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秉淵沉默須臾,不動聲色地松開緊抱著葉湑的手,微微后退了半步,一時有些難以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葉湑見他神情復雜地看著自己,心中浮現一絲絲疑慮,不曉得自個兒哪句話說的不對,他眼神掃過傅秉淵,乍然神色一僵,眼尾泛起淺淺粉紅,漫上臉頰,連脖頸間都鍍上一層緋意。
他緊抿著唇,窘迫地偏過臉去,濃密的羽睫簌簌抖動著,他腦袋低低地垂下,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恨不得這會兒掘地三尺,一整個把自個兒埋進去。
傅秉淵如今穿上身上的喜服是他一針一線縫繡的,有沒有腰帶,他本最是清楚,大抵是困乏昏了頭,不然怎會鬼使神差地說出那般勞什子話來。
傅秉淵見他雙手捂著兩頰,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禁不住挑了挑眉,眼底驀然漾起幾分笑意。“要不我先把這礙事的外衫給褪了?省得一會兒再硌著你?”說著,他先解了衣襟處的兩粒扣子,露出大片大片結實的胸膛。
昏黃朦朧的燭光下,傅秉淵身形挺拔,高大魁梧,葉湑只肖得稍稍抬眸,便能瞧見他線條粗硬剛勁的下頜線,喉間的喉結上下滾動,瑩潤的汗珠貼著臉際,滴落在硬邦邦的胸膛上,隨之消失殆盡。
他臉頰一熱,不由地咽了下口水,冷不丁想起昨夜,臨著入睡前,秀娘鬼鬼祟祟地懷揣著一本小冊子進來臥房,望著他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難為情模樣,眼一閉心一橫,似是下了莫大的決心,這才將懷中冊子塞進他披蓋在身上的薄被里,結結巴巴道,“湑哥兒,這幾日,你若是...若是得空,就翻翻娘給你的東西。”
他還當是什么話本冊子,稍稍翻開一頁,霎時便燙紅了眼眸,忙不迭扔了出去,又覺得不妥,遂暗戳戳地將小冊子深埋在陪嫁過來的柜子底,不敢再觸及第二次。
眼下冊子上二人交疊在一起醬醬釀釀的身形印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猛地站起身來、瞧見案幾上明晃晃地擺放著兩杯合巹酒,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他推開傅秉淵,快走幾步,端起案幾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又覺得不夠盡興,干脆端起酒壺,咕咚咕咚地猛灌起來。
待傅秉淵回過神來,從小夫郎手上搶過所剩無幾的酒壺時,葉湑已是面頰緋紅,原本靈動的眼眸里盡是霧蒙蒙的瀲滟水汽,連眼尾都染上了醉意,他只覺渾身陣陣發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歪倒在傅秉淵懷里。
“阿湑,你醉了。”傅秉淵接住小夫郎,干巴巴地訥訥道,這漫漫洞房之夜,可還未開始呢。
葉湑身子一抖,低低地打了個酒嗝,雙頰飛上兩抹酡紅,他壯著膽子,捏了捏傅秉淵硬邦邦的臉頰,向兩邊扯開,傅秉淵被他扯得臉頰一陣吃痛,卻沒舍得掙脫開,配合他耷拉著眼,吐了吐舌頭,像極了倒霉的小鬼怪,逗得葉湑“咯咯咯”失聲笑起來,跟個小傻子似的。
傅秉淵扯了扯嘴角,抬手點了點他的鼻尖,一臉的縱容道,“從前怎么不知你這么皮呢。”
葉湑雖醉得一塌糊涂,但也聽不得旁人“詆毀”自己,他皺了皺鼻子,一腳踩在傅秉淵的腳背上,“不許...不許你說我!”。
被軟綿綿地踩了一腳,傅秉淵非但沒有生氣,這心里邊反而被勾的癢乎乎的,他眉眼舒展開來,抿起一絲無奈的笑意,抬手橫穿過小夫郎兩邊腋下,將人托舉起來,放在炕頭上。
炕上鋪滿了寓意著早生貴子的紅棗、桂圓,葉湑被硌得疼,禁不住蹙了蹙眉頭,氣鼓鼓地從身子下面掏出來一把剝了殼的栗子,扔到一旁,微嘟著嘴,嘀嘀咕咕地抱怨道,“疼!”
“哎哎,這就給您收了。”傅秉淵將炕上散落的果子悉數都收拾起來,堆放在角落里,給葉湑騰出了好大一片空地方。
許是這酒太過醉人,葉湑渾身熱騰騰的,他煩躁地扯了扯衣襟,翻騰著想要脫掉身上繁雜的喜服,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漏出小半個雪白的肩頭,“好熱!”
傅秉淵頓覺口干舌燥,眼神不住地往葉湑身上瞄,視線落在他飽滿柔軟的唇瓣上,他俯身下去,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挲著他的唇瓣,最后也只舍得在他額上印下淺淺的一吻。
他抽身而出,打了盆水進來,褪去葉湑身上層層喜服。
“抬手”
葉湑醉得迷迷瞪瞪的,但還是乖巧地抬起手來,傅秉淵潤濕了帕子,給他擦了擦細桿似的的胳膊。
“抬腿”
葉湑手撐在炕沿兒邊上,抬腿朝前蹬了蹬,傅秉淵半蹲下身子,攥住他的腳尖,順著腳踝,拭了拭他修長的腿。
“臉上要不要也擦下?”
葉湑重重地“嗯”了一聲,雙眸緊閉,腦袋微微揚起,傅秉淵換了塊帕子,拭去他臉上的薄妝和額前的花鈿。
見葉湑一副小貓咪似的乖巧模樣,端端正正地坐在炕沿兒上,活脫脫跟枝枝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傅秉淵眼底浮起一絲壞笑,“阿湑乖,叫聲夫君來聽聽。”
葉湑腦袋一歪,整個人直直地朝身后跌去,傅秉淵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腦袋,將人穩妥妥地放倒在炕上。
不多時,炕上傳來小夫郎平穩的呼吸聲。
傅秉淵挨著他身邊躺下,生無可戀地望著屋頂,平息著硬得發燙的貪/念,新婚之夜能混成自己這樣的,滿打滿算,高橋村也就獨獨他這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