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阿儼 是沈鳳翥的特權
梁儼看著滿地的賀禮, 眼眶發熱。
這些禮物的主人是隨他上島的漁民,府里做事的丫頭婆子,安濟堂的學生, 東西二村的村民……
沈鳳翥見他眼圈紅紅的,覺得十分可愛:“開心嗎?”
梁儼重重點頭, 又聽沈鳳翥說道,“凌虛…我給你說件事,就是白日他們來送禮,有些送禮的人家離鎮將府又遠…就是……我就自己做主, 就是……”
“寶貝, 想說什么就說吧!绷簝皩⑶邲龅男∈治孀,“什么時候我們倆之間這么生分了?”
沈鳳翥鼓了鼓腮,小聲道:“凌虛, 這些賀禮雖然微薄,但君子不以禮菲而廢禮,我…看他們大多貧寒, 便自作主張中午擺了宴席,又給了賞賜,花了…不少錢…你要是覺得不合適, 我以后絕不會……”
“夫人, 你做得很好!绷簝袄鹦∈钟H了一口手背, “是不是我平日太摳搜, 讓你覺得我是只鐵公雞?”
“沒有, 就是……我也是瑞葉剛才給我盤賬,我才發現真的花了很多錢……我改不掉以前賞人的習慣,行事有些鋪張奢靡!鄙蝤P翥臉頰微紅,“你會不會嫌我很……”
梁儼無奈一笑:“哎喲, 寶貝,你怎么還自責上了,你這是在給我做面子,真的做得很好!
沈鳳翥垂下眼睫,搖了搖頭,“你平日簡樸,對衣食不在意,而我喜好奢華,你會不會覺得我…就是我其實很不會過日子,大手大腳的,又喜歡自己拿主意,沒有跟你商量,壞了規矩,越俎代庖……”
“小傻子,你這腦袋瓜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绷簝懊嗣㈤_來的柔順墨發,“每個人都有自己喜好,你不用遷就我,你過得舒適自在就好。過日子窮有窮的活法,富有富的過法,我們最開始到幽州時囊中羞澀,不也活下來了?再說賺錢不就是花的嘛,現在家里有余錢,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完了我再賺,但是你相信我,你花錢的速度趕不上我賺錢的速度,你放心大膽地花,不用跟我商量!
沈鳳翥抱住梁儼的腰:“今日明明是你的生辰,怎么倒成了你哄我開心!
“讓你開心是我每天都要做的事!绷簝罢贡蹖⑷司o緊扣在懷里,鼻尖輕碰香氣裊裊的發頂,“你開心我就開心。寶貝,我向來不守什么禮法規矩,你掛嘴邊的那些夫為妻綱,什么規矩禮教,通通都忘了吧,我們之間不許再提這些。”
“?可我是你的夫人,夫尊妻卑,這是人倫綱常!鄙蝤P翥心下大驚,平素在屋里子拿喬使性子,不過是個情趣,尊卑禮教不可廢,“凌虛,你是皇室血脈,又有官身,我怎么能……”
梁儼松開手臂,扶住瘦削的肩膀,正色道:“沈鳳翥,我愛你,你也愛我,我們之間是平等的,沒有尊卑!
“可是……”
“沒什么可是。”梁儼低頭在沁涼的嘴唇上落下一吻,“寶貝,你喜歡的是梁儼,不是廣陵王,不是碧瀾鎮鎮將,只是我,只是梁儼!
“凌虛……”
“對了,寶貝,你可以只叫我梁儼嗎,我不喜歡你喊我凌虛!
梁儼嘆了口氣,他本以為自己不介意一個稱呼。
其實還是介意,從心底生出來的介意。
他是梁儼,不是廣陵王,不是什么凌虛。
“直呼姓名,這也……”
這也太無禮了,沈鳳翥如是想,“你我同輩,又是同歲,我雖然比你大三個月,但是直呼其名還是……”
“不管,反正你以后只許喊我的名,大名小名隨便喊,就是不許再喊表字!苯K于找到個由頭可以讓愛人不懷疑,又順理成章地改稱呼。
“那…我喚你阿儼如何?”沈鳳翥手指蜷縮,臉上微紅。
梁儼挑眉笑道:“很好,正好沒人這么喊過我,這是你我之間的專屬昵稱,拉鉤,以后不許喊錯了~”說罷,伸出小指。
在玉京所有人都稱呼他廣陵王殿下,親近之人喊七郎。
阿儼,是沈鳳翥的特權。
沈鳳翥勾住小指,點了點頭,嘴角微彎,都十七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
梁儼重新抱住愛人,“好,就從稱呼開始,從今以后不許再說什么尊卑,若你再說這些,再與我生分,我…我便,我便……”
“你便如何?”沈鳳翥摳了摳他腰間蹀躞,微微踮腳親了一口滑動的喉結,“要罰我么?”
“對,罰你,就罰你親我一個時辰!”梁儼被親得心癢,在腰間摩挲的手往下滑,“寶貝,你剛才就提了,不過念你是初犯,這次只罰你一刻鐘!
沈鳳翥低頭瞥了一眼,伸手拍掉作亂的手,“先去吃飯吧,廚房在烤羊,應該快烤好了。”
說著,踮腳湊到梁儼耳邊輕笑,“阿儼,夜里再罰我好不好?”
梁儼被勾得喉頭生煙,當晚就把這只惹火鳳凰扒干凈,拆吃入腹。
看著滿臉潮紅,眼神迷離的小鳳凰,剛下班的小梁儼又開始自愿加班。
冬去春來,梁儼升任兵馬使的任職告身來了,同時來的還有去渤海前線的調令。
七日后先帶兵去綠波鎮與其他人匯合,再齊發渤海。
梁儼看著告身,嘴角勾笑,心道崔弦雖然把他當劍使,但該給的卻是一點都不含糊。
“凌虛,讓洪文守在島上吧,我還是想去渤海前線!辩娡犃簝坝肿屗卦趰u上,耷拉著一張臉,“俺還想著給你嫂子掙個誥命當當嘞!
梁儼笑道:“你們夫妻還真是好玩,都來找我,一個說要去,一個說不準去,我聽誰的?”
鐘旺拍著胸脯朗聲道:“當然是聽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梁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們夫妻與文哥商量吧,你與文哥必須選一人留下來代行鎮將之職,不然我不放心!
“好吧好吧,我今晚跟你嫂子去找阿文商議,明日給你答復。”
去歲,渤海國皇帝病危不能言語,太子暴斃,三皇子手中有傳位詔書,四皇子說是假詔,兩方爭權,三皇子便以儲君身份向宗主國大燕求助,出手鏟除四皇子黨。
燕帝隔岸觀火,如今才派兵給三皇子,不過也是黃雀在后。
等他們到了渤海,多半是先殺四皇子黨,再殺三皇子黨,殺凈渤;首,將渤海國該作渤海州。
不用想,到時候必然是血流成河,生靈涂炭。
才安寧不到半載,就又要動刀兵。
和平,從來都是奢望,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原來那個世界。
去軍營宣布完出征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憂,又去了安濟堂,讓少年們回家告訴家人消息,休息幾日,收拾行囊,然后準備隨他出征。
少年們一聽是出遠門,還是去渤海國,個個面露興奮。
梁儼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果真還是半大少年,全然不懂離別之苦。
這幾日軍中府中皆忙,因要遠行,瑞葉讓府中的丫頭婆子都加緊做路上吃的干糧,幫著馮太醫裁剪白紗條,磨制藥粉。
沈鳳翥讓海月螺兒去幫著去磨藥粉,他自己收拾兩人的行裝,“也不知道要在渤海呆多久,夏日穿的必然要帶,阿儼,今年冬天能回來嗎,要不我把兔毛披風也帶上……”
梁儼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還是說了出來:“鳳兒,我…你留在家里吧”
折披風的手一頓,“你這話什么意思?”
“海上顛簸,到了渤海,騎馬步行,你……身子弱,受不住,還是留在家里修養吧,你別擔心我,我會帶上孟寶昌,他經驗老到,而且這次領兵的還是魏節度使麾下的大將,你放心吧。”
沈鳳翥聞言不語,放下披風,坐到床上垂首。
梁儼知道他的心,他想幫自己,想陪著自己。
半晌,沈鳳翥才悶聲道:“我知道了,我等你回來!
梁儼趕忙過去從背后將人抱住,隔衣親了一口鎖骨,,“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沒生你的氣。”沈鳳翥握住腰間的手,他沒生愛人的氣,他是氣自己。
這副病弱之軀,任誰看來都是累贅,阿儼不帶他去渤海是正確的選擇。
都是他的錯,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他要強壯起來,再苦再難都要學會騎馬,縱然不能像父兄那般勇武,在戰場上助阿儼一臂之力,只要能陪著阿儼,不成為阿儼的拖累,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寶貝,你千萬別胡思亂想!绷簝氨е溯p輕搖晃,聲音輕柔,“你有將帥之才,當領兵大將都可以,我絕對沒有嫌你身子病弱,我就是不想讓你受苦,而且家里還有小孩,需要你寸步不離地照顧……”
小鳳凰最敏感,得好好哄哄。
沈鳳翥聽了一車軟話,笑出聲:“你這人,連希音那樣嫻靜的性子現在都日日去那海邊玩,更不要說九郎他們,哪里還需要我照顧?”
開春之后,三座瞭望塔投入使用,梁儼選了月牙山瞭望塔旁的海灘,開辟成婦女專用的游玩之地,還搭了換衣裳的小木屋,瞭望塔上和外面都派了健婦壯婆看守,若有想無禮偷窺的淫賊,立即扭送到官署打一百杖,重刑之下自然沒有登徒子敢以身犯險。
現在那里已經成了島上婦女閑暇時的休閑勝地,游水戲水,熱鬧非常。
梁儼咬了一口柔軟耳垂,佯裝兇惡道:“好個始亂終棄的鳳凰,我們倆的孩子還不滿周歲,你就不想養了?”
沈鳳翥被咬得輕哼,嗔道:“呸,又裝瘋!
“負心漢,應憐應愛那么可愛,你不要它們了?”
沈鳳翥聞言羞惱,這人渾說些什么。
知道他又在逗弄自己,也不上他的當,笑道:“都說了那是我跟別人生的野種,你那么上心干嘛?”
梁儼見愛人也起了玩笑心思,湊到微紅的耳邊噴灑熱氣:“什么野種,分明是我的種,除了我,誰還在你體內留過種?應憐應愛就是我們初次歡好后生的,你忘了?”
沈鳳翥聽他又開始大白天說葷話,一把將人推開,說給他收拾行李。
梁儼見他低頭害羞,沒了生悶氣的苗頭,便放過了他,慢悠悠湊到身邊一起疊衣裳。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出征前夜。
貼身行囊早已備好,整整齊齊地放在小榻上,房內只留了一盞燈,兩人靜靜坐在床沿。
“明日你便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很快的,我很快就會回來。”十指緊扣,梁儼感到對方越摳越緊的手指,側臉一看,愛人低垂著眼睫,纖長的眼睫在白皙的眼底留下一片陰影,脆弱美麗。
“刀槍無眼,你要千萬小心,還要記得要多吃飯,肉脯和蜜餞我包在青布里了,那是是單給你備的,就別分給弟兄們了……”
梁儼靜靜聽著愛人的叮囑。
沈鳳翥事無巨細說了許久,等到燈花爆了兩回才停下來,他抿了抿唇,緩緩將頭放到梁儼肩上,“阿儼,記得想我!
說罷,冰涼的手指摸上溫熱的脖頸,四唇相貼,呼吸紊亂。
梁儼感到自己的衣襟被扯開,眉毛一挑。
鳳兒在主動求歡。
離別在即,本就滿腹眷戀,愛欲一觸即燃。
三兩下剝掉兩人的衣服,抱著愛人翻身上床,附身在那布滿淚痕的臉上落下細密的吻。
“啊——”
好疼,疼得他肝顫。
梁儼聞聲停下,輕輕吻去咸澀的淚珠。
“阿儼,我會想你的。”
“鳳卿,我會每天想你。”
好疼。
可他還想再疼一點。
讓這種疼痛烙印在身體里,在阿儼不在的日子里思念回味。
第102章 火樹 阿儼,你給我種的花,我看到了……
碧瀾島鎮將府
螺兒躊躇半晌, 勸道:“公子,歇幾日吧,反反復復上藥, 手都傷得不成樣子了!
自從初春將軍去了渤海國,公子就魔怔了似的, 逼著自己一日三頓吃不喜歡的肉食,吃得幾次反胃嘔吐,現在也不睡到日上三竿,最多睡到辰時就會起, 然后就去找大小姐學騎馬。
公子力氣小, 要使勁全身力氣才能駕住一匹小馬,第一天去騎馬從馬上摔下來,手心也勒出了血, 把她們嚇個半死。
“公子……二小姐給你做的皮手套,還是戴上吧,您的手傷成那樣, 將軍回來見了會心疼的!焙T略谂赃吙粗救崮酃鉂嵉氖中膫劾劾,心疼不已。
“不用,我的水囊備好沒?”
海月慌忙去茶房拿了兩個水囊來:“公子, 這扶羅丹露我一早煮了晾溫了, 中午送飯時我會給您帶新鮮的茶, 千萬別喝生水, 像上次那樣腹痛不是鬧著玩的!
沈鳳翥笑道:“你這丫頭怎么跟阿儼一樣, 年紀不大,囑咐我倒是一整套!
“我是將軍撿回來的,自然像將軍!焙T乱槐菊浀卣f,“將軍走前給我倆說了, 要好好照顧公子!闭f著將水囊、扇子、汗巾等物包到包袱里,遞給螺兒。
她在府里準備東西、看屋子,等公子回來就有熱水熱茶用,螺兒跟公子出門,隨身伺候。
沈鳳翥見螺兒背好了包袱,點了點頭,兩人便出了門。
“公子,今日大小姐要先帶二小姐和三小姐去游水,咱們這么早出門做甚?”
“我知道。”沈鳳翥笑著看向李螺兒,“今日我們先去月牙山。”
“去那兒做甚,怪遠的!
“丫頭,你嘴巴嚴實些,等辦完事給你買點心吃!
“好哇好哇。”螺兒聽到有點心吃,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
沈鳳翥嘴角微彎,這丫頭聽話忠心,最重要的是十分機靈,膽子大,口齒也伶俐,只做個侍奉茶水的丫頭著實可惜,如今身邊沒什么稱心的人,雖說讓丫頭在外面拋頭露面有失體面,但也沒辦法了。
兩人來到私庫,螺兒見到那地下工坊和倉庫,驚得下巴都掉了。
“公子,這,這——”
沈鳳翥讓兩個管事過來見過螺兒,對那兩個管事說從今以后,私庫大量進出貨物時他會派螺兒姑娘過來盯著,賬目也由她先過目。
兩個管事對視一眼,連忙向螺兒作揖。
這位沈公子雖然年輕,行事手腕卻是極為狠辣嚴厲,那賬目就算只出了米粒大的差漏,他也能給挑出來,打不了一點馬虎眼。
他倆吃過虧受過罰,見識過公子的手段,他調教出來的人只怕也是狠角色,萬萬不可怠慢輕視。
沈鳳翥點了點頭,帶著螺兒出了庫,“走,我們去接玄真一起去校場。”
螺兒憂心忡忡道:“公子,我不行,這么多錢和東西,我哪里能管下來,要不讓海月和秦管事來吧!
這兩月,公子每晚回來會親自教她們認字算賬,雜事都讓其他丫頭頂了。
“海月我自有安排!鄙蝤P翥摸了摸團起的小發髻,“你很聰明,不然瑞葉也不會讓你來服侍我。那些字和算法我都教給你了,你學得又快又好,哪里會管不下來?再說那些賬目我也會定期過目,你不過是先替我過一遍,我好省些心。”
“可我……我真的能行嗎?”螺兒哭喪著臉,心里打鼓。
沈鳳翥看著遼闊海面,失神片刻才道:“螺兒,你能行。我天生不足,從前家里人怕我死了,什么都不許我做,騎馬更是奢望,你如今也瞧見了,我能騎馬,雖然騎得不好,但只要慢慢練習,我的騎術一定會越來越好,也許五年之后我能比玄真都騎得好!
阿儼說他是能翱翔九天的鳳凰,他也想陪著阿儼遨游天地之間。
螺兒聞言,回憶了一下被顛得七葷八素,臉色慘白的公子,又回憶了一下行如疾風迅雷、英姿颯爽的大小姐,覺得五年可能不夠。
她想著公子每日事多,自己若幫著分擔一些,公子就能少操心些,“好!那我就先幫公子看著!
沈鳳翥見她捏緊小拳頭,一副慷慨就義的貞烈模樣,不禁抿唇一笑。
“不過我笨得很,若出了差錯,公子可別怪我……”
沈鳳翥見她變臉如翻書,不禁笑出聲:“不怪不怪,走,咱們去吃豆沙團子!
“好呀好呀,正好月牙山瞭望塔旁邊全是小攤子,咱們去接大小姐,正好可以吃新鮮的。”螺兒聞言喜得一蹦一跳,“公子,還有油炸糕、豆粉糍粑、紫蘇飲子、玉容湯……”
“好,都給你買。”
兩人沿著海邊漫步,海風溫暖,倒也愜意。
“哇,公子快看那邊,好美呀——”螺兒指著遠處一片如焰花樹。
“那咱們去瞧瞧吧!
兩人走近,見有幾個孩童正在樹下被一個老者訓斥打手板。
“錢伯——”
老者見是鄰居家的大閨女,喜笑顏開。
這閨女在將軍府做事,還是貼身服侍的大丫頭,連軍營官署都進得去,頗有體面,銀錢賞賜也多,就是這閨女給家里買了房舍,李家才與他成了鄰居。
錢伯寒暄一陣,才知道跟螺兒一道的是將軍表兄,慌忙行禮問安。
螺兒見那幾個孩子被打得眼淚汪汪,不忍道:“錢伯,好端端的你罵這些小子做甚?”
“這些頑童,給他們說過幾次了,這花兒摘不得,皮猴子愣是不聽,再不打,非得把這花兒薅禿嘍!卞X伯氣呼呼地說,“這是將軍給的樹苗,番邦來的珍奇品種,昂貴得緊,我辛辛苦苦栽培了一年才開了花,這些皮猴子忒煩,桃花山下的摘得差不多了,又盯上月牙山的了。”
他眼珠子轉了一圈,對沈鳳翥說道:“公子把這幾個皮猴子抓到牢里去關幾日,看他們還敢不敢上樹摘花!”
幾個孩子聽了哇哇大哭,連說不敢了,求沈鳳翥不要把他們關到牢里去。
沈鳳翥聽是梁儼讓種的,又見錢伯給他使眼色,便佯裝兇狠訓誡了幾句。
等孩子們哭哭啼啼走了,沈鳳翥站在樹下賞花。
“老伯,這花叫什么名字?”沈鳳翥撿起地上的一朵落花把玩。
錢伯忙回道:“此樹名鳳凰木,將軍說這樹咱大燕沒有,是海外來的稀奇品種,這名兒取得忒大,我種的時候還怕開出的花不好看,沒想到花如其名,這名字倒真取得不孬。”
沈鳳翥聞言一愣,看著手中的花,半晌才喃喃道:“葉若飛凰羽,花若丹鳳冠,當真是鳳凰木!
錢伯看著自己的杰作,自豪道:“將軍說這樹跟鳳凰一樣珍貴難養,還怕養不活,不過有我老錢在,哪里有養不活的花樹,將軍就愛瞎操心。”
“錢伯真是厲害,這么難養的樹都養出來了!甭輧涸谂赃呚Q大拇指,“這島上也就您有這手藝!
錢伯被捧得腰桿子硬挺,愈發驕傲,道:“將軍走前還單獨找過我,說這花跟鳳凰一樣嬌貴,十分難養,若開了花一定要精心照料。小人家家的,不過養了幾只孔雀,就說自己養過鳳凰,再說這花哪里就十分嬌氣難養了,我看好養得很!
螺兒問道:“錢伯,這花開到幾月?”
“將軍說夏末就謝了結果,可惜了,將軍那樣喜歡這些鳳凰木,如今卻去了渤海國,只怕今年的花他是沒緣分嘍!
沈鳳翥看著一片紅花,心池蕩漾,“將軍…什么時候讓你種的鳳凰木,在哪些地方種了?”
“海邊空地都種了。”老錢摸著下巴,仔細回想,“就是去年海盜偷襲前,將軍說他家人喜歡賞花,但身體嬌弱,不便上山,就讓我在平地種些好看的。我平日瞧著也是,除了那位女公子,剩下兩位小姐確實嬌柔,山路難走,還是在平地賞花好呀!
老錢一拍腦門,對螺兒說道:“閨女,你回去務必給那兩位小姐說說,有空去桃花山那邊瞧瞧,那邊有兩棵鳳凰木開的是藍紫花兒,現在被摘得只剩樹頂了,再不去看就真沒了!
“錢伯,你不早說。”
“這不每天忙著罵偷花賊嘛,將軍又不在,我給忙忘了!
“公子,你走那么快做甚——”螺兒見沈鳳翥疾步,慌忙辭別錢伯,跟了上去,“咱們不是去接大小姐嗎,怎么往這邊走?”
“先去桃花山。”
“去桃花山做甚?”
“看花!
午時,海月帶著個婆子,提了兩個大食盒到了校場,見沈鳳翥還在馬上,心中擔憂。
海月走到螺兒身邊,拍了她背后一掌:“都騎了大半日了,你怎么不勸公子歇息?”
螺兒專心致志地扒拉著紫色花枝,“公子才騎兩刻鐘,你別擔心呀!
海月瞥了一眼艷麗花朵,問:“你們先去賞花了?”
“對啊,好看吧~”
“賞花好,比騎馬好,以后你多引著公子去賞花吧!焙T滤闪丝跉,坐下幫忙擺弄花枝“怎么這些花破破爛爛的,還沾著泥?”
“嗐,公子不肯摘樹上的,就撿了地上的落花。公子讓你等會兒把這些拿回去,修剪了放琉璃瓶里養著!
又等了片刻,海月怕菜涼透了,連忙去請沈鳳翥和梁玄真下馬吃飯。
沈鳳翥看著艷麗紫花,嚼著不喜歡的肉。
阿儼,你給我種的花我看到了。
與此同時,渤海國內,大燕兵將也在吃飯。
“他娘的,渤海出好米,怎么這里的腌菜如此難吃,咸死人作數!”鐘旺吃了一口渤海腌菜,刨了一大口飯才咽下去。
崔璟也被齁住,狠狠喝了一口湯。
“凌虛,你不覺得咸?”鐘旺見梁儼面帶微笑吃著飯,心道你小子舌頭是木頭做的不成?
梁儼喜滋滋吃著伴著肉碎的米飯,那肉碎是肉脯撕成的碎屑。
哥有老婆,誰跟你們一樣啊~
“你小子美什么呢?”鐘旺覺得這小子有貓膩,往他碗里瞥了一眼,“你小子吃獨食。∧阃肜锏募t絲絲是什么,還不從實招來?”
梁儼被抓包,身軀一僵,尷尬笑道:“家里給我備的肉鋪,別打這肉脯的主意啊,干果點心都分給你們了,這是單給我備的。”
鳳卿給他備了一大包,每天想鳳卿的時候就吃一點,不過渤海國伙食太難吃,只能拿肉脯拌飯吃。
鐘旺耷拉著眉毛,痛心疾首道:“你家三個妹子也太貼心了,你嫂子愣是連個燒餅都沒給我帶。”
梁儼輕聲笑道:“嫂子不是忙嘛~”
哥的老婆溫柔體貼又疼人,人比人,爽死人!
崔璟猛地放下飯碗,“煩死了,什么時候回大燕啊,我他娘的吃這渤海菜都要吃吐了,以后誰他娘我都不護著,我只護著伙夫和頗黎!”
那日敵軍準備偷襲軍隊糧草,伙夫正在搬東西,發現敵情,結果命喪敵手,荔非頗黎作為跳蕩兵,進攻時手臂受了傷,如今在修養,現在做飯的是他們抓的渤海百姓。
鐘旺道:“就是,都攻下了,那些皇族逃了便逃了唄,非得把人趕盡殺絕!
梁儼咽下美味的肉碎拌飯,道:“這不是陛下怕春風吹又生嘛,看這意思,這渤海新州的刺史和長史在路上,等他們到了,我們應該就能回去了。”
鐘旺道:“只怕還早哦~他們到了就得收拾爛攤子,收拾爛攤子,我們就得出力鎮壓,起碼還有個一年半載哦。不過也好,咱們這次立了大功,別的不說,凌虛、玉光、入泉,你們三個要竄上天嘍~”
梁儼笑道:“竄上天,不至于吧?”
鐘旺笑道:“怎么不至于?我瞧那鎮北軍也就那樣,節度使派的那個誰,魏久,嘖嘖嘖,又聳又蠢,分析個軍情,只會說個對,剩下全是你們在說,還有那段曉,只會接那魏九的口水,半個屁都不敢放。好在有玉光這張嘴,誰都不慣著,不然吶,這城你就慢慢攻吧,攻到冬天都打不下來。”
眾人聞言皆笑,崔璟勾唇冷笑:“渤海國力孱弱,明擺著立功的機會。魏慶想讓兒子立功無可厚非,但他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屁都不會,手下還盡捧他的臭腳,我呸!”
這時崔璇笑吟吟地進了屋,問他們在說什么,這么高興。
梁儼笑道:“旺哥說你英勇有謀,要竄上天!
崔璇笑笑,坐下來吃飯,舉止優雅,頗有風范。
鐘旺看著嘆了口氣,道:“若不是我家女兒太小,我都想把女兒嫁給入泉了。”
世家出身,能文能武,模樣性子都是一等一,當真是乘龍快婿。
眾人聞言又笑作一團,鐘蓁小朋友才九歲,老父親就操心起她的終身大事了。
崔璟笑道:“旺哥,你怎么不選我?”
鐘旺撇嘴,心道誰受得住你那少爺脾氣和刻薄嘴啊,連忙換了個話題:“你們也到年齡了,家里也沒給你們說個媳婦?”
崔璟和崔璇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離開鎮州前,崔瞻交代過他們要把梁儼的妹妹娶到手,兩個最好,一個也罷,對他們的前程有所助益。
崔璟心中有個影子,喃喃道:“我…想要的人,家里不會同意。”
這俗世也不會同意。
鐘旺聞言,嘆了口氣,心道世家公子也有自己的苦衷。
崔璇看了一眼梁儼,捏了捏手里的筷子,淡淡道:“我亦有鐘情之人,只怕她也不會答應!
鐘旺大驚:“誰這么沒眼光,你這根基門第,相貌人品,哪個小娘子會不答應?給你旺哥說說是誰,我臉皮厚,我去幫你說合!
崔璇放下碗筷,直直看向梁儼。
梁儼正聽著閑話下飯,見崔璇目光火辣辣,心里發毛。
難道崔璇喜歡他?
第103章 復位 小別勝新婚?
“公子, 雖說已是春天,但海邊風還烈得很,要不我去碼頭看著, 等將軍他們快靠岸了,我立馬就回來報信, 您騎馬來,保準能接將軍下船!
螺兒瞧了一眼灰撲撲的天空,又看了一眼鏡前之人,嘆了口氣。
公子性子真是倔, 勸了八百遍也無用。
海月雙手緊握, 勸道:“是啊,自從將軍說春日回來,您便日日去碼頭等, 已經染了一次風寒,這才好您又要去碼頭吃風,將軍若知道了會心疼的!
“沒事, 如今時氣不錯,也不大冷!
螺兒幫腔海月,道:“不是這樣說, 海風磋磨人, 您吹一會兒, 臉就白煞煞的, 您的臉頰多細嫩啊, 禁不起吹,將軍回來見您的面皮傷了,肯定會心疼。”
沈鳳翥看著鏡中的自己,前兩日病了, 現在容色慘淡,阿儼與自己一年未見,自己這副丑樣子如何見他。
“海月螺兒,把你倆的胭脂拿來!
兩人對視一眼,海月嘆了口氣將自己的胭脂拿了過來。
扶羅國的玫瑰胭脂膏,色澤艷麗,異香馝馞。
玉指輕蘸,抹于唇間,陡增一抹艷色。
沈鳳翥看了看鏡中,心道太過艷麗,蹭掉一些,只留下薄薄一層淡紅,又將手指殘留的紅緋點在頰上,增添一絲血色,不至于臉色慘白。
“好看嗎?”沈鳳翥側臉看向兩個丫頭。
海月和螺兒瘋狂點頭,連說好看。
公子本來就生得標致,只是氣血虛,臉色唇上總是沒甚血色,又整日穿得清淡,雖說也清雅出塵,但顯得沒甚生氣,柔弱無力。
沈鳳翥聞言,粲然一笑。
螺兒笑道:“公子,您以后多笑笑吧,您笑起來比瓶里的花兒都好看。”
沈鳳翥看著琉璃瓶里的紫色花枝,忍不住伸手輕撫花瓣。
海月也道:“沒想到公子用一點子胭脂,氣色瞧著就好了許多,人也精神,好看,真真好看!
沈鳳翥拿起胭脂盒,無奈笑笑,怪不得小娘子都喜愛脂粉,小娘子愛俏,能讓容色變好的東西,自然會喜歡,“海月,等會兒你去幫我買一盒胭脂,要聞起來…吃起來都淡淡的,你這個味道雖香,但味道太過濃烈!
海月連聲應了,說等會兒跟他一道出門,去銀河街買胭脂。
涂完胭脂沈鳳翥便帶著螺兒去了碼頭,在碼頭旁的茶樓還能看不遠處的鳳凰木,冠若丹鳳,艷如鳳羽,看著心情就舒朗。
從白天等到黑夜,等到玫瑰胭脂換成了茉莉胭脂,等到兔毛披風換成了輕薄春衫,梁儼終于回來了。
梁儼站在甲板上,見到碼頭上衣袂翩躚的愛人,忍不住用力揮手。
艦船靠岸,人潮洶涌。
千言萬語,滿腹相思,在此刻,一個對視、一個頷首便滿足。
沈鳳翥絞著衣袖,遏制住想要擁抱的沖動,“阿儼,你回來了!
“回來了。”
凱旋而歸,歡歌宴飲,直至深夜。
喧鬧了整日的鎮將府終于安靜下來,寂靜夜半,人寐狗眠,一處院落卻燈燭煌煌,人聲不滅。
梁儼一進門就把人抱了個滿懷,心底的空虛在這一刻得到滿足,“鳳兒,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梁儼越抱越緊,走時自己比沈鳳翥高一個頭,親他還需要微微彎腰,如今只需要微微頷首就能吻到光潔的額頭。
“寶貝,你長高了好多!绷簝笆煮@喜,若愛人在長高,說明這一年他身子養得不錯,“讓我抱抱,看長肉沒!闭f著,便將人打橫抱起來掂了掂,“怎么還這么輕?”
沈鳳翥攀住他的脖頸,笑道:“我長胖了,你看我的臉都圓了!
梁儼抱著人坐到小榻上,仔細看了看,愣是沒發現哪里圓了,還是個小瓜子臉。
愛人天生麗質,似乎自己離開一年,愈發好看了。
“你這么盯我做甚?”沈鳳翥被盯得臉紅,微微側臉。
梁儼扳過愛人的臉,笑道:“一年沒見,可不得好好看看。你如今氣色這般好,愈發好看了,我這個輕浮孟浪的登徒子今晚自然要看個夠。”
“那我也要看。”沈鳳翥坐直身體,直勾勾盯著梁儼,手臂往下環住朝思暮想的腰。
腰比以前更細了,阿儼這一年在渤?隙ㄊ芸嗔恕
四目相接,情思繾綣,兩張臉越靠越近,四唇相接,呼吸相撞。
沈鳳翥身上香氣氤氳,繚得梁儼卸下了理智克制,唇齒手臂越發用力,拼命攫取。
情到濃時,玄白衣衫被無情剝下,隨意扔在地上。
梁儼將愛人從小榻抱起,只聽得一聲驚呼。
梁儼站立著抱著愛人親吻,指尖觸碰之處皆是冰機雪膚,細膩非常。
這美妙難言的觸感他想了一年,念了一年。
四唇分離,呼吸紊亂,氣息交纏。
不過一個對視,天雷便勾動地火。
小別勝新婚,兩人相視一笑,親吻著滾到了床上。
“你——”
“寶貝,我等了好久~”
“我也是。”
“寶貝,我想你想得快瘋了,我在渤海每晚都想和你這般!
“嗯~我也想啊,每晚都想。”
“寶貝,你聲音好好聽,再哼兩聲——”
“不要說了——”
床架喑啞,梁儼瞳孔失焦,不再出言,只不住親吻愛撫。
床架停止哭泣,兩人喘著粗氣相擁,四目相接,看著看著便又親作一團,似乎要將這一年的肌膚相親都在今晚補回來。
不過親了一回嘴,梁儼又蠢蠢欲動。
正欲伸手撫弄,低頭一看,瞳孔一緊。
一片殷紅。
剛才的濕潤是鳳卿的血!
沈鳳翥見他,微微撐起身,虛虛問道:“阿儼,你累了么?”
“鳳卿,你受傷了!”
鮮血將梁儼的神智拉回,急切道:“快躺下!你乖乖的別動,我去找馮太醫——”也來不及穿齊整,只彎身撿了腳踏上的衣裳裹身。
“不要去,嘶——”
沈鳳翥附身欲拉梁儼的手臂,結果扯動了傷處。
梁儼聞聲停下,轉身跪在腳踏上,捧住愛人的臉,聲音發顫:“怎么了,哪兒疼,寶貝,哪兒疼,告訴我!
沈鳳翥淡淡一笑:“不疼!
梁儼流淚,無盡欲念化成了難言疼痛,仿佛心疾發作一般,只顫抖著手臂用巾帕清水將血跡清理干凈,風一般出門,找了馮蘊來。
馮蘊和安濟堂的學生在渤海救了許多人,今日被敬了許多酒,正睡得香甜,猛地被梁儼喊醒,嚇了一跳。
“小子,你又來做甚,都回大燕了,沒人受傷了——”
“馮太醫,鳳卿,鳳卿受傷了,流血了!”
馮太醫一聽沈鳳翥流血了,心下大駭,連外袍都來不及穿,就隨梁儼去了小院。
進了房間,聞見滿室腥膻,又見小公子面頰緋紅地躺在床上,馮蘊看了一眼梁儼,面皮嘴角不住抽搐。
馮蘊給沈鳳翥摸了脈,想要看看傷處,沈鳳翥死活不干。
梁儼知道愛人面皮薄,走到床邊,在馮蘊耳邊說明了緣由。
馮蘊聽完翻了個大白眼,不停撫摸胡子,半晌才道:“還好只是房事不暢,不是刀槍之傷。不過將軍,你這房事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話,就別勉強小公子了!
梁儼剛放松下來,聽了這話,心上猛地被插了一箭,反駁道:“我怎么不行,我們小別重逢,我有些激動,就是…可能,也許,大概用力了一些!
馮蘊瞥了梁儼一眼,淡淡道:“那還是不行啊,這都多久了,你還會把小公子弄傷?”轉頭又看向沈鳳翥,“你這孩子也是,這事兒也遷就他?”
聽到“遷就”二字,心上又插了一箭,梁儼巴巴看向沈鳳翥,“鳳兒,你在遷就我?”
馮蘊哼了一聲,心道小公子當真是個好性子,殿下不通房事還能忍這么久,“公子,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須認真回答我,你以前跟殿下歡好,是不是次次都疼?”
沈鳳翥看了一眼面容嚴肅的馮蘊,又看了一眼滿眼期待的愛人,抿了抿嘴,沉默不語。
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馮蘊忍住上揚的嘴角,輕咳兩聲整肅神情,拍了拍梁儼的肩膀,“殿下,你年紀還小,這房中術不會也屬常事,這個,這個,那什么,你先給公子上些止血化淤的藥膏,這些日子別折騰他,我明日給你找些秘戲圖,你慢慢學吧,等學好了,你們再行房!
說罷便出了房門,不過眨眼,馮蘊的低笑聲傳入房中。
梁儼的那顆脆弱少男心被萬箭穿過,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沈鳳翥見愛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心疼不已,撐著身子起來,靠在他肩上,“你別聽馮太醫瞎說。”
“你騙我,你在演戲騙我。”梁儼耷拉這肩膀,可憐巴巴地看向沈鳳翥,像只落水小狗,“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寶貝,我要聽實話!
明明露出那樣沉醉的神情,明明每次都夸他,明明每次都說舒服,他以為自己很厲害,鳳卿和他每次都一起共赴巫山極樂之巔。
沈鳳翥抿了抿唇,然后蹭著愛人的臉頰,柔聲道:“這個有那么重要么?只要是跟你,怎樣都好,真的,阿儼,我沒騙你,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覺得很快樂。”
聽了這話,梁儼的渣渣心成了灰。
梁儼嘆了口氣,心道鳳卿真是在遷就自己,自己真是個傻子,以為他們是共享魚水之歡,殊不知是自己單方面享受,甚至自己一直在傷害鳳卿。
第二日,馮蘊如約送來了秘戲圖。
連勁爆動作片都鑒賞過不少的某人,這些清淡小圖根本開不了胃。
沈鳳翥在旁邊瞥了一眼就羞得臉頰漲紅,眼神飄忽,輕輕側過頭,不肯再看。
等等,這些圖旁邊有小字。
是房事技巧!
“寶貝,一起看嘛~”梁儼將人抱在腿上,附耳笑道,“別害羞呀,你也學學姿勢,我不信咱們照著做還不行!
春日萌動,圖上的赤條條小人換著地方歡好,這圖畫得細致,私密之處,表情神態一應俱全。
兩人在桌邊看圖,看得渾身燥熱。
兩人昨晚沒有做成,如今看著圖,忍不住吮嘴吸舌,撫摸對方。
梁儼飛過去把門關了,雖然不能交合,但親親摸摸還可以,兩人褪了衣衫,學著圖上動作,從下午玩到黑夜,以解一年相思之苦。
在眾人翹首盼望功賞時,梁儼認真學習,等沈鳳翥后面的傷養好了,終于運用所學知識一雪前恥。
沈鳳翥面頰潮紅,饜足地趴在床上細細喘氣。
梁儼笑道:“這次是真舒服吧?”
鳳卿演不演戲真的不一樣,原來刻意為之的聲音雖然也勾火,但跟真情實感還是天差地別。
剛才鳳卿的聲音就像完全熟透的漿果,在他心里積淀了淫靡的甜。
雖然音量細細弱弱,像一根根羽毛,但卻根根帶著軟刀子,這刀便是色字頭上那把刀,讓人無法不動心動情。
沈鳳翥將人推開,縮到被子里,“我剛才…是不是太輕佻放蕩了……”
今晚確實不同以往,他忍不住發出讓自己聽了都覺得臉熱的聲音。
太舒服了,怪不得那么多人貪圖床笫之歡。
確實是人間極樂。
梁儼見愛人害羞,也鉆進被子,與他嬉鬧。
兩人嬉鬧半晌,終于受不住熱便鉆了出來,梁儼把人扒拉到懷里,“現在不疼了,喜歡跟我做了吧?”
沈鳳翥梗著脖子,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但是還是羞得埋到溫熱頸窩里。
梁儼見他又害羞,覺得可愛,又開始躁動。
耳朵被輕輕舔舐,沈鳳翥呢喃道:“阿儼,不要了,已經三回了!
“三回怎么了?”梁儼笑笑,“讓我吃頓飽飯吧,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餓了多久”
說罷,梁儼將人挖出來,看了半晌緋紅俊顏,用舌尖摩挲揉開拒絕言語。
滑膩白皙的臂膀抬起,慢慢環住溫熱脖頸。
兩人度過了一段沒羞沒臊的日子,沈鳳翥的騎馬耽擱了許久,這幾日歇了房事,便想著去騎馬。
兩人坦誠相見時,梁儼見他身上有傷痕淤青,手心也多了繭子,便問他是怎么弄的。
知道是為了自己學騎馬之后,受了刀傷都沒哭的人留下了淚。
因為騎馬沈鳳翥的身子卻好了許多,吃飯也沒那么挑食了。
馮太醫見了也對他說,少疼惜愛憐些,也許鳳卿的身子還會更好。
他的心在煎熬,他不想他的小鳳凰受一絲痛楚,可又希望他越來越健康,能越飛越高。
時光飛逝,轉眼鳳凰木的花兒都謝盡了。
崔璟拿著自己的告身,心里發慌:“凌虛,為什么你的升職告身和功賞還沒來,真是急死人了!
梁儼淡然一笑,道:“也許這次我沒有功賞!
鐘旺道:“也許是路上耽擱了,再等等吧!
“怎么會,難不成族叔真的……”崔璟捏緊了拳頭。崔嶙崔峋那兩個雖也去了渤海,次次出兵都是溜邊兒,但是得到的功賞卻比他還高些。
他好歹姓崔,族叔沒有抹了他的功勞,但是凌虛不姓崔,難道族叔當真卸磨殺驢,過河拆橋,讓凌虛為清河崔氏墊腳?
小叔和族叔難道沒達成一致?
“將軍,將軍,快去星落碼頭,有,有大船——”衛小蟲跑得滿頭大汗,臉肉亂顫。
梁儼問道:“看清楚是什么人沒?”
海盜都被剿沒了,但凡是要進碧瀾島的商船都要掛商旗,衛小蟲這般驚惶,定然不是商船。
“不知道,瞭望塔瞧見的,那船大得嚇人,只怕來者不善!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梁儼讓洪文去疏散碼頭上的百姓,然后帶著兵將武器奔向星落碼頭。
弓箭手在碼頭舉弓,那大船越靠越近,梁儼見那大船甲板上不過十來個人,皆打著空手,也沒有弩箭武器,抬手讓弓箭手退下。
十來個人昂首挺胸地下了船,為首之人是個白面無須的男人,看著約莫四十來歲,后面跟著穿著青紅官袍的官員。
等眾人站定,一青衫官員念道:“天使攜圣旨降臨,跪迎聽旨——”
那人是太監!
眾人皆聞聲跪地。
“門下,朕獲承天序,欽若前訓,鎮守四海。皇孫儼下撫黎元,固安萬邦,孝上寬仁,溫文肅靜,知君子之義,踐賢臣之舉,恪勤益懋,篤行不怠,故復位廣陵郡王。宜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主者施行!
怎么會?
他怎么會復位,他還沒為太子翻案,就算他這次在渤海立了功,也沒到封王的地步。
這怎么回事!
“廣陵王殿下,接旨吧!
梁儼抬頭見那太監笑眼彎彎,領旨謝恩。
第104章 離別 淡淡的茉莉味胭脂,還挺好吃……
梁儼接旨起身, 那太監不疾不徐撩開衣擺,匍匐跪地,“奴婢鄭魚參見廣陵王殿下, 殿下長樂未央!
梁儼讓鄭魚起身。
起身后,腰板直挺的鄭魚頓時微微躬身, 低眉順眼地立在梁儼身側,“殿下,奴婢還得去給幾位小殿下和小侯爺宣旨,還請您寬恕奴婢不能侍奉左右!
“小侯爺?”
鄭魚回道:“陛下已為您父親和長平侯平反, 追封太子殿下為文懷太子, 長平侯世子已死,陛下下旨由沈二公子承襲爵位。”
平反?
梁儼問道:“鄭中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為何突然為我父……”
鄭魚聞言慌忙跪地,道:“回殿下,朝中之事奴婢無從得知, 奴婢只是奉命來宣旨,接幾位殿下回京,別的奴婢一概不知啊。”
梁儼見地上之人抖如篩糠, 心想這太監就算知道也不敢開口, 反正要回玉京, 等他回去再查明。
“行了, 小蟲帶鄭中官去府里!
鄭魚聞言連忙爬起身, 帶著人跟衛小蟲匆匆奔向鎮將府。
碼頭上眾人左右相顧,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別跪著了,地上濕, 趕緊快起。”梁儼朗聲笑道,見他們愣神,走過去扶人,“你們先回營里,晚些我自會去找你們!
說罷,梁儼揣著圣旨打馬回了鎮將府。
在門前勒馬,見中門大開,門口黑壓壓跪倒一片。
鄭魚見梁儼來了,慌忙跟到身側,說圣旨已宣,等交代完事宜,他們便可啟程回京,“殿下,萬壽節是臘月初一,陛下還等著幾位小殿下回去祝壽呢。”
梁儼見幾個弟妹強忍淚水,直直看向自己,“知道了,鄭中官你先去驛站歇著吧,我…本王會盡快!
沈鳳翥拿著明黃圣旨,眼淚滴落。
“好好的,怎么哭了。”梁儼走過去,抬手想要拭淚,卻生生忍住了。
突然,一團馨香柔軟入懷,梁儼垂眸看著顫動的頭顱,輕輕撫摸愛人的背。
“七哥,嗚嗚嗚——”
梁儼見三個小的也淚流滿面,笑著展開一只手臂,“過來。”
三個小崽子一下子撲了過來,梁儇沒了位置,只好轉撲到長姐懷里。
門外吃瓜民眾不知道幾人在哭什么,他們只聽到是皇帝派人來宣讀圣旨,這鎮將府的小姐公子是郡王郡主,于是跪在地上同沐皇恩浩蕩。
梁儼見百姓俯首,讓他們都起來。
眾人看著笑臉盈盈的將軍,不對,殿下,頓時鴉雀無聲,不敢出言造次。
“阿儼,賞錢,賞錢!”沈鳳翥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淚,“天使降臨,不可無禮。”說罷,就讓瑞葉趕緊準備謝禮賞錢,又讓海月和螺兒去取一匣銅錢銀碎散給剛才跪在門前的百姓。
百姓領到恩賞又跪地叩謝。
天使降臨的消息隨著海風傳遍了碧瀾島,鄭魚剛把郡王郡主的規制衣飾送到府上,便有長袖善舞之人送了厚禮上門,恭賀殿下復位,此后登門祝賀的人員禮物絡繹不絕。
鎮將府這幾日徹夜明燈,除了擺宴謝客,還要修改衣物,整理行裝。
“我換衣裳呢,你老盯著我瞧做甚?”
后日便要赴京,今晚最后一宴,沈鳳翥正在鏡前更衣戴冠。
梁儼撐頭歪在小榻上,用目光細細摩挲愛人。
他的小鳳凰是天生的美人,面似芙蓉映月,神如秋水湛珠,冰雕玉琢,風致飄然。
三年年孝期已到,又承襲了爵位,便不再穿素衣白衫,換上了紫緋華服。本就生得嫵媚風流,穿上錦衣華服,更添一份華貴神采,只一瞥便勾魂攝魄,引人注目。
“你日日穿這么好看去宴客,那些人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绷簝捌鹕眭獾缴蝤P翥身后,看著鏡中美人,“我看了煩心,要不你還是穿清淡些?”不過眨眼之間,梁儼又氣呼呼道:“罷了罷了,也不是衣裳的緣故,你穿什么別人都會看你。一天天的,都是些好色鬼,真想把他們的眼睛拿布遮起來。”
今日沈鳳翥穿了一身暮山紫金繡錦衣,頭戴赤金流寶冠,金帶環腰,左佩玉環,右配魚袋,豐神綽然,見之忘俗。
沈鳳翥聞言一笑:“傻子,又吃醋了?”說著轉身幫梁儼順了順腰間玉佩的絡子。
“沒吃醋,我是那小氣的人嗎?”梁儼心里咬牙切齒,面上卻在笑,“鳳卿,你也拿出些侯爺款兒來,別老對他們笑。”
笑得那些人心花怒放,不知道的以為中五千萬彩票了。
“我高興嘛~”沈鳳翥拉起梁儼的手,“陛下英明,為太子和我父兄洗刷了冤屈,我家人泉下有知,定然欣喜。雖然現在不知其中緣由,但這是一個好開頭,等我們回到玉京,找到陷害太子的真兇,我定要讓這些奸佞死無葬身之地。”
家人已死,復了爵位他們也不能死而復生,既然如此,害他們喪命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必須死,給他家人陪葬。
梁儼見他眼中含恨,摸上白皙臉頰,輕聲道:“我來就好,你別臟了手!
沈鳳翥抬眸展笑,點了點頭,對視半晌才道“阿儼,你…要不要幫我點胭脂!
梁儼看著小幾上的胭脂盒,撇嘴道:“見他們有必要涂這個嗎?”
煩死了,老婆點了唇頰會更艷麗奪目,這胭脂不是為他買的嗎,怎么還要涂出去見別人。
“我這兩日睡得少,臉色不好看!鄙蝤P翥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身紫服將臉唇襯得愈發蒼白。
“有嗎?我覺得很好看!绷簝白屑毝⒘税肷危乙姫q憐的一張臉,哪里不好看了?
沈鳳翥笑笑,懶得搭理他,自己打開蓋子沾了點膏子抹在唇上。
一點兒胭脂膏便能掃去蒼白病態,他以前怎么沒發現這種好東西。
梁儼見他對鏡抹好了胭脂,露出一絲壞笑,猛地將人扯過面朝自己,附身含住淡紅唇瓣,細細舔舐。
淡淡的茉莉味,還挺好吃。
沈鳳翥瞪大雙瞳,一把將人推開,轉身看了眼鏡子,惱道:“我才抹好!”
梁儼一抹嘴唇,兩人視線在鏡中交匯,“這胭脂只許涂給我看,不許涂給別人看!
沈鳳翥無奈笑笑,只好作罷,見他嘴角染了胭脂,掏出巾帕幫他擦掉。
“若嫌嘴唇泛白,你讓我親兩口就有顏色了。”說著梁儼就抬起小巧下巴,作勢又要親。
沈鳳翥見他逗弄自己,捶了他一下,衣袖一甩,出了房門。
這幾日梁儼也過得十分忙碌,忙著處理手中事務和私產。
碧瀾鎮鎮將由鐘旺接任,洪文為副手,其他人也都各有調任,崔氏眾人皆被調往幽州。
至于他的私人財物和產業,他和沈鳳翥商量好了,讓崔霞和喬楚代為打理,留了明細賬目帶在身上。
他現在先回玉京探探情況,等尋機會再回幽州韜光養晦,圖謀大業。
站在甲板上,看著送行之人,梁儼心生不舍。
“殿下,我家海月…我家海月就拜托您了!被ɡ蠞h抱著一個雕花木匣子,淚眼婆娑。
他家閨女走了大運,能跟殿下去玉京享福,這是天大的好事,他怎么不爭氣地哭了。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此去玉京,鄭魚說他們只能帶貼身服侍的丫鬟走,海月螺兒會跟他們去玉京。
“閨女,這是給你打的嫁妝頭面,里面還有些錢,仔細收著!被ɡ蠞h擦了擦淚,吧匣子遞給海月,“窮家富路,天子腳下什么都貴,別苦了自己。”
此去玉京,多半此生不能再見,花老漢剛擦干凈的臉又布滿了淚痕。
旁邊李老漢和金老漢也是滿面淚光,他們的女兒螺兒和小蓮都要奔好前程去了。
螺兒背著家人給的包袱,抹干凈了淚才回到沈鳳翥邊上。
金小蓮與金老漢揮淚告別,金老漢跪到梁希音跟前,無言一拜。
梁希音將人扶起,柔聲道:“老伯,你放心!
少頃,崔霞領著崔氏子弟上船相送,梁儼笑道:“崔姐姐,我家那幾只雀兒鶴兒就拜托你了!
崔霞自然連聲答應,寒暄一陣,鄭魚催促啟程。
崔璟看了一眼崔璇,嘆息一聲,“你現在若不說,以后可別后悔。”
兩人對視一眼,崔璇扯下腰間玉佩,走向梁儼。
梁儼見崔璇氣勢洶洶走向自己,心下慌亂。
這廝不會是怕以后見不著,現在要跟自己表明心意吧?
雖然他確實不錯,崔璇這人也算可以,但他有老婆了!
梁儼避開視線,慌忙逃到老婆身邊。
“你怎么了?”沈鳳翥見他眼神躲閃,覺得奇怪。
“我給你說了,你可別生氣!绷簝案蕉,“崔璇呀,他喜歡我!
沈鳳翥聽完,嘴角一抽,笑道:“入泉…喜歡你?你又在說什么胡話!
梁儼小聲道:“真的,你別生氣,我跟他沒什么,自從發現他的心思,我就沒跟他單獨相處過,能避開就避開,我對你可是一心一意……”
“殿下——”
耳語被打斷,梁儼僵硬站直,看向作揖行禮的清俊少年。
“入泉啊,找我何事?”
“臣有一事相求!闭f著,梁儼見他跪了下來。
“你兩次立功,何必跟我客氣,有什么盡管說!
“臣想求娶新興郡主為妻。”
“誰?微音?”梁儼大吃一驚。
沈鳳翥在旁邊掩唇輕笑,梁儼見他似乎早就之情,用眼神跟他交流。
沈鳳翥笑著回了個眼神。
梁儼想到剛才對老婆說崔璇喜歡自己,頓時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殿下,臣自知出身寒微,郡主萬金之軀,臣自是高攀不起,只是臣傾心郡主,若不一搏,必然抱憾終生。”說著,崔璇將白玉八瓣蓮佩雙手奉上,“此佩乃臣家族信物,與性命同重,臣言非虛,以此玉為證!
寶船寬廣,三人站在僻靜之處,眾人忙著送別,倒是沒人注意到此處情景。
“鳳卿,你早就知道,怎么不給我說啊!绷簝翱聪蛏蝤P翥,用腹語詢問。
沈鳳翥見他怪聲怪氣,笑道:“這還用說?你肯定不會答應啊,我給你說甚?”
崔璇聞言悲道:“殿下,沈侯,璇乃真心,郡主殿下…也喜歡臣,還望殿下在陛下面前替臣……臣…位卑……只怕臣之真心不能……”
自家白菜在眼皮子地下被水靈靈地偷走了,現在這人還要求他幫忙!
“滾起來!”梁儼氣呼呼朝崔璇喊道,“你小子怎么不早些跟我提親!”說著把八瓣蓮佩拿到手里,“這玉我先替微音收著,如今她恢復郡主身份,婚事也不是我一人說了算,能不能成,你自己看命!
說罷,特許他去跟微音道別。
“你不是不喜歡崔氏嗎,聽你這口氣,怎么還頗為遺憾?”沈鳳翥不解道。
梁儼看著遠處害羞道別的少男少女,勾唇笑道:“人家不是兩情相悅嘛,再說崔璇這人確實不錯,我沒有理由不同意!
沈鳳翥嘆道:“如今復了爵位,何必再管崔氏,你不怕跟崔氏越綁越緊,而且誰知道這崔璇的心到底有幾分真?”
“你真當我是傻子了?”梁儼板著他的肩膀,指了指,“你自己看吧!
沈鳳翥順著望過去,耳邊聽到,“鳳卿,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裝不出來的!
沈鳳翥默默注視,確實,崔璇眼里的溫柔和愛意已經滿得溢出來了。
“當真是百密一疏,平時忙昏頭了,我都不知道他們兩個怎么好上的,鳳卿你跟妹妹們相處多,你知道嗎?”
“知道啊~”沈鳳翥側臉,看著一臉幽怨望向妹妹的某人,不禁勾唇淺笑。
“那告訴我唄,哎,才多大啊就被一個臭男人勾走了。”
“路上給你說!
語落帆起,眾人在岸邊招手目送,寶船慢慢駛向遠方。
第105章 赴京 睚眥必報
船只越行越遠, 沈鳳翥定在甲板上,癡癡看著碧瀾島。
梁儼側臉看到蝶翅眼睫微微垂下,形成一片憂郁陰影, “舍不得大家嗎?”
“嗯!北虨憤u變成了豆沙團子大小,越來越小, “車馬雖慢,但至少可以通信,可應憐應愛和鳳凰木……舍不得也沒有辦法了!
“別傷心,會有機會再見的!
握住欄桿的手覆到沁涼手背上, 見愛人神傷黯淡, 梁儼只想逗他開心,“孩兒他娘別傷心,崔娘子會把兩個崽子養得膘肥體壯, 等以后得了空把它們接到身邊不就好了?”
沈鳳翥慌張逡巡,見四周無人,海風呼嘯遮掩聲音, 這才松了口氣,“在外面呢,你莊重些!”
梁儼摩挲滑膩手背, 笑得邪氣:“我怎么不莊重了?你別打岔, 我要好好跟你算算賬。”
“什么賬?家里的賬目你不是都看過嗎?”
“什么賬?好個始亂終棄的鳳凰, 有了鳳凰木就不要老梧桐, 生了崽子就不管夫君, 哪有這樣的!明明說過最喜歡我,說,是不是在你心里那些破木頭和兩個臭崽子比我重要?”
沈鳳翥無奈一笑,雖然知道這人愛亂吃醋, 但沒想到連自己送的禮物都醋,懶得搭理這個醋缸,轉身遠眺只剩棗子大小的碧瀾島。
“你還看!不許看了,只許看我——”
“等會兒再看你!
“不行,現在就要看我,你嫌我不好看啊?難道我還沒那破木頭和臭崽子好看?”
“……”
“老天,我真是自作自受,當初就不該給那兩個崽子取名叫應憐應愛,就該叫隨便養養!
“好了阿儼,不要……”
“七哥,表哥——”一道嬌柔女聲打斷小學雞斗嘴。
兩人轉頭見是梁微音,搭在一起的手觸電一般地分開了老遠。
“怎么了,不舒服嗎?”梁儼見她臉色難看,走過去摸了摸妹妹的額頭,“暈船嗎,想不想吐?”
梁微音搖了搖頭,垂首小聲道:“……沒有,就是我…跟崔璇……七哥,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
上船前,崔璇給自己說了,他已向七哥說明心意,七哥還讓他跟自己道別。
七哥不喜崔氏,可自己……
梁沈二人相視一笑,梁儼見微音怯怯的,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柔聲道:“微音,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你呀,應該早些給我說!
梁微音猛地抬頭,驚道:“七哥,你不生氣嗎?”
“我為什么要生氣?”梁儼笑道,“崔璇這人嘛……還算將就,你倆又傾心彼此,難得!
梁微音聞言臉頰微紅,“七哥,你同意了嗎?”
梁儼嘆了口氣,“我現在同意沒用了,還得宮里同意,不過你放心,我會求陛下給你倆賜婚!
“七哥——”梁微音撲近哥哥懷里,“對不起,我……若你實在不喜歡崔氏,我也可以不成婚的。”
“那我和崔璇你選誰?”
沈鳳翥在旁邊見梁儼一臉壞笑,無奈地嘆了口氣,給表妹使了個眼色。
“我選哥哥!”
這話順耳,梁儼被哄得肩膀聳起,連說這事包他身上了,一定會讓崔璇成為儀賓。
“微音,你和那小子怎么好上的,快給哥說說——”梁儼搓著手,準備聽個羅曼蒂克的愛情故事。
梁微音聞言臉頰漲得通紅,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淡粉。
“微音,別理他,回船艙里歇著吧!鄙蝤P翥拉住梁儼的衣袖,朝梁微音頷首。
等梁微音走后,沈鳳翥蹙眉道:“你怎么跟妹妹說話也這般孟浪?她是小娘子,哪里受得住你這些淫詞浪語!”
“淫詞浪語?”梁儼睜大雙眼,指了指自己。
“這些話你跟我說便罷,以后跟妹妹說話注意些!
“我平時逗你,你是不是覺得冒犯……若你不愛聽,那我以后不說了!
“你,你這會子又裝什么瘋,我…我是讓你跟妹妹說話注意些!”沈鳳翥羞惱得耳廓發紅,捏了捏手指,側臉小聲道,“我什么時候說我不愛聽了……我喜歡聽你跟我說那些話……”
“哦~原來鳳卿喜歡聽淫詞浪語啊~”
沈鳳翥見他露出戲謔笑容,猛地反應過來,這人又在逗他,惱得一甩袖子回了船艙。
梁儼覺得愛人的表情可愛,快步跟了上去,將艙門鎖上,抱住氣鼓鼓的人一頓揉搓,說了一陣淫詞浪語才哄好。
“既然妹妹害羞不愿說,那就表哥給我講吧!绷簝皩⑷吮г谙ド,下巴抵在柔嫩細肩上,“他倆什么時候好上的?”
沈鳳翥摸著腰上的手,“就是攻下駱駝島之后。府上擺慶功宴,入泉也來了,被端菜的丫頭沖撞了,他當時還沒好全,傷口開裂,衣裳也臟污了。你那時正在應酬喝酒,他和你身形相仿,我便想著給他換衣服上藥。微音也是貪玩,在廊下跟丫頭們玩摸盲,我倆一轉角,入泉就被微音抱住了。微音以為入泉是你,抱著一陣亂蹭把人家胸前的傷全給弄裂了!
“哈哈哈哈——”梁儼聞言笑出聲,“我說那時候入泉的傷怎么好得那么慢!
“本來我也沒發現,只是后來我發現微音特別喜歡出門,這才發現端倪,微音和希音是結伴出門的,有希音看著,我也不擔心他們會逾矩!鄙蝤P翥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身環住梁儼脖頸,“我想著你不愿跟崔家結親,反正是沒結果的事,便沒給你說,你不會怪我吧?”
梁儼搖了搖頭,笑道:“陰差陽錯,天賜姻緣,我怪你做甚?”
“那…我們呢?”沈鳳翥看著彎如新月的眼睛,羞赧一笑,“我們是天賜姻緣嗎?”
“當然不是!”
沈鳳翥瞳孔顫抖。
“你是我費盡心思留在身邊的,管老天爺什么事!”
沈鳳翥聞言展笑,埋到愛人頸窩里,不是天賜姻緣又如何,他們還是在一起了,今生今世都會在一起。
上岸之后,早有車馬儀仗等候,鄭魚請諸位殿下上車啟程。
不過坐了小半日車,梁儼就顛得骨架子快散了。
郡王又如何,豪華馬車又如何,官道又如何,遠不及現代隨便一條柏油馬路和汽車。
梁儼看著懷里的小鳳凰也被顛得不舒服,問要不要跟梁儇和梁玄真一樣騎馬,下去透透氣也好。
沈鳳翥聞言不好意思地說:“我只能騎小馬,那大馬我力氣不夠。”
梁儼笑道:“你跟我騎一匹不就好了?”
沈鳳翥無奈道:“你就浪吧,被人發現了看你怎么辦!
梁儼看了一眼坐在兩側的海月和螺兒,朝懷中人拋了個媚眼:“被發現了怎么辦?把你娶回家當王妃唄!
海月螺兒已經習慣兩人打情罵俏,有時候還會在旁邊偷笑。
沈鳳翥聽了這話,從懷里彈起來,拍了他手臂一掌:“又說胡話,沒個正形!闭f著就往旁邊挪了一截。
突然,車輪被石頭硌到,車身猛然搖晃,梁儼連忙將人抱在懷里,護著頭顱。
沈鳳翥也不敢再亂動,乖乖靠在梁儼懷里,“玉京之外的路不適合坐車,太顛簸了,還不如走路。”
螺兒搖頭道:“公子,不是這樣說,鄭中官說咱們離玉京三千多里呢,用腿走那得累死!彼肫甬敃r跟家里逃難到咸安縣,五百里路就十分艱難了,三千里靠腿走那豈不是半條命都沒了。
沈鳳翥聞言心下一顫,他自己根本沒走過三千里,是阿儼背他走了那么遠,“阿儼……”
梁儼見沈鳳翥眼圈開始泛紅,“怎么了?”
海月在旁邊見沈鳳翥開始掉淚,連忙給螺兒使了個眼色,雖然不知緣故,但肯定是螺兒剛才說錯了話,惹公子傷心了。
“沒什么,就是想到以前的事了!鄙蝤P翥攥緊玄色衣襟,阿儼對他的好,這輩子無論如何都還不清了。
梁儼聞言一愣,知道沈鳳翥為什么哭了,連聲安慰:“哎喲,昨日之事不可追,乖,別想了,都過去了。”說罷,細細親吻愛人的臉頰眉眼。
兩個丫頭見狀慌忙低下頭,一個吃糕餅,一個玩手絹,只當什么都沒看到。
走了一日半,梁儼等人還在幽州地界,只是沿路看到了許多衣衫襤褸、拖家帶口的百姓。
梁儼于心不忍,詢問之后才得知是今年時氣不佳,收成不夠,許多人只能逃荒。
碧瀾島四面環海,又是商港,島上東西二村也有種地為生的農民,雖然貧苦,但好歹能去碼頭做工,不至于食不果腹,離鄉背井。
梁儼回到馬車里,氣惱道:“說出來誰信,常平倉里沒糧,糊弄鬼呢!”
常平倉本就是朝廷在各縣設置的官倉,用來調節糧價,賑災備荒。
螺兒倒了杯茶給梁儼,勸道:“殿下,我老家那邊的常平倉也是這般,我阿爹說都這樣,您別氣壞了身子!
梁儼悶了茶,冷笑一聲,這倉里的糧米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除了舍些吃食,其他的也管不了。
民生多艱,危如山倒,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鱗鱗居大廈者從不在意屋上無片瓦者,滿身羅綺之人從不是辛苦養蠶繅絲之人。
食利者遙在青云之上,雙腳不沾地,十指不沾泥,如何能體會到一粥一飯的艱難?
就連保命的米糧都要貪墨,其他的更不必說。
這大燕吶,快了。
“阿儼,你別生氣!鄙蝤P翥也明白梁儼在氣什么,這幾年他看得真切,阿儼以民為重,是真君子,并不是那些沽名釣譽之人。
梁儼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握住愛人的手,嘆了口氣。
從初秋走到深秋,梁儼看了一路,嘆了一路。
到了驛站已是傍晚,鄭魚見那驛站破小,戰戰兢兢地請梁儼下車。
梁儼見鄭魚縮著腦袋詢問,心道廣陵王以前是打過這位中官么,這么怕他。
驛丞數日前就接到信,說有貴人降臨,早就做好了準備。
算是故地重游,到了房間,梁儼對沈鳳翥說:“就是這所驛站,我開始抱著你睡,晚上蓋一件衣裳。我記得那天晚上你發燒了,你趴在我懷里,我給你喂東西吃,嘖嘖嘖,最開始對我冷冰冰的,那天晚上倒是乖!
沈鳳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你記這么清楚?”
“當然,你當時一口一個殿下,恨不得離我八丈遠!绷簝懊嗣约喊l上的白玉梧葉簪子,“還拿這簪子刺我脖子!
沈鳳翥連忙環住他的腰,蹭著胸口撒嬌耍賴,“怎么還記著這些,那時候不是不熟嘛~再說這簪子都送你了,就別提那事了!
“現在跟我熟了?怎么個熟法,我怎么覺得小侯爺跟我還是不熟啊。”
沈鳳翥見他不依不饒,主動踮腳獻上自己的唇瓣,將那不熟的嘴親熟。
因為避嫌,兩人一路上都是分房睡,在車上有海月螺兒在,也不能放肆親密,只能趁著晚上各自回房前親密一會兒,左不過是摟抱親吻一陣,也不夠時間干別的,憋得梁儼上火,背后嘴角生了燎泡。
次日清晨,眾人吃完飯準備啟程,沈鳳翥卻說等一會兒,他還有事情沒做。
“你過來!鄙蝤P翥朝一個高大粗壯的驛卒招了招手。
驛卒以為是自己伺候得好,貴人要賞賜自己,喜滋滋地跑到沈鳳翥跟前,垂首跪地等賞。
“抬起頭來!
難得貴人垂憐,整理完表情迅速抬頭,還沒看清貴人的玉面,就被扇了一巴掌。
眾人聽到清脆的巴掌聲,都愣了一下。
“這……侯爺您!编嶔~眼珠子骨碌碌地轉,這驛卒老老實實地呆在旁邊,怎么惹侯爺不快了。
驛卒掩委屈地看向沈鳳翥。
沈鳳翥冷笑一聲,抬起手臂又是一掌,梁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見沈鳳翥打完兩巴掌還要接著打,慌忙拉住他的手臂,“鳳卿,無緣無故的,打人做甚?”
“對啊,無緣無故的,打人做甚!鄙蝤P翥冷冷剜了驛卒一眼,轉頭對梁儼說,“三年前,你給他賠笑作揖,不過問了一句有沒有熱水,他抬手就是一巴掌,這又是何緣故?”
梁儼聞言一愣,這事他都沒放在心上,鳳卿竟記得這么深。
眾人聞言咽了口唾沫,鄭魚攏了攏袖子,走到一邊不再做聲。
驛卒聞言面露恐懼之色,連忙磕頭賠罪,磕得額頭鮮血直流。
沈鳳翥垂眸睨了一眼,一把掐住驛卒的下巴,左右開弓。
眾人見狀也不敢勸阻,生怕觸了沈侯眉頭。
梁儼見那驛卒臉頰已經流血,看了一眼愛人,嘆息一聲,捉住纖細手腕,“好了鳳卿,不過一巴掌,已經夠了!
“不夠!
梁儼抿了抿唇,湊到氣得緋紅的耳邊,輕聲道:“好了,別打他了,打他你的手也會疼,你疼的話我會心疼,乖~”
沈鳳翥緩緩放下手臂,對梁儼一笑:“好,我不打他了!
梁儼聞言松了口氣,松開了手腕。
“來人,把這廝的眼睛給本侯挖出來!
第106章 尸毀 是誰挖了我弟弟的墳
梁儼聞言大駭, “鳳卿,不可!”
“他這雙招子無禮亂瞟,留著也是禍害, 倒不如挖了省事!鄙蝤P翥捏住驛卒下巴,狠狠盯著盛滿惶懼之色的眸子, “你不是喜歡看本侯嗎,現在站你面前怎么又不看了?”
梁儼憶起來了,當年他們到這驛站時渾身濕透,他只顧著照顧幾個妹妹躲避淫邪目光, 沒在意鳳卿。
鳳卿當時從侯門公子淪為流犯, 飽受苦楚,又被這等淫賊無禮窺視,只怕滿心憤恨而不敢言, 如今見到這人心中舊恨浮起,豈能輕易消弭。
鄭魚深知這些人拜高踩低,對流犯官員盤剝壓榨, 待若豬狗,只是少有人能東山再起,這卒子命苦倒霉, 偏偏遇上長平侯復爵。
他抬手讓一個帶刀護衛把驛卒帶下去挖眼, 卻被梁儼攔下。
“鳳卿, 這人雖有錯, 但罪不至此!绷簝翱聪蛏蝤P翥, 語氣難得嚴肅,“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不能這樣解恨!
沈鳳翥眼若寒潭,兩人僵持半晌, 他吐出一口濁氣,對那卒子說道:“罷了,既然廣陵王殿下替你求情,本侯就留下你這雙招子。”
驛卒聞言癱軟在地,不停叩謝廣陵王殿下。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梁儼讓驛丞將這卒子除名,杖打二十,趕出驛所,以后不許再用。
驛丞見這禍事沒有殃及他,心中大喜,連聲應承,大贊殿下英明。
車馬啟程后,梁儼以為沈鳳翥會生他的氣,沒想到他的小鳳凰主動跟他說自己沖動了,雖觸景生情,但不該意氣用事。
“阿儼,我…你不要……”沈鳳翥知道挖眼是大刑,但還是遏制不住心里怨恨,阿儼會不會覺得他太狠毒,不喜歡他了。
梁儼見他眼波瀲滟,欲言又止,摸了摸泛紅的眼圈,笑道:“好了寶貝,當日是我疏忽,讓你受了委屈,都過去了,我以后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當真是個傻子,這管他什么事。沈鳳翥唇角勾笑,扒住修長有力的臂膀,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梁儼低頭見沈鳳翥笑容恬靜,拍了拍臂膀上沁涼的手,聽著車輪轔轔,駛向前方。
又行了幾日,梁儼聽那山林間傳來佛寺鐘聲,心道應是當日避雨的青蓮寺。
“鄭中官,你們先去驛站歇息,我…本王要先去見一見故人!
鄭魚來不及出言詢問其他,馬蹄揚起的塵土把他嗆得生打了幾個噴嚏。
輕叩寺門,小和尚見是一位錦衣公子,忙問何事。
梁儼見是是故人,雙手合十,笑吟吟道:“小師父,我來討些熱水。”
“有有有,施主請進!毙『蜕新勓粤⒓凑埲诉M來,領著梁儼去茶房,“施主可用了齋飯,我們青蓮寺離城鎮遠,施主若不嫌……。”
梁儼見他還是一如既往慈悲熱心,笑得眉眼彎彎,“小師父,三年未見,你不記得我了?”
小和尚停下腳步,轉身細細打量身后之人,“你是……”
“當年流放途中,幸得住持和小師父慈悲,施以援手,我和家人才能保全性命。”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找我要熱水灌水囊的流犯!”小和尚雙目圓睜,震驚之后笑得燦爛,“你怎么回來了,你的家人呢,他們還好嗎?”
這郎君和他家人相貌出眾,他記得清晰。
“都好,都好,我們要回玉京了,路過貴寺,故來看望小師父!
小和尚見梁儼穿金戴玉,華服熠熠,雙手合十:“無量壽佛,小僧恭喜施主了!
梁儼亦雙手合十,回了一禮。
小和尚聽梁儼說要見住持,連忙帶他去了佛堂。
梁儼見了住持,在佛前虔誠叩拜,若不是在青蓮寺避了一夜寒雨,又有炭火熱粥,縱然自己有藥,鳳卿也熬不過那夜。
梁儼從懷中拿出一張飛錢,雙手奉給住持:“這是我和家人的一點心意,望您收下。”
住持見那飛錢面額之巨,連說不可,“貧僧所做微不足道,施主不必如此!
“當日一飯一水之恩亦是救恩之恩,佛說因果,大師當日種下的善因,我只是來還善果,還請大師收下。”
住持淡淡笑道:“阿彌陀佛,施主慧根,既如此,貧僧只當施主是來還愿,供奉長明燈,這些錢財只當是香油錢罷!
住持讓他寫下祈福之人的名字,梁儼寫下他們一家的姓名,住持看了一眼紙上姓名,又看了一眼梁儼,停下的手又慢慢轉起佛珠。
小和尚看了一眼飛錢,又看了一眼辭別遠去的郎君,問道:“師父,這小郎君出手好闊綽,他不過求了六盞長明燈,這些錢夠供奉兩千斤香油了。”
住持看了一眼弟子,道:“心中多少恩,命中多少福。這位小殿下雖命數難測,但他心懷慈悲,知恩圖報,必然逢兇化吉,事事順遂。徒兒,將他的燈看好,必得夜夜長明,綿延不滅!
梁儼了卻心中一樁事,胸中舒朗,打馬追上車隊,又走了一日,他們到了埋葬梁億的驛站。
“小心點,別把晉陽王殿下的壽材磕到了!编嶔~指揮手下將車隊最后的棺材卸下來。
這副金絲楠木棺是梁儼從幽州帶來的。
眾人走到那棵槐樹下,想來春時埋葬梁億之處滿是野草,如今秋風蕭瑟,只剩枯枝敗葉堆積在上面。
鄭魚見梁儼拿著鐵鍬就要挖土,慌忙跑到身邊勸說:“殿下,奴婢們來吧,您身份尊貴,不能……”
沈鳳翥蹙眉道:“你們知道挖了多深?晉陽王下葬時只裹了一張席子,你們一鏟子下去,把殿下傷著了怎么辦?”
鄭魚等人面面相覷,不再諂媚,只靜靜看著廣陵王和樂平郡主兩人挖土。
“啊——”梁玄真發出一聲驚叫,手上的鐵鍬猛然落地,“怎么會這樣!”
坑中梁億的尸首早已腐成白骨,只是那裹身的草席成了幾截,上面還洇著干涸的烏色痕跡。
眾人走近看到坑中慘狀,倒吸一口冷氣,當即就反應過來,這墳被掘過,挖掘之人不知輕重將尸體鏟爛了。
“八哥……”三個小的看到哥哥尸骨分作幾截,嚎啕大哭。
“是誰,是誰!”梁玄真氣得聲嘶力竭,半跪在地上流淚,“是誰挖了我弟弟的墳!”
八郎早夭,下葬本就草率,為什么連個整尸都留不下!
梁儼見狀一把將鐵鍬甩在地上,讓鄭魚把驛站的人全部叫出來。
驛丞接到消息有貴人降臨,喜滋滋地出來迎接貴人下榻賤地,等他見到面若修羅的梁儼,又看到槐樹下的滿地黃土,頓時嚇得匍匐在地。
“七哥,嗚嗚嗚嗚,八哥的陪葬不見了!”梁微音哭著跑到梁儼身邊,“八哥下葬時是我給他梳的頭,希音整理的衣裳,那陪葬玉佩和戒指是八哥生母的陪嫁,他出府只藏了那兩樣,我們剛才翻遍了土坑都沒尋到,嗚嗚嗚嗚——”
“好哇好哇,原來如此!绷簝皻鈽O反笑,一腳將驛丞踢翻在地,“掘墳盜寶,你想怎么死,本王成全你。”
“殿下饒命啊,不是我,不是我——”驛丞面若死灰,“是那個押解官,是那個押解官讓我們挖的,我們不過是幫著…挖土,分一點錢……”
“誰,押解官?”沈鳳翥聽了這話,咬牙切齒,“你從實招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驛丞爬到兩人腳前,不?念^,顫聲道:“當日晉陽王殿下下葬后,李二悄悄告訴我們那流…那位仙逝的殿下身上還有寶貝,讓我們挖出來,他有門路可以賣高價,我們四六分賬,我們是聽了那廝的讒言,這才,這才…殿下饒命啊,饒命,啊——”
話音未落,梁玄真就一劍將那驛丞挑了,血濺三尺,不給幫兇反應呼號的機會,梁玄真行如風火,須臾之間將那些驛卒斬于劍下,織金羅裙染了一層血污。
梁玄真將手中染血利劍扔給侍衛,淡然道:“鄭魚,把這些人扔到林子里去喂山獸。”
鄭魚咽了口唾沫,拱手領命。
梁沈二人對視一眼,默認了梁玄真的話。
親手將殘尸裝入棺中,想起梁億臨終前字字句句都是在為他們籌謀,梁儼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淚。
緊趕慢趕,眾人終于在立冬之日趕到了玉京。
冬日蕭瑟凋敝,可擁有百萬人口的玉京城依舊繁華如春,車馬一進城,便是萬眾矚目。
皇室貴胄行道,百姓避道。
梁儼與梁儇身著金衣,頭戴華冠,騎在胭脂駿馬之上,端是風華無雙。
兩人睥睨道旁官民,看到熟悉面容,對視一眼,露出冷笑。
走時無人相送,今日卻被爭相迎接,趨炎附勢四字被他們詮釋得淋漓盡致。
梁儼無聲打量著這大燕都城,目光所及之處是說不盡的繁華,數不盡的奢靡。
鄭魚引他們到了一座府邸,門上有一金漆匾——廣陵王府。
“殿下,陛下說臨江王殿下雖已封王,但年紀尚小,便沒有分府,只讓跟著您!
梁儼點點頭,又聽到,“幾位郡主殿下的府邸還沒修葺完備,也先在廣陵王府安置!
鄭魚見幾位殿下沒意見,松了口氣,又對沈鳳翥說:“侯爺,長平侯府已經打理出來了,奴婢送您過去,奴婢估摸著,明日陛下便會召見您和幾位殿下,等會兒宮里就會派人送禮服到府上!
梁沈二人對視一眼,點了下頭,沈鳳翥帶著海月螺兒回了長平侯府。
太子本該居東宮,因燕帝不喜宮中人多,便在最近宮城的榮華街開辟了太子府,就在廣陵王府旁。
榮華街雖說是皇親國戚聚集之地,但也只有皇帝喜愛親厚之人才能在此居住,譬如皇帝胞妹壽昌長公主的府邸就在此。
燕帝賜了榮華街的宅邸給梁儼,可見恩寵濃厚。
不等明日,午后就有宮人來傳旨,讓諸位殿下即刻沐浴更衣,進宮面圣。
梁儼給了宮人一塊銀鋌,問道:“中官,陛下可有傳召長平侯?”
宮人喜笑顏開道:“回殿下,陛下自然也召見了長平侯,還請殿下盡快,陛下等著見幾位呢。明日還要給殿下們設家宴。廣陵王殿下,您呀苦盡甘來,福氣到了!”
第107章 圣意 鳳兒,今晚真的只能一回么?
“鳳卿, 你怎么……”宮殿玉階下,梁儼見沈鳳翥盛裝立于前,但面頰嘴唇卻十分蒼白,
上午還光彩照人,不過短短兩個時辰怎么就變得病懨懨的了?
難道沐浴時受了寒?
沈鳳翥見梁儼面露疑色, 連忙行禮問安,禮畢,踱到梁儼身側小聲道:“噓,在窮鄉僻壤自然不能過得太好!
梁儼會心一笑, 原來他的小鳳凰是要在陛下面前裝可憐。
片刻之后, 梁儼等人被傳召入內。
高座之上坐著一位身著明黃衣袍的老者,身材微寬,胡須花白, 臉上帶笑。
這便是廣陵王的祖父,當朝天子。
這處宮殿是燕帝休憩之所,眾人行完叩拜大禮, 燕帝便賜座眾人。
燕帝先是夸贊梁儼在幽州數立軍功,賞賜了許多珍寶,直到最后才說了幾句文懷太子之事, 又說聽聞他們在幽州恪守孝道, 又恩賞了幾個小孩。
燕帝身邊貼身服侍的大宦官朱道祥躬身踱到燕帝身側, 道:“陛下, 昭儀娘娘來了。”
燕帝聞言臉上笑意愈深, 眼角更是擠起了數道溝壑。
少頃,朱道祥便領人進來。
只見一個綠鬢紅顏、身姿窈窕的女人款款而來,梁儼看了一眼,朝她施禮。
此人姓王, 名媖,晉州王氏出身,是廣陵王母親的族妹,十六歲入宮便是盛寵,如今也不過花信之年。
“七郎回來了。”王昭儀坐到燕帝身側,望著梁儼笑,“陛下,都該用晚膳了,您還拉著幾個孩子說話,小孩家餓得快,您這當祖父的也不怕餓著孫子孫女,再說長平侯從小身子就不好,您看看,把人家臉都餓白了!
燕帝摸了把胡子,看了一眼沈鳳翥,確實瞧著病病歪歪的:“愛妃體貼,朱道祥,擺宴——”
玉盤珍饈滿案,管弦舞樂縈耳,梁儼看著年過六旬的梁帝喝著小酒看著歌舞,享受非常,與身旁的王昭儀說話玩笑,他們不過陪客爾爾。
歌散舞歇,燕帝微醺回了寢殿,梁儼等人帶著賞賜出了宮。
“王爺,可愿賞臉到府上喝杯茶?”
梁儼求之不得,上了沈鳳翥的馬車后,伸手捻了下沈鳳翥的嘴唇,蹭下了些殘留的白色粉末。
“這是什么?”
“海月的妝粉!
梁儼見那嘴唇重新變成淡粉,笑道:“何必呢!
沈鳳翥嘆了口氣,“阿儼,今日你也看清楚了,陛下雖為太子翻了案,復了你我爵位,還賜了你榮華街的宅子,可……”
“可他并不是在意我們,召見我們不過是走個過場。圣意難測,今日恩賞如山,不知是補償,還是就此絕了你我前程!
沈鳳翥聞言,慌忙捂住了他的嘴,貼到耳邊輕聲道:“噓,車外還有人。這是在玉京,不是在碧瀾島,現在廣陵王府定有耳目,以后若有要事,就到侯府來找我,我家里總比王府安全些。”
梁儼笑著點了下頭,見愛人久久不放手,伸出舌頭輕輕舔舐手心。
四目相接,沈鳳翥臉上一紅,慌忙松開手。梁儼湊近想要抱人入懷,卻被一把推開,剛想開口逗弄,卻被沈鳳翥狠狠瞪了一眼,他只好作罷,規規矩矩坐在旁邊。
到了侯府,沈鳳翥帶他回了自己的院落。
“有鳳來儀,這名兒起得倒貼切!绷簝翱粗T上的匾,笑盈盈地看向愛人。
院內清幽,沈鳳翥只讓海月螺兒近身服侍,兩人進了院,他便讓兩個丫頭在院門守著。
一進書房,門扇還在嘲哳,梁儼一把將沈鳳翥緊緊抱住。
兩人鼻尖挨著鼻尖,沈鳳翥的嘴唇不厚不薄,梁儼手勁兒大,剛才才車上將淡粉的唇瓣蹭得染了紅。
已經一日未曾親昵,梁儼早已耐不住,舔了舔尖牙,微微張口準備含住兩瓣香唇,幾乎就要得逞時,沈鳳翥卻偏開了頭,唇瓣含住了細白的臉頰肉。
梁儼身量稍高,吸了一口軟肉,直起身笑得輕佻:“怎么,回了玉京侯爺就不要我了?”
“我怎么會不要你!”
沈鳳翥用袖子擦掉臉上的口水,看著冒火星子的眼眸,臉上開始冒熱氣。
他深知阿儼的脾性,只要開了頭便不會停下來,“我們才回來,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再說我們兩月不曾親近,我也兩月沒保養了。”
梁儼聞言,長眉一挑,摸上柔韌細腰。
“寶貝,我不過是想親你,你怎么扯到這上面來了,嗯?”
“我還不知道你?”
沈鳳翥環住梁儼脖頸,主動啄了一口紅唇,“侯府雖比王府安全,但我家奴仆也換了一茬,還是得小心些為好。阿儼,我也很想,但現在真的不能。”
“都在你家里了,你怕什么?再說院里又沒別人!
“我房里沒有人,會被漿洗的人發現端倪。”
“那我們就不去床上唄!
說著梁儼抽開了小侯爺的玉帶,將人翻了個面,從背后摟住細腰,湊到耳邊誘惑呢喃,“我們在碧瀾島不是偶爾也在書房嗎?”
環佩落地,玎珰作響。
沈鳳翥被蹭得臉紅心跳,咬了咬唇,猶豫道:“可手邊也沒有香膏”
梁儼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罐:“誰說沒有?”
他因為騎馬射箭,自己又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到了冬日雙手就容易皴裂,沈鳳翥見了心疼,便備了許多潤手油膏讓他隨身帶著,說若是裂了口子就立刻拿出來抹,這樣不容易生瘡。
“夫人的囑咐,我字字句句都刻在心里!绷簝按蜷_蓋子,勾起一抹邪笑,“以往晚間你給我抹手,今晚換我給你抹好不好!闭f著解下了自己的腰帶。
沈鳳翥聞言,臉皮緋紅,聲如蚊吶:“那就在這兒吧,只是你動靜小些,別把海月她們招來了……”
不等他說完,嘴唇便被堵住,燈燭煌煌,書房內一室春情。
院門口,海月見一更都快過了,殿下和公子還在商議,想來備的茶水早就喝完了,肯定口干,便讓螺兒守著,自己又去煮了安神茶端去書房。
海月走到門口,聽到說笑聲,敲了敲門,道:“殿下,公子,我煮了安神茶,要不要用些!
門內傳來一陣抽氣聲,“我與殿下正在商議要事,不許別進來打擾,你把茶端去跟螺兒一道喝吧!
海月聽兩人在忙正事,懊悔自己打岔了,慌忙端著茶盤去了院門。
屋內,書桌上瓷罐傾倒,梁儼靠在檀木椅上,沈鳳翥僵硬地抱著他的肩背,跨坐在他身上,兩人上衫齊整,冠發未亂。
檀木椅旁散著一團綾羅和兩雙鞋。
“好了,海月走了!绷簝氨е鴲廴遂o止,等海月的腳步聲遠了才敢重新動作。
“嗯~”沈鳳翥隨著梁儼搖晃起伏,“不要了。”
“不要?”
梁儼反向行之,使勁將人往下壓,“鳳兒,我們兩月未曾親近,你當真不要?”
潤手油膏倒比馮太醫做的香膏好使,抹了之后十分暢快,沒有一絲滯澀。
自從阿儼看了秘戲圖,他倆得了大趣,沈鳳翥也就不排斥做這事了,甚至偶爾還會想。
“只能一回啊,不然明早我起不來!
“我曉得。”
梁儼掐住細腰,眼睛半瞇,不再言語。
他們能感覺到燕帝的敷衍,可那些賞賜不是虛的,在外人看來廣陵王殿下圣眷正濃。
“如今,嗯~回了玉京,總得應酬,我知道,啊~你不喜歡,但還是,得見人!
見他不回答,沈鳳翥便直直望著他扭了下腰。
梁儼眼神一暗,動作愈發急躁。
發冠被搖散,三千青絲迤邐垂落。
沈鳳翥散著頭發,青絲晃動,只發出小獸般的嗚咽。
翻云覆雨,云收雨歇。
沈鳳翥瞳孔失焦,疲憊地趴在汗津津的胸膛上。梁儼閉著眼睛,靜靜享受此刻的靜謐歡愉。
片刻之后,梁儼給沈鳳翥清潔,只低頭抿嘴笑,并不言語。
沈鳳翥見他直勾勾盯著那處,慌忙抬起他的下巴。
“不許看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梁儼張開大掌揉了一把剛下班休息小鳳翥,皺了皺鼻子:“才睡完就趕人走,哪有這樣的!”
沈鳳翥貓兒似的哼了一聲,嗔怪地瞪了一眼,然后撒嬌似的踢了梁儼一腳。
“別賣乖了,快回去吧,明日我忙完去王府找你,給你帶點心!
說罷,沈鳳翥緩緩抬起小腿,不疾不徐地用腳掌踩了下剛下班的小梁儼。
梁儼嘶了一聲,順勢握住了纖細腳踝,“那你早點來,我等你吃飯!卑淹媪藘扇毷_鐲,心里的火又被勾了起來,“真的只有一回么?鳳兒,我還想……”
沈鳳翥垂眸見那處有重起之勢,連忙抽回腳下了地,撿起了自己的褲子。
沈鳳翥穿好褲子,順手撿起梁儼的褲子,“抬腿!
梁儼見愛人溫柔小意,挺著自己的驕傲抬腿穿褲子。
沈鳳翥服侍時,險些被打著臉,鼓了鼓腮,使壞摸了一把再若無其事地幫他提褲子,系腰帶。
梁儼見他惡作劇,將人一把提起,按在桌面上狠狠教訓了一頓,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才結束懲罰。
梁儼抹了下嘴唇,心滿意足地回了廣陵王府。
次日清晨,梁儼正與弟妹用飯,門前就來報有人登門。
梁儼拿巾帕擦完嘴,問道:“誰這么早就來啊?”
這些人巴結也不看看時辰,煩人得緊!
“是國子祭酒褚世興攜家人來恭賀殿下!
梁儼冷笑一聲:“不見,快把他們轟走!
他們落魄時忙著切割關系,如今他們復爵便如蠅附膻撲了上來。
梁希音笑道:“七哥,轟走做甚,好容易他們自己送上門了。”
“你想做什么,說來聽聽?”梁儼笑瞇瞇地看著笑得蔫兒壞的妹妹。
梁希音道:“讓九郎把褚良喊出來,再把他綁在樹上,讓長姐抽他一百鞭子解氣。”
梁玄真笑道:“我看是你自己想解氣吧!
眾人聽完皆笑,梁儼摸了摸希音的頭,“妹啊,你什么時候這么狠了?”
梁希音回道:“哪里狠了,又沒要他的命,不過解解氣罷了!
梁微音哼道:“希音說的對,褚良有婚約在身還敢娶新婦,簡直就是打父親的臉,必須收拾他一頓,而且退婚的賠禮也沒送來,言而無信,罪加一等!
當日在碧瀾島褚世勞與梁儼談好條件,但褚世勞回京之后便沒了音信,答應的東西也沒送去碧瀾島。
梁儇在旁邊恨道:“褚家讓阿姐受委屈,必須還回來。而且他們無禮羞辱在先,今日卻還敢忝著臉上門恭賀,簡直無恥。七哥,今日你別攔我,我定要會會這些腌臜玩意兒。”
梁儇離開玉京時九歲,那時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團子,小臉圓呼呼的,現在臉頰肉癟了下去,人也抽高了許多,成了一個清俊少年郎。
梁儼嘴角微勾,道:“好,那咱們去會會這些自詡清流的腌臜玩意兒!
第108章 報怨 沒想到有今日吧
廣陵王府 正廳
“大哥,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瘪沂绖谛闹秀枫凡话玻百R禮和禮單到了就行,這門親事還是算了吧……”
“四弟!瘪沂琅d端起茶盞, 淡淡瞥了一眼褚世勞,“王府之內, 謹言慎行。”
褚世勞看向褚良,見大侄兒滿臉歡喜,話頭在喉間滾了數遍,還是咽了下去。
大哥身為褚家族長, 極其在意顏面, 當日不愿親赴幽州,家里才派他北上退親,好不容易談妥了, 但兄長嫌廣陵王要的錢財過多,便想拖完了事,于是婚書還沒退回去。
如今廣陵王殿下時來運轉, 圣眷正濃,樂平郡主也復了封號,大哥便又起了攀附結親的心思。
“哎呀, 世興兄, 世勞兄, 賢侄, 你們也來啦!币患t衫官員進來, 見褚世興在,連忙作揖,旁邊端坐的訪客見有同僚進來,亦起身作揖。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正廳內坐滿了賓客,端茶送水的仆從來來往往,繁忙非常。
坐在末尾的人瞥見不止廣陵王一人來了,還帶著臨江王殿下,忙虛聲道:“殿下們來了——”
眾人聞言連忙起身迎候,等兩位殿下進門坐定,齊齊跪拜。
“起來吧——”梁儼淡淡道。
眾人起身,從首席一一問安,梁儼與梁儇皆點頭微笑,只是每當褚世興準備張嘴時,梁儇便會挑出其他人的禮單詢問。
梁儼忍俊不禁,道:“九郎,不得無禮,還不向褚祭酒賠禮!
梁儇打了個呵欠,脧著褚世興,淡淡道:“褚祭酒,眾卿送的賀禮新奇,本王一時來了興致,打斷了你請安,得罪了!
梁儼掃了眼褚家三人,道:“臨江王年幼,還請見諒!
三人齊齊作揖,連說不敢。
褚良拱手道:“廣陵王殿下,臣今日除了來恭賀諸位殿下歸京,亦是來與殿下商量婚期!
褚良見兩人不言不語,又笑吟吟地說:“臣與樂平殿下本該在慶和三十四年完婚,因郡主守孝,故耽擱了婚期,如今孝期已到,臣特來商議婚期!
梁儼聞言挑眉,沒想到褚家能這么不要臉。
梁儇氣得臉皮抽搐,在心中咒罵。那年褚家主動退婚,現在竟還能張得開這個嘴,當真是無恥之尤。
梁儼冷笑一聲,道:“褚卿,這婚事不作數了,何必再提!
罷了,現在羞辱褚家也無益,傳出去反倒會傷了玄真的顏面。
褚良急切道:“為何不作數,這婚事是文懷太子定下的,也已過了婚書!
梁儼聞言咬牙,一個濁氣吞吐了幾個來回,冷眼看向褚良:“褚卿,你何必說這些餿話。當日你家不也說了,不必事事挑明,從今以后大家體體面面的多好啊!
褚世勞聽了這話,嚇得縮脖子,心里懊悔,這該死的沈二怎么能將這些話說與殿下。
座下眾人聞言,見殿下面露不虞,不敢作聲。
“為何不作數,你還有臉問?”梁儇氣急敗壞,什么帶下去抽鞭子,他等不及了,抬腳就朝褚良踢去。
褚良是個不會拳腳的文士,梁儇雖然年幼,但從小習武,這幾年在碧瀾島沒事就跟梁玄真去軍營校場,力氣武藝愈發精進,一腳下去,便把褚良踹翻在地,四仰八叉。
眾人見狀連忙將褚良扶住,又勸臨江王不要動怒。
眾人都是千年修成的狐貍,只是勸殿下莫動怒,倒也無人為褚良說話。
當年太子一脈被流放,樂平郡主被廢為庶人,若褚家真有求娶之心,早就把郡主接回來了,何至于等到現在,褚家那點心思誰瞧不出呢。
褚良捂著胸口,面露痛苦:“殿下,你……”
“你什么你,阿姐廢為庶人就退婚,如今恢復身份又貼過來!绷嘿乜匆娺@張假皮就心生厭惡,推開左右,蹲下身提起褚良衣襟,“我哥哥給你留面子你竟敢不接,還在這兒大放厥詞,誰給你的膽子?”
梁儇一把將人甩到地上,惡狠狠道:“褚良,你以為你是誰,我阿姐是你說不娶就不娶,說娶就就娶的,你未免太看得自己了。你如今已經娶妻,還敢上門說成婚,怎么,你想讓堂堂郡主給你小小中書舍人做妾?”
褚良眉間疑云籠罩,顫聲道:“臣何時娶了妻?臣一直在等樂平殿下過孝期,臣當日接到廣陵王殿下的書信本想親自去幽州接樂平殿下,因有公職在身,無故不得離京,故家中派了臣的四叔前去幽州過禮,幾時說過退婚?”
梁儼聽完長眉一挑,戲謔地看向褚世興。
“好個伶牙俐齒的進士郎君,除了寫詩作賦,倒打一耙的本事也學得精通!绷嘿乇,睥睨其下,“當日褚世勞去幽州明明是退婚,說你已經娶妻,拿錢帛打發我阿姐,說這樣大家都體面,怎么,難道你還覺得本王污蔑你?”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心道褚家還真是敢吶。
褚世勞痛苦閉眼,長平侯啊長平侯,你怎么是個大嘴巴啊!
褚良聞言,臉上血色盡失,向父親投去悲傷怨怒的目光。
褚世興眉頭緊皺,狠狠瞪了一眼褚世勞,然后換上一副笑面孔:“臨江王殿下,您年紀小,怕是記錯了,這婚書和信物我家都還留著,怎么可能退婚呢!闭f著,從懷中掏出紅錦婚書和信物。
褚良看了一眼父親,抽下眼眸,雙拳緊握,十指嵌進了肉里。
梁儼聞言冷道:“褚祭酒,你覺得本王也會記錯嗎?”
褚世興拱手道:“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我兒能尚郡主乃是無上榮幸,何況這是天家婚事,臣怎敢退婚。若真如殿下所說,這婚書和玉佩不會在臣手中!
“你——”梁儇見他顛倒黑白,氣得想一腳踢死褚世興。
這人怎會如此厚顏無恥,父親當年怎么和這種人家結了親!
梁儼見他以退為進,不由失笑,當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子,穩得很吶。
說時遲那時快,將那紅錦婚書和玉佩從褚世興手中奪下,“本王懶得與你這般小人浪費口舌,就當你褚家沒派人去幽州退婚,現在本王鄭重通知你,這門親事不作數了。聽清楚沒,聽清楚了就趕緊滾,大家都體面。”
說罷,將那紅錦婚書撕成兩截。
褚良聽著裂帛聲,心如刀絞,痛不欲生。
梁儼低頭見褚良面露神色悲戚,欲哭無淚,嘆了口氣才道:“你沒機會了,走吧!
打掃干凈垃圾,梁儼請登門拜訪的人繼續喝茶寒暄。
一批奉承完,下一批又來了,梁儼坐在正廳半日,禮單摞成了小山。
隨著賓客來往,早上與褚家的齟齬也傳了出去,中午便成了各大酒樓食肆的最新談資。
這半日長平侯府的門檻也快被踩爛了,沈鳳翥笑了半日,笑得臉都僵了。
中午他便說身子不適,請諸位改日再來。
螺兒看著大口吃飯的公子,不解他為何要裝病,這才小半日就收了半院的禮物,若再收半日,只怕整個院子都能填滿。
海月在旁邊道:“應酬人多累啊,你瞧,公子今日累得都多吃了半碗飯!
沈鳳翥漱完口,喝了飯后茶,笑吟吟道:“真想送禮的人想發設法都會送給我,不急這一時,下午跟我出門辦事,我帶你倆去吃京城最好吃的糕點。”
兩人一聽笑得眼如新月,她們昨日進城時透著窗簾縫隙瞧了幾眼,目光所及皆是她們從未見過的熱鬧繁華,想著什么時候能出去看看,沒想到今日公子就要帶她們出門吃點心。
沈鳳翥見她們純粹簡單,也不禁勾唇一笑,“好了,以后多帶你們出門,現在趕緊去梳妝打扮,我現在是長平侯,你們可是我的臉面哦~”
兩人一聽,慌忙回房梳妝,心道一定要給公子爭臉。
玉京城集百萬之眾,除了有皇親國戚、勛貴仕宦,還有四海商賈、升斗小民。
李二雖說是吃皇糧的人,但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押官,在青衫小官多如過江之鯽的都城,他根本排不上號。
冬日不發流犯,正是閑暇時,他又無其他營生,每日在街上招貓逗狗,喝酒耍錢。
今日睡到日上三竿起來,胡亂吃了頓飯,去賭坊耍了兩把,贏了三百錢,心中大喜。許是午間喝了羊湯,尿憋得慌,便去外面的暗巷小解,放完水邊走邊系帶子,卻迎面撞到一個人。
“你他娘沒長眼——”李二吃痛叫罵,抬頭見是一冷臉持劍的高大青年,便住了嘴。
李二繞道而行,那青年卻一直擋在他前面。
“你他娘的找茬是不是?”
“是!
還未等李二揮拳,青年一個手刀劈下去,李二暈倒在了陰影里。
等李二再度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光禿禿的樹林。
他被綁在樹上,瘋狂掙扎卻掙脫不了,于是四處亂瞟,見有一華麗車馬停在不遠處,連聲呼喊。
車內,海月和螺兒正在吃櫻桃羊肉畢羅,吃得嘴唇油汪汪的。
沈鳳翥看她們吃得跟小兔子似的,覺得可愛:“我出去辦點事,你們別下車,乖乖在車里吃點心!
兩人腮幫子鼓鼓,無法說話,于是輕輕點了下頭。
沈鳳翥下車,看了一眼虞棠手里的鞭子,不滿道:“不是讓你準備鋼鞭嗎,怎么備的皮鞭?”
“鋼鞭沉重,用起來又危險,您別把自己弄傷了!
沈鳳翥接過皮鞭,帶著虞棠走到李二面前。
“你們是什么人,敢綁小爺!”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誰!
李二細細打量半晌,頓時面色變得黃黃的,咽了口唾沫,“你是長平侯府的那個……”
“你記得我就好!
“小的錯了,小的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啊——”
不聽李二求饒,沈鳳翥掄起皮鞭就是一頓亂抽,抽得李二慘叫響徹云霄。
“把他下巴卸了!
虞棠聞聲而動,“咔嚓”一聲,慘叫便沒了。
“你不是喜歡耍鞭子嘛,本侯今日也來了興致,也想耍耍鞭子。”
李二聞言,無聲落淚。
沈鳳翥抽得氣喘,停下來歇了一會兒,又猛地向李二的手臂猛抽,“現在知道哭了,當年我犯病時,你無端作惡,想要抽我鞭子,你也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那時他犯了心疾,才被阿儼救回來,若不是希音替他擋下了致命一鞭,恐怕他早就死了。
也是因為那一鞭,希音手臂上留了疤。
“我妹妹金枝玉葉,因你這賤人玉體受損,你該死!”
沈鳳翥越想心中怒氣更盛,手上皮鞭濺起的血花簌簌落地。
皮鞭破風聲響了許久,虞棠見李二垂下了頭,“公子,他…好像死了!
沈鳳翥聞聲停下,喘著氣走近探了探鼻息,果然咽了氣。
“行了,你把他剁成八塊,從崖上丟下去。”沈鳳翥將鞭子扔給虞棠,“我在這兒看會兒景,你動作麻利些,等會兒咱們還要去王府用晚膳!
說罷,沈鳳翥走向馬車。
第109章 云卿 別在他面前說漏嘴
“好了, 我該回去了。”沈鳳翥被箍得胸悶,腰間的手卻越來越緊,鎖骨處的衣料幾乎被咬穿, 可是這人還是不愿意讓他回家。
“還早,再待會兒!
沈鳳翥笑道:“不早了, 遇上金吾衛巡宵禁可不是鬧著玩的。”
兄長最開始進金吾衛就時常巡查宵禁,抓住了可是要打板子的。
梁儼最后深吸了一口脖頸間的香氣才將懷中人松開,送沈鳳翥到門外,目送馬車走遠才回去。
冬日難熬, 更何況懷里少了只軟乎乎的鳳凰, 梁儼越發睡不著了。
鳳卿一個人睡肯定冷,剛才忘記提醒海月給鳳卿多灌兩個湯婆子了,今晚鳳卿吃得少, 是不是應酬太累了……
【宿主,系統獎勵已到賬!
梁儼正在想老婆,卻被機械女聲打斷, 心里煩躁。
進入系統空間,看見能量值和等級大幅度提升,但他也沒有特別興奮。
系統:【抱歉宿主, 因為007的原因, 您上次的獎勵有所延遲, 和本次獎勵一同發放。】
梁儼看著能量值上猛然增加的一串圓滾滾的鴨蛋, 指了指旁邊碩大的投訴按鈕, “007,我每次有事找你你都不在,到底我是宿主,還是你是宿主?上次的獎勵隔了一年才發, 中間我老婆想吃點鮮鮮番茄我都沒能量值買,你知道哄老婆有多難嗎?我真的很想投訴你!
系統:【抱歉宿主,因為007要同時服務一百個宿主,中間不能及時解決您的需求,請不要投訴007。】
梁儼嘴角抽搐:“你少拿這個理由搪塞我,你有100個宿主要服務,是不是我每次都排100號?”
系統:【抱歉宿主,根據系統分析,您不會像其他宿主一樣投訴007。】
梁儼聽了這話,按住自己的人中,“人善被人欺是吧?我不投訴你,你就給我來這出?”
系統:【抱歉宿主,但是007會給您適當的補償,請您不要生氣。】
“千金難買我高興,你搞雙標,誰要你的破補償,下次記得我一叫你就來,不然我也投訴你!。!”
不等梁儼咆哮完,007又自動下線了,他只能在腦中默默豎了個中指表達自己的憤怒。
過了五六日,上門送禮的人終于少了,梁儼這才清閑下來,因為將近萬壽節,他們回來得匆忙,也來不及仔細準備壽禮,沈鳳翥為了這事十分焦慮。
沈鳳翥看著從幽州帶來的土豆玉米和番薯,欲言又止,“阿儼,你當真就拿這些當壽禮?”
梁儼點了點頭,“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但…你每種就備了一筐,這禮也太薄了些!
沈鳳翥看著三個小竹筐,覺得這禮著實不成體統。
離開碧瀾島時,他勸阿儼將初秋收下的果實全部帶走,結果阿儼說就每種帶一筐,其中番茄和新培的菠菜放不得,半道上阿儼拿來做菜吃了。
梁儼心疼地看著三筐東西,昨晚沈鳳翥陪他小酌,他本來想吃個炸土豆,剛讓海月去庫房里拿就被沈鳳翥攔下來,說不能再動燕帝的壽禮。
“哎呀,禮輕情意重,他老人家什么寶貝沒見過,不缺那些金玉珍奇!绷簝氨е浐鹾醯镍P凰,吃了口鳳凰耳朵,心里暢快,“再說咱們才回來,府里的東西不是陛下賞賜,就是別人送的,送給陛下都不合適,幽州私庫的東西被人知道了會生麻煩,咱們還是裝手中沒錢的小可憐,這樣穩妥些!
裝窮不丟人,沒準這次萬壽節他還能在燕帝手里撈一筆。
沈鳳翥思索半晌,道:“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你獻禮時記得編些好聽的,要不干脆說這些是你自己種的!
“你我心有靈犀啊,我就是這樣想的!
書房中燃了炭火,炭上又添了香料,房中馨香溫暖。
梁儼陽重體熱,在室內只穿著單衣,膝上坐著裹得嚴嚴實實的沈鳳翥。
兩人難得悠閑,正一處看書親昵,雖說是在廣陵王府,書房外守著的卻是沈鳳翥帶來的海月和螺兒。
突然傳來敲門聲,“殿下,長史官說府上又來人了,問您見不見!
梁儼抹了下唇角的銀絲,煩躁地說:“誰啊,送禮巴結都趕不上熱乎的,我都快成冷灶了,這會兒才來廣陵王府煮飯!”
海月在門外道:“長史官說是御史臺中丞荀彰!
“荀彰?”梁儼捧著滑膩小臉的手頓時放了下來,語氣急切,“快把人請進來,上好茶!”
兩人聽到荀彰的名字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整理衣冠,準備見客。
快步去了正廳,只見一個清瘦長須,身著布衣的男子端坐在下座,這人正是荀彰。
三年前流放時,兩人曾與他在驛站有過一面之緣。
“荀兄——”沈鳳翥還在階下,見到故人,難掩胸中激動之情,先喊出了聲。
荀彰聞言,連忙起身施禮,聲音發顫:“侯爺,三年未見,你身子可還安康?”
這幾日不必梁沈二人主動打聽,自然有人賣乖,上趕著給他們講太子謀反之案是如何平反的。
荀彰入京在御史臺任侍御史一職,他不信太子和長平侯會謀反,便自己暗中查訪,找出那晚是有人誤傳宮中有盜賊,文懷太子恐龍體有危,故領長平侯沈維披甲入宮護衛,后被梁松齡攀誣兵變謀反,陛下勃然大怒,賜死太子及其同行官兵。
荀彰因為文懷太子翻案,官拜御史臺中丞。
沈鳳翥見到荀彰,眼淚無聲滑過臉頰,“托荀兄的福,鳳翥很好!
荀彰見廣陵王進來,來不及與沈鳳翥說話,慌忙行跪拜禮。
“使不得!”梁儼大跨步上前將人扶起,“荀兄,若不是你四處奔走,太子和長平侯之冤難清,我和鳳卿也無法復爵,你對我們有大恩,我如何能受你的跪拜大禮!
荀彰忙說君君臣臣,不可僭越,他也不是為了求得殿下恩情,只是相信好友品性為人,所以才會查案。
沈鳳翥聽他說起沈鶴舞,眼中又泛起酸澀。
“侯爺,云卿…已故,好在你活了下來,他在地下也會安心了!避髡靡娕c好友相似的俊美面容,也不禁憶起好友的音容笑貌。
他現在十分后悔當時為了避嫌,與云卿斷了幾年音信,如今陰陽相隔,再也不能相見了。
“你們回來可去看了云卿?”荀彰眼角也微微濕潤,用力眨眼才將淚水憋了回去。
“去過了!绷簝按鸬馈
他們回玉京的第三日就去祭奠了太子等人,后日是沈鶴舞的生辰,他們準備再去墓園看望沈鶴舞。
沈鳳翥垂首擦了擦淚,掩下眼中悲戚,“后日是…哥哥生辰,我準備再去看看哥哥,我想請荀兄與我同去,哥哥若見你去了,他會歡喜的。”
荀彰見沈鳳翥拭淚,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要去。自從我到了玉京,每年云卿生辰我都會去看他,今年你回來了,他…看到你定然會更歡喜。”
冬月二十五,忌安床、祭祀、開池、破土。
梁沈二人帶著沈鶴舞喜歡的桂花酒去看他。
他們與荀彰約定巳正一刻在城門外相見,等他們到城外時,見荀彰提著一壇酒站在樹下。
沈荀看著對方手里的酒壇,相視一笑。
等他們到墓園時,沈鶴舞的墓碑前站了兩個人,其中一人轉過身,沈鳳翥見到此人面容,面露不解。
“安國公世子?”
陸煉來這兒做甚?
沈鳳翥見荀彰熟稔地跟陸煉打招呼,又見那地上擺了酒杯壽餅,便朝陸煉作了一揖。
另一人轉過身來,沈鳳翥見是陸敬宣,心中了然。
陸敬宣與哥哥是一起進金吾衛的,算是同年,那年哥哥帶他去出去看燈會,還碰見過陸敬宣巡街。
陸敬宣是陸煉堂弟,他們倆在一道倒是常事。
陸敬宣回頭見是沈鳳翥,展顏笑道:“多年未見,鳳卿倒是愈發俊俏,跟云卿越來越像了。”
又見廣陵王在身側,他與陸煉連忙作揖問安。
“免禮。”
“之賢哥哥你也來了,哥哥今日肯定會很高興!
荀彰笑道:“鳳卿,之賢和冰池每年都會來看云卿,給他帶桂花酒和壽餅。”
陸敬宣看向沈鳳翥,眼中全是愧疚自責:“鳳卿,當日云卿被賜死,沈家被抄沒,你被流放,我…因要避嫌,所以沒有……你莫要怪我……我也是……”
“我都明白!鄙蝤P翥上前,握住陸敬宣的手,“之賢哥哥,都過去了,你還記得給哥哥帶桂花酒就夠了!
荀彰嘆道:“之賢,你無需愧疚,太子和先長平侯能翻案,你出了不少力,云卿知道了也只會感激你,怎會怪你!
幾人說話,梁儼在旁邊默默聽著。
論起來這兩人跟廣陵王還是實在親戚,陸煉和陸敬宣的祖母乃燕帝胞妹壽昌長公主。
陸敬宣的母親是蕭貴妃之女永安公主,他是燕帝的親外孫。
算起來,廣陵王要喊陸敬宣和陸煉表哥。
可惜在廣陵王的回憶里,他跟陸家這二位不熟,這二位只會尊稱他殿下,廣陵王則是直呼其名。
梁儼在旁邊瞧得真切,那陸煉的眼珠子隔一會兒就往鳳卿那邊轉,還偷偷打量了全身五次。
瑪德煩死了,怎么哪里都有人想撬他的墻角。
看了一眼沈鳳翥,瑪德也是,這么好看一人,確實誰看了都迷糊。
梁儼狠狠瞪了一眼陸煉,轉過身去,眼不見為凈。
他才不是小氣丈夫,老婆好看沒辦法,老婆只喜歡他,其他人隨便看,他一點都不生氣!
越想越煩,梁儼蹲下身,將帶來的桂花酒倒在沈鶴舞墓碑前。
大舅哥放心,我會照顧好鳳卿的,今天是你生日,多喝點。
梁儼蹲在墓碑前跟大舅哥喝酒,沒注意身后幾人的目光黏在了他身上。
陸敬宣歪頭道:“殿下……離開玉京三年,倒是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沈鳳翥見他倒一杯給哥哥,又自己喝一杯,時不時還會用酒杯碰墓碑,似乎在跟哥哥對飲,聲音變得輕柔,“殿下經歷了許多事,受了很多苦,不再是從前那位廣陵王殿下了。”
二陸對視一眼,默不住聲。
接著閑談幾句,沈鳳翥得知陸敬宣上月大婚,忙道:“之賢哥哥,上月我還在回京路上,也沒能道喜,實在是失禮,明日我將賀禮送到你府上去!
“不必不必,我們……嘶——”陸敬宣瞪了一眼堂哥,輕輕揉了下后腰,“就是你不必破費,你才多大啊,送什么賀禮啊!
“要的要的,你是哥哥的好友,若哥哥還活著肯定會給你送大禮,你只當是我哥哥送的罷!
陸敬宣暗喜道:“你既這樣說,那我也不跟你客氣了,我想討你的丹青做賀禮。你原來給云卿畫過一副騎馬畫像,他帶到營房給我們炫耀了幾日,說是弟弟畫的生辰禮,我們都說讓你畫一副群駿圖放到營房里掛著,結果他怕累著你,愣是不準!
沈鳳翥聞言,抿嘴一笑,憶起哥哥收到畫時的喜悅神情,那天哥哥還偷偷帶他出去玩了半天,吃了櫻桃畢羅,還沒被母親發現。
“若你不嫌麻煩,幫我畫幾個扇面可好,我…夫人喜歡。”
沈鳳翥一聽,粲然一笑,道:“這有什么麻煩的,不過幾個扇面,我改日畫好就親自送到府上去。”
陸敬宣連忙擺手,“不必不必,我…想給我夫人驚喜,你畫好了派人給我傳個信,我親自登門!
沈鳳翥和荀彰聽了,相視一笑,連聲說陸敬宣會疼人。
又說了幾句,二陸說還有其他事要忙,就先告辭了,三人繼續給沈鶴舞過生辰,倒酒上香。
走了十七八步,陸敬宣聽到細弱哭聲,回首一看,見沈鳳翥跪地抱著冰冷的墓碑,不禁沉沉嘆了口氣。
上了馬車,陸敬宣換下溫和面容,看著陸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這人當真是瘋了,最后一次,我絕不會再幫你說謊!
“以后你每年生辰必須請沈侯,賀禮就要他的丹青!
陸敬宣冷笑一聲:“怎么,又想討他歡心了?還是你又強迫他了?”
陸煉蹙眉看著堂弟,“我跟他的事用不著你管!
“用不著我管?”陸敬宣股了鼓腮,咬牙切齒,“那你怎么不厚著臉皮找他弟弟要畫,非要我去?”
陸敬宣嘆了口氣,“他就剩鳳卿一個親人在世,你還騙他,你呀,活該他不給你好臉。”
陸煉聞言,冷冷看向陸敬宣,“你別在他面前說漏了嘴!
“好好好,娘的,我欠你倆的!”
陸敬宣煩躁地抓了下衣擺,孽債,都是孽債!
第110章 青若 凌虛哥哥,梨奴好想你
長平侯府 有鳳來儀
梁儼拿起一塊玫瑰乳酥送到沈鳳翥嘴邊, “寶貝,吃塊糕吧,張嘴, 啊~”
“誒~”沈鳳翥見那乳酥掉的酥渣落到了銅缽里,急得連忙放下手中小杵, “快過去,別擾我。”
梁儼把乳酥放回碟子里,氣鼓鼓地說:“忙了這幾個時辰,你的腰還要不要了?別畫了, 請個畫師吧!
桌上擺著滿滿當當的作畫器具, 梁儼只瞧一眼就知道沈鳳翥要大展身手。
本以為不過半日就能將賀禮畫完,沒想到沈鳳翥光是準備畫料就花了一個上午。
“之賢兄幫了我們許多,我不過畫幾個扇面給他夫人, 你何必這般小氣?”
“我小氣?”梁儼聽了眼皮一跳,氣得捏了下雪腮,“你這光磨香料就磨了一上午, 再畫畫,你真不想要這腰了?我小氣,我若不是擔心你, 我多這個嘴做甚!”
沈鳳翥見他氣呼呼的, 想到這傻子一早就來找自己, 自己忙著準備也沒跟他說兩句話, 著實冷待了他, 剛才他也是好意,自己卻語氣不善。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沈鳳翥立馬放下懷中的銅缽,撲到梁儼懷中埋頭輕蹭, “阿儼,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要生氣嘛~”
梁儼本來是有點生氣,但被冰美人這一頓蹭,再大的火也熄了,更何況本來就只有火柴頭那樣大的火氣。
雖然被蹭得沒了脾氣,但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別撒嬌,我不吃這一套,趕緊給我坐下喝茶吃糕點休息,不然等會兒你別想畫陸敬宣的賀禮!”
沈鳳翥笑笑,拉起梁儼的手走到桌邊,將他一把按下,自己則坐到他腿上,“喂我。”
“我還在生氣,自己不會吃么!”
話音剛落,梁儼就端起茶杯吹了吹,喂了到淡粉唇邊,見他咽了茶水,又拿起玫瑰乳酥送到潤潤的唇邊,“你畫畫就畫畫,磨那些荔枝殼、花瓣子做甚?你力氣小,磨那些東西費手費力,我幫你磨你還不許,你就那么在意陸敬宣?他的禮物就非得親力親為,連我也不能插手?”
沈鳳翥慢慢嚼著乳酥,抬頭望著愛人的紅唇,等他說完了,抬手端起自己喝剩的半杯茶遞到他唇邊,“喝口茶潤潤喉。阿儼,那是我哥哥的好友,我自然得用心準備賀禮,我磨的那些香料花汁都要入畫,你不擅丹青,若把畫料的顏色弄混了,會耽誤事!
“你在嫌我?”
沈鳳翥心道這傻子怎么又抓錯了重點,自己哪里嫌他了?
但見他一臉心碎模樣,也不喝送到嘴邊的茶,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就像哥哥養的獅子狗眨巴著濕漉漉的眼睛朝哥哥撒嬌搖尾,一顆心頓時軟得跟豆腐一樣,獅子狗稍微眨巴一下眼睛,自己的心就被撞得一晃。
“沒有嫌你~”說著,沈鳳翥轉身跨坐,兩人面對面,捧著梁儼的臉不停地啄吻,也不知啄了多少下,可憐巴巴的小狗終于吐著舌頭憨笑。
沈鳳翥見他被哄好了,擦干凈兩人嘴上的涎水,“夫君,我也不逞強了,我手早就沒勁兒了,你幫我磨一罐紫茉莉花種好不好!
“寶貝,手疼不疼啊,都沒勁兒了怎么不給我說?”梁儼聽完心疼死了,他的小鳳凰就愛逞強!
慌忙捧起金貴的鳳凰爪子,“咱們這手水蔥似的,可別瞎作,這些費力的粗活兒我來就行。”
沈鳳翥乖乖點了下頭,又趴在梁儼肩頭夸他對自己好,又哄了一陣,這才起身讓海月拿來一包紫茉莉花種和新的碾缽。
沈鳳翥坐在旁邊又慢慢嚼了一塊玫瑰乳酥,見梁儼專心致志地研磨,這才擦凈了手指去桌邊搗弄畫料。
梁儼并不知道他花費了一下午研磨的細粉沒有入畫,而是靜靜躺在海月和螺兒的梳妝臺上,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磨刀不誤砍柴工,東西準備齊全了,沈鳳翥畫得極快,不過一個晚上就畫好了兩個扇面。
“兩個就夠了,別畫了!苯裢砹簝霸陂L平侯府留宿,本來沈鳳翥不許,但是梁儼愣是賴著不走,磨到宵禁時分,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先睡吧!
梁儼聞言走到桌旁,見畫的是一一幅墨梅和一幅幽蘭,“陸敬宣的夫人是蜘蛛不成,有八只手能拿扇子?”
“別說玩笑話!鄙蝤P翥見他湊近,直腰拿起墨梅扇面放到他鼻下,“香不香?”
梁儼嗅了嗅,笑道:“你鼓搗一上午花瓣子就為了讓這扇面有香氣?”
“正是!鄙蝤P翥將扇子靠近自己的鼻尖,“之賢兄的夫人是淮安鄭氏的小姐,跟我母親一樣是江南女子,他們都喜香,我會調香弄粉,也是看著我母親學的!
梁儼聽了這話,知道愛人哪里是在作畫,分明是在悼念亡母,這小小扇面寄托了他對母親的無盡思念。
“用荔枝殼和干玫瑰磨粉入畫是我母親的秘技,每年她都會用此法描扇面去參加春日宴,數度引花蝶流連,那些官眷貴婦以為是我母親衣裳熏香引蝶,實則是扇面香氣!
梁儼心道岳母還真是風雅,又頗具慧心,“你這禮物用心,陸敬宣的夫人肯定會喜歡!
“但愿吧!
過了兩日,沈鳳翥就派人給陸敬宣送信,說請他到杏花樓見面。
杏花樓是朱雀大街上最大的酒樓之一,最出名的就是樓里的四季花酒和時令鮮菜,沈鶴舞愛喝的桂花酒就是杏花樓的招牌之一。
陸敬宣帶著滿臉笑意進門,看到沈鳳翥身側的廣陵王,笑容頓時斂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問安。
梁儼抬頭見陸敬宣身后跟著陸煉,不悅地撇了撇嘴。
三樓雅室內,四人對坐,寒暄喝茶。
陸敬宣見沈鳳翥讓丫鬟捧來四個扇面,連聲道謝。
“鳳卿,這才幾天就畫了這么多,你別累著了!标懢葱娔巧让媸桥酉矏鄣幕ɑ埽瑫囊恍,心道小孩長大了,會奉承人了。
“鳳翥不累,只要嫂嫂見了扇面高興就好。”
陸敬宣看著對面眉眼彎似月的美人,喃喃道:“他見了一定高興!
突然樓下傳來馬嘶聲和歡呼聲,將樓內琵琶女的琴聲都蓋過了。
杏花樓的伙計都是千年修成的人精,聲響一出,便來給雅室的貴人賠禮,“殿下,今日淳于小將軍回京述職,百姓們都等著瞧他呢,這會兒走到我們杏花樓下了!
“喲,咱們的大功臣回來了。”陸敬宣聞言笑道,“殿下,咱們也瞧瞧去吧。”
淳于小將軍?
淳于青若!
梁儼想起來了,就是鳳卿有好感的那個小透明表弟。
四人走到樓外露臺,往下俯瞰,見那長長馬隊被兩側的百姓夾住,甲胄齊整,英氣勃發。
為首的少年一身寒光鎧甲,威風十足,與氣勢相反的是他的容貌,膚賽高山白雪,眼如琥珀琉璃,唇似春日玫瑰,明艷燦爛,奪人神魄。
淳于青若被夾道歡迎,向四周歡呼點頭展笑,香囊手絹、脂粉鮮果,像冬日雪片一般向他涌去。
“嚯,青若還是這般討人喜歡,嘖嘖嘖,這有擲果盈車的架勢啊!标懢葱跇巧峡粗鴺窍率r,嘖嘖感嘆,“也不小心些,別沒被敵軍殺死,倒被小娘子給砸死了!
梁儼心道這人確實長得有幾分顏色,又見沈鳳翥嘴角上揚,目光灼灼地望著馬上少年,胸腔猛地被一股濁氣堵住。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眉眼深邃了點,皮膚白了點,他也行軍打仗,風吹日曬的,怎么不見糙啊,還跟個小白臉似的,等等,怎么瞧著這廝還帶點胡人血統啊,眼珠子比荔非頗黎還生得漂亮。
梁儼吐出一口濁氣,微微側臉,見陸煉又在看沈鳳翥,血液一下猛地朝腦上沖。
這陸煉還沒收拾干凈,現在又來個淳于青若。
梁儼左一眼右一眼,看得咬牙切齒,“行了別看了,進去吃飯!
陸敬宣見廣陵王面若寒霜,心道殿下果然還是那樣的冷傲性子,出去磋磨幾年又如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幾人入座,梁儼點了很多菜,配著心中的老陳醋吃了滿滿四碗米飯。
陸煉和陸敬宣坐在對面,面面相覷,心想殿下怎么變成飯桶了?
飯畢,沈鳳翥準備付賬,結果被陸敬宣攔下,“我來我來!闭f罷,給陸煉使了個眼色。
陸煉白了陸敬宣一眼,背著手去付了賬。
“之賢哥哥,這頓飯該我請,怎么能讓冰池哥哥破費。”沈鳳翥笑道。
陸敬宣看著沈鳳翥,抿了抿唇,道:“該他請……就該他請!”
沈鳳翥見陸敬宣惡狠狠地瞪著正在打賞伙計的陸煉,心道他們兄弟倆多半鬧了矛盾,“之賢哥哥,這是何故,你倆鬧脾氣了?”
陸敬宣一愣,旋即笑道:“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跟他三百六十天不對付,他要不是我哥,我早揍死他了!”
沈鳳翥聞言,笑得掩面。
四人走出杏花樓,一一辭別,突然一條灰不溜丟的狗沖了出來,直沖沈鳳翥。
“鳳卿小心!”梁儼一把將沈鳳翥拉過,護在自己懷里,灰狗撲了個空。
旁邊送行的杏花樓掌柜嚇了個半死,見小侯爺沒被咬著,這才松了口氣。
“這死狗怎么這會兒來了!”掌柜朝伙計叫嚷道,“愣著挺尸啊,還不把這狗打死!”
灰狗被幾個伙計追趕,但就是不離開,找著空隙就往沈鳳翥身邊鉆,梁儼見它又往沈鳳翥腳邊沖,連忙將人護在身后。
“嗚~~”灰狗被陸煉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嗚咽。
“沒用的東西,一只狗都捉不住,還不把這死狗拖下去。”掌柜見世子爺發了怒,連忙讓人把這死狗拖下去剮皮。
“等等!鄙蝤P翥在梁儼背后聽這灰狗嗚咽了幾聲,有些難以置信,“雪團,是雪團?”
灰狗聽到“雪團”二字,立刻叫起來。
眾人見風光霽月的侯爺蹲下身子將那灰狗抱在懷里,雪白的臉頰在臟污的狗毛上磨蹭,“雪團,你受苦了,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灰狗縮在沈鳳翥懷里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發出哭聲一般的嚎叫。
陸敬宣問:“鳳卿,這狗…是你家的?”
沈鳳翥低頭看著雪團,滿目憐惜,“雪團是我哥哥養的,他說這狗聰明活潑,白日他不在家時,可以陪我解悶,養著養著,他自己倒比我還愛跟雪團玩。三年前…那時家里慌亂不堪,哪里顧得上它…。我還以為它早就…沒想到它還活著!
陸敬宣白了陸煉一眼,怪聲怪氣地說:“原來是云卿的狗,我說怎么就往你身上撲!
陸煉看著雪團,嘴唇繃得緊緊的。
沈鳳翥帶著雪團回到長平侯府,連聲叫人燒水備肉。
梁儼看著灰狗被海月洗得跟雪一樣白,心道怪不得叫雪團這個名兒。
雪團活潑,洗得香噴噴就往沈鳳翥腳邊拱,一邊搖尾巴一邊蹭沈鳳翥的腳,“好了,先吃飯。”
話音剛落,雪團就搖著尾巴乖乖走到飯盆邊吃東西。
螺兒和海月沒見過這般可愛聽話的狗兒,蹲在飯盆邊一邊看,一邊摸狗狗頭。
“這狗真靈嘿~”梁儼見雪團能聽懂沈鳳翥的指令,覺得十分神奇。
沈鳳翥笑道:“我哥哥最厲害了,不光狗,家里原來養的白鶴孔雀都聽他的話!
梁儼見愛人眼里全是對哥哥的崇拜,他不斷在腦中搜尋回憶,想要仔細看看這沈鶴舞到底是何等人才。
可惜,廣陵王給沈鶴舞留下的空間不多,于廣陵王來說沈鶴舞也是個小透明。
雪團吃飽了飯,又搖著尾巴湊到沈鳳翥腳邊,沈鳳翥見它不停撒嬌,只好將他抱到膝上撫摸,“掌柜說你一直在杏花樓附近,是不是聞見了桂花酒的味道,以為哥哥在那兒?”
雪團吐著舌頭,在沈鳳翥膝上撒歡,沈鳳翥見它腿上身上有舊傷,眼神一暗,“你這么小一只,跟街上的大狗搶食怎么搶得過,肯定受苦了!
小狗沒看到主人眼中的悲傷,小狗眼中只有回家的喜悅。
梁儼見沈鳳翥抱著狗一下午,愣是沒讓自己抱一下,但想著自己堂堂一個人何必跟一條狗爭,只好在旁邊干看。
吃過飯,老住客雪團在園子里撒歡亂跑,新住客梁儼終于逮著機會可以抱一抱小鳳凰了。
“你今晚又要留宿?”
“自然,我早已經派人回王府傳信,今晚本王要與表哥下棋!
沈鳳翥笑笑,這人幾時和自己下過棋,不過是在床上亂滾。
也不知道阿儼在哪里弄得的稀罕物,把那東西套在陽/具上,阿儼的元陽便不會留在他體內,倒也便宜。
梁儼從背后抱住愛人,隔衣咬了口鎖骨:“昨日保養沒?”
沈鳳翥聞言臉上開始冒熱氣,咬唇點了下頭。
“那今晚想不想和我做?”
沈鳳翥輕輕“嗯”了一聲,梁儼將人打橫抱起來,大步往寢間走。
剛把軟乎乎的害羞鳳凰放到床上,還沒鎖門,海月就來通報。
“門房說鎮國公世子來訪!
梁儼起身雙眉緊蹙,怒道:“誰?淳于青若?”
這廝今日回京,下午應該面圣去了,這大晚上的不回家,到長平侯府做甚?
難道這廝對他老婆……
沈鳳翥趕緊將衣襟合了合,讓海月去迎貴客進門,他馬上就去見客。
“不許去!”梁儼拉住沈鳳翥的手腕。
沈鳳翥無奈一笑:“人家親自登門,難道把人家晾著?”
“他對你居心不良!。!”
沈鳳翥抱住梁儼,踮腳啄了下憤怒的紅唇,安撫道:“你別想多了,陛下每年春狩秋獵,世子與我哥哥都是領頭的,他倆互相欣賞,世子這人熱情心熱,多半是因著我哥哥的情面來看我的。”
“那我陪你去!”梁儼見愛人都把仙逝的大舅哥抬出來了,也不好再阻攔。
兩人穿戴好,快步去了前廳。
兩人剛走到門口,一陣疾風便闖入了梁儼懷中。
“凌虛哥哥,梨奴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