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綾人先生
當椎名來到仙臺市的時候, 腳踏在仙臺的地面上，他卻沒有絲毫有著落的感受。
“……”他閉了閉眼睛，用力深吸了一口氣, 片刻后, 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拿出了手機，躊躇以后最后還是打開了五條悟的聯系方式。
他動作輕巧的按下了“撥打”的按鍵, 盯著屏幕上浮現出通話的界面時，他的心跳忍不住微微加速。
只不過這段心跳加速與任何心動或者悸動毫不相干。
片刻后，伴隨著“嘟”的一聲，電話接通了。
椎名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盯著眼前的手機，黑紅色的瞳仁顫抖了一下，下一刻, 他聽到電話那頭人悠悠的嗓音：
“喂？”
另一邊，剛剛還在和虎杖對話的五條悟忽然轉身，在后者仍然被封印術式束縛的而產生的豆豆眼下, 他表情一變, 在后者好奇的視線中含笑拿著電話轉身, 悠悠的背對著眼前的粉發少年坐到了椅子上。
剛剛才得知自己身上發生的“噩耗”的虎杖悠仁此時接受良好，全然沒有半分頹廢的神色，而是立刻流暢的變回了那個大大咧咧的少年, 興致勃勃的盯著讓五條先生…五條老師瞬間變得笑吟吟的那通電話。
隨后，他就看到背對著自己的五條老師頓了頓, 舒展的身體一頓，隨后語氣稍稍有些變化：
“哈？哦…我明白了，嘁。”
背對著自己的成年人雖然語氣略帶不滿, 但是臉上的笑容沒有改變。
至少在掛斷電話后，轉過身來重新面對虎杖的時候表情是沒變的。
虎杖的好奇全部寫在了臉上，而五條悟此時也沒有繼續在少年面上賣關子的意思。
——雖然現在他已經因為那些爛橘子擅自的行為十分火大了。
他笑瞇瞇的看著虎杖，雙手隨意的耷拉著，悠悠道：“唔…一會兒要有一個更專業的人來接你哦。”
“誒？”
然而，聽到五條悟的這番話，上一秒還興致盎然的虎杖忽然已經，他驚訝的張大了嘴：
“居然、只是工作人員嗎？”
“我還以為是——”
后半句話被虎杖堪堪止住了，畢竟剛剛五條老師的笑容和語氣實在是有些夸張，明明上一秒還在和我說話呢，幾乎是沒有任何停歇的就接了電話。
如果不是現在手不方便，虎杖一定會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鼻子。
畢竟他上一次看到這種“殷切”的行為，似乎還是父親收到母親的信息的時候了。
虎杖繃著臉，盡量不讓自己的胡思亂想泄露出來——可到底還是個小孩，甚至還沒有伏黑惠隱藏自己情緒的能力高超，又怎么可能瞞得過五條悟呢。
于是，原本因為心上人被討厭的家伙強逼著暫停了“休息假期”，心情有些不爽的五條悟在看到虎杖這單純的少年的表情時，笑容微頓。
緊接著猛然擴大。
他笑容愈發開懷，姿態也漸漸放松了下來，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吐出來的話卻是和表情不太匹配：
“嗯~對哦，只是一個工·作·人·員。”
“……什么嘛。”虎杖撇了撇嘴，不過更為期待的看向門口的方向。
“……”注意到虎杖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門口的目光，忽然，一股詭異的熟悉感，讓上一秒還在為這個少年很上道的舉動感到滿意的五條悟忽然一頓。
這樣的視線…話說回來，悠仁也加入高專一年級的話，豈不是說……
目前一年級的兩位，都會分走綾人留在我這里為數不多的關注和好意了？
五條悟的笑容瞬間消失。
更別提悠仁還是兩面宿儺的容器……對于自家那位是多么的喜歡親近有權有勢或者地位特殊這一特點，他不會比其他人更明白了。
本身就是靠著這一點，強行進入了椎名綾人生活的五條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沉思狀。
而他對面的虎杖悠仁眼神期待的看向門口。
——全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出現在那里的那個人，是希望五條悟能殺了他的。
*
當椎名來到眼前的結界前的時候，看著明明應該緊閉的大門此刻隨意敞開。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迎賓的地方。
“……”被眼前過于“寬松”的結界嚇了一跳，椎名站在門口，遠遠的盯著那敞開的大門，一股微妙的預感在他內心升起。
看現在這樣的防護措施，要么兩面宿儺容器已經被五條悟殺死了，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而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面無表情的椎名眼角緩慢抽了抽，放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似乎在極力抑制著自己被煩惱到想要吸煙的舉措。
——再讓五條悟在這種信任的情況下殺死兩面宿儺容器，無異于登天。
可想到自己立刻前龍田老東西對自己說的“不惜一切代價”，以及那句讓他毛骨悚然的“只有你能勸五條悟”的消息，椎名就忍不住身體微微顫抖。
即使知道是不可能的、而且會毫無疑問的得罪這位必然不會好惹的兩面宿儺容器，椎名還是要嘗試。
無論是因為他在高層手中握著的把柄、還是單純為了維持住現在“安穩”的生活，自己都要嘗試。
他呼出一口濁氣，抬腿走向眼前敞開的大門。
他絲毫沒有考慮過，這道門是為沒有術式和進攻能力的自己而敞開的，就像他從來沒有考慮過……
——離開高層，他可以在五條悟的幫助下，在老東西的追殺中活下來這件事。
倚靠另外的人這個選項…從來沒有進入過椎名綾人的眾多備選之中。
畢竟無論倚靠誰、倚靠的對象是否足夠好，只要靠的是別人，對于他來說。
也沒有什么區別。
*
在虎杖翹首以盼的視線下，一抹身穿休閑西裝的高挑青年的身影出現——
來人長得很好看，即使沒有五條悟那種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驚艷無比的臉，但同樣不會有任何人認為那個人是個丑八怪。
此時的對方笑容和煦，雙眼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狀，身形因為寬松的衣服略顯單薄、也因為穿搭多了幾分隨意感，鼻間那顆棕褐色的小痣十分吸睛，讓人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將視線落到對方的臉上。
進而被對方充斥著笑意和好脾氣的臉給暖化。
虎杖驚嘆的看著進來的這位先生，似乎有些理解五條老師剛剛為什么對他語氣那么歡快了。
“——喔，好慢。”
“五條大人。”
在外規矩，喊五條大人。
椎名笑瞇瞇的對好似沒骨頭一般靠在椅子上的五條悟點了點頭。
看著后者此時懶散的倚靠在椅子上，好似全然把面前的自己當做了身下的這把椅子一般的目光，讓椎名忍不住想起在家的時候，這家伙是怎么把身體的重量全然放在自己身上、只為了“妨礙”自己工作的。
他眼角在五條悟笑容擴大的視線中抽了抽，帶著心事的他現在懶得去理五條悟，憂心忡忡的他根本沒有精力去分析，五條悟那永遠在“暗示”自己的笑容或者動作的意義。
不過，即使內心和大腦已經亂作一團了，椎名看向那邊眼巴巴盯著自己的虎杖悠仁的視線依舊溫和。
在看到對方身上已經被五條悟解下的封印和符咒掉在地面上的模樣，椎名剛想開口的動作一僵。
……也是，門都能開，這種束縛會解開也無可厚非。
再說了，對于擁有兩面宿儺部分力量的少年來說，只要他想，掙脫只是時間問題。
目光只在虎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椎名臉上的笑容就繼續恢復生動，他笑吟吟的看著眼前巴巴看著自己、略顯局促的粉發少年：
“你好，你就是虎杖大人嗎？”
“啊不不不！”
上一秒還拘謹的坐在那里的大只少年瞬間“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回復的聲音和語氣都出乎椎名的預料，讓他在五條悟抿嘴的視線中有些恍惚的一愣。
畢竟在椎名的印象中，一下子獲得了兩面宿儺的部分力量…更不用說很有可能會被兩面宿儺影響一點性格的隱患，大概是囂張且目中無人的吧。
……
好吧，椎名綾人代入的是自己的視角。
看到眼前眼神澄澈的少年不但拒絕了自己“大人”的稱呼，還在椎名一怔的視線下用力在他面前鞠了一躬！
“——我叫虎杖悠仁！請多多指教！綾…呃，綾人先生？”
“椎名綾人。”旁邊反坐在椅子上的最強先生悠悠道。
“哦！好，椎名先生！”說著，在椎名瞳仁微縮的視線下，虎杖悠仁又是狠狠地鞠了一躬！
“……”望著眼前沒有得到自己的回應就一直彎著腰的少年，椎名的表情在五條悟又好笑又有些不爽的視線下，訥訥的張了張嘴。
現在的椎名不得不承認，的確是他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自己這樣恃強凌弱…呃，他的意思是，是追求力量的成年人中的垃圾的。
于是，在五條悟五味雜陳、眼看著就要進化成醋意的視線中，椎名也回了神，眼神復雜的雙眼再度彎起，仍然帶笑、但是無比謙和的將眼前鞠躬鞠的毫不猶豫的少年扶了起來：
“虎杖君太客氣了，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輔助監督而已。”
虎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那邊的五條老師，畢竟從剛剛老師的話來聽，他還以為眼前的這位椎名先生是以后照顧自己的……
“就是哦。”五條悟宛如會讀心一般酸酸道。
“喔！”虎杖好似全然沒有在意五條老師讓人驚訝的能力，而是眼睛發光的看著椎名，“請多指教！”
“……”
看著眼前宛如大型動物一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虎杖悠仁，椎名張了張嘴。
精明如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無法開口的時候。
誰能告訴他，面對著虎杖悠仁這幅“信任信任！”的視線的時候，他該怎么說出讓五條悟盡快殺了他的話呢？
……就算是私下里也有些難以啟齒吧。
第22章 討厭
看著自己面前悶頭前進的椎名綾人, 跟在他身后的五條悟雙手插在口袋里，挑了挑眉。
二人將虎杖悠仁送回了醫院，他要去看望自己受傷的同學以及處理自己過世的爺爺的事情, 于是他們商量明天再啟程。
“……”悶頭走的椎名, 正是剛剛在一大一小兩個人的注視下咬牙點頭, 同意了明天“一起”回東京的人。
喂。
腦海中浮現出虎杖那信任自己的目光，椎名放在身側的手就忍不住煩躁的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煙。
人那么信任我也就算了…居然唯一的親人也剛剛過世, 在這種時刻，自己怎么可能開得了口啊。
即使他不覺得現在的情況五條悟會聽自己的，但按照椎名以前的性格來說，他是不可能沒有任何努力直接選擇放棄的。
可他偏偏就是這樣做了。
惡狠狠的將煙咬在嘴里, 椎名煩躁的大步向前，只覺得大腦一片暈乎乎。
——那種情況下，就是是沒有感情的家伙也不會直白的勸說虎杖悠仁立刻去死吧。
他咬牙切齒, 熟練的從口袋里拿出打火機，正打算用肌肉記憶點燃煙的時候，忽然, 他伸出的手猛然被一只手握住。
是一個箭步走上來的五條悟。
實際上, 只憑二人的身高差距, 即使這一路上五條悟都慢悠悠的，也能輕易的跟在椎名的身后，想要阻止他更是上前一步就好了。
“……？”椎名皺了皺眉, 他轉頭看向自己身后的五條悟。
要知道之前的時候五條悟可沒阻止過自己吸煙，雖然他有提過自己不喜歡聞、椎名也大多都是在五條悟不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才抽, 可二人之間也沒有不能抽煙的規矩。
于是，看著那仍然捏著自己手腕不放的手，盯著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 椎名眉毛一聳，試探的掙了掙。
沒掙脫。
“……放開吧。”椎名嘴里還咬著煙，略顯含糊不清低垂著頭：“我不抽就是了。”
說著，他原本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拿了出來，就要取下自己嘴邊銜著的煙——
然而，忽然間，他的面前罩上了一片陰影！
椎名一驚，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嘴里的煙已經被輕巧的取走，和自己干澀的唇相比略顯柔軟幾分的唇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印了上來！
“！！……”
經歷了最開始的震驚之后，椎名有些復雜的閉上了眼睛，剛剛被五條悟拉著的手也在剛剛取煙的時候被放下了。
只是接吻的話…其實椎名也沒有多震驚，畢竟他們以前夜晚的時候，五條悟時不時也會纏著他這樣。
不過對于椎名來說，接吻這種事還是有些奇怪——在他的認知中，這種事是只有熱戀期甜甜蜜蜜的小情侶才會做的事情。
他和五條悟這兩個老大不小、而且還是交易狀態的兩個人接吻……不過五條悟喜歡，椎名一般也都會順著他。
只不過……在五條悟的住處之外接吻，這還是第一次。
或許是因為此時正處于仙臺市，不是京都，也不是東京——亦或者只是因為龍田老東西那顯然已經明白了的話讓椎名有些自暴自棄，總之——
在五條悟略微有些驚訝的反應下，他注意到椎名沒有慌張的推開自己，而是在一震之后、輕巧且帶著幾分試探的將雙手環在了自己的腰間。
……哎喲。
真是、受不了。
意識到自己又輕而易舉的被椎名綾人一個簡單的動作“迷惑”住，五條悟明明心聲帶著抱怨，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他在椎名驚呼一聲的反應下，忽然輕而易舉的抱著他的腰讓其微微懸空——
“啊，五條悟！”椎名驚愕無比，那張要么冷臉要么假笑的面龐終于有了慌張的神色。
不過或許是夜色的緣故、亦或者只是因為二人剛剛做的事，他的聲音也不由自主的變成了氣音，忙不迭的拍了拍胡作非為的五條悟的后背：
“快放我下來。”
“不要。”
熟悉的回答。
椎名惱怒的想著，拍著五條悟的動作不由自主的用力了幾分——要知道在椎名的記憶中，上次被這樣“拎”起來，好像還是他幼年訓練被大人丟出去的時候了。
看著五條悟甚至還能騰出手來摘下眼罩的動作，椎名幾乎要被對方氣笑了——
然后就不可控制的在那雙黑暗中、隱隱帶著光芒的天藍色眼睛中微微出神。
看著懷里的人這幅被自己的“美色”迷惑到的模樣，五條悟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浮現出幾分得意。
無論此時的椎名驚艷的是外觀還是六眼的強大，能看到經常嫌棄自己的心上人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畫面，五條悟都感到十分自得。
雖然過去他總是在其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帥氣，可直到見到椎名，五條悟才深刻的認識到這幅外貌最重要的作用。
忍不住笑了笑，他湊近椎名，看著后者回神后怪異的表情，二人之間的距離被他拉近到僅剩一指。
五條悟沒有多嘴的詢問椎名為什么不像以前那樣在高層的眼線下掩飾了，而是壓低了嗓音，用有些搞怪的嗓音道：
“就這么喜歡？”
“……嗯。”
六眼啊。
椎名艷羨的看著得到自己的回答后笑容愈發肆意的五條悟，掙脫了他因為暢快的笑而松懈下來的手，重新站在了地面上，抬頭看著眼前彎起的湛藍雙眼。
要是我也有就好了。哎。
我不但沒有，而且還是一雙不祥的“黑紅”眼睛。
雖然椎名也不知道到底不祥在哪里，但既然曾經真的給自己帶來傷害了，他也不喜歡。
最后羨慕的看了他一眼，椎名看了一眼夜色，抿了抿唇，終是在五條悟停住了笑容的同時低聲道：
“你不會殺死虎杖悠仁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好似能飄散在空氣里。
明明剛剛還是擁吻的兩個人，此時椎名綾人公事公辦的態度讓五條悟挑了挑眉，煞有其事的咂了咂嘴。
也很誘人啦。
“嗯…悠仁說的是，他同意在收集了兩面宿儺的所有手指之后與他同歸于盡哦。”五條悟站在椎名的身邊，二人沿著無人的街道一步步向前走著。
有著五條悟的緣故，即使出現一些不長眼睛的微弱小型咒靈，幾乎都被他隨手釋放出來的咒力瞬間碾碎。
然而，聽到五條悟的話，椎名忽然沉默了兩秒。
片刻后，他嗓音有些干澀：
“……死緩？”
“嗯哼。”
真他*的殘忍。
還不如按我想的那樣，現在就給那個傻乎乎的少年一個痛快。
讓人家自己去集齊手指、集齊后還讓人家慨然赴死，撒旦都做不出這種事吧。
似乎是椎名幽幽的視線過于顯眼了，五條悟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他歪頭看向身邊的人，沒有重新戴上眼罩的雙眼此刻帶著藍色的光芒：
“你很生氣？我還以為你想讓我殺了悠仁呢。”
椎名一頓，意識到自己并沒有立場去批判任何人之后，他緩緩點頭：“……的確如此。”
“但是。”他話鋒一轉，在五條悟洗耳恭聽的動作下狐疑的看向他：
“這個選擇，真的是虎杖自己選的？”
欲言又止的椎名沒有說出的后半句話是：真的有人這么傻嗎，天使嗎。
就算是天使，被這么對待，這么倒霉，也該墮落了吧。
“誒——椎名難不成認為我哄騙的嗎？！”
五條悟哀怨道，作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樣子，好像被椎名傷透了心一樣。
……還真是虎杖悠仁自己決定的啊。
椎名小小的震驚了一下，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不再開口了。
二人就這么沉默的緩緩行走著，十分平靜。
——除卻五條悟幾次去牽椎名的手被羞恥無比的的椎名躲過去、最后惡狠狠的盯著他不許他做這么尷尬的事情之外。
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一直沉默的氛圍被五條悟悠悠的聲音打破了：
“虎杖說了哦。”
“他要「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
椎名的腳步猛然一頓。
五條悟也同時穩穩的停下，含笑轉頭，果不其然看到那雙在黑夜中散發著陰森紅光的雙眼此刻震驚的瞪圓了，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
他的笑容擴大，歪了歪頭，語氣輕快的看向椎名：
“很厲害，對吧？”
“……”
“真酷呢。”沒有得到椎名回答的五條悟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他的手一撈，直接把被自己的這句話“轟炸”了的椎名的手趁機牽了起來。
……
荒唐。
無神的任由五條悟拉著走的椎名僵硬片刻后，在那雙眼睛恢復了神采之后，他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的念頭是這個。
簡直…荒唐到了極點。
怎么會有人的夢想是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
再說了……這算什么「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啊。
無論怎么想，都該是壽終正寢、活得越久越好才算得上人生理想才對吧！
椎名咬牙切齒的想著。
到底還是沒有成熟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一個怎樣“可怕”的決定。
……
在內心數次重復最后一句話的椎名急促的呼吸終于變得平息了下來后，他的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了一下。
那緊緊抿起、本就蒼白干澀的唇好似更加喪失血色一般。
……
忽然間，他微微側頭，看向身后愜意哼歌、似乎心情頗為不錯的五條悟。
……嘁。
也就只剩酷了。
他無比堅定，被五條悟握住的手微微用力了幾分。
我絕對不要這樣的結局。平時已經演的很累了。
到死的那一刻……我一定要告訴這個世界的所有人：
我討厭這個世界。
從始至終。
第23章 又愛又恨
回東京的路上, 椎名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駕駛員的位置上，五條悟坐到了副駕駛、剛剛被椎名從火葬場接出來的虎杖則是和伏黑一起坐在了后面。
“……”透過后視鏡，椎名瞥了一眼即使是自己這樣很弱的家伙都能察覺到的虎杖身上的變化, 意識到剛剛五條悟去接對方的時候, 似乎又給他喂了一根手指。
椎名的嘴唇顫了顫, 看著后座的虎杖用力錘了錘胸膛，似乎噎得慌, 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默默的從前面拿了一瓶水遞給他。
“哦！謝謝！”
做完這些，椎名瞥了身邊的五條悟一眼。
按照他的立場，作為高層的“爪牙”, 他本來是該阻止五條悟繼續給虎杖悠仁喂宿儺手指的：
一方面，這在高層的眼中會增加他的危險性。另一方面，虎杖悠仁應該被立刻解決才對。
看著五條悟對自己笑著抬了抬下巴的模樣, 椎名幽幽的盯了他一會兒。
因為他記得，昨晚五條悟是怎么折騰自己的，還說什么因為有一陣子沒見了……結果早上的時候趁自己累的暈乎, 直接跑來給虎杖喂手指！
這家伙……
椎名咬了咬牙, 看到五條悟盯了一會兒自己的腰, 然后雙手隱晦的做出捏了捏的動作，連忙睜了睜眼睛，迅速移開了視線。
顯然, 對于五條悟，不明白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在外表露出來二人關系, 椎名都是十分抗拒的。
不管是因為心里一直沒有真正落地、還是時刻思考著怎么“逃離”現在的身份，椎名都不想暴露二人私下的關系。
于是，看著椎名轉頭的模樣, 五條悟適時的露出一抹遺憾的表情，讓偷偷瞥了一眼的稚名更加不敢隨意和這家伙對視。
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轉開視線后，剛剛還“蠢蠢欲動”的五條悟立刻平息了下來，他含笑盯著駕駛位上動作嫻熟的椎名，單手托腮，想到早上和虎杖的那番對話，若有所思。
……如果讓悠仁和惠，與綾人醬多多接觸的話，感覺會讓他稍稍擺脫一點爛橘子的污染呢。
只不過現在的五條悟還是舍不得長期讓椎名綾人脫離自己的視線，就如同他最初說的那樣，他好似著了迷、中了毒。
——被椎名下了詛咒。
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昨晚為數不多的真情流露，被椎名綾人這個總是陰謀論的家伙，當做了早上故意支開他和虎杖接觸的理由的話，恐怕會被氣個半死。
*
一路行駛，從仙臺市回到了東京，五條悟帶虎杖去找校長夜蛾正道，椎名則是帶著養好了傷的伏黑惠先去校醫室看一看，然后直接回了宿舍。
二人腳步平緩的在長廊上行走著，都不是多言的性格。
椎名在苦惱于虎杖悠仁好好的從仙臺回到東京的事，該怎么向那群老東西解釋的事。
伏黑惠想的則沒有椎名那么深沉和復雜——這是他在上次評級任務出現紕漏后第一次見到椎名綾人。
他下意識的去看椎名隨意的提著一沓文件的右手，看見完好的手指和皮膚呈現出全新生長的發白顏色之后，伏黑的眉毛忍不住皺了皺。
一路前進著，就在伏黑終于想好了，打算暫時擱置先前五條老師告訴自己的那些成見，同身邊的椎名交流幾句的時候，忽然，他到了嘴邊的話被他們盡頭拐角后二人的低語聲打斷——
因為他們低聲交談的內容引人注意：
他們提及了椎名綾人的名字。
“……！”伏黑一驚，下意識的去看身邊同樣停下了腳步的椎名，卻看到后者含笑的表情適時的浮現出一抹疑惑，似乎也在聆聽。
想到自己這幾天在外面聽到的傳聞，幾乎都是對椎名綾人來說不太好的，伏黑惠眉頭緊鎖，下意識的想要找借口讓椎名離開。
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你也是來找椎名綾人的？我也是。”其中一個男聲帶著幾分感慨道：
“說實話，我最開始就知道他絕對不簡單了。”
又是這種“我最開始就知道”句式。
椎名淡定的挑了挑眉，在伏黑惠面前還是表現的不解，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簡單。
看的知曉傳言的伏黑惠誤以為椎名不知道——實際上就連當初來提醒的伊地知，都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來提醒椎名的了。
這個看似名聲不好的“高層爪牙”，在每個單獨的咒術師之間的交情并不差。
“呃，我也是。”另一個聲音接話，“我和他是一起訓練長大的，雖然他以前訓練的時候表現很差，但是卻總是笑瞇瞇的，看上去就心機深重。”
椎名：……
這兩個人的聲音他都能分辨的出來，甚至前不久他還分別和他們中的每個人見過面，私下里的時候，他們對椎名都相當友好。
如今這么說，也只不過是因為他們誤以為“對面的家伙”和其他人一樣，所以才會為了保全自己詆毀椎名綾人了。
這樣的畫面椎名見得多了，此時的他內心好笑不已，特別是意識到這兩個人都要在內心更加“可憐”自己，就更加難繃。
不過面上的他當然不會表現出來，感受到伏黑惠有些皺眉的視線，他佯裝出一副勉強的模樣，和身邊的人扯了扯嘴角，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示意從二人身側的通道走過去回到宿舍。
“……”望著椎名的表情和退讓的動作，伏黑惠的眉頭愈發緊皺，他看著眼前臉色發白的對方，聽著那邊的二人越來越過分的說辭，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如果說剛剛他還在懷疑，椎名先生是不是只是因為高層下屬的身份做過一些不得已的事，現在就是完完全全不理解了。
他不理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惡意朝著椎名綾人而來，明明他不是任何一個家族的人，也不是過分強大或者過分弱小的人。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居然也要像自己一樣成為眾矢之的嗎。
伏黑惠第一次有些懷疑當初五條老師在自己面前說的話——當然，這也是在后續五條悟默認發展的進程中出現的苗頭。
于是，他定定的看了一眼勉強笑著的椎名，毫不猶豫的冷著臉抬腿就要轉變方向、朝著那邊還在交流的二人走去——卻忽然被人扯住了！
他皺眉轉頭，看見的就是有些慌張的椎名，后者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煞白，連忙用力拉住他，無措的搖了搖頭。
看著后者強行扯出來的笑容，伏黑閉了閉眼，還是冷著臉順著他的手臂回到了原本的路上，沒有直接去找那兩人。
……
片刻后，看著伏黑惠和自己點頭示意后關上的宿舍門，椎名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
可在門關閉的那一刻，椎名笑容不變，脖子卻是歪了歪。
雖然現在當務之急已經不是在伏黑惠面前博得同情和信任了，但是這已經成為了椎名的本能行為，剛剛在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那么做了。
此時的他只是稍稍移動了一下，立刻由剛剛的規矩滿分的氣質奇異的變成了懶散的普通人，他掏出手機，慢悠悠的朝外面走著，隨后直接利落的坐在了外面的臺階上。
看著龍田那個老東西質問的信息，椎名的臉上浮現出煩躁的神色。
真麻煩，既然都說了我無能，那就把這工作交給其他人去做啊。
蠢貨。
黑紅色的雙眼睜開，此時帶著淡淡的不耐和陰鷙。
椎名沒有想到，或許當初被人避之不及討厭的不是他的紅眼睛，只是那雙眼睛時常難以掩飾的壓抑情緒和爭強好勝的侵略性。
也正是這些情緒和野心讓上位者不爽，才會借題發揮的惱羞成怒責罰他。
不過就算知道了，椎名也不會怎樣。
眼睛可以瞇著隱藏……甚至可以挖掉。
野心可不行。
*
此時的椎名在無人處等待五條悟的吩咐，而此時的五條悟在將虎杖送回宿舍后，卻被再度開門的伏黑惠的聲音叫住了：
“稍微等一下。”
五條悟轉身，歪頭看向身后的伏黑惠：“哦？惠要帥氣的五條老師做什么呢~？”
“……”聽著五條悟仍然不著調的聲音，伏黑惠的額頭上浮現出一個井字號，他認真的看著對方，“關于椎名先生的傳聞，你知道嗎？”
聞言，五條悟微微挑眉。
他看著伏黑惠眼底還未來得及消散的不快以及此時的認真，稍加思索，立刻明白了原委。
只不過，面上的他依舊“純真”道：“誒——五條老師不知道呢……”
“騙人。”
“真的不知道~”
聽著五條悟這氣人的語氣，伏黑惠深吸一口氣，額頭上滑下黑線，雙手抱臂：“椎名先生雖然的確是…的人，但他至今為止，也沒做過什么壞事吧。”
“為什么會傳出他在替高層監視所有咒術師、特別是家族咒術師的傳聞呢。”伏黑惠沉聲道，并沒有注意到對面的五條悟有幾分訝然的表情。
……綾人醬真厲害。
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話，又有些不滿于自己沒有看見椎名是怎么做的，五條悟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語氣悠悠：
“哦？沒做過什么壞事嗎？”
他在眼前少年皺眉的表情下攤了攤手：“這難道不正是證明了椎名綾人在替爛橘子‘監視’咒術界嗎？”
注意到伏黑惠露出有些愕然的神色，五條悟伸出一根手指來，彎腰靠近眼前不明白的少年，幽幽道：
“惠的住址，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包括我的行蹤……都會同步出現在爛橘子們的視野中哦。”
他含笑看著眼前的伏黑惠，望著后者皺眉思考利害關系的模樣。
如果我告訴你，綾人醬很有可能還沒有放棄盡快殺死虎杖悠仁，或許會給你不小的沖擊吧。
對于自己這個心上人實在是過分“冷酷無情”的事，五條悟也悠悠的嘆息了一聲，直起腰來，在伏黑略微皺眉的視線下轉身擺了擺手：
“別因為那家伙完美的表演而小看了他啊~惠。”
……
片刻后，看著自己的情報中獲得的那兩個原本受禪院家所托來高專“警告”自己的咒術師，居然不知為何驚恐的逃了回去的事，椎名皺了皺眉，有些不快的收起了手機。
“嘖，本來還想找機會每個人都單獨聊一下。”繼續籠絡一下，畢竟私下里都是他的“朋友”啊。
“——哦？”
忽然，一道來自頭頂的聲音打斷了椎名的思考。
他下意識抬頭，看見的就是站在自己身后，此時彎腰低頭看向自己的五條悟。
后者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
“綾人醬想和誰聊天啊？”
“……沒什么。”
“喔。”看著利落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的椎名，五條悟悠悠的看向他：
“我還以為是惠呢。”
第24章 為敵
椎名動作微頓, 抬起頭來，仔細分辨五條悟說這話的態度。
“……”看到椎名這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立刻開始謹慎觀察起來的小動作，五條悟原本的確有些憋著的氣瞬間泄掉。
他盯著眼前可愛又可恨的家伙, 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拉到懷里用力揉一會兒他的腦袋。
真是個讓人惹不起的壞蛋。
被五條悟的眼神嚇到了, 椎名下意識的就準備后退, 卻被后者咬牙切齒的按住，毫不猶豫的抬頭開口轉移了話題：
“我要回去一趟。”
這里的目的地椎名不必明說二人也都明白。
五條悟果然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
——他更生氣了。
生氣了的五條悟笑容愈發燦爛：“誒？可是綾人醬沒完成任務吧？”
椎名點頭, 默不作聲，只眼巴巴的看著五條悟。
“哈。”迎著椎名的這個視線，五條悟嘴角破天荒的抽動了一下，無奈的按著自己的額頭：
“果然, 如果讓你去安排一年級的任務的話，我真懷疑第二天就會看到虎杖‘意外過世’的報告。”
被五條悟直白的指出自己的心思，椎名繼續盯著對方不動。
對于五條悟, 他從來都懶得做裝可憐或者演戲的事——反正他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意圖。
就像現在，椎名無需多言，只需要盯著五條悟使勁看就夠了。
片刻后, 他看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咳嗽一聲, 移開視線, 無可奈何道：“好吧……好吧。”
“我去解決爛橘子那里，去聽他們啰嗦。”五條悟故作委屈的癟嘴，看著得到承諾的椎名立刻改變了眼神, 瞬間變得淡定起來的模樣，他咬牙切齒的用力捏住他的臉——
“利用完了就丟？”
“……謝謝五條大人…唔。”椎名佯裝被捏痛了的樣子, 眼神帶著埋怨的瞥了他一眼。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對著五條悟的裝可憐能夠像對待其他人那樣有效，但看在他幫自己解決了老東西那邊的麻煩的問題，他還是愿意取悅他的。
對上這個目光的五條悟下意識的收了力, 下一刻就意識到這家伙是在耍自己，臉上的咬牙切齒一掃而空，轉而輕笑一聲，松開了手。
他看似在為要去和那些討人厭的家伙面對面而煩惱，但是內心的愉快是只有他自己明白的。
五條悟深切的知道，在幾個月以前，椎名綾人遇到這樣的事根本不會相信自己、甚至不會讓自己知道，一定會默默地一個人謀劃，直到事發那天才被他發現。
——比如說那次惠的評級任務。
現在嘛……
看著得到了自己的承諾后才慢吞吞的拿出手機來編輯信息，面無表情的熟練在和爛橘子的聯絡中打下一長串“感情充沛”的道歉和請罪、并透露出被五條悟發現、而且他要去找他們親自聊的模樣，低垂著眼睛的五條悟揚了揚唇角。
冰塊也該被溫暖的五條大人捂化了吧。
于是，在椎名滿意的看到對面的老東西表現出些許慌亂、急急忙忙的結束了對話的樣子，剛剛放下手機，看見的就是站在自己身后的五條悟做作的抹淚的模樣。
“……”習慣了五條悟時不時做出的讓人匪夷所思的行為，椎名用眼神催促著對方。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已經習慣性的和五條悟幾乎緊挨著的動作，只是對著后者抬了抬下巴。
就好像在說：
【你怎么還不去？】
五條悟表演的動作一僵，眼角抽搐了一下，看著眼前一如既往沒良心的椎名，在后者驚呼下猛然用力捧住了他的臉！
……
片刻后，無語的站在原地的椎名盯著五條悟離去的背影，原本蒼白干澀的唇此刻多了些許顏色，對于五條悟越來越大膽的行為惱怒卻無計可施。
這家伙……
搖了搖頭，椎名轉身，卻忽然對上一張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人的臉！
“——！！”
被嚇得瞬間后退了數步，椎名的臉上罕見的浮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驚慌，他放在身側的手甚至下意識的凝聚出咒力來——
“我什么都沒看見。”面無表情的家入硝子舉起手來，淡定的轉移了話題：
“五條悟人呢？”
……聽到她的話，椎名眼角抽動了一下。
意思是也已經知道他們的關系了？也是，畢竟自己沒少被五條悟帶來見她了。
但聽到她的疑問，椎名也意識到她或許真的是剛來，沒有看到剛剛五條悟把他拉到死角的事，也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氣。
沒有意識到家入硝子放在自己嘴上的視線凝固了幾秒，又僵硬的移開的視線，椎名揚起了熟練的假笑：
“五條大人他有事出去了。”
“……哦。”
家入硝子點了點頭，放在身側的手依然捏著那一沓資料，此刻看著椎名含笑的面龐，忍不住盯著他鼻間那顆總是會讓人情不自禁看過去的小痣。
“我知道了，謝謝。”
她在椎名瞇眼的視線中，拎著手里的資料轉身離開。
在轉身的那一刻，背對著皺眉的椎名的她，臉上同樣浮現出些許晦暗不明的神色。
按照五條悟的要求找到的這些關于椎名綾人小時候訓練異樣的資料……還是等五條悟回來后親手交給他。
再由他自己來決定是否要告知椎名綾人吧。
*
這邊的椎名綾人在代替離開的五條悟解決剩下的諸多事務，那邊的五條悟同樣并好過。
雖然相比椎名綾人，五條悟無需對那些爛橘子懼怕分毫、而且正因為椎名時不時對自己疏離有禮的假面遷怒他們呢，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想主動去聽那些爛橘子啰嗦。
……
良久后，姿態囂張的坐在椅子上的五條悟單手挖著耳朵。
聽著面前一群老頭在自己面前翻來覆去的講著虎杖悠仁這個宿儺容器的危害性，只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此時此刻圍在這里的高層老者中，幾乎沒有人能想到，眼前的五條悟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聽他們講自己的觀點，不過是因為另一個完全沒有術式的他們的手下而已。
畢竟沒人想得到，五條悟這樣自負的人，會做出不惜讓自己站出來當做擋箭牌的行為來。
——除了一個人。
一如既往收斂鋒芒、坐在角落里的龍田盯著眼前明明是主動來找他們、到了之后就只是隨意的坐在那里，表情看上去也不像是真的在聽那些人講話樣子的五條悟。
……奇怪。
按照他對五條悟的了解，這種時候，對方絕不可能只是為了聽他們分析兩面宿儺容器的危險的。
畢竟五條悟這家伙，是一旦認定了什么事就不會做出改變的人，就連自己寄予希望的椎名綾人都沒能……
……
等等。
忽然，角落里的龍田滿是褶皺和皺紋的雙眼微微睜開，那張和椎名綾人相似卻又不相同的笑容此刻僵在了臉上。
他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坐在那里、神游天外的五條悟，腦海中卻是不斷地浮現另一個人的臉來。
“……”龍田眉頭緊鎖，仍然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斷。
畢竟如果按照自己最初設想的那樣，椎名綾人和五條悟的確達成了那樣的關系，那么自己剛剛發信息質問椎名綾人為何沒完成任務、沒多久椎名綾人就發來了五條悟即將來找高層的“情報”……
他的呼吸急促了幾分，目光灼灼的盯著面前的五條悟，似乎在為自己的猜想感到錯愕。
畢竟他最開始期待的，不過是椎名或許能夠影響五條悟的行為。
只要能適當的影響到，即使椎名綾人被自覺冒犯的五條悟生怒之下殺死也不足惜。
但如果是……
忽然間，一向對外表現的性格溫和、實際上內里已經壞透了、是個標準的利己主義者的龍田破天荒的打了個冷顫。
他猛地用力將自己的這個念頭用力打壓下去。
——就像他打壓、肆意的消耗培養出來的少年咒術師們一樣。
當額頭上浮現出冷汗的他回過神來時，恍惚的抬頭，卻發現五條悟已經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
他抬手，顫顫巍巍的擦掉了自己額頭上的冷汗，聽著周圍的老者們在五條悟已經離開之后，爭先恐后的開始咒罵對方囂張無禮、肆意妄為，早晚會毀掉咒術界之類的話。
聽到他們的話，原本內心還隱隱發寒的龍田反而淡定了些許。
……沒錯。那可是能真的覆滅整個咒術界的五條悟。
就算椎名再怎么會討好人，也不可能真的做到讓他這么上心。
不清楚椎名俘獲五條悟的方法并不是擅長的“討好”，而是整日露出真面目后的真情實感，龍田或許會恐懼于事態脫離自己的掌控而昏過去。
聽著眾人繁雜的爭吵聲，龍田皺了皺眉，果然看見了自己那個脾氣火爆的老伙計也在眾人之列，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次五條悟過來，雖然沒有像自己設想中的那樣找他們麻煩，或者說因為椎名的行為惱怒了。
但他就這么一句話沒說的坐在這里，只是冷冷的盯著他們、是不是嘲諷的笑一聲，就已經讓他們自亂陣腳。
恐怕有一陣子，他們的討論話題都會變成五條悟了。
忽然，一陣熟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響起，龍田下意識的回頭，看見的卻是難得沒有喝的暈頭轉向、露面了的禪院直毘人：
“龍田。”
“最近你手下的那個什么…椎名……”
龍田：“椎名綾人。”
“啊對對，就是他。”禪院直毘人雙手揣在和服袖子里面，悠悠的看著他：
“最近關于他和禪院家咒術師之間的傳聞可不少。”
“我都不知道，禪院家咒術師什么時候多出了這么個‘敵人’。”禪院直毘人目光幽深的看著他。
這個傳聞當然不是他傳出來的，就連他也是一頭霧水。
面對著現任禪院家家主的問詢，龍田一如既往的用那副溫和的笑臉看著對方：
“放心吧。”
“椎名綾人既然是我手下的人。”他笑容寬和的迎著禪院直毘人將信將疑的目光：
“——他是不會與我們為敵的。”
第25章 是貓
五條悟結束了“折磨”, 第一時間就跑回了高專，試圖向椎名收取一點利息，卻驚訝的從其他人口中得知椎名已經提前完成了工作, 回去了的事。
意識到無論是自己還是椎名, 在單獨行動的時候都遠比兩個人一起效率高, 站在門口的五條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顯然，此刻就算厚臉皮如五條悟, 也立刻明白或許是二人自那天之后，耳語廝磨的時間就越來越多了。
不過五條悟很高興。
他心情不錯的吹著口哨，悠悠的和眾人揮手告別。
畢竟沒有事能比與心上人的互動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親密還讓人高興的了吧？
即使他們第一次達成“合作”后就到達了最親密的那一步，不過現在還是不一樣的。
身體上的靠近、與心上的距離相比, 根本不值一提。
……
當回到了自己東京其中一個住處，推門而入時，五條悟盯著客廳里正半蹲著觀察著家里的咖啡機出神的人、聽到自己的動靜轉頭的模樣。
眼罩后的雙眼幽幽的盯著那邊看過來的人, 望著后者背部的曲線，想到夜晚黑暗中對方微微顫抖的脊背，他默不作聲的關上門走了進來。
蹲在地上的椎名還沒搞明白五條悟之前托人帶回來的咖啡機該怎么用——畢竟他的生活技能簡直差的要死。
他轉頭盯著那邊“一如既往”走進來的五條悟, 黑紅色的雙眼帶著疑惑：
“你這么早就回來了？對了, 家入硝……嗚啊！”
忽然被對方一個抬手就抱了起來, 第一次以這樣的姿勢被人“扛”在肩頭的椎名慌張極了。
他驚呼一聲之后，紅眼睛瞪圓了，莫名其妙的拍了拍五條悟的背：
“你瘋了？”
咖啡機恰好被啟動了, 嗡嗡的聲音后知后覺的響起，伴隨著椎名時而響起的惱怒和無語的抱怨和呼吸聲隱于黑夜中。
在進門前還堅定的認為心靈上的距離最重要的五條悟, 在看到對方的一剎那，瞬間覺得……
身體上的距離。
也很重要。
*
那邊的椎名在五條悟的壞心眼下徹夜難眠，另一邊的高層亦然。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年紀已經很大了的龍田此刻盯著眼前的資料，久久的出神，竟然沒有絲毫困意。
五條悟：你那是年紀大了覺少。
沉默不語的龍田看著桌案上椎名綾人從小到大的生平經歷和資料。
實際上，在之前和自己的老伙計一起意識到椎名綾人或許能獲得五條悟的幾分青眼時，他就已經托自己負責訓練這些幼年有咒術師血脈的手下，把椎名綾人的資料調出來了。
那時的他就已經被椎名綾人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頗為不凡的經歷驚到了。
每一年的行為都沒什么值得一提的，畢竟都沒有什么大事，但是如果整理在一起，用大局觀的視線來看的話，就會完全不一樣。
最起碼，你會驚奇的發現，椎名綾人這個人的決定雖然少，但居然……沒有一個錯誤。
即使在一些任務的決策上，他的意見始終可有可無，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最后幸存下來的人……
永遠都是椎名綾人。
無論和他同行的咒術師在資料上顯示和椎名綾人是敵是友、是討厭他還是喜歡他、亦或者是憐憫他。
最終都會“奮不顧身”的替他犧牲在咒靈的威脅之下。
看著每次任務報告中椎名綾人對自己犧牲同伴的大加贊賞，因此每次他都完全隱身，大家看到的只是和他同行那個人的“無畏”。
“……呼。”龍田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
他看著自己面前跪倒在地的手下，對方就是負責訓練和管理、或者干脆說“洗腦”椎名這一批孩子的人。
——這個人的身上流著禪院家的血脈。
只不過因為他的血脈太雜、覺醒的術式也十分孱弱、只有面對沒有抵抗能力的咒靈才有用，所以沒有被禪院家收回，而是留在了龍田這里做事。
此時的他恭敬的跪倒在地。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相比椎名安靜低頭聽話的模樣，這個男人的姿態更為低微、也下意識的讓龍田輕蔑。
當然，這里少不了男人本身在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被龍田多加磋磨過了的緣故。
他甚至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禪院甲”這樣根本算不得名字的稱號。
此時，龍田盯著面前戰戰兢兢的對方，雖然他的表情依舊寬和，但是實際上，禪院甲的卑微讓他從椎名綾人那里缺失的掌控感再度回來了一些。
他微微抬手，手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面前桌面上的文件，慢吞吞的看著下方的男人：
“關于椎名綾人…你沒有其他想和我說的嗎？”
再次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禪院甲彎下去的脊背稍稍瑟縮了一下，他低垂著的眉眼看不清神采，吐出來的話卻是無比恭敬：
“稟龍田大人，屬下無能。”
“……哼。”
聽到禪院甲的話，龍田眼中的懷疑絲毫沒有減少，他的手用力在桌上拍了一下：
“我問你。”
“按照我當年的命令，無論這些孩子未來是被培養做誘餌還是情報人員，就算是最低等的普通人，我都要你好好籠絡他們，你還記得不得！”
聽到龍田微微重了幾分的語氣，禪院甲微微一頓，額頭的冷汗垂落，吐出來的話則是強裝鎮定：
“……屬下記得。”
“屬下始終按照龍田大人的吩咐行事，從來沒有過擅作主張的時候啊！”
他的語氣懇切，但頭卻死死的垂著，根本不敢抬頭看向前方的老者。
龍田的名字無人知道，他們只知道這個精明“溫和”，實際上陰狠兇殘的老人姓“龍田”，或者說名“龍田”。
和其他高層看不起任何家族之外咒術師、更看不起普通人的想法不同，龍田是一個純粹的利己主義者。
只要有用，于他而言，就算是一只小貓小狗他也不會吝嗇。
即使眼下面對的人在龍田眼中再低賤，他都會以笑臉對待——然后在利用完你的最后一絲價值后，毫不猶豫的舍棄。
因為即使你做出了再多的功勞，在他的眼中，低賤的本質并沒有改變。
真如他現在，聽到了禪院甲的話，他甚至不想去考慮他到底有沒有陽奉陰違，他只是幽幽的盯著眼前資料上椎名綾人的照片。
“啪”的一聲，他的手拍在了桌面上。
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嘆息之后，龍田的語氣詭異：
“……真不想相信，椎名居然會生出背叛我的心思啊。”
地面上的禪院甲渾身緊繃著，他緊張的動作無不彰顯著他內心有鬼的事實，更不用說現在的他在聽了龍田的話之后，毫不猶豫的用力叩頭：
“龍田大人，這都是椎名綾人的錯！他是個不知恩圖報的白眼狼！我們……”
“行了。”
忽然，剛剛還帶著遺憾嘆息著的老人忽然發出一陣不耐煩的聲音。
禪院甲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在龍田那里顯然不過關，他更加畏懼，縮著肩膀跪在那里，在聽到龍田“你出去吧”的吩咐后才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彎著腰退了出去。
當禪院甲離開后，坐在椅子上的龍田并沒有移動的意思，他身后的屏風后，一個椎名綾人十分熟悉的性格暴躁的老人此刻語氣低沉，嗓音因為白天的爭吵有些發啞：
“這小子心懷鬼胎。”
他指的是剛剛退出去的禪院甲。
讓人新奇的是，那時的椎名綾人都沒有得到這個嚴肅老人的這個評價，反倒是一直表現的卑微到了泥土里的禪院甲得到了這個評語。
“嗯。”龍田淡定的點了點頭。
偏偏他評價的沒有分毫錯誤。
盯著窗外禪院甲離去的背影，龍田輕飄飄的移回了視線：
“只不過他的野心，和椎名綾人相比，簡直低賤的可憐。”
他身后的老人諷刺一笑：“都是蟲子，還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嗎？”
“當然有。”龍田挑了挑眉，理所當然的站了起來，拿起桌上椎名綾人的資料：
“至少他在椎名綾人小時候趁機做的那些手段，于椎名綾人眼中，和我做的也沒差。”
他在對方略微有些愕然的視線下放下了紙張，表情冷淡：
“或許椎名綾人也是這么想的。”
“既然都是惹惱了我的人，真正想動手的人是誰，有什么區分的必要嗎？”
“你的意思是……”脾氣差的老人猛地站起來，眼神中帶著驚疑不定。
“嗯。”龍田呼出一口濁氣，表情陰沉的看向窗外：
“即使動手的人是禪院甲那個廢物，一旦椎名綾人知道了自己被他的術式做的手腳，我們也逃不了干系。”
兩個老人對視一眼，片刻后，態度不同、性格不同的臉上浮現出了相同的高傲和目中無人。
可是……那又怎樣？
即使椎名綾人原本是有自己的術式的，但他再怎么強大、再怎么心機深重……
也絕不可能與高層的力量所抗衡。
更遑論……他是不可能“有機會”得到五條悟的支持的。
龍田眼神陰冷的低著頭。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白天剛剛察覺到五條悟或許真的在意椎名綾人時的恐懼了，他的眼底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會在五條悟不知道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解決了他。
就算椎名綾人死了……
五條悟也不會知道。
*
“……阿嚏。”
剛剛輕手輕腳的下了床的椎名綾人就打了個噴嚏。
“唔？”
看著床上一言不發的坐起來，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白色短發，瞇著一雙藍眼睛盯著自己的五條悟，椎名沉默了半晌。
注意到那張俊臉上此刻甚至仍然帶著尚未睡醒的迷蒙，但已經熟練的下了床、將自己直接扯回懷里重新倒在床鋪上的五條悟，椎名忍不住無聲的嘆息了一聲。
這家伙的術式不是[無下限]嗎，到底是怎么養成離開半米都不行的習慣的？
他對別人也這么依賴？
重新倒在床上、或者說五條悟懷里的椎名盯著天花板，黑紅色的雙眼無神的放空了一會兒。
“……”幾秒鐘后，原本埋在椎名懷里的五條悟不滿的抬起頭，看到椎名空泛的表情、好像被強迫了一樣的表情，氣急敗壞的張嘴，用犬齒微微用力的咬在了椎名的肩頭——
“嘶！”
椎名惡狠狠的轉頭，看著理直氣壯的盯著自己的五條悟，第無數次思考著磨了五條悟牙齒上的尖的可能性。
你到底是貓還是狗！
第26章 獠牙
坐在駕駛位上, 此時的椎名旁若無人的嘴里叼著煙，明明處于工作狀態，他此時卻十分放松, 沒有掛上自己那維持了數十年的假笑、也沒有因為身后人的抱怨就掐滅煙。
他嫻熟的用手指夾住嘴里的煙, 深深吸了一口, 將煙蒂上的火苗在旁邊的煙灰缸中捻滅。
呼出的煙圈將他面無表情的臉遮掩，那雙狹長的黑紅色雙眼此刻目光灼灼的看著手機, 最終確定了下一個任務的目標地點，放下手機，動作輕緩的旋轉著方向盤。
“……”坐在后方的五條悟倚靠在車門上，從他的這個角度出發,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駕駛位上那個人微微上挑的狹長雙眼中的冷靜和漠然。
即使知道這就是椎名綾人原本的樣子，但是在再一次看到對方多情外表下實際上懶得應付的冷淡時，他都忍不住想說些什么。
最后還是變成了張了張嘴、又忍耐下去的沉默。
——因為以前不是沒有說過。
但最后總會變成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被椎名引走了話題、用好似最寬和的語氣說著最“冷酷”的話。
看似聊什么都行, 實際上有關真實感情的部分……
他根本沒給我留分毫余地。
靠在后方的五條悟發出一陣響亮的嘆息，眼罩后的六眼從倒車鏡看到椎名立刻瞥過來的視線，竟然罕見的有了一絲安慰。
畢竟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 綾人醬總歸還是在意我的, 不是嗎。
五條悟苦中作樂的想著, 忍不住就在椎名意識到無事后移回視線時發出了苦悶的笑聲。
如果讓過去的他知道，未來的自己會有一天變得這么好滿足，恐怕會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吧。
他摸了摸鼻子, 沒有自討沒趣的和椎名繼續聊對方心里有沒有自己的事，而是目光灼灼的在后者裸.露給自己的白皙的脖頸上貪婪的盯個不停。
看著那些自己弄出來的痕跡, 想到自己每次咬下去時椎名那雙黑紅色的眼中帶著不理解但忍耐的神色時，他就忍不住嗤嗤的笑出來。
現在的他，在不知不覺間也差不多摸到了對方的底線位置。
什么程度的胡來是允許的, 什么程度是會被冷臉推開的，五條大人基本上已經摸清了。
……相應的，他能感覺到，善于學習的椎名君在這方面似乎也是一個“優等生”。
二人的相性已經由最開始椎名綾人沉默的承受漸漸變得契合，而五條悟也緊追不舍的向椎名不止一次的用行動表明：
他并不滿足于現在的關系。
坐在后方的五條悟視線變得幽怨起來，想到晚上自己詢問對方是否“滿意”的時候，后者從來不會吝嗇相關的語言，但當自己試圖順勢問出一些越過界線的事時，這家伙無論當時的意識如何恍惚，都會堅定的保持沉默。
五條悟軟硬皆施，均不管用。
他咬牙切齒的盯著專注開車、在剛剛確認過自己無事發生后就直接無視自己的椎名的背影。
他無比確定……在椎名綾人的腦海中還沒有動搖過只把自己當作他的“任務對象”的念頭！
而且他的沉默也表明，等到他任務結束的那一天，二人的關系不要說再進一步，他連現在的關系都要舍棄！
……
呵。
忽然，剛剛還氣急敗壞的五條悟忽然冷哼一聲，在前頭的椎名眉心一跳的不妙反應下，大喇喇的靠在后方、在寬敞的商務車里直接翹起了二郎腿。
放心好了。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盯著預感到了不妙、但不明所以的椎名的側臉，五條悟的舌頭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齒尖，想到每次接吻時對方不自然但是公式化回應自己的反應，他的笑容就愈發燦爛。
才不會放過那么可愛的綾人醬呢。
就是這么好的五條大人，綾人醬居然也舍得不要……
真是的。
……
一整天，椎名都被五條悟若有所思的視線包圍著，除了對方獨自進入任務場所、自己站在帳之外時可以松一口氣，其余時間他都能感受到對方的目光。
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著，椎名有種莫名的緊繃。
就像…現在不是白天約定好的相安無事的工作時間，而是那些夜晚。
不知為何，五條悟的目光總讓他誤以為自己的衣服有哪里出了問題，忍不住斂了斂懷。
這種好似□□的緊張不適，讓椎名忍不住斜睨了對方一眼。
而后者則是一如既往無辜的看著椎名，還會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眼看著就要走過來摟住他，讓椎名連忙擺了擺手拒絕。
看到后者臉上甚至不加掩飾的遺憾的神色，椎名額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只好讓自己無視五條悟的目光。
這家伙就是故意的。
一分鐘不招惹自己他都閑得慌。
椎名不明白，明明擁有著所有人…好吧只有他自己。明明擁有著對他來說無比艷羨的天賦和術式能力，為什么會是一個這么不著調的人？
想及此處，看著五條悟再一次和自己擺手離開的背影，站在對方臨走前在自己身邊留下的結界——這是自從上次自己被跑出來的咒靈襲擊后，五條悟就會次次在自己身邊留下的東西。
事實證明，這種亡羊補牢的方法的確很管用，而且自己還沒亡，在那之后又有許多次咒靈襲擊事件。
從小到大習慣了被咒靈們“偏愛”的椎名倒是沒什么特殊的反應，也的確因為五條悟的行為破天荒的有些感謝。
只不過，此刻的他看著對方的背影，或許是因為今天的工作只差這一項了的緣故，他竟然忍不住開始遐想起來：
如果自己也獲得了五條悟的這種力量，自己也會變成他這樣的人嗎？
……
大概是不會的吧。
他黑紅色的雙眼剛剛因為那個構想而變得閃亮起來，下一刻，盯著結界外圍一頭撞死的咒靈變成一攤碎肉的模樣，他眼中的光芒再次消失。
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幼年的經歷，他忍不住嘲諷的扯了扯嘴角。
他很少露出這么標注的嫌棄臉。
畢竟……自己天生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啊。
雖然他自認自己的童年差的像一坨屎，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自己在幼年的時候，就會對身邊的人產生惡意、會嫌棄不如自己聰明的人、也會對弱小沒有神智的咒靈擊敗后蹂躪玩耍。
如果……我獲得了五條悟這樣的力量。
沉默不語的椎名忽然泛起了一抹略顯詭異的笑容。
那么，這個世界就要完蛋了吧。
*
高層龍田的宅邸中。
待到身邊的老伙計也離開了，又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的老人坐在桌前。
他摩挲著椅子旁邊的蛇形拐杖，感受著上面真皮的質感，幽深晦暗的雙眼望著眼前，目光好似空泛、又好似在透過眼前的空氣看向什么人。
……
忽然，默然良久的他動了。
只是這一次，這個看似沒有任何能力的老人抬起了手，一股深色的咒力凝聚在他的手中，那股咒力深厚又濃郁，還詭異的彌漫著一股詭異的臭氣。
就好像……這不是一個咒術師該擁有的咒力。
——而是咒靈的。
當然，龍田本身并不是咒靈，之所以會如此，只不過是源于他的術式。
也就是之前椎名綾人“借”力量的那種術式，被龍田完成了綁定，或者換句話說，完成了“詛咒”的椎名每次獻祭的血肉和身體，都源源不斷的進入了龍田的術式中。
不只是椎名，龍田手下培養出來的所有咒術師都綁定了他的術式。
只不過和沒有術式的椎名綾人不同，其他的咒術師不會輕易的用這一式，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椎名那種逆天的恢復能力：
對于他們來說，獻祭了的肢體，就是確確實實不會再回來了。
而那些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使用這種術式——而當他們使用的時候，會發現這個術式根本不會給自己提供咒力……
反而是瘋狂的吞噬他的身體。
而當他們意識到的時候，大部分都不是被眼前的死局殺死，而是徹徹底底的獻祭給了這個培養他們長大的“大人”。
而椎名因為有“恩賜”，所有一直堪稱肆無忌憚的使用著，也一直有用。
只是他并沒有發覺……
——在這次任務之前，如果不是聽說了自己的交際能力，龍田壓根不知道自己這號人物。
更遑論給自己所謂的“恩賜”了。
正因如此，從來沒有過那種能讓人獻祭的肢體快速生長回去能力的龍田留了一個后手，他打算借用這種自己欺騙那些人的術式構建聯系，親自出馬：
讓自己的咒力附著在椎名綾人的身上，一點點蠶食他本體的意識，最終取代他。
畢竟無論自己的猜測是真是假，他都不會允許任何有可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東西長久的存活下去。
而他之所以會進行這么久的思考，不是他對椎名綾人的憐憫……
——只是他在謹慎的思考，自己占據了椎名綾人的身體后，能否不被五條悟看出來。
畢竟不到萬不得已，龍田還是不打算舍棄這個“五條悟身邊的眼線”的身份的。
可想到椎名綾人可能給自己帶來的危害，他假惺惺的嘆息一聲，手上漆黑惡臭的咒力逐漸濃郁起來。
抱歉了，椎名。
既然你是我養大的孩子，那么把性命還給我……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
……
嗯？
……
什、什么？！
數次看到在自己術式內部浩瀚被綁定的靈魂中的“椎名綾人”，想要捉住對方的靈魂卻又失敗，龍田臉上虛偽的笑容終于僵住了。
他的表情驚疑不定，看著那好似巧合一般數次輕巧躲過自己抓取的靈魂，逐漸惱怒緊張起來，抓取的動作也愈發凌亂！
如果此時房間內有人，就會看到他們一向冷靜溫和的龍田大人，此刻居然滿頭大汗、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無助又憤怒的對著空氣抓撓個不停！
在只有龍田能看見的視野中，他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些許病態，望著被自己堵到了死胡同的“椎名綾人”的靈魂，看著那無固定形態的魂體，他猛地伸手一抓——
……然后，帶著咒力的手就這么從椎名綾人的身上穿了過去。
在那一刻，他看到對方靈魂上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深黑色獠牙印記。
而就在剛剛的那一瞬，他的術式狠狠的在椎名靈魂上留下一道抓痕，卻沒能抓住滑的要命的對方，反倒是……
那漆黑的獠牙被他的手抹去了大半。
忽然間，看著那出現了傷的靈魂好似有了靈智一般、瞬間“逃走”的背影，站在原地的龍田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罕見的恍惚和惶恐。
那……
那個獠牙印記是什么？
我剛剛弄掉了什么？
雖然此時的龍田不知道，但不知為何，看到那獠牙的一瞬間，他就明白……
大·事·不·妙·了。
……
必須讓椎名綾人趕快回來。
龍田猛地低頭，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右手因為去抓椎名綾人、因而在那惡臭咒力中浸泡太久，已經漸漸變得如尸體一般僵硬不由自主，迅速抓住了桌面上的手機！
他顫抖的編輯著信息……
快、快讓椎名綾人回來！
他必須…立刻殺死他！！
這個怪物！！
*
另一邊。
望著一如既往快速結束，悠悠走出來的五條悟，椎名因為工作結束，心情頗為不錯的抬手和他打了個招呼。
——
噗。
忽然，他的身體猛地一個踉蹌，毫無所察的他表情茫然，在五條悟瞬間僵住的注視下，眼神虛幻的飄忽了一會兒。
他的手艱難的摸向自己的嘴邊，看著那赤紅色的液體，眼底恍惚了一陣。
下一刻，他的耳邊浮現出鋪天蓋地的咒靈的嘶吼聲——
他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在昏迷之前，于咒靈的吼叫聲中央，他似乎隱約聽到了五條悟的聲音。
……不。
怎么會是五條悟呢。
明明和幾個月前那次一樣突然昏迷，既然上次的五條悟還能保持鎮定，這一次的聲音也絕對不是他。
畢竟……
這個聲音那么——
慌張。
第27章 戒指
再一次于高專的校醫室中醒來, 只不過這一次是東京咒術高專。
看著站在病床前的家入硝子，椎名眨了眨眼，下意識的想要開口呼喚道謝, 視野中忽然一黑。
下一刻, 意識到是一雙大手遮擋住了自己的視野, 椎名遲滯的感官嗅到那個人身上熟悉的氣息時，他忍不住張了張嘴。
干澀的聲音立刻響起：
“五條……”
“是我。”
在椎名喊出“大人”之前, 五條悟冷聲應道。
他強制性的讓椎名的呼喚由“五條大人”變成了更加親昵的“五條”。
當然，如果要讓他來選的話，還是“悟”這個稱呼更符合他的要求。
雖然剛剛醒來的椎名意識還不太清醒，但是此時的他還是清晰的在五條悟的話中捕捉到了低沉的情緒。
意識到現在的五條悟心情顯然不佳, 即使自己的身上痛的要死，他還是艱難的抬起手，想要去觸摸對方按在自己眼睛上的那雙手。
……他不喜歡這樣, 這種什么也看不見的感覺。
或許正因害怕失去視野，幼年的椎名被人厭惡紅眼睛的時候，聽到對方惡狠狠的表示要挖出它們時他才會表現的那么順從。
然而, 此時的五條悟坐在椎名的病床旁, 看著后者即使手無力的顫抖、甚至右手手背上還帶著吊水的針管, 依舊去挪開自己手的動作，冷著臉的他表情不可控制的有了一瞬間的松動。
盯著后者倔強的樣子，即使五條悟已經因為對方第一時間是抗拒自己的行為有些不爽, 但還是在堅持了半秒鐘不到，就挪開了手。
在五條悟的大手認輸離開的時候, 椎名的視野再次恢復。
他的雙眼生澀的眨了眨，恢復視線的那一刻，他立刻轉頭看向身邊的五條悟。
可這一眼看過去, 他視野中那個好似永遠不會露出狼狽模樣的男人，此刻的外表卻讓他十分吃驚。
——此時的五條悟臉頰邊緣還帶著一抹血漬，而這對于擁有[無下限]術式的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這血又不可能是他的，咒靈的也會隨時消散，而且根據五條悟面對自己時熟練的本能褪下術式的舉動，椎名幾乎可以確認。
這血是自己的。
他的眼神快速的閃過一抹復雜和不自然。
放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看著眼前破天荒的有些狼狽的五條悟微微有了幾分紅血絲的眼睛，椎名最后還是沒能抬手抹去他臉上的血跡。
雖然私下底二人什么都做過了，但是在這樣的地方，讓椎名做出這么有主動性的動作，還是做不到的。
不過，或許是因為椎名的視線在自己的臉頰多停留了一會兒，五條悟挑了挑眉，佯裝不在意的擦了擦，但是看著對方放在自己掌心里的右手，還是沒有開啟術式。
他默不作聲的盯著椎名看，可捏著對方還在輸液的右手的動作，卻是暴露了他有些焦躁的內心。
“——你再捏，就要重新來一次了。”
一陣幽幽的聲音在五條悟身后響起，他下意識的松了手。
椎名也聞聲看去，立刻看到了眉頭緊鎖，穿著白大褂站在那里的家入硝子。
……已經算是熟人了，在椎名沒有刻意去接近的情況下。
見五條悟松了手，家入硝子就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定定的看著病床上臉色煞白的對方，此時的她臉上帶著濃厚的缺少睡眠的疲憊。
——顯而易見，昨晚發生意外之后，五條悟就立刻帶著自己傳送到了高專來找她。
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讓對方加班了，沒打算得罪醫生的椎名張了張嘴，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正打算感謝對方的時候，忽然，家入硝子挑了挑眉：
“真奇怪。”
椎名一愣，不明所以。
而站在他床邊的家入硝子定定的看著他，雖然說著奇怪的話，但是面上卻沒有任何疑惑：
“按照我的診斷，你現在已經痛的要死了吧？是怎么笑得出來的？”
對方致命的問題讓椎名一僵，強行扯出來的笑容沒有了動力，也收斂了起來。
感受到身側猛地轉頭看向自己的最強，椎名連呼吸都能感到陣陣刺痛。
……是啊。
對于疼痛并不陌生的椎名此刻表情也有些恍惚。
怎么會這么痛呢。
痛的好像…靈魂都被人扯開了一樣。
如果不是眼前的兩個大活人就這么站在自己面前，椎名幾乎要誤以為，自己要死了。
在椎名低垂眼眸之后，五條悟的眼中快速的閃過一抹隱晦的慌張，他看著臉色煞白的椎名，暗惱自己經過硝子剛剛的話才意識到，現在的椎名臉色和平時比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好在你的恢復能力還是這么厲害。”家入硝子將手從口袋里拿了出來，靜靜的看了一眼他們頭頂的吊瓶，對著椎名抬了抬下巴：
“還是那句話。”
家入硝子面無表情的說出了第一次見面時和椎名說的話：
“你身后的那些人，到底在你的身上加了什么。”
“……”
看著張了張嘴、又露出痛苦表情的椎名，家入硝子的表情出現了些許無語：
“都變成這樣了，還有什么好瞞的？”她匪夷所思的看著對方，終于說出了一句帶著個人情感、而不只是一個單純的醫生的話。
椎名艱難的呼吸立刻變得更加遲滯，原因很簡單：他根本沒想給老東西隱瞞。
他之所以會反應激烈，是因為已經猜到了多半是他們搞的鬼、而且很有可能是因為自己這幾次殘害高專學生失敗、而且沒能讓五條悟殺死虎杖悠仁的“懲罰”。
在椎名綾人的視角看來，的確是這樣的。
而他一想到自己甚至要為那群該死的老東西說話，畢竟不知道他能不能透過術式聽到，椎名就想嘔出一口老血來。
他急促的喘息了幾聲，在沉默的五條悟放在床邊的手一點點收緊的時候，終于開了口，嗓音沙啞，只咬緊牙關隱藏著自己的情緒：
“是……恩賜……”
狗*的恩賜！
椎名的內心同時響起這樣的咒罵，才讓他氣急的內心舒坦了一點。
然而，聽到了椎名艱難的吐出來的荒謬的話，冷靜如家入硝子，此刻也忍不住張了張嘴，表情復雜的看著他。
更遑論坐在那里、早就想殺了爛橘子的五條悟了。
他起的不只是殺心。
看著病床上分毫動彈不得、只能乖乖的躺在那里等待自己的身體急速恢復的椎名綾人，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不過就算是五條悟，也沒畜生到那種程度。
于是，盯著臉色煞白的椎名，他發出不輕不重的冷笑，讓椎名的內心一突。
“……好吧。”
家入硝子盯著渾身緊繃的五條悟，眼神晦暗不明，最終只留下一句“你好好恢復”的話，就轉身離開了。
伴隨著門被“嘭”的一聲關上的聲音，椎名下意識的認為熬了大半夜的家入硝子去休息了。
他并不知道，驚疑于反轉術式居然不起作用、再加上那句“恩賜”以及之前自己查到的線索，此時的家入硝子內心隱約出現了一個念頭。
而這個念頭促使著她頂著黑眼圈，去繼續研究椎名的異常之處。
……
家入硝子走了，此時的校醫室里只剩下了椎名綾人和五條悟兩個人。
此時的房間并不是椎名之前去過的那個有些冷的手術室，而是正常的病房。
呼吸緩慢的椎名漸漸閉上了眼睛，他并沒有察覺自己現在居然對五條悟產生了這么大的信任，只是任由對方握著自己的手，緩緩放松了身體。
“……”沉默不語的五條悟盯著脆弱的像個瓷人一樣的椎名。
在對方昏迷的這段時間里，他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放著對方眼睜睜在自己面前倒地、表情痛苦的模樣，而他。
并沒有第一時間接住椎名綾人。
想到當初瞬間從四面八方沖上來的或弱小或中等強度的咒靈，此時的五條悟眉頭緊鎖。
想到那個咒靈們圍著椎名身邊自己創立的結界嘶吼、撞擊，像是看到了什么人間珍饈一樣的舉動，五條悟的表情就愈發難看。
因為他意識到，自己認為的椎名“有點”吸引咒靈的注意力這一點，有些太過頭了。
在他的認知中，就算是兩面宿儺的手指，對咒靈也沒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想到那個會讓無數人感到膽寒的咒靈密密麻麻攀爬的畫面，此時的五條悟看著眼前呼吸平穩的人，沒有任何厭惡的神色，反倒是憂心的彎下了脊背。
他湊近了，盯著椎名那蒼白如紙的面龐，手指輕輕的觸碰了一下他的臉頰。
在觸碰之前，看到自己的手指和對方臉頰的顏色對比，五條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當初椎名“調戲”自己的事情，他的嘴角本能的勾了勾，又壓了下去。
“……唔。”
只是輕輕一碰，椎名就敏銳的皺眉下意識躲避，五條悟看著自己立刻收回的手指，臉色陰沉。
這樣的反應…現在的椎名身上有多痛，可想而知。
——而經受著這樣疼痛以及快速復蘇感受的椎名當然沒睡著。
他最初也只是想閉目養神而已，沒想到五條悟會做出這樣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
椎名不解，但是他懶得睜眼，他太累了。
感受自己麻木的右手被對方緩緩抬起，而無論是對方還是靈魂深處累到的椎名都紋絲不動。
忽然，一陣冰冰涼涼的感覺在椎名的右手上襲來，他下意識的皺眉，雙眼也本能的睜開了——
可這一眼看過去，椎名立刻錯愕的睜大了眼睛。
【在他的視野中，五條悟面無表情的單手握著自己的右手，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捏著一個素凈的銀色戒指，緩慢而穩定的向自己右手的無名指上佩戴著——】
椎名震驚不已，看著對方這意義不明的動作。
——他在…干什么？！
這有什么意義！
咒力微弱的椎名并沒有意識到那銀環上帶著的若有若無的純白色力量，正和坐在床邊的五條悟的體內相連。
靈魂受損的椎名當然想不到。
——會有人蠢到把靈魂的一部分主動交給其他人。
剎那間，椎名通體的痛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此時的他還不明真相，只對五條悟這個過了頭的戴戒指的行為又驚又怕。
下意識的縮手的椎名“啪”的一聲被五條悟用力握緊了。
他看著那雙天藍色的雙眼，此刻正灼灼的盯著自己，在椎名破天荒的表情失控的注視下，動作緩慢的吻上了他的手背。
他聽到那人用好似哄小孩一般的語氣對自己說道：
“沒事…沒事……”
“很快就不會痛了。”
第28章 告密
好消息, 五條悟在給自己戴上那個戒指之后什么也沒說，而且椎名的疼痛奇跡的消失了。
壞消息，或許是戒指免去自己剛剛疼痛的代價, 現在的椎名無論如何都摘不下去。
從校醫室轉移到五條悟的家中, 此時的椎名面對著雙手抱臂、得意的靠在門邊看著自己的五條悟, 剛剛洗過澡的椎名此刻穿著浴袍，不信邪的用力摘著——
“放棄吧~”
五條悟悠悠的聲音傳過來, 椎名也恰巧放棄了。
他舉著自己的手指——幸好不是中指，面對著眼前的五條悟，無奈的看著他：
“要戴多久？”
我不想和其他人見面，每個人都要和自己問有沒有結婚、為什么婚禮不邀請他之類的話題啊。
聽到椎名認命的話, 五條悟挑了挑眉，臉上玩味的笑容讓俊帥的臉多了幾分賤兮兮的意味：
“唔……看我心情。”他湊近了，而對于后者的這個動作已經免疫了的椎名甚至沒有后退, 只是抬眼盯著他：
“先叫聲悟哥哥聽聽？”
“……”
椎名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五條悟的下限，沒想到他這個人就和他的術式一樣。
——無下限。
推開了眼前的五條悟，椎名敢打包票, 就算自己叫了肯定也沒辦法摘下來的。
算了。
反正等我離開五條悟了, 感到沒勁、注意力轉移的對方肯定也是會讓它掉下來的。
椎名就不相信, 五條悟能記得自己一輩子。
……
椎名綾人的這個想法是有跡可循的，因為就在白天，重新給自己沒電了的手機充上電的他剛剛開機, 看見的就是一連串的短信轟炸。
在這些繁雜的信息中，椎名綾人捕捉到了最重要的一點：
龍田那個老東西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 告訴自己輔助監督的任務結束了，自己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椎名原本是有些驚喜的，沒想到他的術式把自己搞得半死, 會得到這樣的好消息。
可沒等椎名回復，他就看到對方忽然發來了一條新信息。
自己結束任務的時期延后了——
在解決掉兩面宿儺容器之后才能回去。
“……”看到這條消息的椎名恨不得立刻把手機摔了。
只不過，這一次的老東西顯然沒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他給椎名發來了一個完備的計劃。
包括他們打算如何調開五條悟、以及給一年級的三人組設下的陷阱任務的事。
自己需要做的很簡單，只需要在五條悟面前裝傻、然后帶著三人組去送死，就可以完美完成任務了。
他甚至還保證，就算五條悟回來，也只會查到京都咒術高專校長——樂巖寺嘉伸的頭上。
……多么誘人的條件啊。
即使了解高層做事風格的椎名知道，或許存在一些紕漏，但也不妨礙他有了些許動心。
于是，此時的他面無表情，即使內心出現了各種思緒，看著眼前笑嘻嘻的勾著自己肩膀的五條悟，依舊表現自如的抬頭勾住他的脖子輕吻他——
看著如此主動的椎名，五條悟表現的有些許驚訝，不過因為過去椎名也不是沒主動過，他索性眉眼帶笑的抱起他：
“……這樣也不會幫你把戒指取下來哦。”
椎名抬眼瞥了他一眼。
他只是知道，既然能讓自己瞬間好起來，那么說明這個戒指的價值一定很珍貴。
五條悟這家伙真是，就這么喜歡把我的感謝轉化成曖昧。
雖說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用親吻當做感謝就是了。
對方不著調的拉近二人距離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以往椎名都會淡定的無視，當做這家伙在胡言亂語。
……但經過了上一次對方握住自己的手、緩慢的給自己戴上戒指時的經歷，對方那沉重的眼神嚇壞了椎名。
也正是因為他的這個目光，讓椎名開始下意識的躲閃五條悟跨越床伴紅線的動作——
于是，此時的他聽了五條悟的話，雖然沒有直接拒絕，但也只是淺嘗輒止的吻了他一下就放開了。
看著后者稍稍有些不滿的眼神，椎名倚靠在對方的身上，從桌子上拿來一個文件夾，在后者表情越來越臭的視線下，毫無阻礙的直接進入了工作狀態：
“過兩天我們要去一趟沖繩，然后一起……唔。”
忽然，椎名的下巴忽然一重，意識到那柔軟的唇再次傾覆下來的時候，他表情淡定，不知是習以為常還是猜到他會如此，于是，扔掉了手里的文件，他環住了五條悟的脖子——
在意識迷蒙之間，他隱約聽到五條悟說：
“……我們去看海吧。”
聽到這話的椎名眼神微微清明了些許，可看著后者的陰影，他眸光微閃。
可惜。
只能你自己一個人去了。
*
高專里，椎名靠著墻邊而站，等待著五條悟的學生、一年級的那些孩子。
他的嘴邊叼著一根煙，想到自己讓五條悟獨自前去、自己則是要負責這臨時下達的任務時，對方那哀怨的視線。
在聽到后者甚至說出了“讓伊地知去不就好了”的話，當時的椎名眉心狠狠一跳，用眼神斥責了五條悟對伊地知的“殘忍”，就無情的送他離開了。
雖然這樣單獨的任務行動不是第一次了，但以往都是五條悟主動不想讓椎名牽扯到危險的事件中的原因。
當然，五條悟也知道自己這樣“自作主張”的保護，對于在某方面占有欲很強的椎名來說，十分讓他不爽。
……如果這份占有欲能不止在他的工作上、還能在對待自己身上就更好了。五條悟幽怨的離開了。
因此，此時的椎名臨時成為了一年級三人組的輔助監督。
當然，對于這剛組成沒多久的一年級三人來說，他們并不知道椎名某種程度上和伊地知他們不同，是五條悟“專屬”的輔助監督，因此對于這件事并沒有多大的波瀾。
自然也就沒有多大的疑心。
“……”沉默不語的椎名靠墻而立，他的指尖夾著一根煙，此時頂端正燃燒著，時不時散發出一股嗆人又醇厚的氣息。
或許是因為留在這里的時間不多了的原因，此時的椎名偽裝的程度也逐漸減輕了。
他嘴里叼著煙，再一次按著手機、重復檢查著這次任務的細節，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些許漠然。
——當許久未見椎名綾人的七海路過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對方。
此時的后者專注無比，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
看著后者此時面無表情的疲憊模樣，不知為何，七海豁然間回憶起二人初次見面時，對方從便利店走出來，沒有掛上笑臉時的模樣。
而七海的記憶中，沒有笑著面對自己的椎名綾人也就僅那一次而已了。
那時還是椎名剛剛來高專的時候。現在的七海盯著對方再度出現的冷漠表情，不知為何，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他的內心，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下意識的走向了椎名——
可剛剛走過去，透過煙霧看到椎名抬起的頭被煙霧籠罩、露出來的下方的脖頸上斑駁的紅色時，他的瞳仁微微一縮。
——早在當初椎名和五條悟第一次的時候，七海就看到過椎名脖子上的紅痕。
只不過那大多數還是摩擦以及沒分寸的傷痕，七海并沒有多想。
可是現在……盯著那痕跡中密密麻麻的吻痕，同樣是個成熟的成年人的七海無比清楚的知道這是什么。
他原本利落走向椎名的腳步忽然有了一絲猶豫。
而此時的椎名也從自己腦海中的思緒中脫離出來，看著眼前許久未見的七海，他微微一怔。
雖然知道自己這次過后可能和東京咒術高專的關系會變得很差，但從不浪費機會的他還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
“七海大人。”
可這一次，聽到他再次喊出這個熟悉的名字，七海的目光卻稱得上艱難的從椎名的脖子上移開。
他沉默不語的看著眼前好像變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變的椎名，張了張嘴，最后只表情復雜的吐出來一句：
“他雖然值得信賴，但有些時候…不需要一味的順從他。”
聽到七海的話，椎名臉上的笑容陡然一僵。
意識到后者口中的“他”是誰后，逐漸消散的煙霧下，椎名的笑容變淡了幾分，不過很快恢復了常態。
他笑瞇瞇的盯著七海，故意用比較親近的語氣開了個玩笑：
“我明白了，七海大人。不過…我以為高專里的大家都很尊敬五條大人的？”
他彎了彎眼睛，在七海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氣的舉動下，并沒有表現出絲毫困擾的神色，反而好像真的和五條悟感情不錯的輕聲道：
“畢竟五條大人每天都在說著，他是最強的一類的話。”
才不是。那家伙整天在自己面前惡意矯揉造作的說話，才沒有表現的那么帥氣。
七海平靜的看著椎名，似乎也因為他比起最開始放松了幾分的語氣有些松弛。
意識到自己擔憂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之后，他難得的推了推眼鏡：
“我會信賴他，但并不會尊敬他。”
“……”椎名的笑容一滯，雙眼也忍不住睜開了些許，只是下一刻立刻露出了有幾分開懷的笑容：
“好吧，七海大人。”
他看著對方，輕輕眨了眨眼：
“我不會告訴五條大人的。”
不過我也沒機會再去告訴他了。
第29章 咒胎
七海離開后, 十分巧，家入硝子也來了。
因為椎名來到五條悟身邊的“高危”，以至于二人的關系竟然詭異的好了起來。
不過大部分都是因為——
椎名盯著走過來、然后看了自己身邊一眼, 似乎在確認五條悟在不在自己身邊的家入硝子, 微微一頓, 然后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煙。
家入硝子也淡定的接了過去。
——在五條悟不知道的時候，這兩個家伙達成了莫名其妙的友誼。
“……五條悟呢。”家入硝子將打火機還給椎名, 微微沉聲道。
她的心情似乎不佳。
而此時的椎名竟然奇異的感到，這讓她不爽的事似乎和自己有關。
他在意的看了一眼后者面無表情的臉，還是輕聲回答了她的問題：
“在沖繩。”
“沖繩……啊。”然而，出椎名意料的, 聽到這個地名的家入硝子竟然破天荒的一愣。
下一刻，她表情復雜的吸了一口煙，盯著身邊已經將煙蒂熄滅、丟進垃圾桶里的椎名, 看著后者如常的背影。
聽到“沖繩”這個地名，家入硝子就不受控制的回憶起那段并不美好的、有關“星漿體”的回憶。
她記得…那時的那兩個家伙也去了沖繩。
想到過去的時光，她忽然抬眼, 看向了眼前的椎名, 問出了一個似乎不符合她平時性格的問題：
“高中的時候…你在做什么呢。”
聽到家入硝子的問話, 轉頭的椎名有些訝異，不過還是抿唇一笑，并不在意的彎著眼睛：
“我沒上過學。”
“……啊。”家入硝子一頓, 她緩慢的眨了眨眼，并沒有繼續說話。
而在她的視線里, 椎名只是溫和的笑著，并沒有任何遺憾或者難堪的表情，只是淡然平和的站在那里, 輕聲回答著自己的問題：
“如果你問的是我十五歲的時候，那時候…我還在訓練。”椎名靠在墻邊，輕描淡寫的講著那段于旁人來說痛苦不堪的經歷：
“因為我沒有覺醒術式，所以一開始培養的是情報能力。”
“但是…后來因為一些原因，我開始學習體術。”椎名歪了歪頭，笑著看著家入硝子：
“但是我的體術超爛的。”他無奈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項鏈：
“雖然在和五條大人一起工作之前，我用的都是體術和咒具和咒靈對抗，但自從來到高專，對上的咒靈等級一下子就驟升了呢。”
椎名苦中作樂的說道：“對于‘恩賜’的運用反而是逐漸熟練起來了哦。”
“……”然而，聽到椎名再一次提起那個開玩笑的“恩賜”的稱呼，這一次家入硝子的臉卻是驟然冷了下來。
她看著椎名頗會看臉色的噤聲的模樣，忽然扯了扯嘴角。
原本打算先和五條悟那家伙說的話，在聽到椎名的話之后，她在自己都沒意料到的情況下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那、如果我告訴你。”
“那所謂的‘恩賜’，是會要了你的命的呢。”
家入硝子的聲音很冷。
聽到她的話的椎名默然。
他放在胸口擺弄咒具的手停了下來，面色平緩的垂了垂眼眸。
下一刻，一陣讓家入硝子瞳仁微縮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我當然知道。”
聽到這聲音的那一刻，家入硝子的表情忽然一怔。
無他，因為椎名此時的聲音和他平時的好脾氣以及逆來順受相差甚遠。
反倒…有些讓人下意識的皺起眉毛的冷漠。
不過下一瞬，抬起頭來的椎名再一次掛上了笑容，他笑吟吟的看著家入硝子：
“可如果不用，我會先死的嘛~”
他的語氣輕松，可并沒有讓眉頭緊鎖的家入硝子無視對方剛剛那一瞬間的變化。
原本認為椎名綾人是一塊掰不開的悶葫蘆，家入硝子才打算直接和五條悟說的……可現在！
她立刻上前一步，順手掐滅了手里的煙，剛剛張開嘴——
“椎名先生！！”
忽然，一陣活力四射的陽光嗓音，打斷了家入硝子幾乎脫口而出的聲音。
她只能看著椎名立刻轉頭，同時掛上了和煦的笑容，望著那邊對自己揮手的虎杖、以及他身后站著的剩下兩個一年級的學生，似乎有些不對勁的握緊了手。
等待這一刻已久的椎名呼吸略微急促了幾分，不過從外表看起來毫無端倪。
他只是略顯急切的轉過頭來，用溫和但多了些許心不在焉的笑容對家入硝子留下一句：
“那我就先離開了。”
……
看著椎名走到那邊的三人組身邊，溫和的笑著與釘崎野薔薇自我介紹，然后毫不耽擱的向外走的時候，家入硝子原本因為椎名罕見的顯露真實情感而松懈下來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望著四人的背影，站在原地的家入硝子一言不發。
她下意識的將指尖夾著的煙送向自己的嘴邊——卻忽然一頓。
她恍惚的看著自己指尖的煙，望著那徐徐升起的煙，她忽然驚覺。
啊。
對了。
火滅了。
*
“椎名先生！我們這次要去哪里呀！”虎杖活力滿滿，顯然經過了在仙臺的那次之后，作為他進入咒術界第二個見到的咒術師，他對性格溫和的椎名綾人的印象很好。
再加上之前聊起來的時候，一向寡言、從不輕易評價他人的伏黑惠也對椎名綾人難得的緩和的臉色，釘崎野薔薇也對被二人同時稱贊的椎名綾人帶著期待。
見面后，看著后者的臉，釘崎有些恍然大悟。
的確。
對著椎名先生的這張臉，確實腦海中第一瞬間出現的詞匯就是“溫柔”。
特別是椎名先生笑起來的月牙眼、以及那鼻間讓他的外表看起來柔和了數倍的褐色的痣。
而且聲音也很溫柔啊。
不知道椎名綾人本身的嗓音低沉又頹廢，此時的釘崎有些意外的看著椎名綾人，對他的第一印象也不錯。
“任務場所。”椎名溫和的笑著，對身后的虎杖悠仁如是回答著。
“誒？”虎杖豆豆眼歪了歪頭，他身邊的伏黑卻是無語的抿了抿唇。
沒想過椎名是懶得應付這個“快死掉”了的人，實際上內心就是惡劣的，此時的伏黑惠下意識認為椎名在開著小小的玩笑。
他甚至已經開始思考對方被五條悟“帶壞”了的可能性。
而在三人組驚訝的視線中，椎名站在車旁邊，就這么給三人一人一份紙質資料。
從來沒有過這么周密的任務前準備的三人驚訝不已，特別是伏黑惠。
注意到伏黑惠愕然的表情，椎名善解人意的解釋著：
“上次因為是伏黑君的評級考核，所以沒有給你過多的詳細資料參考。”
伏黑一頓，隨后了然的點了點頭。
看著三個小孩興致勃勃的看著資料的模樣，退后一步的椎名瞇了瞇眼睛。
——反正到了里面，就會發現情況實際上截然不同。
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些許，其中沒有任何笑意。
當然，也沒有惡意。
他只是個工具而已。
站在車邊的他平靜的準備去開車門，忽然，他懷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皺了皺眉的椎名抬頭，看了一眼那邊看的新奇專注的三人組，索性就在這里拿出了手機查看。
在看到發信人是五條悟之后，他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緊。
遲疑了半秒，他還是打開了那條短信。
【五條悟】：[照片]到海邊了哦~
椎名：……
原本緊張無比的椎名忽然一怔。
他下意識的想要無視，卻忽然頓了頓。
……他點開了照片、然后，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放大了五條悟右邊的空地區域。
在椎名漸漸震顫起來的瞳仁倒映中，一個全然不像是人形的畸形怪物正趴伏在那里，像是完全沒有神志一般，和一些咒靈類似。
可。
——咒靈是不會被照片收入的啊？
椎名握著手機的手陡然一頓，意識到那個畸形人是人類之后，他的手不自覺的微微顫抖著打下了字：
【椎名綾人】：右邊的是什么。
……
【五條悟】：[照片]
【五條悟】：是我哦。
看著照片里的五條悟換了個方向拍照，來到了照片布局中的右方。
他的姿勢一如既往的是太陽鏡和剪刀手，身后是被瞬間打趴下、生機全無的畸形人。
椎名：……
自己擔心個什么勁兒呢？
面無表情的椎名沒再回復五條悟，而是繃著臉將手機揣了回來。
——死在外面算了。
正好我也不用害怕背叛了之后被他殺掉了。
……
車子緩緩行駛著，最終停到了一處靜謐的少年院外面。
此時的少年院里空無一人，從駕駛位下來的椎名面帶笑容，和身后陰沉灰暗的氣氛截然不同。
他背對著身后的任務場所，嫻熟的直起了“帳”，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三人：
“就是這里了哦。”
他讓出身后大門的位置，臉上掛著擔心的看著三人：
“啊，對了，這是你們三個第一次一起完成任務吧？即使只是一級還是有危險的。”他彎著眼睛看著三人，“不如讓我和……”
“——不用。”
打斷椎名話語的是伏黑惠。
在虎杖略微有些驚訝的視線中，伏黑惠平靜的看著停滯了一瞬間的椎名。
“……”椎名的笑容頓了頓，半秒后，意識到伏黑惠是在想之前的事，他的笑容不變：
“好。”
“注意安全。”
*
片刻后，看著朝氣蓬勃的三個人進入的背影，站在外圍的椎名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收斂了起來。
——最終變成了面無表情。
他平靜的拿出懷里的手機，靠在車上，在手機上輕敲了幾下。
【椎名綾人】：已完成任務。
他的手不停，繼續編輯了一條“請問我要立刻回去嗎。”的信息。
忽然——
手在發送鍵上頓住的椎名，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燦爛的笑臉、以及一道熱烈的呼喚“椎名先生”的聲音。
最終，他還是面無表情的刪除了剛剛的訊息，更改后發送：
【椎名綾人】：屬下會在親眼看見虎杖悠仁死亡后復命。
第30章 背叛者
站在帳的外圍區域, 椎名望著少年院內部此時時不時響起的爆炸和碰撞聲，面不改色。
看過真實情報的椎名當然知道，現在里面想必已經發生了一場惡戰。
盯著里面四起的煙塵和遠遠超過了原本的任務評級的戰斗, 站在原地的椎名臉上的笑容早就懶得維持了。
畢竟現在他的身邊又沒有別人, 自己正在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 椎名也懶得在沒人的地方露出虛偽的笑容來。
他只是漠然的聽著耳邊的轟鳴聲，淡定的拿出手機, 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
按理來說，應該差不多了。
如果真的像龍田那個老東西說的那樣，里面的咒靈是特級咒靈，即使只是新生的, 殺死三個一年級的學生應該已經足夠了。
不過當然了，椎名拿來做標準的是他和他身邊的普通人。
如果是禪院家的血脈、兩面宿儺的容器、再加上那個看上去就頗為不凡的少女的話……
站在原地的椎名緩緩抬起手，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胸口長刀咒具偽裝成的項鏈, 還是收起了手機。
“……”他站在原地，單手帶著手機揣在口袋里，平靜的盯著面前還在時不時發出巨響的場所內部。
果然, 還是要親眼看見才安心啊。
可深知自己從小到大、都對咒靈有一種詭異的吸引力, 往往都是那個最先被咒靈注意到的, 想到此時里面的特級咒靈，椎名邁開的腳步還是忍不住遲疑了一下。
可當他想到過去那種雖然行尸走肉、但好歹沒有希望也沒有絕望的生活，猶豫了半秒的他還是抬腿——
走進了眼前的帳中。
……
“什么？你受傷了？！”
一陣驚訝的驚呼被蒼老的聲音喊出。
此時此刻的龍田坐在桌子后方, 面對著面前的多年老友，他低垂著頭, 處于陰影中的臉讓人看不清表情。
——但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此刻已經化作一團黑霧、消失不見。
“……”聽到對方毫不掩飾的戲謔和警覺，原本一動不動的龍田忽然一凝。
下一刻, 他帶著紅血色的雙眼猛地抬起，死死的盯著面前的老家伙！
看到龍田的表情，上一秒還在幸災樂禍的老人被嚇了一跳：“呃，我、我沒別的意思……”
“龍田，我們認識這么久了，我知道你這家伙做事最謹慎、滴水不漏了。”心直口快的老人此刻收起了笑意，轉而嚴肅的看著他那模樣可怖的手：
“再加上你這家伙勢利的眼光，我實在是好奇，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聽到對方的話，上一秒還兇悍的看著他的龍田頓時一頓，下一刻，他的臉上浮現出罕見的兇光和悔恨，還帶著一抹詭異的緊張：
“……不過是被自己養的狗咬了一口罷了。”
“哦？”聽到這話，對面的人顯然是提起了興趣，立刻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那個這么多年向來是留給他的位置：
“哪一代？”
實在是龍田培養出來的無名咒術師太多、損耗也極大，所以聽到這樣的話，老者第一時間詢問出的是這樣的問題。
龍田默然了一會兒，似乎是被他提醒了一般，原本盯著眼前的手機惴惴不安的表情忽然一變，他立刻呼喚了外面的下屬：
“禪院甲呢？！讓那個混賬來見我！！”
龍田很少動這樣大的怒氣。
后面的老者也收起了自己多余的表情，漸漸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是禪院甲手下的咒術師……最近的確有一個比較出名啊。
他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在龍田怒不可遏之余，試探性的低聲道：
“……椎名綾人？”
之所以是試探，實在是他不覺得那個好脾氣、逆來順受、有什么流言都忍受的青年會反……
龍田所有的緊張和后怕，好似都被他的這句話點燃了。
他的手重重落到了桌子上：
“嘭！！”
……
“轟！！”
聽著耳邊巨大的碰撞聲，穩步走進來的椎名下意識抬手遮擋，將倒塌的建筑物產生的灰塵遮住，但仍然皺眉咳嗽了數聲。
下一刻，剛剛思考自己該如何靠近不會被波及的椎名耳畔，忽然響起一陣熟悉但焦急的呼喊聲：
“椎名先生？！”
是伏黑惠。
瞬間判斷出聲音的主人，想到他們此刻遭遇了什么，對于此時對方發出這樣不冷靜的聲音，椎名并沒有太大的波瀾。
只是來確認他們有沒有死的椎名懶得偽裝，在聽到伏黑惠還好生生的聲音只是有些虛弱之后，椎名的目光幽深了些許。
那雙紅眼睛就這么睜著，他看著不遠處在術式「鵺」的背上的伏黑惠，望著對方似乎除了皮外傷之外沒什么大創傷的模樣，椎名微不可察的“嘖”了一聲。
……也好，伏黑惠畢竟是禪院家在意的人。
如果他真的死了，以后做回情報人員，自己可能很難和那些禪院家的咒術師交代。
沒想到眼前神色緊繃的椎名先生正在內心決定著自己的命運，伏黑惠剛剛艱難的躲過了虎杖…或者說虎杖體內的兩面宿儺的攻擊，此刻五臟六腑都覺得悶痛，并沒有覺得椎名綾人的臉色有哪里不對勁。
畢竟現在的情形這么緊急，椎名先生會失去笑容也是合理的。
或許是距離的原因，一向敏銳的伏黑惠并沒有察覺到椎名那微不足道的一抹殺意。
可下一刻，想到椎名的身份，伏黑惠的內心又是一緊，感知到迎面而來的攻擊，他猛地一躍而下，在「鵺」被兩面宿儺的攻擊殺死之前，迅速將其收了回來！
他已經失去了白色玉犬，對此強壓下心頭難過的伏黑惠自然無比小心。
可在這一道攻擊的余波影響下，伏黑惠可以說是狼狽的跌倒下來，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一個翻滾，緊張的看著不遠處的椎名：
“椎名先生！你快離開！”
“快去通知五條老師！”
一向冷靜的伏黑惠很少露出這么急切的神情：
“現在要緊的時虎杖！！”
……現在要緊的的確是虎杖。
站在原地的椎名挑了挑眉，臉上帶著幾分凝重和復雜。
要緊的是他到底死沒死透。
單眼瞇起，椎名并沒有轉身離去，而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在伏黑惠內心咯噔一聲之下，抬頭看向了蹲在已經搖搖欲墜的建筑物上方的“虎杖悠仁”！
不妙。
此時的伏黑惠并沒有意識到椎名的真實想法，他還以為椎名單純的認為虎杖被兩面宿儺掠奪了身體的控制權，想到如果真的被認定如此后虎杖接下來的下場，他只好身心俱疲的咬了咬牙：
“椎名先生！！”
雖然他很想替虎杖解釋，但是看著這幅模樣的“虎杖悠仁”，伏黑惠的臉色微微發白。
……他甚至無法保證虎杖在這種情況下能否繼續存活下去。
而在他略微有些慌亂和無措的注視下，此時的椎名綾人面前煙塵散去，他也毫無阻礙的定定看向了那邊二樓平臺上的“虎杖悠仁”。
看到那人身上此刻蓬勃而出的惡意滔天的咒力，椎名微微一緊。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判斷出了眼前人并非虎杖悠仁的決斷。
想到那傳說中可怕至極的詛咒之王，椎名的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定定的盯著那邊平臺上的人，恰巧，對方也正隔著一段距離看著自己。
兩雙紅眼睛相對，只不過和殺氣騰騰的兩面宿儺相比，椎名的眼底幽深的黑色居多。
在兩面宿儺對于椎名身上的氣息感到驚奇、忍不住仔細觀察起這個一出現、身上就散發著一股居然讓自己也感到危險的氣息的人類。
而在兩面宿儺觀察椎名的同時，皺眉看向對方的椎名綾人瞳仁微縮——
在他的視線中，“虎杖悠仁”胸口上心臟處那碩大的紅色血洞清晰可見。
虎杖悠仁“死”了。
……太好了。
一股長長的郁氣從椎名綾人從那日開始就緊繃的喉間呼出。
在這一刻，名為解脫的情緒籠罩著他——他已經在努力屏蔽除了喜悅和輕松之外的其他情感了。
他也不該有完成任務的放松之外的情感。
面無表情的椎名表情空泛了下來，看著不遠處那個表情異樣、單眉挑起看著自己的兩面宿儺，他的腳步卻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此時此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懼怕的到底是兩面宿儺……
還是虎杖悠仁。
“……椎名先生，你先離開。”看到椎名后退半步的動作，伏黑惠沒有察覺到異樣。
畢竟于他而言，任何人看到這樣殺氣騰騰的兩面宿儺、還與其對視了，會產生退縮和懼怕的情緒都是理所應當的。
甚至于他還猛地上前一步，試圖擋住身后的椎名綾人。
望著眼前的伏黑惠，椎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轉身就跑。
可此時的他瞳仁震顫著，干澀的嗓子聲音有些許沙啞，吐出來的聲音卻是清晰可聞：
“……你不怪我嗎。”
“什么？”伏黑惠皺眉，下意識的微微側頭，一轉頭看見的卻是臉色煞白的椎名先生表情恍惚的模樣。
椎名先生本來就虛弱，此時更是腳步虛浮，敏銳的伏黑惠自然一瞬間就明白他在說什么，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無奈。
無奈是對于椎名先生在這樣緊急的時刻居然問的出這種話來，但想到剛剛看到的椎名先生的臉色，回憶起對方總是將自己偽裝的什么都會做的妥帖的樣子，他還是輕聲道：
“不會。”
“椎名先生只是輔助監督，你已經做到了自己應盡的職責。”
“……即使你來自高層。”最后，伏黑惠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還是因為到了生死之際，他補充上了這樣一句話。
注意到身后的人瞬間凝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深吸一口氣：
“但凡換了一個人，不會不顧安危的走進來的。”
“……”
椎名很想告訴伏黑惠，你說錯了。
我進來只是為了看看你們死沒死光而已。
單純的少年，你被騙了。
但是看著后者此刻定定擋在自己面前，還催促自己快離開去找五條悟的背影，不知為何，椎名反而說不出話了。
不是為了對方有可能活下來而產生的謹慎，也不是為了什么與他不符的善心。
——他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就像此時的他毫不猶豫的扯斷了自己的項鏈，猛地將瞬間變回了特級咒具的長刀扔向驚訝的伏黑惠，轉身就跑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望著椎名先生離開的方向，伏黑惠握緊了手里的長刀，他萬萬沒想到，椎名先生的這個項鏈…居然會是特級咒具。
不可思議。
可此時的情況并沒有時間給他過多猶豫，他猛地握緊了手里的長刀，盯著對面就這么悠悠的聽了他們幾秒之內的交談的兩面宿儺。
然而，就在伏黑惠想要沉聲讓兩面宿儺不要傷害虎杖時，忽然，他看到眼前的詛咒之王單手揣在口袋里，漫不經心的抬手指向椎名綾人離去的方向——
他在伏黑惠怔愣的視線下平靜道：
“離開的那個人類。”
“——有獨自迎戰特級咒靈的能力啊？”
此時的詛咒之王并沒有在意椎名靈魂上那微妙的詛咒和被極力壓抑的咒力，那種不入流的術式入不了他的眼，對于他來說，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無論再怎么難以辨認，在他眼中，剛剛那個紅眼睛的人類所擁有的術式都是顯而易見的。
望著眼前驚愕的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伏黑惠，附身在虎杖身上的兩面宿儺單眉挑起，悠悠的歪頭望著椎名綾人離去的背影。
……至于他為什么沒阻止他離開嘛。
很不幸。
他唇角張狂的笑意此刻浮現了些許不爽。
那家伙的術式，對于咒靈來說……
十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