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里面了。”七海低沉的聲音吐出了讓椎名的笑容凝固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
果然，這樣的時刻還是要到了。
我要怎么做才能免過一死呢？是極盡所能的討好？憑五條悟的地位不會缺少討好他的人吧。
那是表衷心？表示自己愿意背叛高層作他的耳目？他會相信自己的欺騙嗎？
還是說應該第一時間求饒，求他放過自己？
椎名的思緒紛雜，在向七海表達謝意點頭的同時，眼底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
……沒用吧。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我的所有計謀都可笑至極。
他閉了閉眼睛，想到自己記憶中情報資料上五條悟那囂張的笑意、以及在高層們口中的“該死”和“狂妄”的樣子。
忽然，椎名意識到自己錯了。
如果是高層口中的那個五條悟，是絕對不會因為有后輩在就手下留情的。
他想殺一個人，根本無需私下再做。
剎那間，椎名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的一百種死法，在他的設想中，自己會看到五條悟或惱怒或不屑的表情，或者連他的臉都不會看到就被……
*忽然，一道清風在椎名的面前掠過。
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睛——
“嗨。”
然后就看到一道摘下了眼罩，笑瞇瞇的靠在自己面前…的空氣上，姿態優雅又輕佻的帥氣藍眼男人。
……
椎名想過一百種自己見到五條悟時對方的表情。
——但絕對不會是這種像是街頭搭訕的混混的畫面。
于是，在椎名縝密的思考也沒有料到的畫面出現之際，椎名綾人。
宕機了。
七海一愣，下意識看向身邊的椎名——
注意到對方不知是被五條悟嚇到還是怎樣、臉上維持了一路的笑容僵在臉上的表情，眼角一抽，無語的看向那邊不知在發什么瘋的五條悟：
“……你在干什么。”
他本來還想在見到五條悟之前怎么讓椎名對于五條悟的“美好幻想”少一點，以免一會兒夢碎，結果沒想到自己這位前輩的動作比自己快得多。
他能用一個簡單的動作讓椎名呆住。
七海的腦仁有些痛，他揉了揉眉心，正準備替五條悟向椎名解釋他這讓人迷惑的行為時，忽然，他面前上一秒還僵著的椎名迅速后退——
然后，在他皺眉五條悟僵住的注視下，迅速低下頭！
“——五條悟大人。”
他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以及那濃厚的無法忽視的討好。
出乎意料的反應，讓七海原本無語的表情一斂，眉頭緊鎖，皺眉看向眼前毫不掩飾自己的恭敬和……恐懼的椎名。
在這一刻，七海才隱約意識到，或許他一直都搞錯了。
椎名…他對咒術師的感情或許不是盲目的崇拜或是尊敬。
——是對洪水猛獸一般的恐懼才對。
心情復雜的他無言，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緩緩看向身邊的五條悟——因為對方剛剛迅速摘掉了眼罩的原因，他一眼看見了對方天藍色眼底精彩的情緒。
最開始是一抹快速掠過的驚愕，隨后是復雜和一抹隱晦的…嫌惡和怒意。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低頭一動不動的椎名，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換成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悠悠道：
“……輔助監督？”
“是。”
“高層派的？”
“……是。”
“嗤。”
嗤笑一聲，五條悟荒唐的迅速將自己的眼罩戴了回去，臉上帶著濃厚的失望，定定的看了一會兒眼前的黑色發頂。
看著后者微微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單純因為保持久了有些顫抖的背，他似乎有些不耐煩、又有些不滿：
“直起腰來。”
“是。”
椎名抬頭，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去看五條悟的眼睛，臉上也依舊掛著那抹笑容，狹長的雙眼彎著，好似擁有不會生氣一般的好脾氣模樣。
——可這對于昨天剛剛見過對方本來的面貌有多么好看的五條悟來說無比嘲諷。
他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椎名，努了努嘴：“椎名綾人？”
“是。”
再一次聽到這讓他煩躁的回答，五條悟的眉頭微挑，雖然露出了笑容，可透露出的笑意卻無比危險：
“你還會說別的話嗎？”
“還是說…高層的那些老家伙只教了你這一個字？”
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眼前宛如一個假人一般的椎名。
椎名微微頓了頓，隨后輕聲道：“聽五條大人的吩咐。”
五條悟笑容微頓，瞇著眼睛打量著椎名的表情，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兒，直截了當的無視了他，轉而看向那邊的七海建人，自顧自的和他交流了起來——
“……”聽著五條悟在七海建人身邊語氣做作的話語，椎名沒有擅自離開或開口，而是乖乖的跟在五條悟的身后，眼看著他和欲言又止的七海建人揮手道別。
意識到二人聊得都沒什么營養的椎名在聽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同時思考自己的處境來。
他不知道五條悟一會兒會不會殺了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剛剛顯然是沒有讓他滿意，但現在他最不解的還是剛剛一開始時五條悟的表情。
所以……那個招呼是在和七海建人打的還是……？
他百思不得其解。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那個熱情又帥氣的笑容，椎名單眉挑起，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
——情報也沒說過五條悟是個雙重人格吧。
就在他想不通的時候，忽然，他身前的男人忽然間停住了腳步。
七海建人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忽然間，意識到這周圍只剩下自己和五條悟兩個人之后，椎名剛剛有些安穩的心再次高懸。
他放在身側的手輕輕顫動了一下。
感應到自己身前的人轉過身來，定定的看向自己的時候，椎名維持著低頭的動作，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不過按照他的作風，應該再掙扎一下的——
“這是什么。”
忽然，剛剛措好詞的椎名忽然一僵，下一刻，來自前方的一股拉力讓他下意識的前傾，瞇起的雙眼此刻也睜大，有些錯愕的看著五條悟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此時此刻，愣住的椎名脖子上的項鏈被五條悟用力抓住，他用了一股巧勁，在不至于毀壞椎名項鏈的同時、將他原本遠遠綴在后面的身體猛地拉近自己——
二人的距離近到隔著眼罩，五條悟的六眼也能看清楚椎名鼻尖上的那顆褐色小痣。
看著剛剛還如機器人一般木訥的家伙此刻生動了幾分的表情，似乎是沒想到有人會如此沒有距離感，椎名的臉上此刻沒有恐懼，反倒是多了一抹匪夷所思。
在對方姣好的臉上看到一抹隱藏很深的無語和嗔怒，但注意到對方礙于身份還是忍耐下來、一動不動的表情，五條悟剛剛一直很差的心情終于是緩和了一些。
他抿緊的唇翹了翹，看著椎名此刻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莫名的有些興致。
……嗯。這樣貌似也不錯。
看著后者抿了抿唇，隨后揚起一抹討好的笑意，輕聲向自己解釋：
“是在下的咒具，五條大人。”
“喔~”五條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后在椎名因為這樣的距離笑容有些發僵的注視下，絲毫沒有松開他的意思。
從來沒和人有過這種距離談話的椎名有些不適。
他一開始覺得五條悟要捏死自己，但是看后者遲遲沒有動作、只是表情隱晦不明的摩挲著自己咒具的模樣，如果不是椎名知道憑對方的身份絕對看不上自己的東西，或許都要將自己的項鏈主動解下來獻上了。
椎名不明所以，但一想到對面的是那個性情不定的最強，又有些理解了。
于是，趕到維持著這樣的姿態，自己呼吸都要小心翼翼，他只好輕聲軟語道：
“五條大人…請問、您還要多久放開在下？”
“哦？”五條悟忽然挑眉，“你在命令我？”
“不敢。”
“嘖。”
在椎名垂眸的那一刻，五條悟臉上的興致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無趣的松開了手，看著身前矮自己一大截的青年默默無言的整理了一下自己項鏈的模樣，眼罩下的目光晦暗不明。
白瞎了這張合自己胃口的臉。
他轉過身，遺憾的想著。
——已經變成了爛橘子的狗了。
*
駕駛位上，握著方向盤的椎名目視前方，他微微抬眼，順著倒車鏡，小心的瞥了一眼后座上的五條悟。
看著后者懶散的模樣…偏偏他戴著眼罩，椎名無法分辨他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收回目光，此時的椎名竟然有種劫后余生的感受。
不過他明白，就算自己沒有立刻被五條悟解決，也不代表自己就此安全了——他隨時可能因為“礙眼”把自己通過“意外”解決掉。
自己的性命仍然岌岌可危。
他收起了假笑，松懈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臉部肌肉，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公路，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麻木和無神。
……隨便吧。
反正無論得罪了哪一方，毫無戰斗力的自己都難逃一死。
*
五條悟當然沒睡著。
實際上，作為最強的他，每天的睡眠少的可憐。
雖然隔著眼罩、角度也不方便，但似乎是因為他本身就很在意的原因，五條悟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駕駛位上的那個人瞥向自己的目光。
……居然就只看了一次，嘖。
他有些不爽，沒想過只是因為椎名綾人過于謹慎的原因，只是在任性的自顧自生悶氣。
不過他也沒有既然對方不看自己，自己也不看對方的那種念頭。
五條悟不僅要看，還要仗著眼罩的遮掩和六眼的隱蔽，仔仔細細、從頭到尾的好好看。
他就這么維持著癱坐在座位上的姿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前座的人使勁瞧。
從眉眼到鼻子、再到那緊緊抿起的沒什么血色的唇，看著后者此時面無表情的模樣，終于覺得沒有白天那么礙眼了的五條悟滿意的翹了翹唇角。
望著那實際上并沒有如自己一樣優越，但就是讓自己移不開視線、并且他無比渴望看到對方惱怒的豎起眉頭瞪視自己的側臉，五條悟翹起的嘴角又壓了下來。
……嘖。
他得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