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戰果 他的小鳳凰會喜歡
駱駝島上的守衛徹底崩潰, 大塢堡里雙方已經殺紅了眼,箭矢刀劍亂飛,殘肢斷臂流散。
只要手上沾過人血, 殺人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再也沒有心理障礙,梁儼便是如此。
看著被自己斬殺的人一個個倒下, 他的心里的不忍只存在剎那便煙消云散。
“凌虛,攻下了!”崔璟臉上染血,鮮紅之下是擋不住的笑意拖著一個男人朝他走來。
這人是慕容氏現任家主,本還有一小撮慕容氏族人在負隅頑抗, 但見家主被抓, 一時群龍無首,亂了陣腳。
“本將不殺降兵,想活命的就放下武器, 立刻投降!”
官軍聽梁儼高喝,卻沒有停手,刀刀入肉, 將那些搖擺不定的人殺凈。
云收雨霽,晨光熹微。
梁儼吩咐活著的兵士先將僅存的十幾個活口捆了手腳,關在一處, 剩下的人把還有氣的兵士找出來。
激戰結束, 梁儼放了一顆信號煙火, 在船上等待的醫士和雜工見到煙霧便如旋風般趕到了塢堡之內。
此戰雖幾乎全殲堡內賊子, 但官軍死傷嚴重。
梁儼手臂上挨了兩劍, 但在其中算是輕傷。
早在抵御偷襲之后,梁儼便知道大燕軍醫嚴重不足,于是攻打駱駝島之前,他讓各鎮將將轄區內能用的大夫郎中盡量召集起來, 帶到綠波鎮上。
懂醫道的人本就是少數,即便七鎮醫士加起來也不過三十來人。
這點人卻要管近兩千人的軍隊。
馮太醫在綠波鎮給梁儼支了個招,招些民夫做煮藥騰挪的雜活,戰場上他們這些軍醫的藥童也頂半個郎中。
梁儼見醫士雜工抵達,在馮蘊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包扎救助傷員,腦中緊繃的弦這才微微松弛。
梁儼從碧瀾島帶來的兵死了七十八個,剩下的都受了傷,輕重不一。
他親自挑選的先攻精銳,只有不到三十人活了下來。
他們都穿著夜行衣,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在死人堆里挖出來的,活下來的也都受了重傷。
荔非頗黎身中三箭,不過上天眷顧,箭矢都射在了肩背和腿上,沒有傷及心脈。
馮蘊早在鎮州就見過荔非頗黎,雖知道他勇猛,但見他默默動手拔身上的箭,沒有發出一聲痛呼,馮老漢還是被驚得咽了口唾沫。
馮蘊見他夠不到背后那支箭矢,忙走過去幫他拔出來上藥,“小子,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頗黎——”梁儼走進屋,見荔非頗黎脫了衣衫,被馮太醫包扎得像個粽子,連忙詢問傷勢。
馮太醫見梁儼衣袖破裂,又有新鮮血痕,急忙上去查看包扎。
梁儼見屋里的傷員幾乎都被包成了粽子,可見都是受了重傷。
“凌虛,我沒事。”
梁儼過去拍了拍荔非頗黎的手:“這次全靠你們,我們才能攻進塢堡,你們立了大功,我會如實上報,等著封賞吧。”
荔非頗黎聞言,笑容燦爛:“那我能得什么官職,我若娶親,我的夫人能得誥命嗎?”
皇帝一般只會給五品及其以上的官員正室誥命,荔非頗黎雖然這次立了大功,但封不到五品官。
梁儼知曉他的心思,附耳道:“你別急啊,誥命雖然沒有,但你肯定能得一身官服,慢慢來,總能給崔小姐掙個誥命。”
荔非頗黎臉上飄紅,抿嘴點了點頭。
梁儼見崔璇昏睡在荔非頗黎旁邊,上半身被纏滿了白紗,活像木乃伊。問過馮太醫,得知沒有生命危險,他才放下心。
荔非頗黎嘆道:“入泉昨晚最是勇猛,他一人少說砍了四五十個賊子,凌虛,你若要請功,入泉功勞最大。”
梁儼聞言一驚,這崔璇平時瞧著文氣得緊,沒想到竟這般勇猛。
“梁老弟,你讓我好找,快跟我走——”安誠明一臉血污,也顧不得抹去,興匆匆地向梁儼招手。
安誠明手下的兵在大勝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塢堡內的倉庫。
幾個鎮將聞聲而來,劉德見到倉庫里有酒壇,扔掉手中的刀,一把掀開封布,豪飲了半壇子才停手。
“這些怎么分?”安誠明掃著一圈,林毅和段曉雖沒來島上,但他們的副將來了,“我們還是老規矩,拿四成交六成?”
這是他們不成文的規定,雖然倉庫里的東西要上交國庫,但他們這些軍士可以順手牽羊,上面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阮迅在旁邊笑道:“慌什么,那小塢堡還沒攻下來,說不準里面還有好東西呢。”
眾人正在商議,突然有人來報,說發現一個地下密室,里面藏了女眷和孩子。
劉德笑了笑,道:“女的留下,男的,全部殺掉。”
幾人都懂劉德的意思,也沒有反對。
“劉兄,不可!”
劉德正在想去挑兩個清秀的瀉火,沒想到梁儼這廝又來擋他的道。
“梁老弟,你都殺了他們的丈夫兄弟,這時候憐香惜玉就沒意思了。”劉德走過去拍了拍梁儼的肩,“弟兄們辛苦這么久,打了勝仗,總得樂一樂。”
“兄弟們若想樂一樂,到了綠波鎮自然有尋歡作樂的所在。”梁儼按住肩上的手,笑得輕快,“再說節度使定下的十禁二十四條,里面第七禁便是不準**。劉兄,敢犯禁者,按軍法處置。若你執意犯禁,我也不會阻攔,但我會給魏巒大人修書一封。”
“你——”劉德沒想到這毛頭小子竟拿節度使的人壓他。
阮迅和安誠明對視一眼,阮迅連忙拉過劉德,拍了他后背一掌:“你這慌腳雞,從小就這般急躁,梁老弟說得對,這小塢堡還沒攻下呢,你急甚!”
劉德聽到魏巒也就歇了褻玩的心思,借坡下驢,轉移話題,問那小塢堡怎么辦。
“簡單。”安誠明扭了扭脖子,笑得狠辣,“那塢堡小得多,守衛定然少,我們一鼓作氣發兵攻下來不就成了嗎?”
還未等梁儼反駁,阮迅先跳出來駁道:“別,將士們打了一夜,已經精疲力竭,此時不宜再發兵。”
“叔敏兄說得對。”劉德點了點頭,“我們先在這島上修整兩日,反正那小塢堡已是孤立無援,翻不出手心。”
梁儼道:“諸位,我們已經抓住慕容家主,何不勸降?”
幾人面面相覷,劉德齜牙道:“勸降?小子你少裝慈悲,女人便罷,那小塢堡里定還有男丁,若不斬草除根,后患無窮。”
幾人皆點頭稱是,心道梁儼還是年紀小,沒什么歷練。
梁儼垂下眼眸,不再出言。
塢堡內糧食藥物俱全,眾人修整兩日后對小塢堡發起猛攻。
不到半日,那堡就破了,除了留下女眷和幾個頭目,其余人皆成了刀下亡魂。
官兵將死去的兵卒尸體斂好,裝船運走,至于慕容氏和海盜的尸首,自然是投入汪洋,喂食魚蝦。
駱駝島一戰,雖死傷慘重,但收獲著實不小。
想到慕容氏和海盜留下的財寶,眾人的心情就飛揚起來。
慕容家縱橫近百年,積攢下來的東西之多,連崔氏子弟都嚇了一跳,甚至那小塢堡里的一半房間都裝滿了東西。
眾人坐在大塢堡的正廳等待,見幾個賬房一臉喜色奔來,便知道收獲可觀。
劉德耐不住性子,不等賬房客套,直問錢糧兵器,金銀珠寶有多少。
為首的賬房喜道:“稟各位將軍,此次共繳銅錢十七萬三千兩百貫,金一千八百兩,銀八千六百兩,絹十六萬三千匹,綾三萬匹,羅一萬五千匹,絲綢七萬匹,麻布八萬七千匹,各色茶葉五百石,胡椒七百石,糖二百石,各色香料五十石。”
另一賬房道:“小的攏了兵器,有橫刀八百,弓三百,箭兩千,皮甲二百,鐵甲一百,那些從尸體上扒下來的還在清點。”
眾人一聽,喜笑顏開。
為首的賬房咳了兩聲,繼續念道:“各色瓷器八百箱,小的估摸著有個萬把件。糧庫里各色豆子三千石,米一千八百石,麥兩千石,粟八百石,高粱五百石。另有一庫酒水和一室銅錫金銀玉器和十抬珠寶。”
梁儼雖為主帥,但這分錢分物的事卻是由段曉的副將主持。
因是段曉的吩咐,那副將把那平分不了的都給了梁儼。
梁儼也知道段曉是看在崔弦的面子上,才多分了些好處給他。
“將軍,馬廄那兒還有好東西嘞——”阮迅手下的兵興沖沖地就跑到正廳報告。
眾人去看,那馬廄里竟有幾十匹駿馬和小馬駒,馬廄旁邊還有幾只孔雀和彩羽錦雞。
劉德笑得貪婪:“他娘的,慕容家真是把家底兒全運到這駱駝島了。”
阮迅笑道:“這些東西攏共沒多少,也不必上報,咱們哥幾個分了算了。”
幾人都直盯著油光水滑的駿馬,嘴上卻還在推辭。
劉德數了數馬屁,撇嘴道:“得了,每人五匹大馬不夠分。”
梁儼笑道:“劉兄,我只要兩匹大馬就好,這三匹小馬駒可否給我?”
大馬可比小馬值錢,眾人一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劉德踢了一腳肥碩的錦雞,“這些孔雀和雞子瞧著挺肥,要不殺了吃?”
“阿德,少做焚琴煮鶴的俗事兒——”阮迅笑道,“我府中已養了兩只雀,你們誰稀罕就帶回去養著玩吧。”
梁儼見那幾只孔雀翎羽生得十分美麗,想到他家的小鳳凰,便說他想要這幾只孔雀。
“梁兄弟,你又沒娶妻生子,平日又忙,哪有時間玩這個,不如給我吧,我拿回去給我夫人女兒養著玩。”劉德笑得和氣,等老婆孩子玩膩了,他也嘗嘗孔雀的滋味。
梁儼不肯退讓:“劉兄,儼雖沒有娶妻生子,但也有家人。”
他的小鳳凰喜歡華麗之物,想來會喜歡孔雀。
安誠明一看劉德那廝翹尾巴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能把這幾只鳥兒養下來就有鬼了,“行了阿德,讓梁兄弟拿回去,你自己回家殺雞吃。”
那副將聽了也是點頭,連孔雀帶錦雞都讓梁儼帶回碧瀾島。
分完戰利品,眾將先回到綠波鎮修整,再自己派船去駱駝島去運自己分到的東西。
那些島上留下的女眷被段曉收走,沒入官奴婢,送去各處服苦役。
梁儼站在甲板上看著滿船的戰利品,在心中盤算這筆橫財如何使用。
“凌虛,你快過來——”
梁儼被沈鳳翥的驚叫拉回神思,快步走過去,“怎么了?”
見沈鳳翥正在搓手,慌忙捧起來看,怕是被孔雀傷著了,“你小心些,這些終究是野物。”
自從他帶回去五只孔雀,沈鳳翥每日沒事就給孔雀喂食,逗孔雀玩。
梁儼一時有些后悔要這幾只孔雀。
“我沒事。”沈鳳翥拍了拍梁儼的手背,“你看這只是不是要下蛋了?”
因為祖父的兩個夢,長平侯府在哥哥出生后開始養白鶴,在他出生后開始養孔雀。
他原來的院子里便養著一只白孔雀和一只綠孔雀,但卻是兩只雄孔雀。
沈鳳翥心中隱隱期待,這只綠孔雀能下蛋孵出小孔雀。
第92章 好哄 就當是我生的
回到碧瀾島第二日沈鳳翥便發起高熱。
梁儼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昨日還神采飛揚地給孔雀尋地方備糧谷,今早卻病來如山倒,連坐都坐不起來。
“馮太醫, 鳳卿這病來的兇急,是怎么回事?”
馮蘊搖了搖頭, 抬手讓何冬娘也來摸一把脈象,問道:“冬娘,你說小公子是何病癥?”
馮蘊實在不忍糟蹋何冬娘的天資,便收她做了不記名的弟子。
何冬娘搭了一把雪腕, 蹙眉道:“不是大疾, 也非時疫,二郎應是前些時日繃得太緊了,憂慮過度, 心思郁結,又路途顛簸,前面他憋著股勁兒, 硬撐著沒有倒,現在松快下來,一起發作了。”
梁儼知道這段時間攻打駱駝島, 出兵前鳳卿為他謀劃, 出兵后鳳卿為他擔憂, 綠波鎮又不比家中, 他住在林毅府中, 雖是客人,但不好意思事事麻煩別人,這才積了病。
“七郎,你莫憂心。”何冬娘見梁儼臉色不對, 連聲安慰,“二郎這病不險,修養幾日,吃兩幅湯藥便好了。”
馮蘊也讓他放心,但又說道:“將軍,老夫…老夫這話雖然僭越,但還是得講。小公子身體不比常人,又是金尊玉貴地養大,最是嬌貴柔脆,經不起顛簸。他雖經歷過流放,但老夫看在眼里,您背著他走了一路,比坐車還舒服些,如今時常坐船出海,那海上風浪大又腥氣,公子的性子您知道,能忍便忍了…公子又聰慧體貼,時常幫著您應酬謀劃,老夫還請您讓公子在府中靜養,莫再讓他操勞了。”
何冬娘也在旁邊點頭。
梁儼坐在床沿垂眸,床上之人靜靜躺著,原本潔白如雪的小臉因為發熱染上了一層薄粉,“我知道了,馮太醫開方子給鳳卿熬藥吧。”
馮蘊應聲,走前見將軍給小公子換濕帕子驅熱,眼中全是擔憂憐惜,嘆了口氣,本想再囑咐兩句,想了想,罷了。
喝了兩日藥,沈鳳翥除了偶爾頭暈乏力,倒也算大好了。
大勝之后,梁儼倒比戰時還要忙碌,清點戰利品入庫,給士兵發放額外的獎賞安穩人心,派人送棺木回鄉,慰問傷員,還得過目這些時日碧瀾島上的事。
官軍大勝,鎮將府倒是一派喜悅悠閑,梁儼又帶回了了珍貴的孔雀和錦雞,府中人得了空就在園子里看稀奇。
除了幾位小主子,其他人哪里見過孔雀,第一次見到那丈長的華麗尾羽,還以為將軍捉了幾只鳳凰回來。
沈鳳翥每日親自喂那幾只孔雀,特別是那只要產卵的孔雀,恨不得就住在院中的涼亭里,日夜守著,有幾次梁儼中午回來,見院里只有兩個灑掃的婆子,干完活兒坐在廊下看屋子,一問才知道沈鳳翥一早就帶著兩個丫頭去園子里看孔雀了,午飯也是在園子里吃的。
梁儼趕到園子里,見沈鳳翥正撐著腦袋在亭中打瞌睡,也沒搭個毯子披風,就穿著一身單薄夏衫晾著。
海月螺兒精力好,正跟著一幫閑下來的媳婦丫頭玩。
這些媳婦丫頭有的追著孔雀玩,有的在看她們追孔雀玩,有的坐在石頭假山邊看亭中人,臉上還帶著絲絲羞澀紅暈,不時三五偷笑閑話。
梁儼氣得嘴角直抽,將人帶回了小院。
晚上,梁儼好好懲罰了一頓某人,好長長記性。
垂眸看著被親得臉紅微喘的美人,佯裝兇狠地說:“以后少去園子里看那幾只破孔雀。”
沈鳳翥靠在梁儼懷里喘氣,聽了這話,伸手環住溫熱脖頸,整個人疊在梁儼身上,下巴抵在厚實胸口上,笑道:“你這會子裝什么瘋,你送給我的孔雀,我自然要好生照料,何況有一只還要下蛋了,更得仔細些。”
梁儼掐住纖腰兩側,往上提了提,兩人四目相對,沈鳳翥不得不用手肘撐在枕頭上,“你不知輕重,為了幾只破孔雀就不顧惜自己的身子。現在雖是暑日,但也有風,夏衫又薄,在亭子里午睡會著涼,以后不準去了!”
柔順墨發垂落而下,梁儼伸手將落在臉上的發絲撥開,又聽沈鳳翥說午間日頭大,在亭子里有風吹著倒比在床上舒爽些,讓他不必擔心。
“那也不行!”
說罷,梁儼狠狠揉了兩下圓潤挺翹,沈鳳翥臉上一紅,嗔道:“送我孔雀養的是你,不讓我養的也是你,你好煩。”說著,撒氣似的輕輕捏了一下梁儼的耳廓。
梁儼猛地扣住纖薄腰背,兩人微微空開的胸膛又黏在了一起,一圈翻轉,換了方位,梁儼將沈鳳翥按在身下,撐在墨發邊,語氣別扭,“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沈鳳翥眨巴著蝶翅眼睫,“知道什么?”
“你一天到晚守著那幾只破孔雀,呆在那園子里,那些小丫頭也別看孔雀了,只看你算了!”
沈鳳翥聞言眼珠一轉,懶懶笑道:“好大的醋味啊,男子漢大丈夫怎么還跟小姑娘呷醋,也不嫌酸。”
“我酸?”梁儼惡狠狠啃了一口柔軟的唇,“你在我床上,我酸什么?我一點也不介意她們看你,別轉移話題,反正你不許再去園子里喂那幾只破孔雀了。”
沈鳳翥見梁儼嘴硬,眼神飄忽,覺得他吃干醋的樣子很可愛,也沒有回他,只絞著他的頭發玩。
梁儼一把撩開頭發:“聽見沒?鳳卿,答應我。”
兩人面面相覷,梁儼撐在沈鳳翥上方,等待沈鳳翥的回答,而沈鳳翥眼底含笑,直勾勾盯著上方硬裝出來的冷臉。
半晌,右臉多了一個濕漉漉的吻,梁儼再也裝不了,從牙縫磕磕巴巴擠出一句:“你別以為親我一下就可以糊弄過去,我不吃你這一套,反正……”
“啵~”左臉也多了一個濕漉漉的吻。
梁儼抿緊了嘴唇,猛地起身坐了起來,沉默半晌,“……算了,你要去園子里可以,但不許在亭子里午睡,也不許呆久了,喂一會兒就回來,最好挑丫頭們做事的時候去園子里……”
沈鳳翥扳過平直的肩膀,疾風一般吻上了不斷張合的嘴,滑膩的舌靈巧地鉆了進去,梁儼的大段要求被舌尖掃清,心臟不住地跳動,仿佛要從胸腔跑過喉嚨,與滑膩小舌來個親密接觸。
鳳卿什么時候學會舌吻了,還這樣主動親我……
清醒一點,鳳卿只是在施美人計,想要喂那幾只破孔雀……
梁儼沉醉在這個熱烈繾綣的吻里,情不自禁將沈鳳翥抱住,慢慢加深了這個吻。
親了半晌,沈鳳翥揩去嘴上的銀絲,聲音柔軟:“凌虛,我可以喂孔雀嗎?”
“當然可以…不行!”梁儼猛地反應過來,連忙拒絕。
沈鳳翥聽了這話,抬起梁儼的下巴就要再親,梁儼立馬捂住微紅的小嘴,疾言厲色道:“我不吃撒嬌賣乖這一套。”
沈鳳翥眼睫扇了兩下,暗處的嘴角悄悄上揚,舌尖鉆出唇縫,舔了舔干燥微咸的手心。
梁儼瞳孔一緊,猛地松開手。沈鳳翥微微鼓腮,扒住梁儼的臂膀,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凌虛,那是你送我的禮物,我自然要親自照顧。”
梁儼側臉看了一眼,輕輕咳了兩聲:“也不是不準你養,隨便喂喂就好,沒必要一天到晚耗在那園子里,吹久了風,著了涼怎么辦……”
沈鳳翥蹭了蹭肩頭:“可是那只孔雀要下蛋了,我們…不會有孩子,孔雀是鳳凰孕育祥和之氣誕下的后代,我若親自照顧,等孵出小孔雀,只當是我…生的,我們一起養好不好?”
梁儼聽了這話,心里一軟,摸了摸沈鳳翥的額發,開玩笑道:“人家小孔雀有父母,我們最多是義父。”
“義父也是父,也得出力。”沈鳳翥抬起頭,搖了搖梁儼的臂膀,“好凌虛,你讓我養嘛~”
梁儼的心已經軟化了,哪里會不同意,只說不許在亭中午睡,“我絕不是介意那些丫頭看你,我單純是怕你染風寒。”
沈鳳翥聽他言之鑿鑿,知道這人醋得很,撒嬌道:“夫君待我的好,鳳兒都知曉,可是我聽說孔雀產蛋和孔雀破殼都是午間最熱的時候,所以我才午間也守在園子里。”說罷湊到梁儼耳邊,“鳳兒只喜歡夫君,不會喜歡別人。”
聞言,梁儼嘴角翹得高高的:“那你午睡的時候記得帶條薄毯,披著點,要不我讓人抬張軟塌到亭子里去?”
“好。”沈鳳翥嘴角微彎,心道還說不吃這一套,明明吃得很香。
自從那日后,梁儼回家便會和沈鳳翥一起喂孔雀,盡義父之責,又養了四五日,孔雀在樹下產下兩枚蛋,被孔雀掩在尾下。
梁儼小時候科學課孵過小雞,小雞要二十幾天才能破殼,他估摸著小孔雀至少也要二十天才能孵出來。
沈鳳翥一聽要這么久,怕那蛋夜里受涼,想著給孔雀搭巢。
梁儼攔下了搭窩計劃,說孔雀是野物,讓它自己孵,人為干預只會弄巧成拙。
沈鳳翥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但仍然放心不下,恨不得日夜都呆在園子里看顧孔雀和蛋。
府中的丫頭媳婦,婆子廚娘都知道園子里的孔雀下了蛋,府里不日就要有小孔雀了。
孔雀本就美麗,又寓意吉祥,眾人只要一閑下來就自發跑到園子里,遠遠地瞧那孔雀。
等待小孔雀破殼期間,梁儼收到崔弦的信,說他們這次立了大功,他和節度使已經聯名上書給他們請功,讓他等大封賞。
梁儼分享喜悅的第一人自然是沈鳳翥,他回到兩人的小院,叫海月把沈鳳翥喊回來。
“怎么了,急匆匆的。”沈鳳翥以為出了事,走得急,手里還拿著喂孔雀和錦雞的谷子。
“鳳卿,不日我們便會雙喜臨門。”梁儼將人一把抱起,轉了幾圈才放下來。
沈鳳翥見他高興,自然知道是有喜事,看了信,臉上的笑容比夏日陽光還要燦爛。
兩人剛說了會兒話,瑞葉就匆匆來報,也是一臉笑意。
“將軍,公子,大喜!”
兩人對視一眼,問是什么喜事。
“褚家來人了,還帶著幾車東西呢!”瑞葉許是疾走過來的,面頰微紅,額上布汗,“大小姐帶著二小姐、三小姐出門騎馬去了,奴婢已經派人去尋了。客人也已請到了廳上喝茶。”
沈鳳翥笑道:“凌虛,看來是三喜臨門。”
“公子,將軍,快更衣見客吧。”瑞葉見海月和螺兒不在,皺了皺眉,自己飛快翻出兩套見客的衣裳服侍兩人換上。
瑞葉給梁儼束發,笑道:“奴婢聽二小姐和三小姐提過,大小姐的婚事是太子定的,已通了婚書,奴婢估摸著褚家這次派人來就是來走禮的,等走完五禮,定下日子,府里就有的忙了。”
“是嗎?”梁儼一聽有這么多禮節,生怕等會兒人家問起來露怯,連忙讓瑞葉給他講講。
“奴婢雖沒操辦過婚事,但也見過,將軍放心,保準讓大小姐風風光光地出閣。”瑞葉信誓旦旦,四年前虞家三小姐出嫁,她跟著陳氏忙了一年,那流程是爛熟于心的。
梁儼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兩人裝束好,急忙去正廳見客。
剛進門,只見一個長須儒雅的中年男人起身問安。
“臣褚世勞見過殿下。”
梁儼在腦中搜尋一遍,也不知這人是誰,他只知道梁玄真的未婚夫名褚良,褚良的爹褚世興是國子祭酒。
褚家是詩禮名裔,族中子弟皆有名望,很是清貴。太子也是看中褚良家世清白,相貌出眾,年輕有為,這才沒把梁玄真許給勛貴世家,反而許給了褚良。
梁儼問了才知道褚世勞是褚良的四叔。
剛才聽瑞葉說了,褚家應是來納征和請期的,等褚世勞一提婚期,他就讓瑞葉把袁淳光請來,算個出嫁的黃道吉日。
沈鳳翥見只有褚世勞一人,便問褚世興和褚良怎么沒來。
“殿下,沈二公子,家兄和大郎有公務在身,幽州路遠,實在脫不開身,故卑下來此。”梁儼雖沒了爵位,但褚世勞依舊對他恭恭敬敬,稱為殿下。
兩人見他有禮,一聽也是正理,便點了點頭,三人喝茶寒暄,一盞茶后,褚世勞拿出一封紅錦和一塊玉佩,呈給梁儼。
梁儼以為是聘禮單子,打開一看,發現是婚書,笑道:“你家也太講禮了,在玉京已經換過婚書了,何必再送一回。”
褚世勞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氣,道:“殿下,這婚書您收回去,這門婚事…也就不作數了。”
沈鳳翥聞言一怔,拿過婚書一看,竟是太子給褚家的回書,蹙眉道:“這是何意?”
褚世勞深吸一口氣,道:“家兄之意……是退婚。”
第93章 生辰 我想離你的心近一點
梁儼聽到退婚, 臉上笑意盡散,冷聲問道:“退婚?這婚事是先父與令兄一早就定下的,現在你跟我說退婚?”
褚世勞見廣陵王怒目橫眉, 十分駭人,頓時后悔替兄長走這一趟, “殿下息怒,我家大郎粗陋,實在配不上郡主千金之軀。”
梁儼已明言下之意,太子倒臺, 他們失了勢, 廢太子之女哪里配得上風頭正盛、前途無量的朝中新秀。
沈鳳翥冷笑譏諷道:“嘖嘖嘖,我還以為褚家是書香門第,清流之家, 不屑攀龍附鳳,沒想到啊。”
“二公子,你——”褚世勞臉皮漲紅, 欲言又止。
“你什么你,你算什么東西!”梁儼十指緊扣扶手,手背青筋畢露, “你褚家又算什么東西!”
沈鳳翥聞言, 看了一眼梁儼, 見他面若寒冰, 眼中噴火, 聽他咬牙切齒,知道凌虛是真的生氣了,“褚大人,按《大燕律》, 無故退婚杖六十,你們褚家不會不知道吧?”
褚世勞朝梁儼拱手,眼睛卻盯著沈鳳翥,面上帶笑:“我們褚家自然知曉,所以臣帶了銀錢絹帛折罪,二公子既熟讀律法,也應該知曉我們仕宦之家只要不是犯了謀逆大罪,都是可以贖刑的。”
“你——”沈鳳翥見他指桑罵槐,怒急攻心,疼得眉梢微顫。
這時,瑞葉進來通報說梁玄真回來了。
梁儼看了一眼沈鳳翥,讓瑞葉叫丫頭去房里取藥丸,他則是去問玄真的意思。
“殿下——”褚世勞見梁儼要走,慌忙喊道。
梁儼回頭冷冷瞪了他一眼,褚世勞便住嘴了,“褚大人,你老實在這兒呆著,向上天祈求你剛才那番話沒有氣到沈二公子,否則你能不能全須全尾地走出大門,就不是我能保證的了。”
褚世勞聞言,急忙看了一眼沈鳳翥,見他捂著胸口。
他倒一時忘了沈鳳翥是個病秧子,全玉京誰不知道這沈二被沈家護得跟個鳳凰似的,若真氣出個好歹,照沈維那個護犢子的勁兒,便是成了鬼魂,只怕半夜也會飄到床頭找他算賬。
“二公子,你…沒事吧?”現在廳中只剩下他與沈二,殿下威重,跟沈二獨處總比跟殿下獨處安逸。
褚世勞見沈鳳翥捂著胸口,面帶譏諷,陰森森地盯著他,背后冒起一層雞皮疙瘩,不再多言,只坐在椅上喝茶。
“這退婚是你兄長的意思,還是褚良的意思?”
被冷不丁一問,褚世勞微怔,隨即笑道:“二公子,你也是朱門大戶出身,難道還不知么?”
“褚良…有沒有為樂平郡主……”
褚世勞放下茶盞,換了副面孔,冷道:“二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家大郎年初已經娶了新婦,若不是殿下一封書信,我們都忘了這樁婚事。廣陵王不再是廣陵王,郡主也不再是郡主,我們何必將話挑明,大家體體面面的不好嗎?”
沈鳳翥垂下眼眸,好,大好,還好玄真不用嫁給褚良。
少頃,梁儼回來,褚世勞見他不似方才那般冷臉,背脊微懈。
“褚大人,既然你們執意要退婚,罷,這門婚事就算了。”
褚世勞眼睛發光,連忙起身拱手。
“不過,我妹妹不能白白受這委屈。”
褚世勞忙道:“這是自然,這都是我褚家的錯,我們自然不會委屈郡主殿下,除了折罪的銀錢絹帛,臣還帶了禮物給郡主賠罪。”說著從袖中掏出早就備好的禮單,親自呈給梁儼,讓他過目。
梁儼掃了一眼單子,淡淡道:“就這些?怎么也得再加五倍。”
“殿下…這…”褚世勞低頭皺眉,廣陵王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梁儼將禮單狠狠扔到褚世勞身上,冷道:“再加五倍,不然這婚不退。”
沈鳳翥迷惑地看向梁儼,凌虛怎會拿玄真的婚事換錢,這事不對勁。
褚世勞咬了咬牙,連聲應了,說等他回了玉京就派人送來。
“把你那婚書和玉佩先拿回去,什么時候把東西送來了,什么時候這事才了。”梁儼深深看了一眼褚世勞,“行了,我也不留你用飯了,滾吧。”
褚世勞聞言大驚,愣在原地,禮儀出眾的廣陵王殿下竟對他口出污言。
“怎么,還要我送你啊?”
褚世勞聞言,麻溜地滾了。
“瑞葉,我有些惡心,你去讓廚房給我煮個解暑湯。”瑞葉應聲退下了。
梁儼聽了,忙起身走近,摸了摸他的額頭,怕他中暑。
沈鳳翥笑著搖了搖頭,說他不過找個由頭將瑞葉支開,梁儼這才松了口氣。
“凌虛,你怎么拿退婚找褚家要那么多錢?”
梁儼笑道:“這是玄真的意思。”
“玄真?”
“我剛才問過玄真了,這褚良是太子相中的,玄真并不喜歡他。你是沒看到玄真聽到褚家來退婚,高興成什么樣子了。”
“真的嗎?”沈鳳翥眼睛晶亮。
“可不是。我原以為玄真大大咧咧,根本沒在意家中庶務,其實人家是粗中有細,她給我說可以趁此機會找褚家要一筆錢,給希音微音添嫁妝。”
沈鳳翥聞言蹙眉道:“玄真這話聽著像是不想嫁人啊。”
“挺好的,你看那褚家拜高踩低,玄真嫁過去也是受氣。”梁儼笑得舒朗,突然想到什么,“怎么,你怕小姑子嫁不出去,賴在家里礙你的眼啊?”
沈鳳翥聽了這瘋話,頓時羞惱,甩開包著自己右手的兩只大手,嗔道:“沒個正形。”
梁儼笑著重新抓住柔嫩小手,啄了一口手背。
褚家退婚這事,當事人沒有半絲傷心,甚至因禍得福,倒是二音為姐姐哭了一場,關起門來罵了一整晚,從褚良到褚家,一個都沒放過。
下了兩場雨,轉眼就到了八月,八月初三是沈鳳翥的生辰,因身上有孝,也不能大擺宴席。
梁儼問沈鳳翥想要什么生日禮物,沈鳳翥說送什么都好,只要是自己送的他都會喜歡。
沈鳳翥十六歲生日,他在柳莊,今年是他給沈鳳翥過的第一個生日。
他早就準備好了。
八月初三,梁儼起了個大早,洗漱完就鉆進了小廚房。
廚房離小院較遠,飯菜送來都是溫溫的,沈鳳翥的腸胃不好,要吃熱食,梁儼就把一間屋子改成了小廚房,不過沒要廚娘來做飯,只是拿來給沈鳳翥熱菜熱湯,偶爾他自己晚上做點宵夜。
這才卯正,小廚房就亮起了燈,海月打著呵欠,還以為是螺兒餓了在熱昨日剩的蒸餅,沒想到一進去就看到梁儼在和面。
海月睜大雙眼,問道:“將軍,您今日不去軍營么?”
她不是第一次見將軍下廚,她和螺兒還時常能蹭一份將軍親手做的吃食,只是那都是在晚間。
梁儼說他今日告了假,不用去軍營官署,“今日是公子的生辰,等他起床了,你們記得跟他說些吉祥話。”
秦管事前日便開始采買東西,府中上下都知曉今日是沈鳳翥的生辰。
她見梁儼和面活得額上出汗,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看便知道是在給公子做湯餅。
海月靜靜在旁邊看著梁儼,心想將軍待公子還真是好,比尋常丈夫待妻子好百倍。
“海月,怎么呆在那兒了?”梁儼手上沾了面,只好抬起手臂揩汗,“衣裳熏了嗎?公子起身要喝的茶、盥洗的水都備好了?燕窩湯去廚房瞧了沒?”
“誒,馬上就去。”海月回過神,慌忙去隔間生香爐子熏衣服。
府里除了將軍,其他幾個小主子都喜歡熏衣,公子尤愛,雖然熏衣有些麻煩,但公子調的香好聞,每日跟在公子身邊伺候,一整天的都香香的。
梁儼想親手給沈鳳翥做個長壽面,沒想到做一根不斷的面這么難,沒搓幾下就斷了。
好在他起得早,鳳卿起得晚,他還有時間。
不過這技術活不是一時半刻能練成的,梁儼見太陽越升越高,只好搓了三根較長的面,然后接起來。
海月跟螺兒是分工合作,她負責熏衣,備水是螺兒的事兒。
海月熏完衣裳回來,幫梁儼燒了火,煮了水,這才去服侍公子起身。
梁儼見沈鳳翥快起了,加快速度,洗菜切菜,煎蛋煮面,少頃,一碗拼接版長壽面端上了桌。
沈鳳翥見梁儼還在家中,問怎么還不出門。
梁儼刮了一下滑膩挺拔的鼻梁,笑道:“笨蛋,今天是你十七歲生辰,我當然要陪你啊。”
“真的嗎?”沈鳳翥驚喜道。
梁儼附身輕吻潔白額間,“寶貝,生辰快樂。”
沈鳳翥撲近梁儼懷里,輕聲說了句“謝謝”,梁儼拉著他走到桌前,“給你做了湯餅,現在吃正好,小壽星公,動筷子吧。”
沈鳳翥瞪大雙眼,顫聲道:“你今早起床給我做的?”
梁儼點了下頭,沈鳳翥雙手捂臉,他只能看見泛粉的耳垂,“寶貝,又不是第一次吃我做的東西,怎么還害羞啊。”
梁儼見沈鳳翥肩膀在抖,心想不會是哭了吧。拉住雪白的腕子往自己懷里一扯,順勢坐下,將人抱到自己腿上,見沈鳳翥淚眼朦朧,“寶貝,別哭啊,一碗湯餅不至于。”
梁儼沒想到沈鳳翥真哭了。
沈鳳翥將頭擱在梁儼肩上,哽咽道:“我只是…想到了我母親,每年我和哥哥的生辰,我母親都會給我們親手做湯餅。”
梁儼挑眉,原來是睹物思人,勾起往事了。
順了順顫抖的脊背,梁儼輕聲道:“寶貝,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想母親大人不想看到你哭,再說從今以后有我給你做湯餅,她在天上看著也會安心,你快嘗嘗我做的好不好吃,當然,我的手藝肯定不能跟母親大人比。”
沈鳳翥聽他這樣喊自己母親,攥著玄色衣料,四目相對,臉頰飄紅。
梁儼見他害羞,覺得可愛至極,笑得:“害羞啊?別啊,我們什么關系,你娘就是我娘,我喊一聲母親大人應當應分的。”
沈鳳翥咬了咬唇,一把拉過玄色衣襟,吻上薄薄的紅唇。
廚房送來了燕窩湯和壽餅,海月和螺兒正送來,走到門口見到屋內情狀,頓時紅了面皮,頭頂冒煙,慌忙退下了。
兩人吻得氣喘吁吁,梁儼舔了舔嘴唇,嘴角列到耳根,“昨晚求你親我,你還三推五阻的,今早卻這么熱情,看來以后得天天給你做湯餅吃。”
沈鳳翥親得口干,喝了口茶才緩解,聽梁儼打趣他,眼波流轉,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聲“好”。
梁儼見湯餅都有點坨了,干脆將人放到軟凳上,自己端起碗挑下幾下,夾起一筷喂到沈鳳翥嘴邊,“這湯餅坨了,你嘗一口意思意思就好。”
沈鳳翥見他喂自己,雖然害羞,但還是紅著臉張嘴吃了。
一碗湯餅下肚,沈鳳翥撐得坐不下來。
梁儼笑著看他在房里踱步,喚螺兒海月來服侍他更衣,說等會兒他們要出門。
“你要帶我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
梁儼覺得送禮物就得投其所好,鳳卿好華美,又風雅,送他禮物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難在于長平侯府的小公子自然什么好東西都見過了。
簡單在于只要是他送的,無論貴賤,鳳卿都會喜歡。
梁儼帶沈鳳翥去了桃花山,沈鳳翥不要他背,兩人選了一條鮮有人走的偏僻山路,手拉著手慢悠悠爬到了山頂。
到了山頂,坐在一塊大石上,沈鳳翥累得靠在梁儼肩上喘氣。
梁儼低頭看著面色潮紅,微微喘氣的美人,給他喂了一口水,笑道:“下次還是我背你上來吧。”
“好,下次你背我。”沈鳳翥不再逞強了,蹭了蹭梁儼肩頭,突然感到手指上一片冰涼,抬起左手一看,第四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金為環,玉為心。
“這是?”
梁儼抬起自己左手,第四指上也有一個戒指,金環上嵌了一顆紫色寶石。
“鳳卿,喜歡嗎?”
沈鳳翥見戒指是一對,便明白梁儼的心思了,紅著臉點了點頭。
只是戒指有些大,他摘下來想要戴到大拇指上。
“鳳卿,不能換手指!”梁儼見狀急忙阻止,“若尺寸不合適,明日我讓工匠給你緊緊。”
沈鳳翥問為什么。
“左手第四指離心最近。”梁儼抓住細膩白嫩的小手,按在自己左胸,“我想離你的心近一點。”
梁儼見沈鳳翥臉紅得要冒煙,纖長的眼睫毛垂垂的,構成一片優美的弧度,口舌發干,心臟越跳越快,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心臟的劇烈跳動,似乎想要沖出皮肉,與冰涼的手心相碰。
山林愈靜,心跳聲就愈發明顯。
兩人紅著臉都沒有再說話,坐在石上,遠眺遼闊海面。
兩只手十指纏繞,直到下山都沒分開。
回到鎮將府已近黃昏,瑞葉早就備好了家宴,席面上都是沈鳳翥愛吃的菜,四個小的和張翰海一家都在列,一一給他道賀。
席間,府中上下都高高興興地來給沈鳳翥敬酒祝賀,沈鳳翥聽了兩車的吉祥話,臉都笑僵了。
這些都是梁儼早就吩咐下的,他讓瑞葉今早給府中每人發五百錢,說是公子賞的,湯餅和紅雞蛋也要發下去,晚間各處也要添酒菜,給公子賀生辰添彩頭。
府中上下拿到賞錢和紅雞蛋,自然高興,公子平日待府中上下又隨和,自然就想著給公子敬酒賀壽。
沈鳳翥從眾人口中得知了這些他沒做過的事,明白是凌虛為他做的,他很想立刻撲到凌虛懷中,但大庭廣眾之下他只能舉著酒杯,遙遙相謝。
這一頓飯,沈鳳翥以茶代酒喝得腹脹,“鳳卿,我們今日還沒去瞧孔雀,我們去園子里轉轉吧。”
沈鳳翥欣然答應,隨梁儼去了園子。
余暉燦爛,華麗光暈灑下,翎羽更添一份美麗。
沈鳳翥看著那幾只綠孔雀中間多了兩團雪白。
纖腳,長喙,白羽。
那是兩只白鶴!
沈鳳翥難以置信地看向梁儼。
“喜歡嗎?”梁儼拉起沈鳳翥的手,放到唇邊,“鳳卿,我們的家也有孔雀白鶴。”
說罷,在手背上落下一個輕吻。
第94章 良夜 春宵苦短日高起
二更過半, 上夜的媳婦在大茶房熬夜,小廝提著燈籠巡夜,除了梁儼和沈鳳翥的小院, 鎮將府其他院落已是漆黑一片。
浴房內燈燭煌煌,一人用十分寬敞的香柏木浴桶今日卻異常狹小。
水汽蒸騰, 將沈鳳翥雪白的面頰熏得泛起胭脂色。
沈鳳翥背靠在寬闊的胸膛,隨手挑起水面的花瓣放到鼻下輕嗅:“那兩只鶴…你什么時候弄到園子里的?”
昨晚園子里還只有孔雀錦雞,他心思一轉也就猜到凌虛帶他出門是為了那兩只鶴。
梁儼雙臂展開,搭在浴桶邊緣, 手指輕快地敲打溫熱的木料。
水汽迷人眼, 眼前半片朦朧雪背隱入水中,展翅欲飛的蝴蝶骨隨著主人的動作微微晃動,三千發絲被撥到胸前, 一截雪白后頸半遮半掩,展示著它的纖長優美,引人觸碰。
“那鶴我先養在崔娘子府里, 昨兒我就給瑞葉商量好了,等我們倆出門了,她再把鶴弄到園子里來。”梁儼回味剛才沈鳳翥看到白鶴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覺得以后可以多弄點這種小驚喜, “寶貝, 你家里原先除了孔雀白鶴, 還有什么。”
只要是鳳卿想要的, 他都會弄來。
沈鳳翥聽了這話,噗嗤一笑,抓起一把花瓣轉身一灑,笑著搖了搖頭。
“別不好意思, 喜歡什么就給我說。”梁儼拿下黏在臉上的花瓣,看著一臉紅暈的愛人直勾勾看著自己,喉頭難耐地滑動了一下。
沈鳳翥湊近,挑起梁儼浮在水面的發絲,輕輕將發絲放到腦后,順勢環住梁儼的脖頸,湊到被熱水熏紅的耳根,“我喜歡……梁儼。”
梁儼瞳孔一緊。
鳳卿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雖然名字只是代號,鳳卿叫他什么都無所謂,但……
“我喜歡梁儼,你給不給我?”四目相接,沾水十指穿過發頂,沈鳳翥從額頭落下一個輕吻,細細啄吻,直到下顎。
“好。”
話音剛落,沈鳳翥便被堵住了呼吸,腰被緊緊錮住,后腦被猛地往前壓,平靜的水面蕩起波瀾,溢出桶外,鮮紅的玫瑰花瓣與他臉上的紅暈相比都要清淡幾分。
直到水冷,晃蕩的水面才平靜下來。
梁儼將人抱起,水珠四濺,將黏在兩人身上的花瓣抹掉,又用干帕擦凈兩人身上的殘水,在屏風前換寢衣。
剛泡完澡身上發熱,梁儼便沒有合上衣襟,拉著沈鳳翥回臥房,星月燦爛,兩人便停在廊下看天。
早已立了秋,夜風微涼,沈鳳翥穿著紗衣,被風一激,下意識就往梁儼懷里鉆。
梁儼知道他冷,也不看星星看月亮了,帶沈鳳翥回了臥房直奔床榻,給他換綢子做的寢衣。
沈鳳翥鼓了鼓腮,這人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
換完綢衣,梁儼照舊將軟乎乎的美人抱在懷里,準備美美入睡。
小幾上,燈火昏昏,沈鳳翥等了許久,見他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問道:“這就睡了么?”
今天出門爬了山,鳳卿應該累著了,梁儼被問得一頭霧水,突然想到了什么,低頭在粉唇上啄了一下,“好夢,寶貝。”
“……”沈鳳翥沉默半晌,臉皮慢慢漲紅,慢慢縮進了被窩里。
梁儼閉上的眼睛瞬間睜開,“鳳卿…你怎么…”
說著把人從被子里挖出來。
“你說我喜歡什么你都會給我。”沈鳳翥扶住梁儼的肩膀,咬了一口紅唇,語氣里滿是委屈,“你…反悔了嗎?”
梁儼見那雪白的面皮已經紅得不成樣子,愛語入耳,口唇相交。
再忍他也不是男人了。
梁儼額角止不住地跳,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翻身下床。
“你——”沈鳳翥愕然,手指捏著被面,心中酸澀難耐。
果然……
還沒來得及傷心垂淚,只見梁儼手里拿著一個瓷罐,迅速翻身上床:“鳳卿,等會兒肯定會疼,你忍不了就說,我會停下來。”
沈鳳翥不知道他拿自己的潤手膏子要做什么,但聽了這話,鼓了鼓腮,眼神飄忽,輕聲道:“我知道會疼,舅母都給我說過了……”
梁儼挑眉,嗓子眼干得冒煙,伸手將人攬入懷中,細細親吻起來。沈鳳翥環住他的脖頸,慢慢伸出舌頭,與他嬉戲。
干燥的手指急躁地挑開衣襟,順滑的綢子滑落,少頃,兩人便身無寸縷。
秋夜長,春宵短,直到后半夜兩人才偃旗息鼓。
次日,海月和螺兒起身,見兩人的房門還鎖著,覺得不對勁。
將軍每日最遲卯正起身,她們卯正一刻起就能看到臥房的門開著,好進出給公子準備起身的水和衣裳。
螺兒負責備水,進茶房一看,那水缸里的水沒了大半。
螺兒不解,將鍋里放滿水燒著,快步去小廚房墊吧了兩塊糕,轉身去了浴房。
昨夜二更時公子說想沐浴,按秦管事教的規矩,她們倆要等公子沐浴完后收拾浴房,可將軍體恤,說她們年紀小貪睡,說明日再收拾也無妨。
公子還給她們點了甜甜的安神香,她們一整晚睡得極好。
剛進浴房,她被嚇了一跳。
浴桶周圍濕漉漉的,滿地的花瓣子,衣架上凌亂地搭著玄白衣衫。
螺兒怕打濕了鞋子,踮腳走到架前收拾,將兩套臟衣服抱出來,脫了鞋襪,踩在水上,將花瓣子撿干凈。
“海月熏完衣裳,開了院門,提了大廚房給她倆送來的早飯到她房里,見螺兒遲遲不來,便去尋他,“你今兒怎么這么慢?”
剛進浴房,她見滿地的水漬,又見那一簍子的濕花瓣,眼皮一跳。
公子喜潔,平素洗澡最多擦身時地上有些水,但隨便一抹便干爽了,怎么今日跟水漫金山似的。
“許是將軍昨夜也洗了個澡。”螺兒站起身,用衣袖蹭了蹭額頭,“那缸里的水也少了大半,等會兒讓人再挑些來。”
海月點了點頭。
兩人吃完早飯,坐在廊下等兩人起身。
“辰正都過了,將軍怎么還沒起來?”螺兒見屋里還沒動靜,心里著急,“今日將軍告假了么?”
海月默了默,道:“要不喊一聲?”
兩人對視一眼,踱到門口喊人。
梁儼聽到聲響,緩緩睜開眼,開了道門縫讓螺兒去傳飯,又讓海月去給瑞葉說派人去官署說他下午再去。
梁儼將門閉緊,重新躺回床上,將熟睡的人攬到懷里。
軟乎乎的美人剛入懷,梁儼便覺得不對,探了探額頭,眉頭一皺。
昨晚做完,他給鳳卿清潔過了,但還是發燒了。
梁儼沉吟片刻,讓螺兒把馮太醫請來了。
馮蘊習以為常,剛踏進臥房,腳步一頓。
鼻間滿是情欲腥膻之氣。
看來將軍和公子還是行了房。
“馮太醫,坐吧。”他見梁儼穿著寢衣,前襟虛虛掩著,眼角眉梢都帶著慵懶笑意。
馮太醫眼皮一跳,瞟了一眼床榻。
“馮太醫,你是宮里出來的,應該明白有的事即便知道了也要爛在肚子里。”
馮蘊嘆了口氣,道:“老夫知曉,只是將軍能否先讓我給公子看診,公子體弱又是初次承歡,只怕情況不好。”
“你知道了?你什么時候知道的。”梁儼長眉微挑。
“入夏之后吧。”馮蘊淡淡回道,“將軍放心,老夫這嘴是宮規泡過的,最是嚴實。”
夏季衣衫輕薄,公子在臥房內穿紗衣,診脈時他瞥見那手臂內側的紅痕,稍微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儼默了默,讓他去床邊看診。
馮蘊掀開錦被,嚇得往后一退。
仔細看過,身子倒還干凈清爽,但從脖頸胸口到大腿根全是吻痕。合上被子,抓起手腕摸了一陣脈象才慢慢踱到桌邊坐下。
“怎么樣?”
“放心,無礙。”馮蘊摸了兩把胡子,責備地看了一眼梁儼,“將軍,你向來疼惜公子,這房事怎么這般粗魯。”
馮蘊嘆了口氣,又問:“流血沒?”
“沒有流血,但昨晚給他清洗的時候看著有些紅腫,我往里面抹了消腫的藥膏,是不是沒有效用?”
馮蘊擺擺手,瞥了他一眼,問:“將軍,你是第一次行房事嗎?原來那些嬤嬤沒教你房中術么?”
梁儼搖了搖頭。
馮蘊倒吸一口氣,說了聲“難怪”。
“罷了,你也是頭一回行房,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以后你多學學房中術,溫柔些,別蠻干。”
梁儼臉紅地點了點頭。
“不是化瘀消腫的藥膏無用,只是你昨晚不知輕重,弄得過了,那**脆弱柔嫩,哪里受得住你,記得每兩個時辰給公子抹一次藥膏,抹兩日就好了,這高熱也自然會退下去,對了,這三五日你不許再折騰他了。”
梁儼連聲答應,又問有何保養之法。
“保養之法自然是有,只是有些…算了我備好了給你送來,你要督促公子用。”
梁儼點了點頭,等馮蘊準備退下,又問他與鳳卿是真的一月只能有一二次房事嗎。
昨夜做了兩次,若不是鳳卿實在受不住了,他還可以繼續。
馮蘊摸了摸胡子,砸了砸嘴道:“這倒不是,我本以為罷了,公子既愿雌伏于你,你只要不傷著他,這房事三四日一次也不是不行。將軍,你倆雖年輕,但也要懂得節制,萬不可夜夜放縱。”
梁儼點了點頭,說他記著了。
快到午時了,沈鳳翥還沒醒,他只好用挖了藥膏,將人翻過來上藥。
梁儼看著那處,不禁紅了眼,腦子里全是昨夜兩人歡好的畫面和聲音。
想著想著,心里的欲念如山呼海嘯般涌來,狠狠咬了咬舌尖,才壓了下去。
沈鳳翥嚶嚀一聲,眉眼微微顫抖,縮了縮腿才緩緩睜開眼,垂下眼眸,頓時紅了臉,“你怎么…現在是白天!”
昨晚鬧了大半宿,這人怎么還不知足。
“是我的錯,昨晚我把你…傷著了。”
梁儼飛快抹完藥,臉上也飄起紅,“馮太醫說每兩個時辰要上一次藥膏,現在到時間了。”
沈鳳翥聞言微怔,然后聲音顫抖地問:“馮太醫知道了?”
“別擔心,他會替我們保密。”
沈鳳翥羞得卷起鋪蓋卷,往里一滾,扯動了傷口,不禁痛呼出聲。
舅母果然沒有騙他,這事當真第二日更難捱。
梁儼見他痛,心疼不已,十分后悔,連忙將人抱住:“寶貝,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昨晚是我不知輕重,哪里痛,要不要叫馮太醫來瞧瞧?”
沈鳳翥疼得在梁儼懷中抽氣,“沒事…不痛,就是腰酸。”
他后面最痛,比心疾犯了都痛,可那處又不能揉,只好說第二痛的腰。
梁儼將人抱在懷里,一邊親沈鳳翥的臉頰頭發,一邊給他揉腰,嘴巴在親吻的空隙還要說軟話哄人。
沈鳳翥被順毛順得舒服,也不覺得痛了,軟在梁儼懷里享受。
兩人黏糊了半晌,敲門聲響起,是海月和螺兒來擺飯了。
梁儼特意讓廚房煮了軟爛的蝦肉粥,等一口口喂完了沈鳳翥,自己才隨便刨了兩碗飯。
許是行了房,兩人都有些黏對方,恨不得肉貼肉,一刻都不分開,連喂粥時,梁儼都忍不住跟沈鳳翥接了兩個吻。
吃過飯,梁儼便免了去官署的心思,他等會兒還得給沈鳳翥上藥呢。
兩人眼神一觸,梁儼便翻身上了床,抱著人揉腰。
“別揉了,不酸了。”沈鳳翥拍了拍腰間的手。
梁儼聞聲停了手,只將人抱緊,時不時親吻臉頰額頭臉皮,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公子,大喜事,小孔雀破殼了,兩只都活了。”螺兒一邊敲門一邊喊道。
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梁儼看了一眼沈鳳翥平坦的小腹,笑得曖昧,“小鳳凰,我昨晚才播種,你今天就生了,這也太快了,那兩個崽子是我的嗎?”
沈鳳翥見他打趣自己產子,臉紅身軟,嘴卻硬:“不是你的崽子,是我跟別人生的野種。”
“野種啊~”梁儼捏了捏沈鳳翥的唇瓣,“沒關系,只要是你生的,我都養。”
沈鳳翥哪里孟浪得過他,撇開臉嘟囔了一句“隨便”。
梁儼挑眉,朝粉嘟嘟的耳廓吹了口氣,聲音低沉:“隔兩日你給我生崽子好不好?”
沈鳳翥縮了縮脖子,見他嘴上越說越過,剛才的話更是赤裸裸的求歡,連忙認輸。
梁儼笑笑,將人扶起來穿衣服鞋襪,攜手去了園子。
第95章 皮薄 馮太醫說今晚就開始用
剛破殼的小孔雀只跟小雞崽一般大小, 也沒有成年孔雀華麗的翎羽,渾身灰撲撲的,用褐黃的尖嘴一戳一戳地啄土。
孔雀破殼的消息跟園里桂香一般, 瞬間飄遍的鎮將府,得了空的丫頭媳婦都來園子里看稀奇, 想沾沾祥瑞之氣。
沈鳳翥怕驚擾了小孔雀,只在亭中遠遠觀望,眼里全是憐愛。
沈鳳翥問:“凌虛,天氣涼了, 瞧著又有雨, 要不要給小崽們搭個草窩?”
梁儼笑道:“不用,它們被人捉來豢養前都是在野外生長,你要相信它們。”
沈鳳翥還是不放心:“那兩個小的才出來……”
梁儼拍了拍沈鳳翥的肩膀, 飛快摸了下細白脖頸:“表哥,別擔心,咱們先給它們取個名字吧。”轉而又問亭中的小丫頭們, “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
大庭廣眾之下,沈鳳翥與他保持著距離,絕不會越雷池半步, 稍微親近觸碰, 他便會心癢一陣。
沈鳳翥瞪了他一眼, 不動聲色地離得遠了些。
一個圓臉丫頭笑道:“將軍說的是, 初一它們可聰明了, 我雨后打掃亭子的時候經常能掃到孔雀糞和掉下的毛。”
這五只孔雀本沒有名字,沈鳳翥本想給它們取些好的,寫了滿滿幾頁紙,梁儼見冥思苦想一整日, 直到三更還在寫,便一錘定音按個頭大小從初一取到初五。
原因無他,賤名好養活。
負責園內灑掃修剪的丫頭們頻頻點頭,有的還說初二初三見她們早晨在園內吃糕還會追著她們要。
“你們呀,把它們慣得無法無天了。”梁儼笑著對丫頭們說,“給你們的糕自己留著吃,一個個瘦得還沒那幾只孔雀錦雞壯實,可別再給它們開小灶了。”
丫頭們笑作一團,臉頰都笑紅了,連聲應了。
“將軍,這兩只取什么名兒啊?”螺兒盯著那兩只小的,覺得怎么跟野鴨子似的,一點都不好看。
沈鳳翥見梁儼要張口,忙道:“凌虛,可不許再取初六初七了,亂了輩分。”
梁儼把話咽了回去,頓了頓,看了兩眼啄土的灰崽子,然后目光灼灼地盯著沈鳳翥:“想好了,這兩個小崽子肖母,惹人憐愛,個頭小點的那個叫應憐,個頭大點的那個就叫應愛,你們覺得如何”
丫頭們聽了都說取得好,剛見世的小毛崽子確實應該憐愛。
沈鳳翥聽了這話,臉頰頓時漲紅,猛地撇開頭,走到亭外去看應憐應愛。
“公子今日走路怎么歪歪扭扭的?”一婆子見沈鳳翥走姿不對,擔心他生了病,“是不是又添了什么毛病?”
丫頭們聞言看向沈鳳翥,眼里全是憐惜,好好的俊俏郎君怎么又得了病。
沈鳳翥只在七八步外,自然聽到了婆子的話,又感到背后眾人的注視,面頰越來越紅,深吸了口氣,一甩衣袖,忍著身后的痛楚,也不看應憐應愛了,挺直腰背回了房。
梁儼見他又耍小性,跟丫頭們說了幾句話,讓她們玩會兒再去做事,然后悄悄走了。
推開房門,沈鳳翥果然倚在小榻上,面色如常,胸脯卻比平素起伏大。
梁儼知道沈鳳翥最厭自己這副病軀,也煩別人說他有病,便不提剛才之事,只問他哪里不舒服。
“寶貝,昨晚是我孟浪,我錯了。”梁儼靠過去,將人撈入懷里,輕聲細語,“我給你再按按腰。”說著就上手了。
“背和腿也要。”沈鳳翥幽幽說了句話,便靠在梁儼懷里沉默。
他渾身酸疼,估摸著要三兩日才能好。昨夜是他主動,本以為舅母是嚇唬他的,這事不過跟用嘴用腿一樣,不過累些,哪里會疼。
沒成想疼死了!
雖說也能得趣,但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轉瞬即逝的歡愉,孰輕孰重他能分清。
疼死便算了,還被人瞧出了端倪,還說他有病。
以后凌虛不提,他絕不會上趕著要了。
梁儼按了一陣,見沈鳳翥眼睫忽上忽下,打了個呵欠,知道他又倦了,便把他抱到床上讓他補眠。
連著兩日沒去軍營和官署,梁儼見沈鳳翥睡熟了,打馬去了官署。
官署眾人見梁儼來了,排著隊等著回稟自己的差事,又把積的賬目案冊拿來與他過目。
梁儼看得飛快,見有一本是喬楚做的公示賬目,便細細看了起來,見除了伙食費用這一項稍微偏高,其他的都符合買賣行情,合上冊子,讓人喊了監察的管事來問話。
瞭望塔不比臨時搭建的瞭望臺,瞭望塔都是用大石搭建,又修得高,是實打實的重體力活兒,多吃些東西是正常的。
“那瞭望塔還要多久能修好?”
“還要月余。”
梁儼點了點頭,心道這進度有點慢啊。
罷了,慢工出細活,這月余正值秋季收稅,他忙得很,現在又沒有海盜侵擾,天氣又冷了,他的計劃明年開春再啟動也不遲,這瞭望塔且慢慢修吧。
暮色四合,官署眾人下值,梁儼則去軍營晃了一圈,見有的傷員還沒痊愈,又有因換季感染風寒的,柳歡和兩個藥童忙成了一鍋粥。
馮太醫愛鉆研藥理,平素若不是要命的病和緊急情況,他是不會來軍營的,營中都是柳歡在掌控大局。
梁儼虛了虛眼睛,這年頭隨便一個小病就能要命,他的兵可得健健康康的,決不能還沒上戰場卻生病死了。
等秋收過了,他得召集人手,未雨綢繆。
回到鎮將府,梁儼沒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了馮蘊的院子。
馮蘊正在罵何冬娘,見梁儼來了這才住了嘴。
本來馮蘊是很看好何冬娘的,三令五申不許她用猛藥,今日考她,這孽徒又開虎狼藥,把他氣得胡子都炸了。
“七郎來啦,快坐快坐,我去給你倒杯茶!”何冬娘見救星來了,趕緊遁了。
“馮太醫,秋日干燥,就莫動肝火了。”
“殿下,哎,罷罷罷,老夫是恨鐵不成鋼。”
梁儼順著說了幾句閑話,又喝了一杯茶,這才說到正事。
他打算先招五十個青少年,從頭培養成醫士,再招二十個有醫理基礎的,讓馮蘊給他們上上課,為他的大業提前儲蓄人才。
這七十人先實驗著,若能教出來,以后可以擴招,反正現在無論是軍中還是民間都缺大夫。
“殿下,這不行!”馮蘊聽了連連擺手,“我不收本家之外的弟子。”
開什么玩笑,這醫術是家學淵源,怎么能教授給不相干的人。
“您現在不是在教何娘子醫術嗎,一個也是教,兩個也是教,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馮蘊回道:“我又沒把她記在門下,不過隨便教她三兩招,那不夠看的。”
“對嘛,您這么厲害,隨便教三兩招就夠他們學一輩子的了,也不要您把他們記在門下,只隨便說兩句就是了。”
馮太醫還是擺手拒絕,梁儼又笑道:“行行行,我找醫士來教人,您不必費心,但我瞧您在整理藥方病案,想來是想整理成書,可您又忙著提純酒精,這太忙了,而且這院子也小,改明兒我給你弄個大宅子,這小院里的家伙事也不必擠著了,那些書啊方子我也找人幫您編纂謄寫,您覺著怎么樣?”
這話聽著順耳,馮蘊點了點頭。
梁儼笑笑,馮太醫心腸軟,又好為人師,等他的小學堂建起來,看他忍不忍得住。
“對了殿下,您得單獨給我撥十貫錢。”
“您有什么要用的給秦管事說就是,她會撥錢的。”
馮蘊:“……”
頓了半晌才說是這錢是給沈鳳翥保養后/庭用的,府中的每筆銀錢都要記錄。
“公子面皮薄,這錢…您還是悄悄給我吧。”
當晚,梁儼就讓海月給馮蘊送了一個荷包,里面是一塊巴掌大的銀鋌。
梁儼低頭望著懷中看書的美人,心道瑞葉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行了房,剛才匯報時她見鳳卿懶懶的,還以為是染了時氣,鳳卿也順水推舟,說是受了涼。
“你盯著我看做甚?”沈鳳翥停下翻書的手,抬頭瞥了一眼。
梁儼淡淡一笑,道:“你好看。”
“油嘴滑舌。”沈鳳翥耳廓微紅,掙開腰間的手,人卻往懷里鉆了鉆。
梁儼見他心口不一,神情可愛,遂起了逗弄心思,抱著人說了一車討罵的油滑輕薄之言。
沈鳳翥雖退了高熱,但還在低燒,身上難得熱乎乎的,梁儼抱著一團軟熱,又兼調笑撫摸,心癢難耐,**越燒越烈。
沈鳳翥被抱坐在腿上自然感受到了變化,想到昨晚的光景,不禁臉紅,連指尖都暈了淡淡紅意。
兩人目光相接,都有些不好意思。
梁儼咽了口唾沫,說這三五日不會再碰他,讓他好生修養。
沈鳳翥還有些疼,聽了這話,松了口氣。
晚上梁儼抱著沈鳳翥躺在床上,想到當日鐘旺在魏巒府上說的話,嘆了口氣。
你旺哥終究是你旺哥,真知灼見,字字珠璣。
開葷之后茹素的滋味不好受,梁儼自詡有些定力,但如今看到沈鳳翥腦中全是黃色廢料,更不要說親親摸摸,小梁儼肯定是會起立的。
為了發泄該死的精力,梁儼早出晚歸,去東西二村看收成,繞島巡視,招學徒老師,派人打掃慕容家的宅子,親自查看賦稅賬目……
眾人看著梁儼整日風風火火,嘴邊甚至起了燎泡,心想將軍實在是太辛苦了。
只有馮蘊知道他這是欲求不滿,憋火憋出來的燎泡,不禁在心里偷笑。
五六日后,馮蘊給了梁儼一盒東西,又給了他兩個瓷罐。
梁儼打開盒子,里面是一盒手掌長指頭粗的玉棍,但顏色有些奇怪,尋常玉石都是青色白色,這些玉棍卻是淡淡的褐色。
梁儼見馮太醫面不改色地說著虎狼之詞,他城墻厚的臉皮在馮太醫這面前變得薄如蟬翼,吹彈可破。
馮蘊見梁儼雙眼圓睜,面頰微紅,心道殿下果然年紀輕,沒經過事。
梁儼抱著東西回到小院,一時不知道怎么跟鳳卿說著保養之道。
“這是什么?”沈鳳翥見梁儼帶回來兩個精致瓷罐,打開聞了聞,“還怪香的,凌虛,這是你給我買的嗎?”
“……是給你用的。”梁儼一時不知道怎么說這膏子的用途。
沈鳳翥以為是摸手臉的膏子,沾了一點就往手背上抹。
“別——”
梁儼見狀慌忙攔下,湊到沈鳳翥耳邊道:“這罐…是我們晚上用的香膏,不是拿來抹手的。”
沈鳳翥聞言,燙手似的放下了罐子,臉皮也霎時滾燙起來。
梁儼扶額,拿起另一罐,掃了一眼沈鳳翥的屁股,抿了抿唇:“這一罐是…保養那里的藥膏,馮太醫說先日日用著,等你…等養一二月再改成隔日用一次,這樣…我…你…就是你會少生病受傷。馮太醫說今晚就開始用。”
沈鳳翥聽完,整個人都紅了:“知道了。”說著,拿著罐子準備去浴房。
梁儼拉住沈鳳翥的衣袖,“我給你上藥膏吧,你自己…只怕上不了。”
沈鳳翥面頰發燙,說他自己可以上藥,臊得不想與梁儼共處一室。
“我還沒說怎么上呢,你別急啊。”梁儼口干舌燥,打開盒子,將人拉到腿上,在耳邊低語一陣,沈鳳翥縮著脖子,臉紅得跟今晚煮熟的蝦一般。
梁儼也說得臉紅心跳:“乖,浴房冷,這玉棍馮太醫用藥汁煮了三天三夜,你每日至少要含半個時辰,去床上把褲子脫了等我,我馬上打水來。”
沈鳳翥見梁儼去打水了,愣在原地半晌,才抱著盒子和罐子,慢騰騰地走到了床邊。
第96章 孟浪 食髓知味,難以自持
自從那日兩人共赴巫山云雨, 梁儼便食髓知味,在床上千般索取,又見沈鳳翥不拒絕, 便十分輕浮孟浪,忘乎所以, 隔一日便會主動癡纏,沈鳳翥勸他克制卻被壓在床上狠狠/操/了一頓。
沈鳳翥無法,只好搬出救兵——馮太醫。
趁梁儼出門,他請馮蘊來他院里吃午飯。
馮蘊得知梁儼這般放縱, 氣得吹胡子瞪眼。他倒是看錯了, 沒想到看起來清心寡欲的殿下也是個色鬼。
“公子,你不能縱著殿下胡來,你和他不一……”馮蘊舉著筷子一直在說話, 見沈鳳翥說完便一直在吃飯,覺得奇怪。
公子胃口幾時變得這么好了?
馮蘊一邊吃一邊觀察,一頓飯下來, 沈鳳翥配著肉蔬用了滿滿一碗紅豆米飯,喝了一碗番茄蝦丸湯,還吃了一個桂花糖卷。
沈鳳翥吃得滿足, 擦嘴時見馮蘊一錯不錯地看著自己, 不自在地笑了笑, “太醫, 我…未曾用早飯, 讓您見笑了。”
“好,甚好!公子如今能想著吃東西,這是好事,把手伸過來, 我給你摸個平安脈。”
馮蘊搭著腕子,越摸眼睛越彎,“好,好,好——”
沈鳳翥見他連說三個好,忙問怎么了。
“公子,你近來晚間是否睡得比原先安穩,也少生夢魘,每日飯量也比原先大得多?”
沈鳳翥微微點了下頭,抿了抿唇,臉上泛起薄紅。
房事之后,他實在太累了,倒頭就睡,第二日午時才會起來,起來便用午飯了。
前一夜在床上折騰,又沒吃早飯,中午便會多吃些,下午他去園子里看孔雀,偶爾還會用些茶果,晚飯要么和妹妹們吃,要么就等凌虛忙完回來一起吃。
細細想來,雖一日只吃兩餐,倒比原來一日三頓吃得多。
“公子,這話雖然冒犯老侯爺他們,但老夫還是得說。”
“您請講。”
馮蘊道:“公子天生心疾,先天不足,原來家里又是那般煊赫,萬般呵護,千嬌百寵都是應當的。只是你家里人過猶不及,你這身子雖受不得勞累,但也不至于連多走兩步都喘。你幼時我給你父母說過,跑跑跳跳無妨,只要不勞虧著就好。偏不巧,你父兄帶你去騎馬登山,連著兩次都趕上你犯病,你家里被嚇著了,我說了小兒心疾是這般,你家里只說我是庸醫,所以我再沒去過府上看診。”
沈鳳翥背上一涼,顫聲道:“你的意思是……我這副身子……”
馮太醫看懂了他眼中的震驚,道:“過猶不及,過猶不及啊,你家人對你太過重視,怕你有一絲閃失,反而誤了你。你自四五歲起便不怎么動彈,出門也是坐車馬軟轎,雖說日日珍饈,但你每日又吃下了多少?你的身子全靠補品湯藥吊著,是藥三分毒,你喝了十幾年成了習慣,自然愈發不思飲食。哎,若……他們當時稍微狠得下心,你的身子不至于現在這般嬌弱。”
沈鳳翥繃直了腰背,雙手緊握:“那…那我從現在開始認真養,我能像我父兄那般騎馬習武嗎?”
“……”馮蘊見他滿眼希冀,嘆了口氣,“小公子,老夫不能騙你。像侯爺和世子那般是不可能的。”
語落,緊繃的腰背松了下去。
“你也別泄氣,你父兄的身手整個大燕都難有敵手,便是強健英武如殿下都難以匹敵。”馮蘊見沈鳳翥臉色灰暗,連聲撫慰,“只要你認真養著,養好了有了力氣,騎馬射箭是不成問題的。”
沈鳳翥挑眉,道:“我真的能騎馬射箭?”
“怎么不能?你現在不能是因為沒有力氣,你只要不被那馬兒嚇著犯病,能拿得起弓,拉得動弦就能行。”
馮太醫面不改色地說著心中理論,這理雖是這么個理,做起來可沒那么容易。
罷了,人活著不就活個盼頭,管他做不做得成,只有公子心情舒暢,不犯心疾,說點善意的小謊也無可厚非。
沈鳳翥聽了這話,喜得又吃了一塊糕。
馮蘊嘴角勾笑,說晚上他會來找將軍,“小公子你受不得顛簸,但也不是不能行走,別老在府里悶著,如今秋高氣爽,去外面走走,對身子有好處。”
沈鳳翥連聲答應。
晚上,馮蘊如期而至,也不拖泥帶水,直戳梁儼錯處。
梁儼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認錯,說是他孟浪了。
最后馮太醫一錘定音,只有逢一逢六的日子兩人才可行房。
梁儼如遭雷劈,飛快計算,那一個月豈不就只有六天能碰老婆?
老天,他們這個年紀做六休一都不為過。
一月六天,簡直要命。
梁儼剛想張嘴就被馮蘊責備的眼神懟了回去。
他和鳳卿很和諧,鳳卿從來不拒絕他,還會乖乖環住他的脖子哼唧。
鳳卿一定也很喜歡夫夫生活。
沒辦法,厲害的人哪方面都厲害。
算了,鳳卿身子為重,來日方長。
那晚之后,梁儼便巴巴地開始算日子,只要縫一六,天塌下來都會早早回家,然后美滋滋地過夫夫生活。
至于中間茹素的五日,梁儼只好拿保養上藥解饞。
沈鳳翥臊得連指甲蓋都紅了,只能罵他混蛋孟浪,但越罵那人越起勁。
實在沒法子,他只好趁梁儼白日沒在家時自己抹藥,晚上就不會被折騰。
那玉棍要插入后/蕊,含半個時辰,等藥性散發后再取出,然后用玉篾沾了藥膏抹勻。
沈鳳翥飯后午瞇了兩刻鐘便起來保養,玉棍入體,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要么側臥,要么趴著,若凌虛在,還能能疊在肉上,很是舒服,只是那人不正經,他只能白天自己上藥。
玉棍入體,雖不是第一次,沈鳳翥還是悶哼出聲。
側著身子尋了個較為舒適的姿勢,攤了本書在床上解悶。
看了大半本,沈鳳翥合上書頁,將被子掀開,抽出玉棍用帕子包好。
一雙修長白腿慢慢打開,沈鳳翥從身邊拿起早就備好的藥罐和玉篾,開始上藥。
沁涼的玉篾剛插進一點,門扇“吱呀”一聲打開了。
沈鳳翥手抖了一下,抬眼一眼是凌虛。
梁儼關上門,轉身看到這一幕,不禁頓住了腳步。
“你…今日怎么這么早?”沈鳳翥慌忙把腿合攏,扯過被子蓋住腿腳。
秋后事忙,凌虛最近連晚飯都不回來吃,這才剛過未時,怎么回來了?
梁儼回過神,晃了晃手上的書信和邸報,笑著慢慢走近:“這不回來跟你分享好消息嘛。”
“什么好消息?”
梁儼沒有回答,隨意將書信仍在桌上,飛快脫掉外袍,翻身上了床,一把掀開錦被,“你這樣抹得勻嗎?”
“……”
梁儼看了半晌,伸手握住玉篾,慢慢往外抽出。
后/蕊空虛,沈鳳翥哼了一聲。
“早就說了我給你抹,你自己看不到,多不方便啊,玉棍含滿半個時辰沒,可別短了時辰。”梁儼找了一圈,看到了腳踏邊包著帕子的玉棍,彎腰撿起合著玉篾拿在手里。
“我知道。”沈鳳翥見他翻身下床將那入了后/穴的東西放到盥臺邊上,又見他倒了水洗手,慌忙把床尾的褻褲撿了穿起來。
梁儼甩著手回到床邊,見他把褻褲穿上了,笑道:“寶貝,我給你上藥吧。”
沈鳳翥股了鼓腮,緊緊攥著被子不撒手。
回回都說上藥,最后還不是
“我剛抹了藥,你不是都瞧見了嗎?”
梁儼回味進門時看到的景象,心口熱熱的。
就是隔得有些遠。
眨眼之間,小梁儼興致勃勃地上崗了。
翻身上床,將軟乎乎的身子攬入懷中,隱隱的藥膏氣味竄入鼻間,“好,那不上藥了,我給你按摩好不好。”
渾身上下被一雙熱熱的大手時輕時重地摩挲揉捏,沈鳳翥臉上漸漸泛起胭脂色。
“寶貝,你身上也抹膏子了,怎么這么滑?”
“大白天的,別亂來啊。”
說罷,捶了下微鼓的胸膛。
梁儼笑得正氣凜然:“我沒亂來,這不按摩嘛。”
“呸,按摩需要扒褲子?”
床尾兩團雪白被無情地踢出,溫暖的錦被下四條光腿交纏,
“梁氏按摩是這樣的。”梁儼說胡話不打草稿,見那張小嘴不住張合,附身過去含住,混吃一頓后,揩了下嘴角,“給你喂點水。”
沈鳳翥被親得滿臉通紅,側著身子喘氣,梁儼乘勝追擊,手口并用,將人一頓揉捏深吻。
“不要了~”沈鳳翥推開身上的人,他雖不排斥房事,但青天白日的,他還是要點臉。
“寶貝,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梁儼笑笑,側身撐著頭用手指摸了摸被自己親得微微腫起的粉唇。
沈鳳翥聞言一僵。
今天是十六。
梁儼見他不作聲,再次翻身欺上去,“寶貝,今天是愛你的日子。”
沈鳳翥聞言笑道:“海月和螺兒就在旁邊,這床…弄出的聲響大,別被她倆發現了,你晚上再愛我好不好?”
也不知凌虛腦子里整日在想什么,說行房聽著跟上刑似的,一點都不美妙,不如叫做/愛。
因為愛才會交合,越做此事,兩人會越來越愛。
“我明日就把這床換了!”
沈鳳翥戳了他腦門一下,“傻子,這不是床的事兒,是你勁兒大。”
梁儼一聽挑眉,黏黏糊糊地湊到沈鳳翥耳邊吹氣:“我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弄得你很舒服?”
沈鳳翥嘴角微僵,心中忍不住亂罵。
疼死了!舒服個屁!
舒爽疼痛三七分,若不是這個傻子會哄他疼他,他才懶得做這勞什子愛。
“嗯,很舒服。”
梁儼聽了這話,雄性的虛榮心和自信心在這一刻頂上了天。
沈鳳翥撒嬌哄道:“舒服得我想留在晚上享受,行不行嘛~”
自從兩個丫頭知道了他倆的關系,凌虛在院里便不怎么避著她倆跟自己親熱,摟抱貼面已是見怪不怪。
這些小打小鬧便罷了,他臉皮已經跟這丟了禮儀的狂徒習得猶如城墻厚了,但還沒有厚到能污了兩個黃花閨女的耳朵的程度。
“行行行,那我們晚上再做,寶貝,能不能……讓我摸摸。”梁儼被撒嬌取悅,心里又甜又脹,指了指上火的嘴角,開始裝可憐,“我這幾日都憋得上火了。”
沈鳳翥側身,與他面對面,看了一眼嘴角,便點頭允了。
凌虛陽氣重,自然是能夜夜云雨,也是為了他的身子才這般忍耐。
只是摸著摸著就變了味兒,沈鳳翥嬌喘一聲,不斷掙扎推人,連說這床會發出聲響。
山不轉水轉,梁儼聞言一把將人抱起來,兩人負距離行至桌邊,撐著桌子,換著法兒/操/弄,直至暮色四合。
事后,沈鳳翥懶靠在床上。
梁儼一臉神清氣爽,饜足地舔舔嘴角,喜滋滋地喂愛人粥水,勺子送到嘴邊卻被躲開了。
梁儼放下碗,拉住沁涼的手,親了一口手背:“寶貝,不過換個地方換個花樣,生氣了?”
“混蛋,差點被海月發現了,沒個正形。”沈鳳翥怒道,一把甩開。
下午,他們兩人不知羞恥,在桌邊那般,海月不知道梁儼回來了,聽見屋內他們發出的聲音,以為他哪里疼,門又沒鎖就敲門準備進來。
他應付海月的時候,這人還壞心眼使勁拱他,差點露餡。
梁儼見沈鳳翥面帶怒色,心道不好,連忙伏低做小,說了一車好話,又把段曉送來的書信和每月的邸報拿與他,轉移他的怒火。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我就能升任兵馬使。”梁儼輕柔地摟住纖瘦肩背,“你看邸報,現在渤海國皇室內亂,崔弦也給我來了信。”
沈鳳翥一目十行,掃到渤海國內亂的消息,“崔弦怎么說?”
“沒說什么,只說讓我好生準備。”梁儼親了一口墨發,嘴角勾笑,聲音卻不知不覺帶上了一分悲涼,“鳳卿,無論朝廷是何打算,我只怕都會去渤海”
話未說完,沈鳳翥猛地環住梁儼的腰,手中的紙頁皺如眉間。
第97章 溫存 這種夸獎難道不是老公專屬嗎?……
懷中微顫, 梁儼輕柔地摩挲著那截白皙纖細的后頸,“這不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嘛,等我在渤海立了功, 沒準兒咱們就能回玉京了,到時候給你請封王妃, 乖~”
“混蛋,都這時候了,還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梁儼見他氣鼓鼓地推開自己,微微一笑。
沈鳳翥拿起邸報仔仔細細地翻閱, 梁儼見他認真, 重新端起粥碗喂他。
沈鳳翥瞥了一眼,張嘴吃了。
他一邊接受投喂一邊看邸報,這邸報從玉京發出謄抄, 到這碧瀾島已延后月余。
沈鳳翥大笑道:“好,大好!西疆十六國竟都歸降了。”
“這么高興?”梁儼見他笑得眉眼彎彎,嘴角也往上揚了揚。
“我自然高興!我祖父隨先帝攻下西疆十國, 我父親和平西侯當年又攻下三國,剩下這三國狡詐,時而歸順時而反攻, 直到平西侯貪墨軍餉都沒攻下來, 若我兄長還活著……”
這是他祖父遺愿, 看到西疆十六國歸屬大燕, 邊境百姓安居樂業, 不受鄰國侵擾。
若兄長還活著,必定會自請出征,長平侯世子會立下赫赫戰功,他沈家一門雙侯也未嘗不行。
若他能像父兄那般騎馬習武, 他縱然不及哥哥能干,但好歹能上戰場。
若他能上戰場,他沈氏的榮光也能……
梁儼聽愛人說起兄長,又見他神情黯淡,知道他在思念死去的家人,一時不知如何寬慰,只能放下粥碗,摸摸他的發頂。
沈鳳翥盯著邸報,又發出嘖嘖稱贊:“鎮國公世子不過十六歲就立下不世之功,當真是少年英豪。他那般俊美,比宮中的玫瑰都要艷麗,沒想到竟這般驍勇善戰,能生擒敵方大將。哎,那日宮宴我偶遇他在花園以梅枝為劍,飲酒起舞,很是颯爽俊逸,他見我來了還邀我共飲一杯,只是當時太冷了,我受不住便進了暖閣,如今想起來倒有些后悔,他能起劍舞,劍術定然高妙。如今物是人非,只怕此生無緣再見他起劍舞。”
梁儼聞言,心想誰啊,能讓他寶貝又夸好看又夸英勇,心里還后悔沒看他舞劍。
這種夸獎難道不是老公專屬嗎!
“這人誰啊,你對他念念不忘?”梁儼在腦子里轉了一圈,也沒找到這個狗屁鎮國公世子,說著拿起邸報一看,“淳于青若,一看這名字就不行,他誰啊,我跟他一起舞劍你想看誰?”
沈鳳翥知道他醋勁兒又上來了,一時哭笑不得:“傻子,少裝瘋,他是你血親的表弟,你還問我他是誰?”
“表弟?”梁儼在腦中飛快翻找。
王良娣確實有一胞妹嫁給了鎮國公,只是那鎮國公又兼任西北節度使,除了述職平素都在西北。
廣陵王留下的記憶里就連沈鳳翥都還有個名字和樣子,這淳于青若卻是半點痕跡都沒有。
看來這人是個小透明,連廣陵王的眼都沒入。
廣陵王的記憶都沒為這親表弟留下一點空間,鳳卿卻記得這么清楚!
敲,難道老婆對這個鎮國公世子有好感!
“你別轉移話題,你是不是當時就覺得淳于青若好看,喜歡他?”
“世子相貌俊美,活潑開朗,誰都喜歡他。”說著五指傳進對面散開的長發,“可我不喜歡他,我是羨慕他,羨慕他身體康健,劍術高超,性子又活潑,整個人像冬日的太陽似的,見了一面就暖洋洋的,不像我…我只是羨慕他,就像羨慕哥哥和你一樣……”
梁儼聽他語氣淡淡的,眉間一片郁色,蒸騰的醋意瞬間蕩然無存,連忙抓住發間的手:“對不起,我說錯話惹你傷心了。”
沈鳳翥聞言一笑,伸手擰了一下對面的耳朵:“好端端的你又在胡說什么,我沒傷心,你這呆子誰的醋都吃,上輩子莫不是個釀醋的?”
“我哪里吃醋了?”梁儼不服氣,抓住沁涼滑嫩的手,狠狠吮吸了幾口手臂,在紅痕之上又留下幾朵新鮮的花,“你對我有偏見,我絕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丈夫。”
沈鳳翥費力抽回手,笑道:“好,你沒吃醋。是我說錯了,夫君,我想吃點心。”
“還想吃東西?”
“嗯。”
沈鳳翥見他驚訝,笑道:“怎么,嫌夫人吃得多了?”
梁儼忙擺手道:“沒有沒有,能吃是福。”親了一口夫人,屁顛屁顛地出了房門,讓海月去廚房看看有什么點心,沒有就出去買。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小貓飯量到大貓飯量,從哄著吃到主動吃。
梁儼坐到床上,摟著主動覓食的老婆,喜滋滋地親了一口雪腮:“細細想來你最近飯量大了不少,再接再厲,爭取明年咱們每頓能再多吃半碗飯。”
他突然想到原來看過的新聞,一個人因為腹中有蟲所以飯量劇增,難道……
“寶貝你最近腹痛嗎?”梁儼有些擔心,“突然想吃東西也反常,我讓馮太醫來給你瞧瞧,你乖乖躺著啊……”
“誒,你別走啊——”沈鳳翥見他聽風就是雨,急忙拉住他的腰帶,費力將人拽了回來,面帶薄紅,湊到他耳邊說了緣由。
梁儼佝著身子,越聽笑容越燦爛,最后干脆抱著人黏黏糊糊地親嘴:“寶貝,馮太醫說得對,你是該多動動。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你原先到底是被何等嬌慣。”說著伸手捏住纖細綿軟的小腿,“你這腿跟不走路似的。”
沈鳳翥一愣,旋即小聲道:“……我除了進宮和去太子府,其他時候…確實沒怎么……”
“哈?”梁儼眼皮一跳,“長平侯府不小,在家里你總得逛園子,晨昏定省吧。”
“我在家出了院子就坐轎……”
沈鳳翥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太醫說我不能累著,小時候又常犯病,走兩步就喘就累,所以……”
梁儼倒吸一口涼氣,只言片語他便能想象鳳卿的家人到底是何等嬌慣他,甚至可以說是溺愛,這種愛甚至有些病態,“寶貝,你家把你養得太仔細了,其實這樣不好,你小時候……”
沈鳳翥抿了抿唇,低頭默認了。
雖然不想承認,家里確實把他當廢物在養,只要活著就好,其他的都不必在意。
“我知道,但那是我父母……凌虛,不要說了。”
糟糕,下意識冒犯了岳父岳母。
梁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寶貝,我不是有意冒犯咱爹娘啊,罷了,咱們從現在起多動動,你要實在嫌累,那咱們就在床上多動動,你躺著我動就行,效果也是一樣的。”
沈鳳翥見他又開始說胡話,笑得捶了他一下,“我確實得多動動,余生漫漫,我以后還要陪你去很多地方。”
“好啊。”梁儼聽了這話心花怒放,看著如玉容顏,聲音柔得不能再柔,“余生漫漫,你陪我走,累了痛了我背你。”
沈鳳翥聞言,笑著鼓了鼓腮,垂著眼睛在梁儼臉上吧唧了一口,“就會哄我,誰要你背,等我養好了,我背你。”
“好啊,那你現在就背。”說著梁儼就往沈鳳翥背上拱,把人往床上壓。
“啊——”沈鳳翥剛承歡,后/蕊腰肢還酸軟著,腰背被壓,扯到酸疼處,不禁叫出聲。
梁儼見狀,趕緊翻到里側,將人抱在懷里按揉,“對不起啊寶貝,剛才是我魯莽了。”
沈鳳翥笑笑,閉著眼睛享受按摩,“罷了,去渤海前隨你浪吧,只是以后在外面要莊重些,不許對我動手動腳,特別是在軍營時,便是我們二人在帳里獨處,也不能碰我,被人發現了不是鬧著玩的。”
“你要跟我去渤海?”
沈鳳翥笑道:“主公行軍,謀士自然要跟隨。”
這傻子長得活像個玉面羅剎,怎奈生了副菩薩心腸。
慈不掌兵,他自然得看著。
梁儼并不想帶沈鳳翥去渤海國。
這不是攻打駱駝島,海上顛簸,又在異國,他可不想老婆受苦生病。
看著沈鳳翥晶亮的眼眸,梁儼知道現在說不讓他去,他肯定又要撒嬌使性子。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等他回來跪一頓搓衣板。
隔了兩日,沈鳳翥見難得天氣明媚,便打算出門賞景。
夏季炎熱,若不是要跟凌虛出門,他恨不得扎根在家里,上次自己出門賞景還是春日。
海月螺兒聽說他要出門賞景,也想出門瞧瞧稀奇。
他自然答應,也不坐車馬,帶了兩人和虞棠出門。
兩個小姑娘上了島就在鎮將府干活,也沒正經看過島上風貌,今日出門東瞧西望,看了個夠。
四人圍島散步,沈鳳翥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問兩個丫頭會不會游水。
兩人都是漁家女兒,在船上長大的,哪里不會游水。
“公子也太小看我們了,我們還會潛游嘞。”螺兒咽下沈鳳翥給她買的油糕,順了順胸口,“等明年天氣暖和了,公子再帶我們出來,我給公子撈海菜燉湯喝。”
海月舉著一串糖果子,道:“那我給公子捉小螃蟹和小魚,小螃蟹燉海菜最鮮,小魚給公子做魚片粥。”
沈鳳翥笑得眼彎,連聲說好,看著波動的海,吸了一口氣,應是聞慣了海水的氣味,現在倒不覺得腥氣想吐。
果然是他原來太嬌氣。
幾人一邊走一邊說笑,慢慢踱到了瞭望塔附近。
螺兒問道:“嚯,公子快看,這塔好高,咱們能上去看看嗎?”
沈鳳翥笑道:“這塔還沒修好呢,再說這是瞭望塔,哨兵偵查用的,咱們不能上去。”
凌虛給他說過,這桃花山下的瞭望臺是島上最后修筑的瞭望塔,大概得入了冬才能修好。
螺兒失望地嘟了嘟嘴,道:“那我走近些瞧瞧總行吧。”
沈鳳翥應允,幾人都走近了些。
“誒,那不是周叔嗎?”海月戳了戳螺兒。
螺兒順著看過去,果然是同鄉的周叔。
“周叔——”螺兒揮著手大聲喊道。
周大有回頭見是老花家和老李家的閨女,愣了下神,又看到旁邊站著個衣著不凡的俊俏郎君,慌忙扔了鞭子,小跑過去。
“海月,螺兒你們咋到這兒來了?”周大笑得擠出了褶皺,走到海月身邊低聲問,“閨女,這位是……”
他是明知故問,老花頭和老李頭沒事就炫耀自己閨女在鎮將府當將軍的大丫頭,月錢高,活兒又輕便,還有體面,在府里誰都要喊一聲姐姐。
都說將軍還有幾個兄弟,眼前這個只怕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將軍的表兄,沈公子。”
周大有聞言連忙拱手問安,原來是將軍的表兄,這可是大貴人。
沈鳳翥微微點頭,算是見過禮。
螺兒見是熟人,不好意思地問:“周叔,你那兒有水不,我剛才吃了糕,有點噎。”
“有有有,你這閨女咋還這么貪吃。”周大有摸著胡子哈哈大笑,笑過之后朝沈鳳翥恭敬地拱了拱手,“公子,要不去棚子里喝杯茶,歇歇腳。”
沈鳳翥看著眼巴巴的螺兒,微笑著點了下頭。
棚子之外,當日偷襲碧瀾島的海盜現在被沒入奴籍,正在搬石挖沙,忙碌非常。
“公子,您嘗嘗這茶。”周大有先給沈鳳翥奉上一杯茶,又給虞棠和兩個小姑娘端了茶來。
“周叔,我還想再喝一杯。”
周大有頓了頓,又端了一杯給她,看著牛飲的螺兒,心疼地撇了撇嘴。
“公子這茶還順口吧?”周大有殷勤問道。
“不錯,是好茶。”
周大有聽了這話,笑得腰桿子都直了三分,又給沈鳳翥倒了一杯。
沈鳳翥端著茶杯小口慢飲,眼睫半垂,悄悄打量了一圈眼前之人,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第98章 寒心 負他真心的人都會下地獄
這幾日梁儼數錢數得眼花。
渤海國內亂, 他的地下工坊接到了大訂單。
打仗自然是什么都缺,崔霞也是個極具生意頭腦的妙人,瞧準了商機親自走了一趟渤海, 直到秋后才回碧瀾島。
“崔娘子,那邊還亂著呢, 你就敢去談生意,你這膽氣也是世間少有。”
“將軍謬贊了。”
梁儼看著對面云淡風輕的嬌美婦人,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今日找崔霞是為了大批量生產酒精的事,因為整個碧瀾島只有他有釀酒特許。
崔弦給他來了第二封信, 上面的意思是趁渤海內亂將其吞并。
這渤海國從大燕建朝便開始進貢, 按例一年派一支使團進京便可,但從當今圣上登基開始,便每年多次派遣使團進貢。
原因無他, **慷慨,又地大物博,皇帝的恩賞遠比進貢的貢品值錢。
燕帝傳魏慶和崔弦密旨, 待渤海內斗兩敗俱傷再行發兵,讓他大燕鐵騎踏破渤海都城,將那渤海小國化作大燕一州。
崔弦說大約明后年便會發兵, 讓他好生練兵, 說這是他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信中之言簡練但傳情, 字里行間全是老師為學生籌謀的一片真心。
梁儼掂了掂這真心, 覺得含水量百分之九十九。
既然崔弦愛裝, 他自然要陪他演,千字謝文洋洋灑灑,還請沈鳳翥潤色后才送出去。
梁儼從腰間解下皮囊,往茶杯里倒了些酒精。
崔霞看著杯中清澈的酒液, 瞳孔一緊,捶胸頓足道:“將軍,你手下的人鉆研出了釀造烈酒的法子怎么不早說與我,咱們少賺了多少錢啊!”說罷,端起茶杯放到唇邊,準備嘗嘗味兒。
梁儼忙攔下道:“崔娘子快停下,這是拿來治傷的,喝不得!”
崔霞一口悶了,咂嘴道:“有什么喝不得,這就是酒,還是烈酒!”
梁儼:“……”
他又開始編故事,給崔霞說這是一個姓馮的醫士鉆研出的方法,名為蒸餾,可以提取酒中精華,取名為酒精。
“這酒精能清潔外傷,防止傷口潰爛,我便想著多生產些,我軍中好用。”
崔霞抿了抿唇,嘆道:“你呀守著金山當石頭,這法子能做出治傷的烈酒,難道還不能做出人喝的,你可知這不用篩的清酒價值幾何?”
他怎會不知,江南的若耶春便是不用篩的烈酒,一瓶千錢。梁儼在心里默了默,道:“名酒斗酒十千自然能行,我們這酒只怕……”
崔霞擺擺手,笑道:“明日你帶著那醫士到東風樓來,將軍,咱們這次是真的要發大財了。”說著,給梁儼倒了杯青霧茶,“來來來,咱么以茶代酒,先喝一杯。”
梁儼見她舉杯,欣然與之相碰。
“對了,妾身這次從渤海回來帶了些小玩意。”說罷,便有兩個伙計抬著一箱東西進來。
“崔娘子這就見外了,咱們什么關系,那還需要弄這些虛頭巴腦的。”
崔霞掩唇笑道:“不是給你的,這些是給沈公子和幾位小姐的,不過是些小玩意,不值幾個錢。”
伙計打開箱子,梁儼往里面瞥了一眼,確實是些細巧玩意兒。
人情世故,有來有往,崔霞和梁儼都知曉。
“那我先替他們謝過崔娘子了。”梁儼拱了拱手。
崔霞笑道:“哪里要你謝了,改日我是要上門再跟你家三位小娘子吃茶的,自然是她們當面謝我。”
梁儼笑笑,說歡迎她隨時去府里做客。
兩人閑話片刻,崔霞勾唇問道:“說起來我有一事不解。”
梁儼笑道:“姐姐博聞強識,知古通今,還有什么不解的?”
崔霞道:“你莫給我戴高帽子。你家那對雙生妹妹知書達理,還生得那般美貌,按理來說你家門檻早該被踏破了,怎會沒人上門求娶,十四歲了還沒訂親?”
梁儼嘴角抽搐,若太子還活著,誰膽子肥到敢上門求娶郡主啊,都是等著太子恩典指婚。
“不瞞娘子說,我父親眼光高,相看半天也沒個中意的,所以也沒訂親。”
崔霞急道:“那你家擇婿有何要求?”
“怎么,娘子想給我妹子做媒啊?”
“嗐,正有此意,我崔家才俊不少,你家妹子那樣的品貌,我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有什么要求你盡管說,我給你說合。”
梁儼輕哼一聲,道:“我家的女婿要那才高子建,貌賽潘安,富比石崇,品行端正的,而且成親之后不能有妾室通房,崔娘子,若有合適的郎君就趕緊給我說,我家妹子確實也到年紀了。”
崔霞聽完嘴角微僵,端茶呷了一口,不再提說親之事。
梁儼見她偃旗息鼓,嘴角勾笑,心道想讓我妹妹進崔家當人質,做夢去吧。
席散,打包了兩食盒點心,梁儼喜滋滋地提回家給老婆弟妹加餐。
“好吃吧?”梁儼撐著額頭,笑瞇瞇地看著對面吃糕點的人。
沈鳳翥點了點頭,細細吃完了兩塊,伸手準備拿第三塊。
現做的桂花杏仁糕,入口清芬,軟糯香甜,很對他的胃口。
“寶貝,不能再吃了。這糕里有糯米,吃多了不克化,明日我再給你買。”梁儼拉住盤邊的小貓爪,用手心包住,“手怎么這么涼?”
說著,讓兩個丫頭吃完糕去備手爐。
沈鳳翥攔下海月,道:“都入夜了,今兒就不必備了,你倆去房里歇著吧。”
兩人聞言端著盤子退下了。
“我給你暖暖。”見房門關上了,梁儼嘴角噙笑,一把將人拉到腿上,用指腹蹭了蹭唇上殘留的桂花糖漬,“寶貝,得注意保暖啊,別把自己凍著了。”說罷將冰涼的小手緊緊捂在雙手之間。
沈鳳翥點了點頭,窩在溫暖的懷抱里閑話,說他今日出門散步,走了小半日,晚上多吃了小半碗飯。
梁儼分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腹,扁扁平平的,又摩挲了兩下側腰,笑道:“你吃的東西都長哪里去了,腰上都捏不出肉。”
“我長高了。”沈鳳翥微微仰頭,“舅母給我做的冬衣,我穿著都有些短了。”
“看吧,我都說了你還在長身體,你這下總該信我了吧。”
兩人坐在桌前閑話,梁儼就著沈鳳翥的手,把剩下的兩塊糕吃了。
他不愛吃甜膩之物,但若是老婆親手投喂,那又是另一回事。
沈鳳翥用手絹擦了手,試探問道:“凌虛,可以把官署的賬目帶回來給我看看嗎?”
梁儼被糕點甜得抿嘴,右手松開細腰,給自己倒了杯茶,“我做賬都有備份,想看什么就去書房找,我想想,就在第三個柜子的第三層,今兒太晚了,看賬目熬眼睛,明日再看好不好?”
沈鳳翥一驚:“你允許我隨意進你的書房翻找賬目?”
他父母恩愛,但母親也不能隨意進出父親書房,更不要說翻找東西。
梁儼見他問得生分,笑道:“怎么這么問?”
“就是不合規矩……”沈鳳翥側身環住梁儼脖頸,垂下眼眸,“丈夫的書房妻子不能……”
梁儼聞言一笑,心想這什么狗屁規矩,“你看我像守規矩的人嗎?寶貝,我日日喊你夫人,不是讓你守這些陳腐規矩,而是提醒我愛你護你。”
眼神堅定,笑容溫柔,沈鳳翥一時呆了。
捏了捏柔軟雪腮,“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做事毛躁,但你管家里的賬就很費神了,有喬娘子他們幫我你就放心吧。”
沈鳳翥回過神,摸了摸指腹留下的余溫,“我知道,你上次不是說島上商戶給的錢年底要貼出來讓他們查賬嗎?”
“對啊,你放心,那賬是喬娘子親手做的,我還對了兩遍,沒有一絲錯。”
沈鳳翥搖了搖頭:“賬目沒錯,那銀錢使用是否都合理?那些給錢的商戶都不是善茬,你讓他們大出血,他們定然錙銖必較,而且你猜我今日出門散步喝到了什么茶。”
梁儼見他面色嚴肅,忙問是什么。
“扶羅丹露。”
沈鳳翥將今日去桃花山腳遇見的事說與了他,又道:“那扶羅丹露價高不易得,那周大有怎么弄來的?”
梁儼緊蹙眉頭,這周大有是他撿回來的漁民,因為能認識二三百字,兒子入了軍營,人也算老實,他便讓他照管罪奴修建瞭望塔。
兩座塔修得很扎實,他實地檢查過成品,除了工程慢點沒別的毛病。
梁儼道:“他兒子剿海盜立了功,得了功賞,許是他兒子花錢買的?”
沈鳳翥嘆了口氣,“你怎么老是把人想得那么好。他連這茶叫什么都不知曉,你指望他有雅趣品茶?再者他家到島上一窮二白,因為你的提攜才有口飯吃,他若是有錢肯定會先買房買田,或是跟螺兒他爹一樣攢錢買條自己的小船,他是錢多得沒處使嗎?”
梁儼心道不好,驚道:“遭了!”說罷,起身拉著沈鳳翥奔去了書房。
翻找出那本單獨的賬冊,跟沈鳳翥一起看了起來。
“這糧米和傷藥的錢需要這么多?”沈鳳翥指著一處問道,“而且我今日讓虞棠悄悄去數了人頭,當時留下來的活口除了亭霜哥哥,應該還剩一百三十六個,而修建瞭望塔的人只有九十六個,剩下的人去哪兒了?你撥的銀米是按一百三十六人算的,多的錢又去哪兒了?”
梁儼捏著賬冊,心中頓時明了,“是我輕信于人,釀成此禍。”
沈鳳翥鼓腮看著愛人神情黯淡,瞇起了眼,“這島面上風平浪靜,面下不知多少人在攪渾水,等著起了風浪,不把你淹死,也能讓你嗆水。不過別擔心,只要沒到最后,是福是禍誰說得準。”
說罷,用拇指按住微微耷拉的嘴角,輕輕往上提,“凌虛,不是所有人都是磊落君子,投桃不一定報李。”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心寒。”
沈鳳翥環住愛人的腰,安慰道:“好凌虛,他們不值得你傷心。”
“好,我不傷心。”
沈鳳翥松開手,見他勉強擠笑,心里不是滋味,“凌虛,其實…我有些話憋在心里很久了。”
“你我之間何必藏掖。”
“凌虛,你不要對別人太好,特別是手下的人,不要一味體恤下屬,你說自己賞罰分明,其實恩賞多,責罰少。好在你從軍以來氣運好,碰上的多是真誠之人,手下沒人給你使絆子,可以后你手下的人會越來越多,周大有之流會層出不窮,你也不得不用他們做事。恩有余,威不足,手下就不會拿你當回事,甚至會想取而代之。”
沈鳳翥撲進溫熱懷抱,沉聲道:“你如果狠不下心,你會死的。”
梁儼聞言沉默,道理他都懂,只是做起來太難了,“鳳卿,我明白。我…就是覺得大家活著都不容易……”
“傻子,你這樣想,別人可不這樣想。”沈鳳翥抬起頭,“你若狠不下心,就讓我幫你吧,反正我天生心狠。”
梁儼扯了扯唇角,附身貼了下唇,笑道:“你心狠?狠一個我看看。”
“我說正經的,混蛋!”
梁儼捏住小巧下巴,道:“鳳卿,你的話我記住了,我慢慢來,盡量做到恩威并施。但我還是相信真心能換來真心。”
沈鳳翥看著這傻子,肚子里一萬句說辭只化作一個吻。
兩人抱著親吻片刻才放開彼此,梁儼揩掉兩人嘴角的銀絲,笑道:“今天這么主動是怕我傷心?那我以后是不是天天傷心,你天天都會主動親我,而且是伸舌頭的那種?”
沈鳳翥見他又開始胡說八道,用力捶了他一下,沒成想被捏住手臂,圈住腰肢。
“謝謝你陪在我身邊。”
沈鳳翥聞言,不再掙扎,攀上寬闊肩背,微微踮腳,獻上了微微紅腫的唇。
凌虛的真心他會守護,負他真心的人都會下地獄。
第99章 敗露 人心不足蛇吞象
冬日清晨, 室外寒風瑟瑟,梁儼卻被熱醒了,輕輕一動懷中人也睜開了眼。
赤身下床穿上里衣, 折回床邊幫愛人掖了掖被子,見他睡眼惺忪地望著自己, 心中一軟,“怎么醒了?”
小鳳凰似乎會冬眠,一入冬便長在了床上,恨不得睡到下午才醒。
屋內炭火足, 溫暖如春, 梁儼體熱,若不是懷里有個冰美人抱著,晚間根本睡不著。
沈鳳翥抿了抿唇, 聲音沙啞:“我…想喝水。”
其實是人形湯婆子離了身,被窩溫度驟降,他慢慢就醒了。
梁儼挑眉一笑, 端了杯水送到粉唇邊,附身親了一口沈鳳翥的額頭,“嗓子都啞了, 昨晚就那么舒服?”
梁儼見愛人瞪了自己一眼, 琉璃眼珠轉動, 留下一個漂亮的大白眼, 然后翻身背對自己睡回籠覺。
自己太厲害了, 老婆都舒服得聲音都叫啞了,現在還羞得朝自己眉目傳情,根本不好意思跟自己說話。
回味沈鳳翥剛才羞澀的神情,梁儼恨不得將人翻過來再來一次晨間運動, 但老婆嬌柔,昨夜已經很累了,現在還是讓他休息吧。
梁儼喜滋滋地穿好外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殊不知他的害羞老婆正在無語嘆氣。
饜足的某人一臉春風得意,早早打馬去檢查最后一座瞭望塔。
碧瀾島上人口不少,有不少愛戲水泅水的,也有愛潛水撈魚捕蝦的,還有貪玩的孩童,每年天氣一暖和就像小鴨子下水一樣自覺去海里。
俗話說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碧瀾島每年都會因此淹死人。
現在瞭望塔修成,除了查看海面晚歸的漁船,還可以當作救生塔,在瞭望塔旁邊開辟海灘,島民想要泅水的就在規定的區域泅水,這樣溺水身亡的人會少很多。
梁儼查看一圈,瞭望塔修得很好,“老周,干得不錯。”
周大有聽了這話,笑得牙花子都齜了出來。
梁儼瞥了一眼在旁邊清理沙石殘渣的罪奴,緩緩道:“老周,我還有事兒要交代給你。我打算在星落山西邊修些軍眷的住所,你們辛苦這么久,歇個七日,等修整好了就動工。”
周大有一聽是給軍眷的房子,他兒子就在軍中,那他家豈不是能白得房子了,忙笑道:“將軍也太心善,我們哪里需要休息,若磚石木料齊備,小的馬上就帶他們去干活。”
梁儼似笑非笑道:“還是歇幾日吧,對了,你差事辦的不錯,下午到官署來找我,這軍屬房子要使的銀錢多,要交接核對的單子更多,你得去官署認認幾個管事。”
“誒,誒——”周大有喜不自勝,連聲答應。
梁儼從懷里拿出一張批條,遞給他:“對了,今日星落碼頭會進來一船豬羊,等會兒你讓負責伙食的人去領三頭豬一只羊,晚上你們也貼貼油水。”
周大有聽了,雙手使勁蹭蹭了衣擺,笑瞇瞇地接過批條。
梁儼見他一臉喜色,冷冷一笑,轉身去了安濟堂。
安濟堂是原來在島上經商的慕容族人的宅子,后被沒入官府,空著也是空著,梁儼便把他改成了醫學院。
五十個學生都是島上的少年兒童,白紙一張,需要從頭教起。另二十個是有實踐經驗的半吊子郎中,有男有女,包括藥婆、接生婆、赤腳醫生,藥鋪學徒等。
進安濟堂不需要交學費,包食宿,每月還有五十錢的補貼,當時招人的時候門可羅雀,現在待遇傳出去,不少人悔得腸子都青了。
馮蘊是個嘴硬心軟的,說不教人,結果還是來了,教得還很起勁。
馮蘊看著梁儼帶來的三只羊,嘆了口氣。
廣陵王長了個冷臉,卻生了一顆熱心,招的都是家貧的農家子和孤兒,吃飽穿暖給補貼不算,三不五時就會送豬羊過來,說學醫費腦子,又多是長身體的小孩子,得補補身子。
“馮太醫,你得先教他們在戰場上救人的本事,其他的可以慢慢教。”屋內幾個少年正在擺弄討論藥材,剩下的由何冬娘教導分辨藥材,梁儼看了半晌,道:“快則三月,慢則一年,他們都會跟我去渤海。”
馮太醫點了點頭,說他都曉得。
“這里面有沒有特別出挑的?”
馮蘊撫須笑道:“有幾個天資不錯,假以時日可成一方名醫。”
梁儼靜靜看著何冬娘身邊的一圈少年:“馮太醫,我知道你喜歡聰明學生,但是那些天資一般的也請你不要放棄。有天資的能成為名醫,沒有天資的靠努力學了本領也能治病救人。”
馮太醫老臉一紅,胡子都快被擼飛了,“殿下之心,老夫明白了。”
梁儼笑著點了點頭,又道:“你幫我挑個包扎不怎么熟練,手腳粗獷的孩子,今天下午讓他幫我個小忙。”
下午要去官署見人,周大有回家洗了個大澡,換了一身上好的細布衣裳,興奮得連飯也吃不下,翹著腿盤算給自己家的房子修好些,其他的偷工減料,把扣下來的錢拿去買條船,看那老李還得意個屁,再給女兒打個大金項圈,看老花還嘚瑟個毛,再給兒子風風光光娶個媳婦進來,把他們都給羨慕死。
周大有來到官署,被門子請到偏廳,立即就有丫頭捧了杯茶上來,嘗了一口,跟他收到的茶葉一個滋味。
連將軍都喝這茶,看來那人沒誆自己,果然是大官人才能喝的好東西。
“好喝嗎?”
周大有聞聲,見是梁儼和鐘旺,慌忙放下茶盞,給兩人問安。
“坐吧。”梁儼接過丫頭手上的茶盞,笑得如沐春風,“你再喝兩口吧,這茶名扶羅丹露,一兩茶葉一兩金。”
周大有聞言一怔。
這破茶葉一兩竟要一兩黃金,怪不得那人只肯給他一小包。
“這,這茶如此昂貴,小的哪里配喝。”周大有尷尬回道,不知怎的心里毛毛的。
梁儼吹了吹裊裊茶霧,道:“你怎么不配,你家里不是有嗎,那日還請我表哥喝了茶。”
周大有聞言背后一涼,強裝鎮靜道:“將軍折煞小的了,小的家里怎會有如此名貴的茶葉,定是沈公子記岔了。”
“老周,若你從實招來,我可以從輕處置。”
周大有頓時跪倒在地:“將軍,冤枉啊,我好心請沈公子喝茶,他怎么能紅口白牙地誣陷我收賄賂呢。”
梁儼眉毛一挑,面露冷笑,道:“我說你受賄了嗎?”
周大有聞言一愣,后背頓時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果然是眼皮子淺的東西,一詐就詐出來了。”鐘旺撩起袖子,一把拎起周大有的衣領,“你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不過眼屎大的膽子還敢玩花樣。”
“鐘副將,我冤枉啊。沈公子冤枉我了,他,他狗眼看人低,那茶葉我自己買的。”后頸被衣領勒出一層肉,周大有痛得面頰抽搐,“您快放開我。”
鐘旺一把將人甩到地上,怒道:“冥頑不靈的東西,還敢攀扯鳳卿!”這狗東西是他和凌虛從那山洞里撿來的,這才多久就吃里扒外。
梁儼撐著腦袋,淡淡道:“周大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冤枉啊,小的兢兢業業,小的冤枉啊——”
長眉一挑,梁儼高聲喊了一聲“來人”,兩個衙役聞聲而來,“打,什么時候招什么時候停。”
鐘旺狠道:“把這狗東西打出屎來,看他還嘴硬!”
五六杖打下去,周大有如殺豬一般呼喊“招,我招”。
鐘旺撇撇嘴,心道這么怕死,還干這種事,不知道該說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
梁儼呷了口茶,平靜道:“回答我三個問題,如果還敢耍心眼,你就去見閻王吧。”
“第一個問題,幕后主使是誰?”
周大有趴在地上,哭道:“是蒲記南貨的掌柜。”
“第二個問題,那四十個罪奴你弄哪兒去了?”
周大有沉默半晌,回道:“我…給蒲掌柜了,他們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第三個問題,修建瞭望塔的錢你貪了多少。”
“我沒貪多少……就是拿了些米糧傷藥換了幾個散子,那些磚石泥瓦我一分一厘都沒拿。”
鐘旺聞言,氣得上去踹了一腳:“黑心肝的種子,你倒是長了張巧嘴,偷公家的東西換錢,還敢說是拿。”
周大有痛得嚎叫:“不過是些罪奴,哪里需要吃那么多東西,還給傷藥……那些東西本來就不該給他們。”
“什么叫不該!”梁儼怒極。
“本來就是——”周大有痛得面目全非,“將軍就不該讓那些人活著,我這樣是給將軍省米糧。”
“下作東西,東西都進自己腰包了,還敢拿將軍說事。”鐘旺氣得臉皮紫漲,一腳踩在周大有的腰臀傷痕上,“我看將軍最不該的就是把你這個白眼狼帶回來,你就該在那破洞子里喝風餓死。”
周大有聽了這話,面露猙獰:“帶回來?都是一起帶回來,憑什么就給我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憑什么別人都是好差事?”
梁儼聞言,怒極反笑:“監修瞭望塔的差事還不夠好?”
“好什么?”周大有趴在地上捶地,“將軍,您憑什么厚此薄彼,憑什么老花頭不過去山上呆一夜就能有五貫賞錢,憑什么花海月和李螺兒就能當大丫頭,每月有那么多錢和賞賜,而我的女兒卻連鎮將府都進不了,選了那么多人進去享福,為什么不選我女兒?老李頭和老花頭都買了船,我們是一起上島的,我憑什么不能有船,我不過是拿回自己的東西。將軍,都是因為你偏心,都是因為你不公道!”
老花頭和老李頭日日炫耀,他本來以為不過是吹牛皮,當奴婢能得幾個錢。但是那一串串錢和一匹匹布進了花家和李家,他眼瞧著兩人買了船,穿起了好衣裳,日子比自己過得滋潤體面。
那兩個黃毛丫頭才在鎮將府呆了不到一年,那日見了跟財主家的閨女似的,養得油光水滑,還穿著綢子衣裳,可見是在過好日子。
大家都是一起逃難的,憑什么他們兩家過得那么好!
“欲壑難填!”鐘旺聽了這番話,氣得橫眉倒豎,“你個臟心爛肺的,就是見不得別人好,還敢攀扯將軍,氣死我了,你們倆,給我接著打——”
“行了,旺哥,派人去蒲記南貨抓人吧,把他關到牢里讓人細細審問,等事了了,再處置他。”
梁儼走到周大有跟前,睥睨道:“你吞下去的,我會讓你吐出來,如果吐出來的填不上窟窿,就拿你的命填。”
衙役將人拖了下去,梁儼煩躁得捏了捏眉心。
鐘旺見狀,嘆了口氣,道:“凌虛,你沒事吧……這白眼狼該死,你別為這東西傷心。”
凌虛心軟仁義,那狗東西忘恩負義,胡咬攀扯,只怕傷了他的心。
“傷心?”梁儼雙拳緊握,面容冷峻,“他不值得我傷心。”
鐘旺聞言,笑著拍了拍他的肩,直說終于長大了,“那賬你嫂子也給我講了,這狗東西就是看你心善,對人大方,所以敢使勁要米要糧,反正這糧食堆在那里,多點少點瞧不出來,以后咱出手還是摳搜點,免得被人當冤大頭。”
梁儼正色道:“旺哥,我做錯了嗎?”
“沒有沒有,你一點錯沒有。”鐘旺連忙擺手,坐到旁邊,“是他狗東西恩將仇報,吃里扒外。”接著拍了拍青筋凸起的手背,“凌虛,升米恩斗米仇,這人吶就這么個德行,賤得很。”
“是我想當然了,這里不能像我原來那樣管,我真得改改。”
“對啰。”鐘旺點了點頭,“你在那瓊樓玉宇中長大,又才狗大的年紀,才見過幾個人吶,這周大有做的事算個屁,我給你說個更厲害的……”
兩人雖然雞同鴨講,梁儼笑著邊聽八卦邊喝茶,直到蒲掌柜被抓來。
這廝見事情敗露,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那四十個罪奴在哪兒?”
“在我的油坊和船上…做工。”
梁儼獰笑道:“蒲掌柜你真是會做生意啊,拿官中的人做私活。張大有都招了,你只給了一小包扶羅丹露,那茶葉還發霉了,哦,對了,還有五匹細布、十石白米,嘖嘖嘖,你這算盤打得響啊,這么點東西就換了這么多壯勞力。”
蒲掌柜咽了口唾沫,渾身發抖。
“你還教張大有偷糧米傷藥賣,讓人假裝買主低價收購,自己當中間人,好手腕好心機啊。”
蒲掌柜連連磕頭求饒:“我…這…是小的一時昏了頭……”
梁儼充耳不聞,繼續道:“然后等賬目公示,你們就好將張大有推出來當炮仗點了,把我炸個粉身碎骨,嘖嘖嘖,想捏我的錯處何必這么麻煩,我光想想都累得慌。說吧,這么大的攤子,你還有哪些好同伴,說出來讓他們替你分擔點板子,不然明兒銀河街的胡掌柜又要多樁大生意。”
蒲掌柜聞聲抬起頭,看著滿眼寒意的少年,牙齒發顫。
那胡掌柜是賣棺材的。
第100章 真心 他已經有一只軟乎乎的笨蛋鳳凰了……
冬日風寒, 沈鳳翥在床上歪了大半日,吃過午飯才裹得毛茸茸的出了屋子,去園子里喂應憐應愛。
看著樹下的茅草屋, 沈鳳翥淡淡一笑。
凌虛的心最軟,嘴上說著讓孔雀自生自滅, 結果還不是讓人修了避風雪的獸屋。
不過在園里逗留一會兒,就有幾撥小丫頭來亭子里看炭盆的火。他見小丫頭們在亭外探頭探腦,流連忘返,一看就是想看多瞧瞧孔雀白鶴, 便讓她們到亭子里來邊烤火邊看。
不一會兒瑞葉來了, 見她神色慌張,說有事讓他定奪。
沈鳳翥眉梢微挑,瑞葉做事很是穩妥, 大事小情都拿得起,今日倒是難得慌張。
“怎么了?”
瑞葉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事情說了。
原來是蒲掌柜將同謀的人都供了出來,梁儼當即就派人去將那些人抓了起來, 周大有媳婦和兒子在鎮將府門口哭,那些犯事的家屬去官署求情無果便求到了鎮將府門口,那些人里面有給府里供貨的, 跟瑞葉常打照面, 想讓瑞葉幫著求情。
扯上了官司案子, 便不是小事, 瑞葉又懂避險, 便來請公子示下。
沈鳳翥點頭道:“你做得很對,這事兒你別管,把他們轟走就是了。”
瑞葉又道:“奴婢派人去官署問了,周大有和那些大掌柜全招了, 聽口風,將軍的意思是要寫告示,將這丑事公之于眾,再打板子吃牢飯。那些人大多有些年紀,一頓板子下去,只怕懸,所以那些家屬都來喊冤了。”
沈鳳翥冷笑道:“喊冤?瑞葉,讓門房拿棍子,不走的就拿棍子打,不準他們在門口喧鬧,散播謠言,壞了將軍的名聲。”
瑞葉嘆道:“這我也想到了,早讓門房拿了棍子,可那些人死賴著不走。”
“罷了。瑞葉,如今天涼了,上門拜訪的人肯定多,那門口積灰積土的,你也該讓人灑灑水,洗洗地,否則客人上門瞧見了,不成體統。”
“門口每日都有人……”瑞葉聞言正欲解釋,見沈鳳翥面若沉水,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奴婢知道了,馬上派人去灑水打掃。”
小丫頭們在旁邊聽到同鄉的周叔竟干出這種事,面面相覷,一時不敢出言。
“周叔怎么能干這種事!”李螺兒氣不過,一邊抹淚一邊罵,“大壞人,大壞人。”
小丫頭們都點點頭,七嘴八舌地罵起來,有幾個也偷偷抹淚。
沈鳳翥見她們義憤填膺,小臉氣鼓鼓的,像應憐應愛毛乎乎的小肚子。
一個杏眼丫頭氣道:“我娘給我說過,將軍給做工辦事的家屬都給了過冬的柴米,周叔家兒子參軍負傷,將軍還多給了柴米。將軍事事想著咱們,周叔怎么對得起他!”
“就是,將軍人多好啊,今天遇著這事肯定生氣傷心。”
“可不是,周叔太沒良心了,定要打他一百大板才好。”
“打他一百大板又如何,將軍還不是會難過。”
“那怎么辦,海月姐姐,等將軍回來你可得給他煮個降火安神的茶,別氣壞了身子。”
“就是就是,海月姐,我娘夏天挖了蒲公英,那個煎水最清火,等會兒我讓門口的趙哥給我娘捎個口信,讓她送些來。”
“蒲公英水多苦啊,要不給將軍備些蜜果子,吃點甜的就不傷心了。”
……
沈鳳翥看著小丫頭們熱火朝天地說著如何讓將軍開心,臉上陰霾漸漸消散,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凌虛,你的真心確實換來了真心。
晚上,梁儼回到鎮將府,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沈鳳翥。
海月和螺兒也在旁邊聽著,聽完之后又驚又氣,她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是因為周叔嫉妒她們兩家過得好才做出了這等忘恩無義的事。
梁儼見兩個丫頭低著頭,偷偷抹眼淚,忙說不關她們的事,別因此傷心自責。
海月擦干凈眼淚,吸了吸鼻子,道:“將軍……我跟螺兒不該拿那么多月錢和賞賜,要不然我們就……”
“傻姑娘誒,錢是你們該拿的。他只看到你們拿錢,沒看到你們做事。”梁儼笑著打斷海月,“再說是我給錢,不是他給錢,聽我的,放心大膽地拿!”
梁儼又道:“對了,以后有這等嫉妒小氣的,你們別理,讓他們嫉妒去。”
兩人聽了連連點頭,海月跑著去茶房把溫在小爐子上的蒲公英茶端了過來。
梁儼嘗了一口,苦得眼皮發顫,沈鳳翥見狀,忍不住掩唇偷笑。
“海月啊,今日這茶味道…不錯,但下次還是給我煎青霧茶吧,你那個煎得最好,我喜歡那個。”
海月聽了,忙說明晚會準備青霧茶。
沈鳳翥再也忍不住,笑得肩膀輕抖,讓兩個丫頭回房睡覺。
“你笑什么?”梁儼見愛人眉眼彎彎,不明所以。
沈鳳翥端起茶碗啄了一口,確實苦澀,又送到梁儼唇邊,梁儼低頭看了一眼茶湯,下意識往后仰了仰。
“凌虛,這茶清火寧神,對身體好,喝了吧。”
算了,老婆親手喂,就算是毒藥也得喝!
梁儼深吸一口氣,就著沈鳳翥的手把那一碗苦茶悶了。
沈鳳翥喂完水,主動坐到梁儼腿上,環住他的脖頸,梁儼有些受寵若驚,“今天這么乖?”
“……凌虛,你千萬別為那些人傷心動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怕我傷心啊?”梁儼用鼻子蹭了蹭雪腮,被老婆心疼的感覺真好~
沈鳳翥點了下頭,“你不是心狠意狠之人,今日嚴懲他們,心里…別過不去……”
梁儼見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滿了疼惜擔心,抿唇淺笑:“寶貝,我沒過意不去,他們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我雖然心寒,但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周大有這事算是老天給我敲了警鐘,我確實得改改管理模式,要因地制宜,不能脫離現實。”
沈鳳翥松了口氣,“那就好。”說著松開了手臂,離開了梁儼的大腿。
“你這臉變得也太快了吧?”梁儼將人拉住,有些后悔,“這就不哄我了?”
沈鳳翥聞聲柔順地坐回腿上,湊到梁儼耳邊吹了口氣,“傻子,我今日還沒上藥膏,你是想我坐腿上哄你,還是幫我上藥?”
梁儼心下一熱,“那…那還是給你上藥吧。”
沈鳳翥從腿上下來,附身舔了舔薄薄的紅唇,伸手摸了摸凸出的喉結,“去洗手。”
“好。”梁儼被親得五迷三道,暈暈乎乎地就走向了盥盆。
洗完手,拿著潤手的膏子走到床邊,鳳卿現在每晚會幫他抹手。
沈鳳翥打開蓋子,挖出一大塊白膩膩的油膏,細細涂抹按摩,眉頭緊蹙,“傻乎乎的,這么冷的天兒,出門前也不知道抹點油,手都皴了。”
梁儼笑笑,也不說話,只靜靜看他抹手,聽他念叨。
等抹完手,就是梁儼的飽眼福時間,馮太醫知道他的德行,特意囑咐了他不能亂來,否則那藥膏就沒用了,為了老婆的身體,他只能看看解饞不能碰。
黏黏糊糊上了藥,不知是花草香氣提神,還是白日之事亂心,梁儼抱著他的專屬美人抱枕失眠了。
下午,蒲掌柜說了大大小小十多個人。
那些人里面有給鎮將府供日用的,有年節送禮走動的,有三不五時就請他赴宴的,有他受傷后送珍貴藥材的,有與他稱兄道弟的……
雖然知道他們與自己交往帶著目的,但他不介意,人與人之間有來有往,利益交換再正常不過。
但他們演得太好了,演得他都信了。
鳳卿說得對,他以前運氣太好了,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真心,他就是個大傻子。
垂眸看了一眼恬靜的睡顏。
鳳卿,只有你對我的心是真的嗎?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臘月初五。
梁儼雷打不動卯正起床,開啟忙碌的一天。
因為出了周大有之案,他心有余悸,打算把他上任以來的所有賬目全部拿出來重看,本來到了年底就忙,這下忙上加忙。
他是崔弦的門生,北地十六家的人怎會放過他,還是小心為妙。
“凌虛~”
梁儼正在穿衣,腰上突然多了一雙手,來不及系腰帶,敞著衣袍坐在床沿,“怎么起來了,快躺下,別著涼了。”說著就把人往下按。
沈鳳翥環住勁痩的腰,湊到他耳邊:“今天是你十七歲的生辰,我要做第一個祝賀的人。凌虛,愿你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壽,如松柏之茂,日日好日,時時好時。”
梁儼聞言粲然一笑,側臉親了一口白皙臉頰,“謝謝。”
兩人親昵一陣,沈鳳翥說知道他忙,但今日必須早些回來,好給他賀生辰。
梁儼笑笑,說身上還有孝期,不用大辦,家里人吃頓飯就好。
沈鳳翥鼓了鼓腮,無奈道:“你這人…罷了,我給你備了賀禮,你先看看喜不喜歡,若不喜歡,我白日再給你準備。”
說著翻身下床,從屜子里翻出一個卷軸。
梁儼展開一看,是一幅畫,畫的是白云碧霄,綿延河山,天地之間有一雙龍鳳相伴遨游。
“喜歡嗎?”沈鳳翥柔聲詢問。
凌虛對金玉之物視若無物,他手里的錢也都是凌虛給他的,他不知道自己能給凌虛什么。
“這畫你什么時候開始準備的?”
“一個月前,怎么了?是不是準備時間太短,畫得很粗糙,你不喜歡的話我……”
梁儼鼻下一酸,“你每天要畫多久啊?”
他想起他們初到幽州,鳳卿為了家中生計,日夜作畫,何冬娘給他說了,鳳卿的腰現在經常酸疼就是當時伏案作畫太久,留下了病根。
沈鳳翥笑笑,道:“沒多久,一日就畫兩刻鐘,很快的。你喜不喜歡嘛~”
梁儼重重點了下頭,“我當然喜歡,鳳卿,你忘了嗎,嫂嫂說過腰細容易擰著或者扭傷,你腰又有舊疾,長時間伏案對腰不好。這禮物很好我很喜歡,但我最想要的禮物是你好好的,無病無痛。”
聞言,沈鳳翥臉上一紅,垂下纖長眼睫,點了下頭。
梁儼見他害羞,親了親泛著香氣的發頂,“乖,接著睡吧,我會早點回來。”說罷把沈鳳翥按回了床上,掖緊了被子。
吃早飯時,梁儼問兩個丫頭沈鳳翥每日在案前畫多長時間。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面露難色。
“公子不讓我們說……”海月小聲道。
梁儼循循善誘:“今天我生辰誒,你倆就告訴我吧,就當是你倆送我的禮物,我不會告訴公子的,這是我們仨之間的秘密。”
兩人又對視一眼,小聲說公子除了吃飯其余時間都在畫畫,畫得實在累了就去喂孔雀,喂了又回來接著畫,直到他回來才會停筆。
梁儼嘆了口氣,一口悶掉了碗底的粥。
他就知道,那樣細膩的筆觸怎么可能每天只花兩刻鐘。
他已經有一只軟乎乎的笨蛋鳳凰抱在懷里了,哪里還需要紙上的鳳凰。
笨蛋鳳凰就會讓他心疼!
“海月螺兒,以后公子畫畫,畫一會兒就讓出屋子走走,或者給他端杯茶,讓他吃塊點心。公子喜歡畫畫,但腰不好,不能長時間彎著,否則會疼,你們可得幫我盯著哦~”
兩人不知道沈鳳翥腰不好,聽了這話,連忙點頭,把梁儼的吩咐記在了心里。
梁儼今天生日,又一早收到了愛人的祝福和禮物,一整天都笑吟吟的,看東西的速度也飛快,終于在天黑之前趕回了家。
進了小院,便見院里堆滿了東西,有成袋的糧食,有曬干的海物,有泡著水的鮮魚鮮蝦,有針腳不那么細密的衣物……
大大小小的東西上要么纏著紅布紅繩,要么貼著紅色的壽字。
“你回來了——”
沈鳳翥披著雪白的兔毛披風一直站在廊下等他。
“這些是?”
沈鳳翥走近,摸著他的心口,感受急促的心跳,“這些是你的真心換來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