喜歡你碰我,就是…你輕些,不然就像今天,你一碰,我就疼,那…那我們就不能親熱了~”

    說完這番話,沈鳳翥只覺得自己熟透了,將臉埋在臂膀和枕頭之間,久久不敢抬頭。

    梁儼聽完,心情舒暢,覺得自己又行了。

    柏拉圖,下輩子再見。

    梁儼將人挖出來,攬到懷里,說了些膩歪話,又被軟綿綿的拳頭捶了幾下,鬧騰到三更,兩人才安睡。

    次日,梁儼起身就去了星落山腳,昨日召集的力夫已經開始往山上搬運材料,旁邊幾個力夫擔了餅子漿水往山上走,說是給工匠的飯食。

    梁儼讓監工去向官署的喬主簿支錢買兩只羊,中午給工匠和力夫加餐。監工聞言大笑,將這個消息告訴眾人,眾人一聽有羊吃,更賣力了。

    梁儼朝眾人點頭示意,略看了一會兒,轉身去了官署。

    剛進門,見兩隊農夫齊整站著在等他,便吩咐執行隊的人帶他們去碼頭前的空地挖坑。

    “將軍,這是為何?”荔非頗黎不明所以。

    “這碼頭周圍亂堆亂放,環境臟亂,影響島上風貌先不談,這春日到了,容易滋生疫病。”梁儼耐心解釋道,“那空出來的地方,我打算栽樹,這樣商戶無話可說,接下來本將會持續整頓島上臟亂,這才是開頭。島上居住環境整潔干凈,百姓也不容易生病,少生病就少看病抓藥,也不至于因病貧困,日子能過得更好。”

    眾人聞言,覺得將軍說得在理,去倉庫領完工具,就奔赴大小碼頭。

    種樹一計是煙霧彈,實際是借著挖坑種樹來布置陷阱。

    鳳卿早就算好海盜可能會在哪幾個碼頭登陸,其他碼頭是真種樹來打掩護。

    不過他剛才那番話也是真的,島上環境除了熱鬧街市,其他地方不算潔凈,特別是碼頭附近,臟亂不堪,百姓的生活環境堪憂。

    他既然是碧瀾鎮鎮將,就要擔起責任。

    現在種樹是一石二鳥,百利無害,至于種什么他都準備好了。

    等農夫走后,梁儼屁股還沒坐熱,就有商戶來官署報備夜間出海的事。

    梁儼看過出海理由,都是正當行商客運,也不能不批,但規定了返程時間,必須在日落前靠岸,如果夜間靠岸將會罰款。

    “將軍,這還要罰款,您這也太嚴苛了。”商戶叫苦。

    梁儼冷笑道:“本來夜間航行就危險,你不怕有錢賺沒命花?”

    商戶陪笑幾句,心中卻嘀咕,他又不出海,當然有命花。

    梁儼嘆了口氣,夜間行船容易觸暗礁,還可能碰見海盜,他良言難勸該死的鬼,自求多福吧。

    “要么就按我的規定來,要么就別夜間出海。”梁儼放下官印,“自己選吧。”

    商戶只得悻悻簽了字,拿著蓋了官印的批條走了,剛出門就在官署前啐了一口痰。

    第65章 午嬉 不疼了

    準備工作完成了大半, 梁儼打馬回了府里。

    這會兒府中剛吃過午飯,春困飯乏,不當值的都在小憩, 或在房中,或在廊下。

    綠萼見梁儼難得中午回來, 一問還未用飯,連忙讓廚房備飯。

    海月和螺兒正在廊下斗草,見梁儼回來了,慌忙丟了手里的草。海月小跑去了茶房備茶, 螺兒見梁儼要推門, 輕聲說公子正在小睡,約莫還要一兩刻鐘才醒。

    梁儼縮回手,在廊下站著喝了一杯茶, 轉身去了廚房。

    廚房里三個婆子正在張羅,梁儼見她們還在淘洗菜蔬,便讓她們停下, 又見桌上有剩下的面劑,便說給他隨便做碗湯餅就好。

    做面食的婆子聽了,慌忙洗了手, 開始切面。

    “你們有沒有看見一筐紅果子?”梁儼掃了一圈沒看到昨晚買的番茄。

    一個婆子慌忙從腰間解下鑰匙, 開了柜子, 說知道那筐稀奇果子是將軍留下的, 她們不敢亂動, 盡數收在了柜子里。

    “這個叫番茄,是海外來的菜蔬,我們大燕不長這個。”梁儼拿起一個給婆子解釋,“番茄放柜子里爛得快, 記得放在外面敞著。”

    婆子們恍然大悟,原來是海外來的稀罕物。

    梁儼問三婆子是否會種菜,若會種菜,閑暇時在院子里幫他種菜,可多領一份工錢。

    三婆子都說不會,婆子甲說看門的老李頭原來在東村是種菜的好手,前兩年他侄兒得了蒲鎮將的恩賞才領了個看門的差,如今他侄兒隨蒲鎮將走了,剩他個老鰥夫在府里當差。

    “去把老李頭喊來。”

    梁儼坐在廚房吃湯餅,剛吃了兩口,婆子甲就領著一個皮膚焦黃,滿臉溝壑的老頭進來了。

    老李頭在門房打瞌睡,還以為自己辦事出了什么岔子,將軍拿他興師問罪,沒想到是想讓他培育番外來的菜蔬。

    梁儼放下碗,笑道:“你只要培育出來一種菜蔬,我就獎賞你五貫錢。”

    “多少?”老李頭被這筆橫財嚇到。

    “培育出來一種就給你五貫錢。”梁儼重復一遍,又話鋒一轉,“但得培育出能吃的菜蔬才算,若是爛的焉的苦的,我可不認賬。”

    三個婆子聞言暗暗咋舌,懊悔自己不擅種菜。

    梁儼見老李頭眼中煥發興奮光彩,心道這事有希望,笑道:“前院到右角門有一片空曠草地,你去開墾出來,這兩日正是春播時分,你抓緊時間。等會兒我把培育種苗的方法寫下來,你什么時候開墾完什么時候找府里識字的給你念。”

    老李頭一聽不用去田坎,就在府里的空地種菜,那兩分地哪里費事,自喜不自勝,立馬就去了庫房拿耙子鐮刀,準備下午就開始墾地。

    梁儼飛快吃完剩下的湯餅,馬不停蹄地去了書房謄抄培育方法。

    他在淘東東鏈接買了番茄、土豆、番薯、玉米、菠菜的種子,十來包種子買出了十多克金子的價格,梁儼在心里瘋狂詛咒賺黑心差價的中間商。

    每包種子里面有培育說明,李老頭是種菜好手,這些菜蔬也不嬌貴難種的品種,只要照著方法多種幾茬應該就能找到竅門。

    正在奮筆疾書,門扇“吱呀”一響,未見其人,先見幾縷青絲。

    梁儼停筆看去,笑道:“你怎么扒在門上,快進來。”

    “哎呀,被你發現了。”沈鳳翥從門后走出,他見凌虛認真,本只想偷看幾眼就走,誰曾想春風不解風情,弄得門扇喑啞。

    沈鳳翥把門鎖了,輕快踱到案邊。

    梁儼見他頭發也沒挽,頂上還有幾根翹毛,問道:“才睡醒?”又挪了下紫檀木椅,拍了拍腿,示意他坐上來。

    房里生了爐子,沈鳳翥脫了厚實的大毛披風,乖乖坐了上去,笑道:“嗯,你今日怎么回來這么早。”

    “今日不算忙,回來吃個飯。”梁儼見沈鳳翥竟難得穿了一身藕荷綢衣,嬌美水嫩,“這衣裳顏色不錯,很襯你。”

    沈鳳翥看了看衣裳,笑道:“這是希音和微音做的春衫,全家都有。”

    “我也有?”

    “自然,你的春衫,她倆最是用心,還在給你的衣擺袖邊繡花樣呢。”

    梁儼低頭仔細看了看,藕荷綢衣上沒有繡紋,道:“我平時在軍營摸爬滾打,弄那么精致做甚,繡花看著簡單,其實最費神,別為了做衣裳累壞了身子,熬壞了眼睛。”

    沈鳳翥道:“我叮囑過丫頭們,不許希音微音晚上做針線,也不許做久了,每日動動手,修身養性就好。”

    梁儼點點頭,說他叮囑得很對。

    “其實在家做做針線也好,這樣她倆就不吵著要出門了。”

    梁儼思忖半晌道:“我是不是太束著她們了?”

    “那倒沒有,若還在玉京,妹妹們也不能隨意出府,只是在幽州城時她們跟著嫂嫂和玄真經常出門,心自然收不回來了。”沈鳳翥撥了撥玄色衣領,聲音低柔,“現在春光正好,女兒家喜歡踏青賞花,如今又在島上,她們想看海趕浪。我想著多帶些人跟著,再戴著帷帽,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梁儼笑道:“希音微音怕我不答應,讓你來當說客?”

    “沒有,她們懂事,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沒跟我說過這些。”沈鳳翥扯了扯玄色衣袖,“你也松松弦,放她們出去散散心,我讓虞棠和媳婦丫鬟跟著,保證不會出事。”

    二音美貌出眾,梁儼心有余悸,光忌憚高照那等好色跋扈之徒,倒一時忽略了妹妹們的內心。

    梁儼道:“是我疏忽了,希音微音可以出門,但不許去海邊玩水,去桃花山賞花吧。”

    沈鳳翥見他答應了,展顏一笑,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眼皮。

    “美人計都用上了,還說不是妹妹們派來的說客。”梁儼被這個輕柔似霧的吻弄得心神一蕩,半晌才回神,“你有事直接給我說就好,不必這般逢迎取悅我。”

    鳳卿素雅,應該不喜紅粉之類的艷色,今日卻穿得這般嬌媚。

    沈鳳翥笑得俏皮,道:“你這話說得沒頭沒腦,我哪里逢迎取悅你了?”

    “你向來清雅素凈,今日卻穿得這般鮮嫩,還說不是為了取悅我?”

    沈鳳翥聞言失笑:“罷了,從前你我不怎么打照面,你又目下無塵,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什么意思?”梁儼不解。

    “你是不是把我和我兄長記混了?”沈鳳翥鼓了鼓腮,絞著玄色衣袖,“我以前從來不穿素色衣服,因著孝期才穿得清淡些……你在玉京就從未注意過我半分嗎?”

    梁儼一時語塞,廣陵王的回憶里沒有鳳卿的身影,可見廣陵王確實沒注意過他,“我……這,你原先不是深居簡出嘛,我們沒什么見面的機會。”

    沈鳳翥幽幽道:“我們以前確實不熟……”

    “不高興了?”梁儼見那小扇似的眼睫顫抖,抬起小巧的下巴,“以前不熟就不熟,我們現在熟不就好了?”

    以前最好不熟,他又不是廣陵王。

    “我如今比不得在玉京時的模樣打扮,那時你都不曾注意我……”沈鳳翥說著便埋到了寬闊的肩膀上,“我…是不是生得不好看?”

    兄長比他生得俊美,凌虛只記得兄長也是人之常情,但心里就是難過得發酸。

    梁儼顛了顛腿,笑得無奈,道:“你都長成這個模樣了,你還要怎么好看?我以前見過兄長,他遠不及你。”

    “又說渾話,我兄長是全玉京第一俊俏的郎君。”梁儼又吃了一記棉花拳,肩上卻一輕,一張飄紅的俏臉抬了起來。

    看來不論男人女人都是要哄的。

    “各花入各眼,我就覺得你好看。”梁儼壓下可愛翹發,用鼻子蹭了蹭紅軟的臉肉,“是我不夠細心,不知道你的喜好,你喜歡什么顏色,我等會兒就去庫里尋緞子,找最好的裁縫給你做幾身衣裳。”

    這話說得沈鳳翥心熱,聲音愈發嬌軟,“我氣色不好,穿得鮮艷些也添添顏色,所以我自小便只穿紫緋之類的艷麗顏色,凌虛,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我們還在守孝,你給我做了衣裳,我也穿不出去,就別浪費那些綢緞了。”

    “其實,這些規矩……”梁儼把話咽了回去,“其實你穿什么顏色都好看,今日這身淡淡的也很美。”

    “少哄我,我知道自己穿什么好看。”沈鳳翥嗔道。

    梁儼湊到紅似瑪瑙的耳垂旁,咬住肉嘟嘟的耳垂,含含糊糊道:“你知不知道,其實你不穿衣服最好看……”

    “…青天白日的,少說葷話。”腰間的手開始不老實,沈鳳翥知道這人想做什么,“你如今怎的…越來越放蕩,我…晚上在房里便罷了……”

    “好鳳卿,春天萬物復蘇,禽鳥野獸都在求偶,人又怎能例外,嗯?”梁儼嘴上正經,手卻不正經,“那兒還疼不疼?”說罷,舌尖從耳朵轉戰到圓潤的肩頭,隔衣咬了一口。

    沈鳳翥垂眸瞥了一眼衣上的牙印,咬了咬唇,道:“不疼了。”

    第66章 兩心 你就這么想我養女人?

    梁儼得到允許, 笑道:“鳳卿,轉過來,我想看你。”

    沈鳳翥一愣, 臉紅透了,遲遲不動, 梁儼知道他害羞,不再言語。

    玄色前襟緊緊貼著藕荷后背,梁儼從腋下扒住單薄胸膛,隔衣按揉, 懷中人也不說話, 只細細喘氣。

    “嗯~”

    這聲嚶嚀讓采擷紅櫻的手不得不停下。

    沈鳳翥正在閉著眼享受,突然胸口的溫熱沒了,猛地睜開眼, 喘道:“按禮,夫妻守孝一年后便可同房,只要三年之內沒有子嗣便不算不孝……我們已經守了一年, 也不會有孩子。”

    梁儼掐住細腰兩側,挑眉道:“我倒不在乎這些虛禮,我只擔心你的身子。”

    “我這身子一輩子就這樣了。”沈鳳翥眉眼彎彎, 語氣愈發溫柔似水, “你身子康健, 忍多了反而傷身。我也是男子, 你每晚頂著我卻不紓解, 我知道你難捱,而且,你現在又起來了”

    這話撩人,梁儼聽了趕緊將人扯下腿。

    沈鳳翥狠狠咬了下唇, 道:“我知道你想,也知道你忍得難受,要不我們回房……”

    梁儼將桌上半冷的茶喝下,道:“鳳卿,我知道你體貼,但是你身子要緊。”

    “……我們問問馮太醫吧。”沈鳳翥如飛蛾撲火般又坐回梁儼腿上,“我…其實也想的。”

    梁儼看著那雙盈水的桃花眼,三分春意都似有十分,一時口干舌燥,啞聲道:“那我們回房,喊馮太醫來問問。”

    馮蘊午睡剛醒就被海月喊去了小院,他還以為小公子又不舒服,沒想到只是找他問話。

    “馮太醫,我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紀,我…能否、能否……”

    馮蘊見他臉頰緋紅,知道小公子臉皮薄,笑道:“小公子莫羞,老夫都懂的。”

    “那我能行房嗎?”

    “能行能行。”事關丈夫尊嚴,馮太醫趕緊給他喂了顆定心丸。

    “若是日日行房呢?”

    日日?

    他知道沈家就剩這棵獨苗了,但再急也不能日日啊。馮太醫嘖了一聲,嘆道:“小公子,我知道你著急子嗣,但這事兒急不得,何況你的身子也不允許。”

    “那我能幾日一次?”

    馮太醫見他急切,道:“小公子,老夫就直說了,你身子虛,不能泄太多精元。以你的底子,這房事最多一月一兩次,而且你年紀小,還沒長好,最好再保養一二年,等身體好些再娶妻納妾,這樣你的妻妾也能快些懷胎。”

    “我…知道了。”

    馮蘊見他眼底一片郁色,怕傷了他的自尊,忙道:“小公子,你若著急續香火,那你就聽老夫的勸,多吃多睡,少思少慮,把身子骨養壯實些,也就再等一二年,生個大胖小子不成問題。”

    “那殿下呢,他有問題嗎?”

    馮蘊一時語塞,雖然男人都愛比那檔子事,但小公子何必跟殿下比。

    “他能日日行房嗎?”

    馮蘊摸了幾把胡子,言辭盡量委婉,道:“小公子,你不能這樣比,殿下他自幼習武,自然強壯些…這個,咱們,這個子嗣啊主要還是靠天緣,他不一定比你強。”

    “他能日日行房,我不能?”

    馮太醫心想反正殿下沒在府里,他先把小公子穩住了再說,低聲勸慰道:“殿下元陽充足,又正是貪歡的年紀,自然是能日日行房,但公子你要這樣想,房事多了于身體無益,殿下定會仗著自己底子好,夜夜泄精,過幾年他就不行了,到時候你身子養好了,沒準兒比他還強些,子嗣也比他多,這事兒咱們要長久地比,不能只比這一時。”

    馮蘊見他不說話,又自顧自推心置腹一番,沈鳳翥送走馮蘊,將門閂好,一把扯開垂下的床帳,見床上的人抱著枕頭抿嘴忍笑,又把床帳放了回去,自己歪在了小榻上。

    “怎么不高興了?”梁儼趕緊從床上彈起,一屁股坐到小榻上,將人往自己懷里拽。

    梁儼見他臉色不對,心道不好,馮太醫那番話雖是良言,但傷了鳳卿的自尊。

    鳳卿再柔弱美麗,也是個男子,只要是男的都聽不得自己在床上不行的話。何況他的鳳卿生了個敏感細膩的水晶玲瓏心,這下肯定又把馮太醫的話記心里了。

    “鳳卿,別憋氣,乖~”梁儼貼過去,從后面環住人,不停舔舐細白耳后。

    沈鳳翥轉身看著梁儼的眼睛,眼里蓄滿了水,“你養兩個妾吧,我……我不會……”

    這話刺耳剜心,梁儼蹙眉道:“你在說…”一句重話已經滾到嘴邊,但見兩行清淚無聲流下,那句重話就怎么也說不出了,深呼吸一下,伸手抹掉小臉上的淚痕,溫聲道:“心肝,怎么突然說這個。”

    “我……你納妾吧,我不會有怨言。”沈鳳翥閉上眼,咬牙道,說完只覺心如刀割。

    “好了好了,不哭了。”梁儼心道鳳卿又在患得患失,憂傷郁悶,連忙出言逗他,“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家夫人善妒,你莫說納妾,便是出門多看別人一眼,我夫人都介意,再說我最喜歡夫人,我怎么舍得讓他傷心。”

    “我不介意,也不會傷心。”

    梁儼一愣,驀然松開手,正色道:“你別說氣話,你真不介意我找別人?”

    “我,我不介意,凌虛,我真的…不介意。”

    “我介意!”

    沈鳳翥聞聲一怔,凌虛從未用這樣冷淡的語氣跟他說話。

    慌忙睜開眼,只見梁儼一臉陰沉,長眉緊皺,臉腮緊繃。

    “我……”凌虛生氣了,從流放來,凌虛連一個冷臉都沒對他露過,更不要說生氣。

    “你就這么想我養女人?”梁儼冷笑一聲,“這么快你就把我倆的山盟海誓忘了,還是說你從來都把我的誓言當笑話在聽?”

    沈鳳翥慌了,拉住玄色衣袖,聲音帶著哭腔:“我沒忘,你不要生我的氣,凌虛,我錯了,我說錯話了,你別……”

    梁儼甩開衣袖上的手,打斷道:“你是不是聽了馮太醫的話,想要給沈家續個香火?等我有了女人,你也好借著這個由頭養兩個女人生孩子?”

    “我沒有,我沒有。”沈鳳翥顫聲道,慢慢摸上胸口。

    他的心好痛,痛得要喘不上氣了。

    “那你把我的……你怎么了,心口疼?”話還沒說完,梁儼見他彎腰捂心,心道不好。

    “我錯了,是我說錯話了,你別生……”

    梁儼見他慢慢縮成一團,捂著胸口顫抖,沉聲道,“你心疾犯了,別說話。”說著,大跨步去柜前取了養榮丸,塞兩顆到他嘴里,又喂了一口茶進去。

    梁儼將沈鳳翥放到腿上,一手摟背,一手撫胸順氣。

    “海月,去叫馮太醫來——”

    馮蘊一臉懶散地進門,見到梁儼嚇了一跳,再看到他懷里暈倒的人,又嚇了一跳。

    “馮太醫,他心疾犯了。”

    馮蘊聞言,額頭冒汗,難道他下午的那番話引得小公子犯了病?他慌忙上去摸脈,抓了四五把胡子。

    “怎么樣?”

    “無礙無礙,靜養幾日就好。就是……”

    “怎么?”

    馮蘊咽了口唾沫,道:“就是小公子天生心思重,除了精細養著,最主要還是要舒心愉悅,這樣才不會犯病。老夫開個寧神靜氣的方子,先喝一月吧。”

    怪他今日嘴多,讓小公子傷心焦急犯了病,開個壯陽補腎的溫補湯藥,算是賠罪罷。

    梁儼聞言皺眉,他剛才對鳳卿確實太兇了,以至于把他嚇得犯了心疾,現在他已冷靜下來,看著沒有絲毫血色的小臉,咬了咬口腔內壁。

    少頃,張翰海急匆匆進來,把梁儼叫了出來。

    原來是幾個被沒收了貨物的商戶去了官府陳情,吵鬧著要見鎮將,張翰海無奈,只好來府里尋人。

    梁儼打馬回了官署,坐在上座,端起茶盞,是他喜歡的青霧茶,冒著裊裊熱氣,“給我換杯涼水來。”

    “將軍,我家的貨物都是大米,又重又難搬,還請您行個方便。”商戶甲握扇陪笑。

    “本將昨日已經派人給你打過招呼了,怎么,他們通知漏了?”

    商戶甲:“沒有沒有,草民接到信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說的話都是戲言,以為不搬也沒事?”梁儼喝下新奉的涼水,沁涼井水沒有壓下心里的火,“你便自作聰明,以為拖一兩日就能賴在那里?”

    “這…這…”商戶甲額頭冒汗。

    梁儼重重放下茶碗,冷道:“本將言出必行,你的貨物已經充公,沒有商量的余地,滾!”

    剩下幾個商戶見梁儼態度強硬,連口都沒開,灰溜溜出了官署。

    梁儼應付完這幾人,正在看沒收商品的單子,沒想到軍營又出了事,還是衛小蟲親自來官署找他。

    “怎么打起來了?”

    衛小蟲道:“還不是老兵里那幾個刺頭,說這兩日練得狠了,傷了肩背,嚷著要回家養傷,崔隊頭不同意,就打起來了。”

    梁儼咬牙切齒道:“反了天了!”

    等到了軍營,梁儼問過醫士,那五人根本沒受傷,純粹是在無理取鬧。

    梁儼站在校場,看著鼻青臉腫的五人和一身臟污的崔璟,冷道:“崔璟,你先下去讓醫士瞧瞧有沒有受傷。”

    崔璟見梁儼今日臉色格外陰冷,不似平常,心中暗喜,幾個殺才等著吃瓜落吧。

    梁儼慢悠悠繞著五人轉了一圈,淡淡道:“肩背受傷了?”

    兵士甲回道:“是。”

    “受傷了還能和崔隊頭打架,你們挺厲害啊。”梁儼嘴角勾笑,搭上兵士甲的肩膀,慢慢使勁,“既然你們說肩背傷了,要回家養傷,本將成全你們。”

    肩上之疼鉆心蝕骨,兵士甲忍不住呼疼。

    “啊——”兵士甲長嚎一聲,抱臂倒地。

    “喊醫士來給他瞧瞧。”梁儼睥睨腳下之人,接著讓洪文將這幾人的籍檔拿給他過目,又喊了童自大來問話。

    不出所料,這五人都有些背景,一個是慕容遲的奶哥哥,一個是慕容遲母族的遠親,剩下三個則是高燾的親故。

    “既然他們沒病裝病,還想休假,那就給他們放個長假。”

    梁儼讓洪文將五人打斷一臂,除名趕出了軍營。

    他的隊伍不能有擾亂軍紀的害群之馬。

    梁儼又仔細敲打了一番原來的戍兵,若再有犯上亂紀的,那五人就是例子。

    熊熊火光下,年輕俊美的面容讓人心生懼意,眾人也是第一次見梁儼發威斗狠,皆屏息凝神,靜靜聽訓。

    訓完話已近二更,洪文說晚上露水重,請他留在營里歇息一晚。

    梁儼搖頭,說沈鳳翥心疾犯了,他得回去看看。

    “又犯病了?”鐘旺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嘆息一聲,“哎,慧極必傷,看來太聰明也不是好事。不過好端端的怎么犯…喂,我還沒問完——”

    鐘旺看著月下飛馳的駿馬和翻飛的衣擺,無奈撇撇嘴,跑這么快做甚,就不能讓他把話說完吶!

    第67章 梧桐 小鳳凰,你愿意嗎?

    梁儼回到小院, 見寢間漆黑一片,茶房倒還亮著。

    海月和螺兒正圍著爐邊烤火,見梁儼進來, 連忙起身準備茶水。

    他讓兩個小姑娘坐下接著烤火,問沈鳳翥醒過沒, 聽他醒了,又問吃飯吃藥的情況。

    螺兒眼中含淚,小聲道:“公子胸悶吃不下飯,三小姐親自下廚煮了粥送來, 好不容易喝了半碗, 但又吐干凈了,馮太醫也沒法子,只說等明日吃了飯再熬湯藥。”

    海月抹了下眼皮, 道:“公子一直縮在床上,我端水給公子喝,公子也不喝, 嗚嗚嗚,吃不下粥飯便罷了,現下連水都喝不下了, 嗚嗚嗚——”

    公子待她和螺兒頂好, 什么好吃的好喝的, 公子都會給她們留些。她們原先在家都是做粗活, 手腳粗笨, 到府里來服侍公子,不時犯錯惹笑話,公子卻沒對她倆說過一句重話,從來都笑吟吟的, 還編草螞蚱給她們玩。

    這么好的公子卻要被病痛折磨。

    “連水都喝不下去?”梁儼聽了心下一墜。海月細心,平時沉默寡言,今夜卻說了這么多話,病情嚴重可見一斑。

    海月又哭道:“馮太醫說不喝就是不渴,嗚嗚嗚,可是我瞧了,公子的嘴唇都干了,怎么會不渴,嗚嗚嗚,中午公子還吃得下湯飯,這才過半日,卻連水都喝不下了,將軍,公子的心疾到底是什么病,這般兇急。”

    梁儼嘆了口氣,安慰了兩句,讓她們別擔心。

    腸胃是情緒器官。

    今天下午他惡語相向,讓鳳卿傷心了。

    “將軍,公子說他睡下了……”螺兒見梁儼拿著燈盞往門外走,慌忙跟上去。

    “你倆呆在房里烤火,等會兒我叫你們再出來。”

    微黃燈光點亮漆黑,輕紗床帳垂落無聲,梁儼掀開一角,見被褥縮成一團,伸進去一摸,冷浸浸的。

    “海月,我不冷,你去歇著吧。”

    “是我。”

    沈鳳翥忽然聞聲,強展星眸,翻身見是梁儼,又驚又喜,又悲又怕,一把死攥住玄色衣袖。

    “我錯了,是我錯了,你不要丟下我……”

    聲音帶著哽咽,燈火微晃,梁儼胸中酸脹,轉身去放燈盞。

    “你不要走,我——”

    梁儼只聽得一聲重響,轉身一看,沈鳳翥摔在了腳踏上,慌忙將燈盞放在桌上,跑過去將人抱回床上。

    “我錯了,是我不對,你若生氣,打我罵我都好,我只求你別走……”

    腰被兩條纖瘦臂膀環住,梁儼拉了兩次,卻扯不開,“我不走,你先放開我,讓我點兩盞燈,乖。”說著,抬起淚淋淋的小臉,抹掉淚痕。

    燈燭煌煌,梁儼坐到床上,還沒坐穩就又被環住了腰,胸口多了一顆顫抖的腦袋。他安撫地拍了會兒背,瞥見繡枕上多了一片洇濕。

    懷中人抽泣道歉,乞求挽留,梁儼聽了幾句,被哭聲浸泡后的酸脹在他胸膛里東馳西撞,橫行無忌,撞得他的心都疼了。

    “好了,別哭了。”

    沈鳳翥猛地抬頭,哽咽道:“我不哭了,你別走。”

    “乖,我不走。”梁儼捧起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滿眼疼惜,“是我錯了,我下午不該兇你。”

    兩人互相看著彼此,誰都沒有挪開目光。

    梁儼看著紅腫的桃花眼,忍不住上手輕撫,“鳳卿,是我錯了,就這一次,我保證只會對你兇這一次。”

    沈鳳翥聞言,搖了搖頭,淚水又決堤而下,“我馬上就不哭了,你別走。”顫抖的五指攥緊玄色衣擺,變了形。

    梁儼見他連落淚都在極力壓制,心如刀割,雙手將人錮在懷里,“你在這里,我走哪兒去。”

    抱了好一陣,衣擺上的手指才松開,梁儼柔聲道:“下午是我犯渾,夫人受委屈了。”

    梁儼又哄了一陣,見懷中人不說話,一時也不知道怎么哄了,只能挑起小巧下巴,不停地親吻淚濕的臉頰和眼睫。

    梁儼見他閉著眼,還不說話,心里更慌了,平時這時候鳳卿該嗔他孟浪了。

    “鳳卿,怎么不理我,睜眼看看我嘛~”梁儼將人托抱起來,兩人面對面,鼻尖挨著鼻尖,廝磨一陣。

    梁儼見他終于睜開眼,眼神卻怯怯的。

    他是在怕自己嗎?

    這是怎么回事,鳳卿怎么會怕自己。

    “你在怕我?”梁儼難以置信,“我下午是兇了點,但那是氣昏了頭,我錯了,你別怕我。”

    沈鳳翥緊緊抓住玄色衣袖,顫聲道:“沒有,我以后不會惹你生氣了。”

    “別這樣說,下午是我不對。”梁儼見他張嘴了,心道應該沒事了,抱著人仔仔細細親了一回,說了一堆心肝夫人的膩味話。

    懷中人異常乖順,就像一具娃娃,隨他擺弄。

    不對啊,平時他說葷話,鳳卿會羞得捶他,現在卻沒反應。鳳卿害羞,回吻也很生澀,但他是會回應自己的,現在卻一動不動。

    沈鳳翥被親得差點窒息,但他不敢推開梁儼。

    下午醒來時,他想著凌虛最是憐他病弱,等會兒他撒撒嬌,凌虛應該就不生氣了。

    他等了好久卻沒見到人,螺兒說將軍一臉怒火地出府了。

    他這才慌了。

    他的梧桐不讓他停留了。

    他天生心疾,祖父說他是鳳凰,鳳凰棲梧,等家里有了梧桐樹,他的病就好了。

    可等侯府種滿了梧桐,他的病也沒好。

    祖父又說沈家是鳳兒的梧桐,鳳兒的病不好也沒關系,只需要平平安安地在梧桐上看風景就好。

    他這只病鳳凰在梧桐上停了十五年,侯府被抄,他的梧桐被連根拔起。

    他撲騰了兩下,飛不起來,沒了梧桐,他只會墜落而亡。

    在他快要墜地的時候,凌虛接住了他。

    他又找到了一棵梧桐,高大繁茂的梧桐。

    他在上面肆意撒歡,像在長平侯府那般自在。

    他太得意了,他忘了舅母的教誨。

    舅母說,凌虛是一條落了難的小蛟龍,傲氣尚存,若真想一直留在他身邊,要收斂驕縱性子,不要惹他生氣。

    他都沒聽進去,還一廂情愿地認為他的梧桐永遠不會枯萎,任他撒歡撒嬌,他仗著凌虛寵愛遷就,愈發無禮嬌氣。

    舅母還說,凌虛體壯,情欲旺盛,他身子弱應承不了,最好找兩個人幫著應承,還說就算凌虛喜歡他,也不會禁欲,不如主動幫著納兩個笨笨的進來,也好拿捏。

    他哪里愿意,今日問了馮太醫,他死心了。

    他幾乎不能承歡,凌虛卻不同。

    與其到時候讓凌虛剜他的心,不如他主動提,自己下刀還可以少痛些。

    如今看來,再溫柔好性的人,也禁不住他一直拿喬使性。

    他的梧桐經不住他啄他鬧,那他便不啄不鬧了。

    乖順些,他的梧桐就不會枯萎了。

    梁儼見懷中人木然,心臟被鈍刀凌遲,深思熟慮后嘆息一聲,“鳳卿,我不是聰明人,我看不透你的想法,我知道你下午那樣說一定有原因,你告訴我,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子嗣,我會派人送你回山陰。”

    原來不是有情就可以沖破世俗桎梏,白首之約不過海市蜃樓,轉瞬即逝。

    他喜歡鳳卿是真,但心窄肚小也是真,他容不得其他人,即便是鳳卿的孩子。

    既然他不是鳳卿的唯一,那他就放手吧。

    沈鳳翥聽他這樣說,慌了神:“我都告訴你,你別送我回山陰。”

    他柔順地伏在寬厚胸膛上,把舅母對他的教誨和心中所想都吐了干凈。

    梁儼聽完嘴角抽搐,嘆息道:“你就因為不能日日行房就要我納妾?”

    “我錯了。”沈鳳翥聽到嘆氣聲,身體一顫。

    “你天天說我是大傻子,你才是大傻子!”

    沈鳳翥瑟縮道:“我平時言行無狀,無禮犯上,我錯了,我以后會改,我不會再言語冒犯。”

    梁儼見懷中人身體顫抖得厲害,一臉怯怯,心道完了,鳳卿把陳夫人的話放心上了。

    “好夫人,別這樣,剛才是為夫失言,你我之間哪有什么無禮冒犯,我就喜歡你那樣。”梁儼將人圈住,像哄幼童一般抱著輕輕搖晃,“陳夫人吶真是有兩幅面孔,對我說要待你好,要尊要敬,要憐要疼,要萬事以你為重,卻讓你對我存君臣之禮,不可僭越忤逆。”

    “你別怪我舅母,我舅母……”

    “我沒怪她,只是,鳳卿吶,我不再是廣陵王,我只是梁儼,沈鳳翥的夫君。”

    “你……”

    “我早就說過我不是一個良善人,我自私,我貪心。”梁儼將人翻過,眼里盡是決絕,“我不會有其他人,也不會有孩子,你既跟了我,就絕了留嗣的心,我容不下其他人,即便是你的子嗣。”

    沈鳳翥悲道:“我從來沒想過孩子,我身子差,不能日日侍奉,你……”

    梁儼無奈,陳夫人怎么老是給鳳卿灌輸些宅斗糟粕,道:“什么侍奉,你我平等,沒有尊卑之別,我不需要你侍奉,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

    “我雖想與你親近,但那不是必須的,你太小看我了。”梁儼嘆了口氣,扳過又染了淚痕的小臉,“你說我是你的梧桐,可我從來不認為你只在倚靠我,你也一直在幫我,鼓勵我,安慰我,沒有你,我也早就死了。”

    “凌虛……你真的這樣想嗎?”

    “再者,我的小鳳凰,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的梧桐,以后也請繼續倚靠我。”梁儼展顏,親昵地捏了一下濕漉漉的鼻子,“陳夫人對你說的話,在我看來都是謬妄無稽之言,你不必聽,也不必信,只一句你可以放在心上。”

    沈鳳翥想了許久,不知道是哪句,眨巴著淚眼望著那雙堅定黑眸。

    “我是你的梧桐,也是蛟龍。”

    梁儼拉起冰涼的手,親了一下滑膩的手背,“長空萬里,乘風好去,我愿與你上窮碧落離恨,下賞錦繡山河。小鳳凰,你愿意嗎?”

    第68章 暗夜 你就是我的寶貝啊

    “我愿意。”

    梁儼見他淚流滿面, 卻嘴角帶笑,他與鳳卿終于解開了心結。

    兩人相擁,撫摸著彼此的后背, 直到燈花在寂靜中爆裂出聲響,梁儼松開手, 想要下床挑燈,沈鳳翥黏黏糊糊地拉著玄色衣角,不讓他走。

    梁儼輕笑,拉著人下床, 坐到桌邊。

    燈下看美人, 別有一番意趣,梁儼伸手摸了摸滑膩的后頸,附身吻了過去, 蜻蜓點水般輕柔。

    “你再親親我。”溫熱離開嘴唇,沈鳳翥主動請求,有幾分不著痕跡的撒嬌意味。

    不等梁儼再度附身, 一截窄紅舌頭舔上了他的唇珠,盯著顫抖如蝶的睫毛,他張嘴將那截小舌卷進自己的領地。

    沈鳳翥失去了主動權, 寸寸失守, 在強勢的糾纏下喘不過氣, 軟了身子, 險些掉凳。

    梁儼發現了他的無力, 一把扣住他的脖頸,將他抵在桌沿,自己則站起來附身親吻。

    漸漸,沈鳳翥被壓平在桌上, 高大的身影將他籠罩。

    不知過了多久,干涸的唇瓣被涎水浸潤得水亮,銀絲交纏落在嘴角,一吻方歇。

    梁儼正準備逗人,肚子卻沒眼色地唱起了空城計,尷尬一笑道:“寶貝,我晚上沒來得及吃飯,你餓不餓?”

    沈鳳翥被那二字激得臉紅心跳,嗔怪他好端端的說這浮浪話做甚。

    梁儼見他嬌羞,看得眼熱心饞,附在紅透的耳邊道:“你就是我的寶貝啊。”接著又拍了一掌挺翹的小屁股,說好端端鬧脾氣不吃飯喝藥,讓他和兩個小丫頭擔心,這一巴掌是懲罰。

    沈鳳翥反捶了他一拳,道:“誰叫你兇我,還不辭而別,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經過解釋,他知道凌虛的不辭而別是為了處理公務,但還是忍不住撲到心上人懷里哼哼唧唧,訴說心中的害怕委屈。

    梁儼聽完心疼不已,鳳卿沒了家人庇護,缺乏安全感,以后要對他更好些。

    “乖,我以后不會再不辭而別。”梁儼將人摟在懷里揉搓一陣,抱到床上,說他去廚房做點吃的,他們一起把晚飯補上。

    梁儼出門,見茶房還亮著,如今已經快三更了,海月和螺兒還沒睡?

    推門一看,兩個小姑娘還守在爐子邊上,見梁儼進來,問公子怎么樣了。

    梁儼摸了摸鼻子,他把兩個小姑娘忘了,微笑著說沒事了,讓她們給沈鳳翥兌些溫水潤喉。

    兩人又聽梁儼要吃飯,準備去喊婆子起身做飯。梁儼慌忙攔下她們,說這么晚了別興師動眾,他自己做點吃的就好。

    二人知道將軍體恤下人,送完溫水就跑去了廚房,準備幫著燒火打下手。

    梁儼攪完雞蛋,正切著番茄豆腐,又聽到了熟悉的咕嚕聲。

    原來兩個小姑娘守著沈鳳翥連晚飯都沒吃,大半夜可不得餓得肚子叫。

    梁儼讓海月多蒸些飯,等會兒她們也將就吃些。

    食材有限,他只做了一大盆番茄炒蛋和一碟燒豆腐,都是清淡的菜。

    三人端著飯菜回了寢房。

    “你們別走啊。”梁儼見海月和螺兒準備關門退下,將兩人喊住,“趕緊坐下吃,等會兒冷了就不好吃了。”

    “將軍,秦管事教過我們規矩……”海月搖頭回答。

    她們是下人,不能跟主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梁儼看著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笑道:“坐下吃吧,我向來不講規矩,瑞葉也沒在家,放心吃。”

    梁儼給兩人添好飯,努了努嘴,兩個小孩才怯怯地端起碗,見她們光吃飯,不敢夾菜,只好又用勺子給她們舀菜,“乖,多吃點,別怕。”

    沈鳳翥見他哄海月和螺兒,抿嘴偷笑。

    “別笑了,快吃飯。”梁儼見身側之人光拿著筷子,大半天還沒吃一口,“要不我喂你,嗯?”

    語氣纏綿繾綣,沈鳳翥聽了雙眼睜圓,在桌下踢了一腳,慌忙使眼色。

    海月和螺兒還在,這人又裝什么瘋!

    沈鳳翥怕他孟浪,慌忙夾菜吃飯,剛吃一口,番茄炒蛋酸酸甜甜,很對他的口味,不知不覺就拌著吃了半碗飯。

    梁儼見他乖乖吃飯,扶額淺笑,又伸手摸了摸被踢的小腿。

    飯畢,兩個小姑娘,一個收拾碗筷,一個準備盥漱,手腳麻利,有條不紊。

    梁沈二人洗漱完,因剛才那番訴情,正是情濃意綿之時,便吹了燈燭,拉起床帳,脫凈衣衫,四肢交纏如蛇又兼吮舌吸乳,無限親密,雖未行房卻也得了趣,直至四更方睡。

    沈鳳翥養了幾日,精神大好,恰逢星落山頂的瞭望臺修竣工,梁儼便帶他上山遠眺。

    沈鳳翥站在臺上看著無垠碧波,頓感開闊,問:“那幾人有動靜了嗎?”

    梁儼笑道:“你料事如神,慕容遲的那個奶哥哥果然送了家眷離島。”

    瞭望臺上,兩人并排而立,沈鳳翥輕輕握住粗糙溫暖的手掌,“今晚便開始巡夜吧。”

    梁儼點頭,手指插過柔滑指縫,十指緊扣,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

    按照部署,梁儼安排了心腹兵士在岸邊瞭塔盯梢,又選了三班眼力好的漁民在山上瞭望海面,當然都是以督察夜中偷歸的商船為由,發現船只者賞賜絹帛五匹。

    夜間派知道內情的武官上臺瞭望,他還讓虞棠在瞭望臺休息,等海盜來襲,火速下山通報。

    地上的陷阱也已布置好,面上已經種下了樹苗,安排執行隊巡邏監察,以免百姓誤入。

    瑞葉昨日滿載而歸,三千羽箭也存在了崔家庫房中。

    萬事俱備,只待海盜自投羅網。

    又過了三日,有一商船夜間偷偷靠岸,被瞭望臺的人瞧見抓了個正著,輪班的漁民和哨兵皆得了五匹絹帛,這下巡夜的漁民兵士更加賣力了,晚間一錯不錯地盯著海面,生怕有漏網之魚。

    平安度過十四天,還沒見到海盜的影子,梁儼心中焦躁,期盼海盜快些來,能酣暢淋漓一戰,省得日日提心吊膽。

    反觀沈鳳翥行若無事,淡定從容,自從作戰部署安排好后,每日在家中品茗看書,偶去星落桃花二山,折三五花枝回來插瓶。

    梁儼這幾晚都宿在軍營,沈鳳翥作為他的幕僚也跟了過來。

    “鳳卿,你不慌么?”梁儼見沈鳳翥還在翻閱閑書,忍不住出言相問。

    “慌什么?”沈鳳翥眼皮抬了一下,翻了一頁書。

    “這么久了,我等得心焦。”

    此戰不像剿瓦山賊匪那般爽直,這種如履薄冰的日子實在難熬,梁儼這幾日心慌難眠。

    “海盜是烏合之眾,他們不似軍隊訓練有素,況且他們以為自己是偷襲,是為暗方,十來日準備時間已經算短了,若按長線,再等上月余也未可知。”

    “還要這么久才開戰?”梁儼蹙眉。

    “這一戰已經開始了。”

    “開始了?”

    “等待也是戰爭的一部分。”沈鳳翥勾手讓他坐定,“凌虛,你已犯了為將大忌。”

    梁儼不明白,問何出此言。

    沈鳳翥笑道:“打仗從來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不戰而勝才是上上策,如今我們萬事俱備,只需等待時機,一戰而定,你莫要急躁。”說罷,伸手撫了撫擰緊的眉間。

    梁儼看著眉眼彎彎的美人,心中微動,他的鳳卿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

    轉眼已到了十五夜,花老漢跟烏眼雞一樣守在瞭望臺上,前幾日同鄉的劉老漢因逮著一艘商船夜間靠岸,得了五匹絹換了不少錢,今日輪到他站崗,希望也逮一艘商船,他也好得五匹絹換些錢,打件好首飾,給他家小孫女海月添添妝奩。

    盯了個把時辰,花老漢打了個呵欠,喝了杯濃茶,在燈火下繼續看著平靜的海面。

    “虞大人,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亮——”花老漢虛著眼睛,激動地把虞棠從地上的鋪蓋拉起。

    虞棠看清紅點方位,飛身提燈,翻下瞭臺。

    “按照將軍說的,繼續觀望,等近了,小猴你再去報第二道信。”花老漢緊緊盯著那團紅點,興奮囑咐塔上的人。

    他家海月的妝奩有著落了。

    梁儼接到虞棠消息,立刻派人敲鼓,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帶著裝備齊全的一百五十弓箭手埋伏到月牙山碼頭附近,五十兵士與執行隊則準備火攻和石攻。

    鐘旺帶了一百人,手握橫刀長矛,到陷阱旁埋伏。

    崔霽作為倉曹參軍,梁儼命他負責后勤,坐鎮城中。

    離營前,梁儼沒有多說什么,只說有海盜偷襲,若此戰得勝,他會上書節度使,全軍受賞。

    軍中大部分人都出身幽州團練,瓦山大捷后皆得了賞賜,聽梁儼這樣說,自然群情激昂,想著殺海盜,再得軍功賞賜。

    有些腦瓜轉得快的,一下就明白鎮將讓他們苦練弓箭的原因了。

    梁儼讓沈鳳翥在營中等他凱旋,沈鳳翥重重點了點頭,略叮囑了兩句,靜靜看著疾馳的背影遠去。

    他心里是想和凌虛一起去,可他身體孱弱,不能跑跳,跟不上兵士步伐,前線刀劍無眼,他亦應付不來,即便陪在凌虛身側,也沒有助益,甚至是個累贅,還不如不去。

    天上孤月幽寒,沈鳳翥獨坐在營中,望月苦笑。

    第69章 妙算 明明這般柔弱美麗,惹人憐愛……

    月牙山碼頭, 弓兵埋伏在樹上林間,等待海盜船。

    一團微紅從遠方沖破海霧,梁儼定睛一看, 果然不出鳳卿所料,只來了一艘船。

    童自大咽了口唾沫, 顫聲道:“將軍,這是樓船,能裝七八百人!”

    梁儼聞聲點了點頭,抬手讓眾人準備。

    此時正是三更半夜, 海盜見碼頭只停著幾艘空閑商船, 又無人煙燈火,慢悠悠提刀下船。

    一二百海盜舉火登上碼頭,朝岸上走來。

    梁儼靜靜看著, 等到大半海盜下了船,長喝一聲“放箭”,海盜聞聲大亂, 慌亂幾息,才拿起刀劍防御,可箭如雨下, 大部分海盜還在張望, 還沒來得及反應, 便被箭矢射穿了。

    未下船的海盜倉皇躲在甲板后, 下了船的則分作幾股, 倉皇而逃。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梁儼見海盜如設想一般奔向陷阱,不禁勾起唇角, 抬手讓弓兵繼續放箭。

    “啊——”

    梁儼在樹上見幾個弓箭手倒地,心下一急,這些海盜沒配弓,怎么還有箭傷了他的人。

    “絞車弩!這海盜船上有絞車弩!”一個老水兵大喊。

    破風聲接踵而至,樓船上的海盜反應過來,開始反攻。

    梁儼見林間又有人倒地,放了信號,頓時一聲長鳴響徹天際,彩光乍現。

    “繼續射殺!”梁儼大喝。

    隨著信號炸裂,無數火球和石塊投向那艘樓船,熊熊火焰將寬大船身點燃,映得海面一片火紅;落水聲、悲鳴聲此起彼伏;烈火焚燒皮肉和木材的氣味混著海水的咸腥,被風送到岸上。

    梁儼射下一個賊子,大聲道:“第一隊停止射殺,抬傷員回營,剩下的繼續放箭!”

    眾人應聲而動,梁儼見射程已經追不上逃竄的海盜,下令弓箭手背弓拿刀,隨他追上去砍殺敵寇。

    等他們追上去,不少賊寇已經落入陷阱。

    那些陷阱有的是深坑,有的埋了利刃,死生看命。

    等梁儼帶人追上去,鐘旺和崔璟帶人已經將人殺成一片。

    “聽著,本將不殺繳械投降者,爾等還不速速就擒!”梁儼喝道。

    海盜只剩下一二百人負隅頑抗,若真要拼殺,海盜只會全軍覆沒。

    海盜聞言,一些迅速放下刀劍,被兵士擒住。剩下的見有同伴投降,漸漸的也放下了刀劍,最后只剩下幾個兇惡的,不肯投降,舞刀亂砍,被崔璟一頓狠殺,取了首級。

    海岸人聲已歇,寂靜如常,梁儼望著遠處的紅光,知道勝負已定。

    他勝了。

    梁儼吩咐兵士將活口捆了,補刀倒下的賊寇,又恐有有漏網之魚,派了一隊人馬搜尋全島。

    此戰如沈鳳翥謀劃無差,梁儼胸中激蕩,部署完戰后事項,騎馬飛馳。

    軍營在星落山后,離月牙山碼頭有些距離,沈鳳翥坐在桌前看書等人,并不十分擔憂。

    “鳳卿——”

    聽到熟悉聲音,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被人攔腰抱起,天旋地轉。

    “好了,再轉我要暈了。”鼻間氤著濃重的血腥氣,沈鳳翥知道戰事已歇,“受傷沒?”

    “沒有,我好得很~”語氣輕快自得,梁儼放下沈鳳翥,迫不及待地扶住纖弱肩膀,附身熱吻。

    這場勝利,屬于全體將士,屬于他,更屬于鳳卿。

    外面傳來喧嘩聲,沈鳳翥飛快推開人,擦了擦嘴角。

    梁儼無言,只凝視眼前人,千思萬緒堵在心間。

    梁儼盯著那一截纖長玉指,視線上移,定在了那雙半含嗔怪的桃花眼上。

    那朵嬌羞緋紅的桃花被黑色蝶翅般的睫毛映襯,看他時總是含情,眼波流轉,勾魂攝魄,讓人沉醉。

    “別被人瞧見了。”他嘴角的銀絲也被玉指擦凈,“你盯著我做甚,走,去審審那些活口,等天亮了,殺慕容家一個措手不及。”

    明明這般柔弱美麗,惹人憐愛,只想讓人鎖在家中嬌寵。

    “好。”梁儼收回視線,粲然一笑。

    他的小鳳凰,運籌帷幄,殺伐決斷,才不要囿于方寸之地,要和他翱翔于天地之間,看遍錦繡河山。

    鐘旺帶隊押著活口回營,崔璟和崔璇帶人清理戰場,洪文負責清點傷員兵器。

    梁儼數了數人頭,有一百三十七個。

    沈鳳翥掃視一圈,眉頭緊蹙,拉著梁儼袖子,走遠了些。

    “凌虛,鳳卿,不是要審問嗎?”鐘旺見兩人走遠,慌忙追了過去。

    沈鳳翥笑道:“旺哥,你先審問一輪,看有不有頭目活著,如有,就單獨關押,至于那些嘍啰,留幾個知情的,嘴松的,其余的全部殺掉。”

    “好嘞。”鐘旺連忙點頭。今晚這仗打得順利,每一步都被沈鳳翥算準了,他現在對沈鳳翥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慢著!”梁儼拉住鐘旺,轉頭看向沈鳳翥,“鳳卿,他們都繳械投降了,我們不能殺降兵。”

    沈鳳翥聞言一頓,道:“凌虛,我自然知道降兵不殺,可他們不是兵,是賊。”

    鐘旺道:“鳳卿說得對,這些匪盜賊寇有一個算一個,全殺了才好。”

    梁儼想了想,硬著頭皮說道:“可我說過投降不殺,我大小也算一方鎮將,總不能言而無信。,”

    沈鳳翥眨眼笑道:“凌虛,兵不厭詐,你何必在意這些。”

    “鳳卿說得很對。”鐘旺也贊同沈鳳翥的話,“凌虛,你不殺這些賊寇,難道放虎歸山?”

    梁儼垂眸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也許可以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山賊海盜,除了極少數是窮兇極惡的天生壞種,大多數不過是被俗世洪流卷得活不下去的普通人。

    “凌虛,為將領兵不能婦人之仁。”即便是對面是他的心上人,沈鳳翥也平靜反駁,“海賊為害一方,他們不配改過自新,殺了他們,也算為民除害,此其一。若不殺他們,你該如何處置他們,放虎歸山,還是留在島上養虎為患,此其二。凌虛,我知道你良善,可殺他們的理由有一萬條。”

    梁儼嘆道:“我都明白,可他們已經投降了,實在不行,把他們充作罪奴,留在島上做苦役雜事,讓他們贖罪。”

    沈鳳翥和鐘旺對視一眼,不再勸說,只說若有忤逆者,立刻斬殺。

    “凌虛,鳳卿,你們兩兄弟還真是表里不一。”鐘旺哈哈笑道。

    沈鳳翥聽了笑道:“旺哥,表里不一這個詞可不能這樣用,小心喬娘子知道了又讓你背書。”

    鐘旺撓撓頭,讓沈鳳翥千萬別告訴喬楚,他可不想大晚上放著媳婦不抱,坐在冷板凳上看勞什子酸書。

    笑說兩句后,沈鳳翥對梁儼正色道:“凌虛,剛才那群人里面有個老相識,你還記得他嗎?”

    沈鳳翥見梁儼搖頭,道:“平西侯世子。”

    “他?”梁儼一驚。

    鐘旺聞言驚道:“邸報上說平西侯貪墨軍餉,流放幽州為奴,他兒子怎成了海盜?”

    沈鳳翥將平西侯父子逃跑的事講與了鐘旺。

    鐘旺聽罷哼道:“兒子當了海盜,老子多半也不是好東西,只怕成了賊頭子。”

    沈鳳翥道:“平西侯早年曾在我祖父麾下任郎官,因為英勇善謀,領兵破西疆三國,敕封平西侯。若他真成了海盜,那我大燕東海只怕不會太平了。”

    鐘旺道:“平西侯這么厲害?想來他兒子不是善茬,還是殺了吧。”

    沈鳳翥悲道:“旺哥莫慌,平西侯世子乃亡兄之友,我還有話要問他,等我問清楚了,再殺不遲。”

    幾人交談一陣便去審問,經過鐘旺一番捶打戾問,投降的海盜里面只有兩個小頭目,剩下的皆是嘍啰。

    梁儼派人將嘍啰關到一處,兩個小頭目關到一處

    鐘旺按照沈鳳翥的指示,將平西侯世子單獨提了出來。

    “亭霜哥哥——”

    孟傲聽到有人喊他的表字,猛地抬頭,見到來人,如雷霆一驚。

    “鳳卿?”孟傲難以置信,等看到沈鳳翥身后之人,慌忙跪地叩首,“臣孟傲參見殿下。”

    沈鳳翥快步走過去,笑得冷寒:“亭霜哥哥,你被削了官職爵位,流放路上逃跑,現在又成了海盜,怎么還自稱臣啊?”

    “我……”這話如當頭一棒,孟傲匍匐在地,渾身顫抖。

    “起來吧。”

    “謝殿下恩典。”孟傲聞聲站起。

    梁儼淡淡道:“我現在不是廣陵郡王,而是碧瀾鎮鎮將。”

    孟傲聞言,身體微微佝僂,心中燃起的希望火苗被迅速澆滅。

    他想如果陛下復了廣陵王的爵位,那他們父子也許也能官復原職。

    可惜沒有如果。

    “亭霜哥哥,我只問你一句,那日你隨太子進宮擒賊,宮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孟傲哀道:“鳳卿,當日太子讓我和云卿守在朱雀門外,我們不知道宮內情況。”

    聽罷,沈鳳翥倒退兩步,眼中含悲,“你也不知道,那當日還有誰進宮了?”

    “沒人了,鳳卿,沒人了!”孟傲流下兩行清淚,一邊哭一邊笑,“鳳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別做夢了,都死了,都死了!我的命是我父親拿丹書鐵券換的,云卿他們沒進宮都被賜死,你覺得還有誰活著?”

    “好,都死了。”沈鳳翥喃喃道,“那你也去死吧。”

    說罷,抽出梁儼腰間佩劍朝孟傲刺去。

    第70章 榮光 我現在都不敢喜歡你了

    “鳳卿, 你瘋了!”

    沈鳳翥不會使劍,孟傲微微側身便躲開了。

    “你躲什么?你們父子早就該死了,我今日先送你下去, 等以后再送你父親下去。”沈鳳翥又舉劍刺去。

    “我們該死?那你呢?”孟傲見那劍軟綿緩慢,不屑一笑, “沈鳳翥,你父親跟太子謀反,我若該死,你就該碎尸萬段, 云卿已經死了, 你不過命好晚生幾年,撿了一條命,你有什么資格評判我的生死?”

    “我父親和太子是冤枉的, 他們絕不可能謀反!”

    孟傲咬牙怒道:“就只有你父親是冤枉的,我父親就不能是冤枉的?你憑什么在這兒言之鑿鑿!”

    “好,先不論貪墨之罪, 你們流放途中逃跑,為虎作倀,偷襲軍鎮, 仍是死罪, 憑你說破天, 你也賴不掉, 還不受死。”話音未落, 劍露寒光。

    孟傲如逗貓玩樂一般,躲了兩劍,見他執拗,猛地近身一把打在細瘦雪腕上, 長劍落地。

    “鳳卿,你不是云卿,何苦——”

    話音未落,孟傲挨了一記窩心腳,背仰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孟傲撫胸撐地,見梁儼正抬著沈鳳翥的手腕查看。

    他差點忘了鳳卿是廣陵王的表哥。

    “鐘都虞候,帶他出去,笞十杖。”

    鐘旺見梁儼臉色陰沉,提著孟傲衣領,將人拖了出去。

    “你就算想殺他,也不必親自動手。”梁儼摸了摸迅速變紫的傷痕,凝神從空間拿出消腫的藥膏。

    “我本來是想殺他,但我現在改主意了。”

    “你呀,又想到了什么鬼點子?”梁儼無奈一笑,刮了一下滑膩的鼻梁,擠出藥膏抹到紫痕上輕輕揉搓。

    “嘶,痛~”沈鳳翥疼得瞇眼。

    梁儼手上動作輕了些,嘴上卻狠道:“現在知道痛了?若剛才孟傲也動了殺心,你現在就不止是痛了。”

    “他不會殺我。”沈鳳翥微微一笑,“亭霜哥哥武藝超群,若真想殺我,我刺他第一劍的時候就沒命了。”

    梁儼一驚,蹙眉道:“那你還敢接著舞劍,你也不怕把他逼急了。”

    “不會,亭霜哥哥是我兄長摯友,我從小就認識他,小時候我經常騎他肩上玩。”

    “那你還要殺他?”

    沈鳳翥將劍插回劍鞘,笑道:“為什么不能殺他?他為盜為賊,不要說亭霜哥哥,便是我親哥哥,若做了盜賊,危害大燕江山,傷害大燕百姓,我也會提劍大義滅親。”

    梁儼咽了口唾沫,一時語塞,如芒刺背。

    沈鳳翥低頭撫摸劍鞘上的紋路,正色道:“我沈氏是太宗親封的長平侯,世襲罔替,守大燕長平久安,就算爵位被削,我也要守住沈氏榮光。凡動搖大燕社稷者,誅!”

    沈鳳翥抬頭見梁儼臉色微僵,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臉上霎時飄起一層紅云,羞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說大話,畢竟我體弱多病,文不成武不就的……”

    “沒有沒有,你別妄自菲薄,如果不是你,今晚哪能大獲全勝,島上百姓如何能高枕安臥,一夜好夢?”

    “真的嗎?”沈鳳翥眼睛晶亮。

    梁儼笑道:“真的,我的小鳳凰不讓張良,我現在都不敢喜歡你了。”

    “啊,為什么呀~”沈鳳翥慌忙環住勁痩修腰。

    “哎,太聰明了。”梁儼佯裝苦惱,唉聲嘆氣,“我這等蠢笨庸才,哪里配得上。”

    沈鳳翥一聽就知道他在哄人,松手給了他一拳,嗔了一句“油嘴滑舌”。

    “好了,不逗你了。”梁婭拉起冰涼小手,啄了一口手背肉,“鳳卿,我現在除了喜歡你,我更佩服你。你千萬不要看輕自己,你的才華胸襟不輸給任何人,謝謝你陪在我這個笨蛋身邊。”

    沈鳳翥莞爾一笑,鼓腮捏了捏干燥粗糙的手指,道:“我會永遠陪著你,幫梁燕皇室守護大燕河山,千萬子民。”

    兩人握手相視,眼中含笑,梁儼心中卻多了一絲愁緒。

    天蒙蒙亮,勤勞的船工到碼頭上工,遠遠就瞧見月牙山碼頭一片狼藉,還多了一艘冒黑煙的大船,大驚失色,慌忙準備去報官,剛往回跑兩步,就被執行隊攔了下來,讓他們回家,又說鎮將已經下了命令,今日月牙山碼頭已被封鎖,閑雜人等勿進。

    眾兵將熬了一夜,除了傷員,都還未合眼。

    梁儼讓伙房烹做了一頓豐盛飯食,眾人大吃大嚼一頓,恢復了體力,接著便是清點兵器入庫,收拾慕容家。

    梁儼派人將慕容家名下的所有商鋪貼了封條,又派了一隊兵士破門而入慕容宅邸。

    島上只余下幾個慕容氏族人和仆從望風,大部分已經提前離島,梁儼讓人捆了他們的手腳,卸了下巴,關在牢里,等候發落。

    島上民眾看了一早上熱鬧,眾說紛紜,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梁儼讓人用黑布套了海盜的頭臉,用草繩串成一串,綁在戍堡前,告訴民眾昨夜之戰。

    眾人聞言驚駭,有些情緒激動的,撩起袖子就要上前打海盜。

    “諸位,海盜或死或擒,碧瀾島已經脫離危險。”梁儼身姿挺拔,靜靜看著高墻下的百姓,“慕容家勾結海賊企圖偷襲碧瀾島,罪不容誅,我會上報刺史與節度使,鏟除這等奸邪,護大家平安。”

    眾人一聽,連聲叫好,掌聲歡呼如雷。

    梁儼享受完歡呼雀躍,又馬不停蹄回了軍營。

    洪文見他進來,拿著冊子匯報:“昨晚我方死亡十九人,重傷二十七人,輕傷四十二人,繳獲敵方橫刀三百八十三把,長劍二百九十五把,長矛一百五十把,盾牌三百個,鋼鞭斧子狼牙棒等加起來兩百余把,鐵甲皮甲共二百八十六套。”

    “崔家送來的箭用了多少?”

    洪文回道:“崔家送來的三千羽箭還剩一千三百有余。”

    梁儼挑眉一笑,道:“那我們昨晚打得挺省,甚至還賺了。”

    洪文也笑了,道:“將軍所言甚是,最重要的是賊寇所用兵器大多是官制,加上人證,這次慕容家百口莫辯了。”

    梁儼驚喜道:“那些活口嘴巴這么松嗎,這就招了?”

    洪文道:“你在戍堡上講話的時候,鳳卿就在盤問,現在已經在畫押了。”

    “鳳卿?”梁儼疑惑。

    鐘旺上前拍了梁儼一掌,嘿嘿一笑:“鳳卿出馬,一個頂倆。你呀命好,有這么個表哥,能謀擅劃,還會審訊,你給人家一份俸祿,人家給你做兩份工,偷著樂吧你。”

    梁儼笑笑,心道這么久了他還沒給過鳳卿一分俸祿,全在白嫖!

    洪文現在偏軍中文職,主管軍中人事和財務,問梁儼如何處置那些海盜,又建議留下一些有用的,剩下的就殺了。

    畢竟人活著就要吃糧食,百來口子人,一日嚼用不少,洪文出身清貧,對每一分錢糧都精打細算,他可不想浪費米糧在不相干的海盜身上。

    梁儼道:“先關幾日,每日給一頓清的餓不死就行,后面我自有安排。”說罷去了醫帳看望傷兵。

    好在提前準備了傷藥紗布,戰后不至于捉襟見肘。

    帳中只有一個年輕醫士,梁儼便差人吧馮太醫和何冬娘喊來了。

    大燕軍制,五百人配一名醫士,家丁藥童兩人。

    家丁藥童相當于護士和雜役,并不會治療,相當于五百人只有一個醫生,還不分科室。

    傷兵們見梁儼來看望他們,皆向他問好,梁儼見兩個藥童又要煎喂湯藥,又要幫纏傷口,忙得頭冒豆汗,便上手接過煎藥的活兒。

    他沒少幫沈鳳翥煎藥煮湯,自以為得心應手,但十個藥爐子一起煎,他也手忙腳亂。

    “啊——”一聲痛呼響徹醫帳,梁儼伸脖望去,是馮太醫在給一個傷兵拔箭。

    “老伯,你拔箭就拔箭,往我傷口上潑酒做甚!”傷兵痛得淚眼漣漣。

    “小子,這酒能救你小命,忍著。”馮蘊搓了搓手,又舀了一勺酒澆在傷口處。

    旁邊有人笑道:“這可是上好的稻花烈酒,拿來喝多好,這不白瞎了。大夫等會兒別給我潑酒,讓我喝兩勺,我就好了。”

    馮蘊摸了一把胡子,不理會他們,抱著酒壇子,自顧自澆酒。

    煎完藥,梁儼喂了幾碗,問了一下馮太醫傷員的飲食忌口,讓伙房按照忌口做病號飯。

    一小兵撇嘴道:“別啊將軍,你們早上吃的羊肉,那香味都飄到我們這兒來了,饞死個人,也讓我們吃羊肉吧。”

    梁儼摸了摸他的頭,笑道:“現在不行,等你們好全了,羊肉管夠。”

    眾人聞言皆喜笑顏開。

    梁儼出了醫帳,一邊走一邊構思,軍隊醫療至關重要,必須從現在就開始布局。

    先不說人命珍貴,要知道光培養一個熟練兵就要耗費數年,加上米糧軍餉,成本巨大,還都是沉沒成本。

    想了一路,想得腦殼昏,打了個呵欠,梁儼搖了搖頭,心道等他寫完折子一定要酣睡一場。

    推開戍堡書房門扇,只見書案上趴著一個人,呼吸清淺,睡容恬靜。

    梁儼拿起案上一疊紙張,看了幾行,發現竟是折子擬稿。

    三份折稿,一份給段曉,一份給崔弦,一份給魏慶。

    梁儼看著纖長濃黑的眼睫,情不自禁,伸手觸碰如畫眉眼。

    他的鳳凰撲棱著小翅膀,一夜未眠,審訊海盜,甚至寫了三份折稿,以至于累得伏案而睡。

    他的鳳卿,為他辛苦勞累至此,他該如何回報?

    書房里沒備軟塌,又不舍喊醒熟睡的美人,只穿好腋將人抱起,放在腿上,讓美人靜靜休息。

    “你要這樣抱著我睡?”

    梁儼低頭一看,那雙靈動眼眸含著盈盈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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