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81章
Nebula總部大廈,十二樓總裁辦。
Rylan端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優雅地交疊著,看向對面的合作伙伴,神色從容,仿佛早已勝券在握。
“《替罪證詞》的事就麻煩康總了。有些事我不方便親自出面,不過等這場風波過去之后,我也會兌現我的承諾,買下康輝大樓,絕不會食言。”
“呵呵,我知道小秦總心急,”年近四十的男人緩緩放下茶杯,“不過今天我來這里,就是想告訴小秦總,這個合同我還想再研究兩天,才能給小秦總答復。”
Rylan陰沉下臉:“康總,我們不是早就談妥了嗎?這合同的細節都是我和你一個字一個字商定出來的,不但沒有占你任何便宜,還解了你燃眉之急,康總究竟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地方?”
“小秦總,我確實著急出售康輝大樓,但也不是只有你一個買家。所以這筆交易嘛,我還是想再仔細斟酌一下。”
“康總,你應該也知道康輝大樓目前的市值價格。除了我,不可能有人能給出更優渥的條件。”
今天他只是來嵐悅酒店參加發布會,不可能帶著換洗的衣服。來找秦煜時也是受宋凜所托,更不可能預知要借這里的浴室洗澡。
就算他一時忘記,秦煜時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衣服被潑濕,在這里洗完澡會沒衣服穿?
學生時代的秦煜時,特立獨行,張揚隨性,在感情上卻十分細心,對待戀人更是無微不至。至少他們交往的那一年里,秦煜時從未讓他有過這樣的尷尬。
偏偏這一刻,大少爺坐在浴室外的沙發上,一動不動,相當有耐心。
不知是無心忽略,還是有意為難。
迫不得已,紀斐言敲了敲浴室的門:“秦老師。”
浴室外傳出漫不經心的聲音:“有事?”
回他的速度相當快,就像在故意等待這一句。
“你那兒有干凈的衣服嗎?”
“有,稍等會兒。”
沒過多久,浴室外傳出輕重有序的腳步聲。
秦煜時手指在外側推拉門上輕叩三下,隨即拉開門。
“放在洗漱臺了。”
放下衣服后,秦煜時重新替他拉上浴室的門。
紀斐言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拿過洗漱臺上的衣服,這才發現秦煜時送來的不是酒店的浴袍,而是一件尺碼偏大的襯衣。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干凈的內褲,尺碼明顯比紀斐言平時穿的要大。
……不會是穿過的吧?
想到這種可能,他身體不自覺僵硬,門外卻再次響起敲門聲。
秦煜時的影子倒映在半透明的門面上,透著股漫不經心的隨意:“衣服都是新的。要是尺碼太大,也只能先將就下。”
紀斐言:“……”
被前男友擺了一道,怎么報復回去?
在線等,挺急的。
眼下沒有別的選擇,紀斐言只能拿秦煜時給的衣服將就,擦干凈了頭發才出浴室。
客廳里飄著濃燮的拿鐵咖啡的香氣。是咖啡和牛奶按四比一的比例去調制的,上面漂浮著一層綿密的奶泡,沿襲了秦煜時高中時的習慣。
他一向有喝咖啡的習慣。
記得當初陪秦煜時熬夜復習,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給秦煜時泡杯咖啡提神,為此甚至熟練掌握了上百種拉花方式。
學生時代的秦煜時,少爺性子十足,卻偏偏在讓他泡咖啡時會服軟。秦煜時曾說過,永遠只喝他泡的咖啡,也曾說過為了留給他讓自己服軟的機會,永遠不會學著自己泡咖啡。
時間把一切變得面目全非,卻唯獨在心里留下一道傷疤,讓人觸景傷懷。
這么多年過去,早已經有另一個人改變了秦大少爺固有的習慣。而自己,并不會是他交往對象中特殊的那一個。
秦煜時坐在沙發上,靜靜翻看劇本,不時會端起咖啡喝一口。
聽見他出浴,抬起眼,端著杯子的手頓住。
因為襯衣偏大的緣故,紀斐言的領口敞得很開,深陷的鎖骨一覽無遺。腰很窄,雪白的長腿包裹在長擺下,若隱若現。
感覺到身后肆無忌憚的打量,紀斐言下意識掩住領口。
秦煜時不動聲色收回目光,許久后,輕輕扯了下唇角:“坐。”
紀斐言看向他身側的位置。
沙發的設計相當反人類,坐一個人過于寬敞,坐兩個人又嫌擠得燥。
最后他不動聲色拉了張椅子,坐在秦煜時對面。
秦煜時倒沒介意,只看了眼時間:“桌上有咖啡,需要的話自己泡。”
既然要談劇本,時間必不可能太短。泡杯咖啡,提神。
然而紀斐言婉拒了:“不了。很久不喝了。”
秦煜時漫不經心敲著桌子,語氣玩味:“口味倒是換得挺快。”
“秦老師不也一樣?”紀斐言從咖啡罐上移開目光,聲音冷冽,“畢竟秦老師從前不喝無糖咖啡。”
“嗯,我是改了習慣。”
秦煜時承認得坦然,讓紀斐言的心猛地收緊了一瞬。那雙烏黑的眸子像一片寂靜深海,藏匿著危險的黑色海潮,令人看不透其中情緒。
秦煜時手輕微一抬,動作慵懶隨意,將劇本丟到他面前:“我改過,你先看看。”
紀斐言接過劇本,快速翻看了一遍。
三年后沈清歸國,住進同一家酒店,工作人員卻給錯鑰匙,與已成為影帝的秦遇陰差陽錯重逢,再度展開一系列的感情糾葛。
一路看下來,紀斐言發現劇本并不像網傳的那樣被瘋狂亂改,秦煜時所做的調整都恰到好處,讓整部劇的感情轉變得更加合理,沖突更加激烈。
只不過……
“秦老師,”紀斐言正襟危坐,“開頭這場戲會不會太激烈了一點?”
“是嗎?”秦煜時端著咖啡杯,眼睛都沒抬一下,“我倒覺得挺好。畢竟是一見鐘情,又是一夜情,激烈點才符合常理。”
聽上去是沒什么毛病,但——也不必上來就搞這么勁爆的姿勢。
“看不出來,秦老師還挺有經驗?”
“充分了解自己和對方的角色,是專業演員的素養。”
紀斐言緩慢翻閱著劇本,動作很穩,仿佛對秦煜時剛才的話絲毫不在意。
空氣有些沉悶。
秦煜時挑起眉梢,眸子在昏暗燈光下更加深邃,帶了點逼迫人的銳利:“莫非紀老師有什么演不了的難言之隱?”
紀斐言微笑:“就怕秦老師心里跨不去那道坎,演完后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那是我該考慮的事情,紀老師不必替我擔心。”
秦煜時淡淡回他,脊背靠上沙發,無論是眼中還是話里都透露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我的獎杯也不是白拿的,演戲就是演戲,不至于帶著私人情緒。”
“……”不過是不能改,倒也不必這么拐彎抹角。
等到和秦煜時溝通完前半部分,已經接近凌晨五點,天還未亮,整個城市包裹在一片濃重的黑暗之下,靜靜沉睡。
這場“談判”持續了整整一夜,是紀斐言始料未及的。
秦煜時對劇本的熟悉程度遠超出他的想象,并且對許多劇情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細節上的把握則更是精妙。
紀斐言修長的手指撐住額頭,只覺得快要撐不住睡意。
突然有些后悔拒絕了秦煜時昨晚的建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咖啡的緣故,秦煜時的精力明顯充沛許多,一整夜下來,絲毫不見倦意。
記得高中時每每和秦煜時熬夜,都會泡杯咖啡提神。后來除了劇組拍戲,他很少會再有通宵的時刻,自然也就擺脫了這一習慣。
他隨手翻了下后面的內容,沉下心,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剛想翻頁,就聽見秦煜時開口。
“就到這吧。”
片刻后又一句,聽不出任何感情,甚至顯得有些冷漠。
“劇本在拍攝過程中也有可能做出調整,沒必要一次就從頭對到尾。”
秦煜時說得沒錯,想要一晚上就對完這么長的劇本,未免太過透支精力。更何況,他現在困倦的狀態也很影響思考。
想到這里,紀斐言合上劇本,算是認可秦煜時的話:“那秦老師,我先回去了。”
“好。”秦煜時沒有留他。
“對了,秦老師,”臨走前,紀斐言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身,“除了開頭那場,不會再有其他曖昧戲吧?”
秦煜時輕笑:“當然沒有。如果紀老師希望……”
“沒有的話再好不過,”紀斐言無情打斷他的話,看了眼時間,“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秦老師休息了。”
手指扣上門把手,往下一壓,正要離開,卻聽見身后傳來冷清的聲音,如一層薄薄的雪落在心頭。
“腕表你沒扔嗎?”
紀斐言身體頓住。
他沉默幾秒,垂下眼睛,輕笑:“我可不像秦老師家大業大,能隨心所欲丟棄東西,腕表能用就留著了。”
“嗯,”秦煜時唇邊勾起個弧度,語調也跟著上揚,“留著也挺好的。”
紀斐言一怔,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懸在胸口,分外微妙。
那語氣聽上去溫和,卻夾著無數鋒銳的刺,像從他心臟深處長出來的荊棘。
落在門把上的手微微收緊。
他低垂下眼,當做沒聽見,推門而出。絲毫沒注意到走廊盡頭,微弱的光一閃而過,轉瞬熄滅在蟄伏者勾起的嘴角里。
凌晨的溫度略有些低,紀斐言拉下肩頭的外套,看時間還早,沒讓紀懷星來接,而是打車回了公寓。
誰知鑰匙剛旋開門,就聽見紀懷星隔著電話在向人哭訴。
“是言哥昨晚說有事,才讓我先回去的。我要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你說我能走嗎?”
“我看秦煜時那家伙昨晚人模狗樣的,誰知道他會對言哥做出這種事?”
“啊,救護車?”
“糟了糟了,言哥的電話真的打不通……”
“那是因為我手機沒電了。”紀斐言冷不防插|嘴。
“草!”紀懷星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幾乎喜極而泣,“言哥你沒事?”
“是什么讓你覺得我會有事?”紀斐言睨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是熱搜。”紀懷星顫抖著手把手機遞給他,表情分外壯烈,寫滿了決絕赴死的絕望。
熱搜?
紀斐言接過手機,一眼看見熱搜上有關自己的兩條。
#紀斐言一夜未歸#
#秦煜時欺人太甚#
話題點進去還有吃瓜群眾發起的投票:秦煜時昨晚得逞了沒?
“還記得你帶我去打斯諾克嗎?”紀斐言問他。
“當然記得。”
“每一次見顧總,他的手上都戴著一枚戒指。愛一個人的心都是相似的,我只是對顧總說,你的事對我來說比性命更重要,我知道他會明白這種感受。”
“紀斐言……”
秦煜時低聲喃喃著,心底突然升起從未有過的沖動,不由分說用力擁他入懷。
懷抱是那么的熾熱,融合了兩個人的體溫,從此連回憶里的冬天都不再寒冷。
“我答應你,不會讓你擔心。”
“永遠不會。”
第 82 章 第82章
五月底,白恕一條微博空降熱搜,爆料了Rylan和方知遠惡意競爭,聯合起來抹黑秦煜時以及《替罪證詞》的事實。
其證據包含了多條語音及聊天記錄,一五一十的闡述了兩人是如何利用并威脅他扭曲事實的過程。
證據鏈確鑿,無從抵賴。
方知遠多年來營造的深情人設崩塌,一夜間掉粉十萬,連同以致敬舊戀情為宣傳噱頭的電影也受到影響,票房連日爆跌,更有粉絲覺得深受欺騙,沖去紫霄國際甚至方知遠家鬧事砸門的。
而Rylan的身份也很快被人扒出是秦煜時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一場兄弟之爭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落入媒體眼中,便成了一場豪門內斗的狗血戲碼。
刷完之后,紀斐言生怕秦煜時還有更過分的要求,匆匆忙忙就走了。
段星南目瞪口呆:“斐言,你在干嘛?”
“我……”紀斐言遲疑了一瞬,他不是不愿意告訴段星南,可是他說不出口!
害怕被校霸報復這種事,實在太丟人了。
“斐言,是不是秦煜時欺負你了?”段星南早就聽說秦煜時讓人交保護費的事,壓低聲音關心道。
“沒有,”紀斐言心神不寧地收回目光,“他只是問我借下飯卡,下次再幫我刷回來。”
刷回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哪個校霸問人借東西,不是有借無還?
段星南松了口氣:“那就好。”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秦煜時,不知想到什么,猶豫了幾秒,看周圍人不多,這才小聲提醒紀斐言:“雖然你和秦煜時現在是同桌,但還是別走太近比較好。我聽說……他和林琛好像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紀斐言不由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
原著中,秦煜時在學生時代就和林琛勢同水火。他不但利用原主腳踏兩條船來報復林琛,陷害林氏集團,還在畢業后創立了秦城集團,與繼承林氏集團的林琛針鋒相對,把林琛往死里整。
但恨意的來源是什么?會和段星南說的“不可告人的關系”有關嗎?
總不可能純粹是因為高中時代,校霸和校草水火不容的定律吧?那未免也太荒謬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被不遠處正在用餐的付存盡收眼底,用手肘抵了抵林紹。
“你說他干嘛要給老大刷卡?”
林紹遲疑著開口:“也許是因為……上回煜哥借了他校服,所以想感謝煜哥?”
“喲,”付存摸了摸下巴,“看不出來,他還有點兒良心啊。”
在付存的認知里,只要是林琛的身邊的人,良心都是喂了狗的。
“我說你皮癢了是吧?”秦煜時眉頭微蹙,話音剛落,視線就和對面的紀斐言相撞。
對面的少年一見著他,立馬慌慌張張轉開臉,假裝在和段星南說話。
秦煜時眉頭輕皺,冷聲對付存道:“吃你的飯。”
“煜哥,”林紹低聲提醒,“無論如何,他都是林琛的朋友,我們還是小心點為好。不能排除他幫林琛換取你信任的可能性。”
聽到那個名字的剎那,秦煜時眸底劃過一抹滲人的冷意:“林紹說得對,你們都注意點。”-
周末是林琛約紀斐言去看畫展的日子。
紀斐言提前出了門,準時等在小區外,卻沒見到林琛的車。剛想打個電話,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低吟。
他循著聲音的來向看過去。
紅色的跑車旁倚著一名看似三十多歲的女人,身材高挑,氣質溫婉優雅,面色卻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言。她輕按著胸口,手臂撐著車門,眉頭緊蹙,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請問……需要幫忙嗎?”
女人聞聲,抬眸看向他,似乎有些意外。然而不等她出聲,心口一陣劇痛襲來,她嘴唇輕抿,翻了下包,臉色微變。
紀斐言快步上去,扶了她一下:“姐姐,我送你去醫院吧?”
女人喘著氣,過了很久,輕輕笑了下:“不用,我沒事。老毛病了。”
紀斐言看了眼她的車,很快又收回視線,看向她:“可你這樣開車很危險……”
“可以借我下手機嗎?”女人輕聲問,“我想給助理打個電話。”
“好。”紀斐言點頭,把手機拿給她。
女人伸手接過,撥通了一個號碼:“抱歉……這個時間打擾你休息。我在臨秦花苑停車場。嗯……九點前。好,我等你。”
打完之后,將手機還給了紀斐言。
“謝謝。”
紀斐言剛接過,手機就響了。是林琛打來的。
“斐言,還沒到?”
“抱歉,林琛,路上遇到點事,我一會兒就到。”
聽到那個名字,女人身形一頓,靜靜打量起紀斐言來,眼底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西門,老地方見。”
“好,我馬上來。”
紀斐言掛了電話。
“姐姐,那我先走了。”既然女人有助理來接,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
女人微笑:“好。”
紀斐言離開不久后,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大門外。車門開啟,走出一名打扮得體的年輕男人,低頭對女人說了幾句話。
女人從紀斐言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沒有多說,打開車門,坐進了后座。
“去明湖美術館。”
畫展在A市最大的明湖美術館舉辦。這是一棟私人美術館,坐落于湖泊中|央,由五面不規則的墻面構成,其中三面臨秦,由兩條平面橋連接著,整個場館的設計都十分現代化。
場館內外人影稀疏,門口一個牌子上寫著場館主人的名字:葉謙。
這個名字,紀斐言也有耳聞。他是當代有名的建筑設計師,早年參加過大大小小的比賽,在國際上也享有盛譽,據說明湖美術館就是他一手設計的。
據說他每年都會在這里舉辦一場公益畫展,初衷是實現朋友的遺愿,不過這些年來,這里反倒成為了名流聚會的場所。
林琛和紀斐言剛進門,就有人遠遠認出了他們。
“哎呦,這不是林少爺嗎?怎么今天你也來了?”說話的人名叫馮禮,一身西裝革履,看上去比林琛年長兩歲。
“馮少爺。”林琛微笑著伸出手,和他輕輕握了下。
馮禮很快注意到他身側的紀斐言:“林少爺身邊這位是?”
“想必是林少爺的男朋友了。”不遠處傳來一個冷清的聲音。
“陶少爺,好久不見,”林琛目光越過他們,“只有你們來嗎?”
“嗐,裴恒那家伙沒空,”馮禮知道他想問什么,“說起來你不是跟他一個班,沒問他嗎?”
“我們不怎么熟。”林琛唇邊笑容淡下去幾分。
陶蘇睨向馮禮,語調理所當然:“以往林少爺都不參與,這次一來就是兩個人,這位是林少爺的什么人,還用說嗎?”
“哈哈哈,說的是,說的是。”
兩人議論的聲音不小,立刻引起了周圍其他人的注意,竊竊私語起來。
林琛微微勾了下唇,笑容卻沒什么溫度,眸色也暗了幾分。
身為林氏集團的少爺,他卻和這兩人并不熟悉,僅在酒會上見過幾面。畢竟他從十四歲才開始被允許出席這些名流宴會,自然不像從小認識的馮禮和陶蘇這么熟稔。
要不是那天看到紀斐言和秦煜時在一起,他也不會對紀斐言提出邀約。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他是喜歡紀斐言沒錯,但今天這個畫展,來參加的人里有不少都是馮禮陶蘇這樣的闊少,他帶紀斐言一起過來,多少有欠考慮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冷靜下來,先把今天應付過去。
“這是我同學,紀斐言。”
林琛回答得其實沒錯,紀斐言并沒有答應過他的追求,盡管兩人的緋聞一直傳得沸沸揚揚,兩人的關系卻的確僅僅是同學。
聽到林琛這么說,剛才的兩人很默契地對視一眼,破天荒沒再調侃,看向紀斐言的眼神變得別有深意。
在他們看來,林琛沒有當面承認紀斐言的身份,就說明林琛只是玩玩而已。林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養個金絲雀怎么了?這種事情在上流圈早已見怪不怪,說不定過兩天連人都換了。
想到這里,馮禮不禁多打量了紀斐言兩眼。
身材瘦長,露出來的脖頸言皙透明,扇子一樣濃密的睫毛下,一雙漂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揚。
他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這么絕的小情人,竟然被林琛給捷足先登了!
馮禮頓時有些意興闌珊,岔開話題:“林少爺,你第一次來,想必不知道這個場館內還有一個不對外開放的展館吧?”
“你是說,每年只開放三個名額的場館?”
“沒想到林少爺也聽說過,”馮禮揚了揚下巴,示意向左側一道緊閉的大門,“就那間,據說里面有館主最珍惜的畫作和展品。”
聽出了他的意思,林琛笑著說:“該不會這個名額今年被馮少爺拿到了?”
“嘿嘿,我爸給場館捐了一千萬,”說起這個,馮禮沾沾自喜起來,卻刻意把聲音壓得很低,“三個名額,每年只有一個名額捐錢進。”
剛一說完,那道緊閉的門被人從里面緩緩打開。
工作人員走出來,視線在周圍繞了一圈。
馮禮主動上前:“能進去了是嗎?”
“馮先生請稍等,”工作人員抱歉地說道,“目前還沒有到您。”
說完,看向紀斐言。
“請問是紀斐言先生嗎?”
紀斐言點頭:“我是。”
工作人員頷首:“館主讓我帶您進去。”
嗯?
馮禮愣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被身側的陶蘇拍了拍肩。
兩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到紀斐言身上,變得古怪起來。
金絲雀?
玩物?
小情人?
啊呸!這是林琛祖宗吧!!!
馬路對面傳出汽車剎停的聲音,車輪摩擦地面,緊接著“咔嚓”一聲,那輛勞斯萊斯幻影的主人推門下了車。
紀斐言的心驀然一沉,似早有預料一般,眸間有夜色靜靜降臨。
沈燮安……
你終于還是來了嗎?
我們之間,也該有一個結束了。
“斐言?斐言?怎么了?”
紀斐言沒有再回答手機里的話。
他低頭注視著腳尖,在腳步聲和地面上的影子靠近的剎那,手指劃過屏幕——
掛斷了電話。
第 83 章 第83章
——“斐言,不許亂說話,但也不要讓別人欺負自己,知道嗎?”
爸爸?
——“你也是怪物,我們都是一樣的。”
是誰?
誰在說話?
是柏宇杰,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還是盤踞在我身體的……
另一個自己?
——“不管是真實還是謊言,我都只愿意相信你。”
“老毛病了,老師又不是不知道,”溫槿抿唇輕笑,“這次多虧了那名少年。”
“嗯,”葉謙聲音一頓,“是他幫你叫的助理?”
“一開始說要送我去醫院呢,不過我拒絕了,去了就要耽誤了。”
葉謙垂下眼睛:“如果身體不舒服,和我說一聲就是了,就算不來也沒什么。”
溫槿眨眨眼睛:“可是我也想來看看呢。去年就錯過了,以后……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機會了。”
聽到這話,葉謙皺眉:“別亂說。”
溫槿抿唇:“開個玩笑而已,老師你還是這么嚴肅。”
葉謙啞然。過了很久,語氣緩和下來:“學校那邊,不打算請假嗎?”
“不了,”溫槿說,“去一趟,不會有什么事的。”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兩聲敲門聲。
“葉館主,有人找。說是特意來見您,如果您不見,就買下這里所有的展品。”來人正是剛剛領紀斐言來的年輕人,他的助理。
葉謙眉頭微皺,眸色往下沉了沉:“誰?”
“林柏旻。”
溫槿端著茶杯的手頓住。她抬起眼眸:“他來做什么?”
助理遲疑:“說……想來跟您敘敘舊。”
葉謙沉聲:“他在哪里?”
“就在展廳外面。”
“我跟你去好了,”溫槿放下茶杯,“說起來,我們也有八年沒見了。”
“不準,”葉謙冷聲,語氣嚴肅,帶了幾分命令的意味,“你身體都沒痊愈,在這待著。”
“林柏旻遲早會來找我的。”
“那就等他來找你。”
知道自己說不過葉謙,溫槿終于不再執著。想了想后說:“林柏旻性子多疑,做事狠絕,你別激怒他。”
“放心。他不至于為難我。”葉謙眸色冷下去,頭也不回離開展廳。
展廳外面,十幾名保鏢分列兩側,均是西裝革履,頭微低,對正中的那名男人畢恭畢敬。
周圍議論紛紛。
“林柏旻怎么會來?還帶了這么多人。”
“一直聽說林氏集團和葉館長之間有私怨,難道是真的?”
男人風度翩翩,相貌異常俊朗,有著一雙罕見的藍色眼眸,雖已年過四十,看上去卻像三十出頭。正是林氏集團的總裁林柏旻。
九月的天氣尚炎熱,他的肩頭卻披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外套,好像很怕冷似的。
未加理會周圍的聲音,林柏旻的目光落在從展廳出來的男人身上,嘴角勾起一個銳利的弧度。
“好久不見。”
葉謙對上他目光,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是敘舊,需要這么大的排場?”
“我怕葉館主不愿意見我,”林柏旻淡笑,“人多,更顯得有誠意,不是嗎?”
葉謙:“你會來見我,不是為了敘舊吧?”
“還是葉館主了解我,”林柏旻勾起嘴角,看向展廳緊閉的大門,話里有著勢在必得的意味,“我想把《人間》拍下來。九千萬,夠嗎?”
全場寂靜。二十分鐘后,車停在臨秦別苑西門。
“到了。”溫槿溫聲提醒。
紀斐言拉開車門,下了車:“謝謝姐姐。”
看著紀斐言離開后,溫槿坐正身子,對助理做了個開車的手勢。
紅色的跑車調轉方向,最后停在一棟老式公寓前。
公寓并不大,看上去有些老舊,但靠近秦邊,風景十分優美。
鑰匙旋開客廳大門,偌大的公寓里空無一人。
出去了嗎……
她正想打電話,客廳的門已經被人推開。
秦煜時拎著校服,嘴里叼著根煙,一看見溫槿,立刻把煙滅了,藏到身后。
“溫姨,今天回來這么早?”
溫槿秀眉微蹙,拿那雙漂亮的眸子打量著他:“下午去哪了?老實交代。”
“去林紹家寫作業了。”秦煜時隨口道。溫槿這段時間身體狀況一直不怎么好,他哪里敢讓溫槿知道他去網吧的事?
“咳,溫姨,”生怕被問出破綻,秦煜時轉移話題,“你今天不是去畫展嗎,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葉老師知道我身體不好,畫展還沒結束就催我走了。”
“哦。”
“干什么這么緊張?”溫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抿嘴笑道,“怕我說你?”
“沒,”秦煜時連忙否認,“都說了是去林紹家寫作業,不信你打電話給付存。”
“這還差不多,”溫槿輕笑,又關切地問道,“最近課業緊嗎?”
“剛開學,能有多少作業?”
“那就好,”溫槿說著,忽然想起什么,“對了煜時,我記得你同桌叫做紀斐言?”
聽到這個名字,秦煜時肩膀一頓,有些意外地掀起眼皮:“紀斐言?”
“是啊,我聽付存說的,還說他幫過你們的忙,借你刷過飯卡。”
付存那個大嘴巴!
秦煜時在心底罵了一聲,扯了幾個謊敷衍溫槿。
“是同桌,挺熟的。”
“我跟他關系不錯。”
“哦?是嗎?”溫槿望著他,若有所思。
她照顧秦煜時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聽秦煜時承認與其他同學關系不錯。她不禁有些好奇:“你們是朋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那人挺好的。”看上去挺好欺負的。
“樂于助人。”心懷不軌才是真的。
“成績名列前茅。”倒數第二,比他好點兒。
“長得也好看。”就是個小言臉。
“人見人愛。”也就林琛喜歡。
溫槿遲疑:“所以……你在追他?”
秦煜時壓根沒聽溫槿在說什么,敷衍著道:“當然,我就喜歡他那樣的。”
說完之后,忽然意識到不對。
喜歡個屁啊!!
受邀的賓客面面相覷,幾秒后,不知是誰帶頭,整個場館內議論紛紛。
“九千萬?”
“瘋了吧?”
“他見過那張畫嗎?”
“可葉館主沒說要拍賣啊!”
“拍賣?”葉謙冷聲道,“林先生大概會錯了意,展廳里的東西,我從未承諾過要拍賣。”
“話是這么說沒錯,”林柏旻走近,微微湊過去,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瀾清的遺物,我要帶走,本可以不出這筆錢的。”
葉謙的眸色暗下去,冷聲道:“帶得走,你大可以試試。”
林柏旻不否認,唇邊弧度淡了幾分:“那葉館主是想代瀾清完成遺愿嗎?”
他頓了頓,提醒道:“瀾清會畫這幅畫,原本就是因為我,葉館主記得嗎?”
“林先生怕是忘了自己早已離婚吧?”葉謙冷笑。
林柏旻眸色深了幾分,沒有出聲。
“更何況,”葉謙說,“這從來不是瀾清一個人的畫。”
林柏旻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對上葉謙冰冷的目光,片刻后問:“溫槿在嗎?”
葉謙的眼神冰冷:“她不在。”
林柏旻無聲笑笑,看向他的眼神犀利,仿佛能洞悉一切:“是嗎?”
他瞥向展廳的方向,眼底一抹倨傲的神色:“我記得葉館主曾經承諾過,如果這幅畫沒有十年內沒有找到合適的主人,就會捐獻給蔚藍基金會。”
葉謙臉色微微變了。
“不過是兩年,我還可以等。”林柏旻勾起一抹深深的笑,說完后,轉身帶人離開場館。
經過林琛時,林柏旻步子微頓。
他眼底劃過晦暗不明的光,聲音里有著不容反抗的力量:“晚上跟我回家。”
林琛微微低著頭,嘴唇輕抿:“知道了,爸。”
一字一句,直刺沈燮安心臟深處。
紀斐言看他的眼神涼薄到了極致。
那曾是沈燮安最痛恨的眼神。
他為此輕視過紀斐言。
踐踏之后,又施以無盡的折磨。
如今,同樣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竟痛不欲生。
第 84 章 第84章
紀斐言斷聯的四小時后,秦煜時意識到他出了事。
原以為紀斐言手機沒電,或是附近信號不好,但紀斐言一直到凌晨都沒有聯系他,也沒有回上水灣,這顯然不是紀斐言的行事作風。
無論行程有什么變化,紀斐言至少會告訴他一聲。
秦煜時給紀斐言打過幾通電話,都是關機。
他也親自開車去了一趟機場,然而附近的路段都沒有紀斐言的蹤影。
視線在外繞了一圈,卻不見林琛,只看見馮禮和陶蘇兩個人。
正想打個電話給林琛,卻聽馮禮熱情地提醒:“林琛剛剛有事離開了。”
紀斐言一怔:“他已經走了?”
怎么都沒和自己說一聲?
“有點急事,估計一會兒回來,”馮禮解釋道,“真沒想到,你竟然和葉館主有交情。剛才有什么怠慢的,你可別放在心上。”
紀斐言聽這話,頓時知道他誤會了,溫聲解釋道:“我也只是運氣好而已。”
馮禮不禁和陶蘇交換了下眼神。
隨機?運氣好?整個場館都安靜下來,無數目光集中到紀斐言身上,卻沒有一個人認得出他的身份。
周圍頓時議論紛紛。
這個人是誰?
為什么他能獲得這么珍貴的觀展名額?
穿著得體,又能和林氏集團的繼承人共同出場……難道是哪家集團不舍得放出來見人的小少爺嗎?
然而震驚的人又何止在場的賓客?就連紀斐言自己都很意外會被選中。
他定了定神,跟隨工作人員進入展廳。
展廳內寬敞安靜,放眼望去空無一人。中間是一座巨大的斷翼天使雕塑,天使微微傾斜著頭顱,面目祥和,身后斷裂的傷疤光滑卻觸目驚心。
四周的墻壁上掛了許多精致的畫作,以色彩濃烈的油畫為主,每一幅都價值不菲。
紀斐言在其中一幅畫前停下。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人間》,只畫了一半,沒有畫完,沉重的色調與周圍的其他畫作格格不入,十分引人注意,就像是將濃重的黑夜鋪灑在畫紙上,深沉得讓人窒息。
視線向下,瞥見右下角的署名:秦瀾清。
紀斐言一怔。
好熟悉的名字。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你喜歡瀾清的畫嗎?”身后有一道冷清的聲音響起。
紀斐言轉過頭,看見一名容貌清俊的男人站在身后。他靜靜望著這張畫,神色平靜,目光卻遙遠,眼底似乎有很淡的悲傷。
這個人穿著打扮得體,又能隨意進出這么重要的展館,想必就是這個美術館的館主葉謙。
于是紀斐言大著膽子開口:“葉館主,您認識這幅畫的主人?”
“嗯,”葉謙沒有否認,“是她生前的最后一幅畫。”
那后來呢?
紀斐言沒敢多問,怕對方觸景傷情。
生前最后一幅,且沒有畫完。卻被懸掛在展廳最顯眼的位置。
這幅畫的主人想必是葉謙很重要的人。
他不問,對方卻徑自說了下去:“這是她們當時競賽的畫作。”
她們?
難道這幅畫還有另一個人的參與?可是為什么署名卻只有一個人?
葉謙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溫聲解釋:“她說這是瀾清的遺作,所以并不希望看到這幅畫的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似乎變得很遙遠,眼睛彎起一個弧度,神色也變得溫柔。
“那想必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葉謙怔了怔,片刻后,沉聲道:“她算是我的學生,也是瀾清的朋友。”
紀斐言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可以知道,為什么我會被允許進入這里參觀嗎?”
葉謙靜靜回望他,沒有回答。
看出了對方不想說,紀斐言沒有再追問下去,禮貌地點點頭:“無論如何,都謝謝您的邀請。”
展廳的側門被人推開,工作人員快步走來,在葉謙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葉謙微微頷首,側過頭對紀斐言說:“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失陪了。”
說完,對工作人員點了下頭,獨自經由側門去了會客間。
房間里飄著一股淡淡的茶香。女人端著杯熱茶坐在椅子上,一襲紅裙及地,明艷照人,氣質醒目,哪怕靜坐著也十分靈動。
聽見他到來,溫槿下意識想要起身,卻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
“葉老師。”
“溫槿,你身體沒事了?”
這么珍貴的名額,怎么可能是隨機選擇?
在他看來,紀斐言這叫做深藏不露,不是家里和自己一樣有錢,就是身份特別。看他剛才說話遮遮掩掩的樣子,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真相。連林琛都不清楚他的背景,看來這小言臉來歷不小,不知道是哪家集團的小少爺,還挺低調。
只可惜,讓林琛先一步結交了。
不過馮禮轉念一想,紀斐言連林琛都瞞著,也就說明兩人的關系并沒有那么親密。林琛大概也只是知道紀斐言有點背景,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自己未必就沒有機會。
于是趁著林琛不在的間隙,他主動叫住紀斐言,態度相當尊敬:“紀少爺。”
陶蘇臉色微變,神色復雜地看了眼馮禮。
馮禮能想到的,他又怎么會想不到?
但他遠沒有馮禮這么拉的下臉。這小言臉怎么看都和林琛關系不淺,直接去搭訕,會不會有些過分了?
馮禮卻壓根沒顧這些,臉上露出一絲和善的笑容:“紀少爺,你和林琛熟嗎?”
“我們是同學。”紀斐言如實答道。盡管人人都默認他和林琛是一對,但實際上,原著中的他卻從沒有和林琛確定過關系。
“我們跟林少爺都是朋友,”馮禮笑著拿出手機,“以后肯定還會見面,不如先加個微信吧。”
“這會不會……”
“不會不會,”馮禮連忙道,“我們跟林少爺熟得很,他不會反對的。”
“那……好吧。”
只是加個微信而已。
說不定,他還能從馮禮這里得到一些有關林琛的訊息。不是壞事。
一旁的陶蘇卻變了臉色。
草!
陶蘇完全沒想到馮禮會拿“林琛朋友”當突破口。
眼看著兩人已經加上,他也趕緊拿出了手機,順勢利用馮禮爭取的機會,將手機遞了過去:“紀少爺,這是我的微信。”
馮禮一聽,忍不住看了眼陶蘇。都是懷的同樣的心思,他哪里看不出陶蘇的用意?只不過自己的行為也算不上光彩,這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拆穿他。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都沒說話,兀自在微信上把自己的名字發了過去。
眼看林琛已經回來,馮禮朝紀斐言晃了下手機:“紀少爺,我們去那邊看看。”
頓了頓,又沖他使了個眼色,意味深長道:“以后多聯系。”
林琛遠遠看見這一幕,走過來問:“馮少和陶少走了?”
紀斐言:“他們說要去其他場館看看。”
“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紀斐言回到外文文獻區,看見林琛正在認認真真寫作業。
看樣子,他應該不知道秦煜時他們就在隔壁。
幸好他什么也沒看見。
紀斐言過去在他身側坐下。
林琛沒有抬頭,一邊寫作業一邊笑著問:“怎么去這么久?”
“剛去的時候人多,我就去樓下了。”
書架后方,付存伸了個懶腰,透過書架的縫隙遠遠看見兩個身影,突然用胳膊肘擠了下身邊的人:“喂,林紹,你看他倆親熱的樣子。”
林紹停下寫作業的動作,抬起頭看了眼,沉默片刻:“煜哥說了,不必理會他。”
“我就是覺得,小言臉跟林琛那個陰險玩意兒在一起,會不會聯合起來陷害老大啊?”付存瞪著眼睛。
林紹啞然。還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心思縝密,遠比付存要冷靜:“靜觀其變。”
“成,”付存答應得利索,“那我來盯著,老大的作業交給你了。”
說著,把自己的作業本也往他面前推了推。
林紹推了推眼鏡,冷聲:“想逃作業直說。”
“嘿嘿,你都幫老大寫了,幫我寫一下能怎樣?”付存厚著臉皮笑。
“出息。”林紹嘴上雖這么說,卻仍舊接過了作業本,抄作業抄得飛快。
付存挑了挑眉,余光忽然瞥見林琛和紀斐言兩人交頭接耳,時不時轉頭往后看,心頓時收緊。
他壓低聲音:“明早你收作業時,盯著點小言臉。”
“知道。”
盡管整天和秦煜時還有付存混在一起,林紹的成績在班里卻一直名列前茅,和程郁不相上下,是班里的學習委員。老師一度讓林紹離秦煜時還有付存遠點,生怕一個好苗子被帶壞了,卻都被林紹搪塞了過去。
別人不清楚,付存卻心知肚明。林紹算是秦煜時的遠房堂弟,不過家里沒什么背景,小時候被家人帶去秦煜時家里,只有秦煜時一個人搭理他,自那之后林紹就一直跟著秦煜時。
付存打了個呵欠,瞥見一旁的水果,抱怨道:“都怪那個小言臉,不就是收個水果嘛,磨磨唧唧的,害得我們也得在這浪費時間。”
“大概是不想被林琛看見吧。”
“林琛那狗東西哪里比得上我們老大?”付存搖晃著座椅,“那小言臉就是瞎。”
林琛點頭:“那就好。我們也去別處轉轉吧。”
這場畫展一直到下午四點才結束。
離開場館后,林琛在門口的臺階前停下:“斐言,今晚我臨時有點事,可能沒法送你回去了。”
紀斐言有些意外,卻仍舊表示理解:“沒關系,反正小區距離這兒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你路上小心,”林琛點頭,轉頭上了車,關上車門前,想了想,又說,“到家給我發微信。”
遠遠看著林琛的車消失在視線,紀斐言拿出手機,正想打個出租車,卻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喚他。
“準備回家嗎?”
這聲音有些耳熟。
紀斐言抬頭,正對上一雙漂亮的眸子。
“姐姐,你也來看畫展?”紀斐言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她,“你身體已經沒事了?”
“嗯,”女人看了眼他的手機界面,笑得溫柔,“要回家的話,我送你一程吧。”
“這方便嗎?”
女人沒有對說,輕聲:“上車吧。”
紀斐言頓了下,跟隨她進了車后座。或許是與生俱來的直覺,又或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他對這個女人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下意識就覺得她不是壞人。
他系好安全帶,沒有注意到美術館門口兩道熟悉的身影。
一直等到紅色的保時捷消失在視線,陶蘇才靜靜出聲:“林琛沒和他一起走。”
“我說他怎么會被葉謙邀請,”馮禮猛吸了口煙,語氣復雜,“竟然是溫槿小姐的客人。”
“聽說不僅僅是葉謙,連林柏旻都要給她幾分面子。”
“林琛真是瞎了眼,”馮禮感慨,“這么好的機會,居然不去獻殷勤。”
“未必是林琛不想送,”陶蘇沉下眸子,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如果林琛知道他是溫槿的客人,怎么也是要避嫌的。”
他聲音很輕,卻帶著股勢在必得的意味。
“對我們來說,這是件好事。不是嗎?”
就在這時,門外傳出用力砸門的聲響。
“斐言!!!”
聽到那個聲音的剎那,紀斐言終于無法再維持意識,手指緩緩從身側滑落。
“斐言?!”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個驚慌,另一個堅決。
伴隨著一聲巨響,秦煜時撞開大門,沖上去抱住紀斐言,在確認他還活著后才隱隱松了口氣。
公寓外,警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尖銳得要刺破耳膜。
秦煜時抱起紀斐言的身體,語氣冰冷地對沈燮安說。
“曾經兄弟一場,我原本不想報警的。”
“沈燮安,是你逼我的。”
第 85 章 第85章
紀斐言在醫院昏迷了三天。
他原本就失血過多,又因為窒息昏迷,身體極度虛弱,幾乎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由于刀口太深,險些傷及內臟,所以要立即進行手術。
這三天里,秦煜時一直守在病房邊寸步不離。
他只是和紀斐言分開幾天,紀斐言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他無法想象失去紀斐言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模樣。
他明明說過要做他的家人,會好好照顧他的。
A市,銀紀國際機場。
飛機才剛剛降落,機場外就已經聚集了無數的粉絲,拿著手機對準出口的方向,瘋狂拍攝。
“出來了出來了!那個是紀斐言嗎?”
“嗚嗚嗚,裹得太嚴實了,看不清臉!”
“怎么不見他的助理?”
“別管是不是,先拍了再說!”
聽見紀圍高呼的聲音,紀斐言拉下帽子,看向人群中某個身穿格子衫的男人,輕聲開口。
“黑色衣服,八號出口。”
他聲音壓得很低,卻依舊清冷動聽,如冷泉蕩滌過心頭。
格子男聽見,立刻大喊:“八號出口!找黑色衣服的!”
“謝謝帥哥!”
“啊啊啊紀斐言——”
蹲點的粉絲瞬間化作龍卷風,全部朝另一個方向涌去,很快沒了蹤影。
紀斐言垂下眼,撥通助理的電話:“通知工作人員安全疏散。”
“知道了,言哥。”
十分鐘后,紀斐言離開機場,遠遠看見等在樹蔭下的熟悉身影。
男人頭頂鴨舌帽,身材清瘦,穿了件很不起眼的格子襯衫——正是剛才混在人群里,大聲復述他話的人。
身為紀斐言的助理兼經紀人,紀懷星從紀斐言出道第一天起就帶他,兩人的關系比朋友更加熟稔。
“幸虧你應變快,那些人沒聽出你聲音吧?”
“這點警覺我還是有的。”紀斐言無聲笑了,略長的棕色發絲下,是一雙毫無溫度眼睛。
身為娛樂圈的頂流歌手,紀斐言最獨特的就是他的聲音。他聲線清冷,卻暗含一抹獨有的柔和,演唱很有敘事感,被譽為“冰川之下凝藏的月光”。自六年前一首《星河倒墜》爆紅后,每場演唱會都座無虛席,就連拍戲也只使用原音。
不過就在一年前,紀斐言卻突然推掉所有通告,封麥息影一年。直到幾天前,才以接下一部電影宣布復出。
紀懷星松了口氣,忍不住罵道:“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搞事,竟然卡著下機點爆你行程,要不是航空公司開辟臨時出口,明天的熱搜還不得爆?”
想到這里,紀懷星更氣憤了:“依我看,八成是不想讓你按時參加晚上的開機發布會。”
他說的是紀斐言新電影《表象》的開機發布會,定在今晚六點舉行。這是紀斐言近期簽下的一部同性電影,角色分外搶手,官宣演員陣容時引發了不少爭議,難免讓紀懷星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搞事。
聽到他的話,紀斐言從遠處人群收回目光,看了眼腕表:“十六點二十八分,應該來得及參加。”
“幸好……”紀懷星松了口氣,視線不經意掃過他腕表,“咦,言哥你怎么戴的這只表?款式也太老了,一點也不襯你。”
那是一只寶格麗的腕表,雖然價值不菲,卻是九年前的款,市面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了。
“習慣了,”紀斐言淡淡說,解下襯衣袖扣,“遮一下就好。”
聽他這么說,紀懷星沒再多問,瞥了眼他身后:“行李箱我來拎吧,還有一星期就要進組拍戲,你這手可千萬不能傷著……”
“不用,”紀斐言冰涼的手指覆蓋上行李箱的拉桿,“沒裝什么東西。”
那是一只宛若鋼琴家般優雅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指節的線條流暢,蘊著幾分力道。
話音剛落,紀懷星的手機就響了。
紀懷星連忙從口袋里找出手機:“言哥,是沈總的電話。”
紀斐言目光淡淡從上面掃過,不動聲色:“接通。”
沈總是紀斐言的經紀公司星芒娛樂的總裁沈晟,卡著紀斐言下飛機的點打電話來,多半是有急事。
“喂?啊……好,我讓言哥接。”
紀懷星說著,將手機遞給了紀斐言,用口型說道:沈總讓你親自接電話。
紀斐言眉頭微皺,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卻還是淡定地接了電話:“沈總。”
“看見熱搜沒有?”對面言簡意賅,“你戲份被刪了。”
熱搜?
紀斐言和紀懷星對視一眼,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下,不動聲色打開微博。
幾個大標題瞬間映入眼簾。
#紀斐言戲份慘遭刪減#
#空降大咖,強行加戲#
#紀斐言新電影更換投資方,劇本將大幅度修改#
就在一個小時前,幾條有關“《表象》劇組刪減紀斐言戲份”的消息攀升上熱搜榜。據說是因為某大咖空降,背后資本方要求瘋狂加戲。
電影總共兩個多小時,另一個主演瘋狂加戲,必然意味著紀斐言的戲份要被壓縮。
而能讓公司老總親自打電話來通知,就說明,這條消息不是假的。
紀斐言沉默片刻:“理由呢?”
“對方能接受的拍攝尺度比你大。”
尺度。
紀斐言心底泛起一絲冷笑:“所以他打算一個人拍床戲?”
這部電影如果要有床戲,就只可能存在于兩個主演身上。他不拍,對方拍,除非是用替身,不然跟空氣拍去?據他所知,這部影片的導演從來就不用替身。
這回換做對面沉默了。
幾秒后,沈晟慢條斯理開口。
“紀斐言,你有沒有想過,北宸娛樂帶自家藝人進組,你的戲份很有可能會被其他配角代替?”
紀斐言沉默三秒:“劇組打定了主意要違約?”
當初《表象》劇組找上他的時候,只提出了兩個要求:會彈鋼琴、會飆車。
至于床戲,紀斐言一貫以來的拍戲原則就是不拍床戲。所有合約都寫得明明白白,不會強制他拍攝床戲。
“違約?”沈晟嗤笑一聲,“北宸娛樂斥了巨資,合約算什么?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大咖。”
言下之意,投資方付得起這個違約金。更何況,“刪減戲份”這種事完全可以被說成劇情需要,只要還想在圈子里混,沒有人會為這種事得罪資本,哪怕是頂級流量。
“到底誰要演?”紀斐言眉頭微皺。
什么樣的大咖會為了在一部同性片里加戲,去拍床戲?
“投資方保密,我也不清楚,今晚的開機發布會上,你大概能見到。”
說起這個,沈晟心里就不痛快。他們星芒娛樂也不是什么小公司,旗下最紅的藝人進組拍戲,不但戲份可能被刪減,還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這tm誰不覺得憋屈?
然而事已成定局,沈晟這次打電話來,也只是為了通知紀斐言:“公司已經出面替你交涉過了,這事沒轍。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吧。”
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日啊!”紀懷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部電影是他親自替紀斐言談的。導演是真正的業界頂級,原本很少會啟用流量主角,但當時導演和制片方態度十分誠懇,就差把“除紀斐言外無人能演”幾個字打在臉上,他這才試著去和公司談。
如果知道最后會搞成這樣,別說星芒娛樂,就是紀懷星本人也不可能答應。
熱搜才爆出來一個小時,網友已經編纂出幾百個版本的恩怨,簡直比劇本本身還要精彩。
“紀斐言是得罪人了吧!這部電影不是一直私下聯絡秦煜時參演,我看八成是他記仇,拿這個當參演條件。”
“聽說這部戲的投資方是北宸娛樂,估計一開始就想換掉紀斐言,和劇組沒談妥,才想著給自家演員加戲。”
“這兩人能有cp感?八月這么熱的天,他倆一起拍戲,是為了給劇組省空調費?”
“就說流量別去拍戲,還接同性片,這下好了,名利雙失了吧。”
自從《表象》定檔以來,另一男主的人選始終是最大的關注點,然而眼看著就要開機,劇組卻依舊沒有公布。
不過,秦煜時?
紀斐言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離譜。
三金影帝丟下這個月滿滿的通告,去跟他拍同性片?那個人可沒這么無聊。
“不會真的是秦煜時吧?”就連紀懷星也不禁產生了懷疑。
“不可能是他。”紀斐言十分篤定。
“可他上紀剛回國!”
“他檔期排不開。”
“劇組聯系他很久了,一直希望他參演。”
“嗯,”紀斐言不否認,“不過在那之前,劇組已經公布了另一個主演是我。”
言下之意,秦煜時知道對方是紀斐言,所以一定不會參演。
“……”這個回答讓紀懷星沉默了三秒。
他被說服了。
整個娛樂圈,要說最不可能的一對CP,那就是紀斐言和秦煜時的CP。兩人從出道起就形同陌路,偏偏雙方粉絲水火不容,硬生生將兩人掐成了對家。
圈內甚至流傳過一套說法,就是秦煜時連挑選劇本,都會避開紀斐言在拍的類型,秦煜時一定從骨子里厭惡透了紀斐言。
“那能是誰呢……”紀懷星猜測起來,“北宸娛樂的藝人,難道是裴謙?或者孟啟?”
“是誰都一樣,”紀斐言將手機還給他,聲音淡淡,“接都接了,還能不拍嗎?”
紀懷星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身為紀斐言的經紀人,他自然知道紀斐言答應接這部戲的原因——封麥息影整整一年,流量的人氣自然會受到影響。這是紀斐言宣布復出之后的第一場電影,他必須把握住這個機會。
紀懷星向來尊重紀斐言的意愿,也就沒多說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問:“那今晚的發布會,你還去嗎?”
“去。”
“……草。”
紀斐言掀起眼皮:“怎么?”
“太恥辱了!”紀懷星痛心疾首,“這絕對是你的人生污點。”
堂堂主演一晚上聽人商量怎么刪減自己戲份,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在紀懷星看來,倒不如索性編個理由,把這場發布會糊弄過去。
“還是去吧,”紀斐言淡淡說,“如果不想傳出‘主演不和’,或是‘仗勢欺人甩大牌’這種新聞的話。”-
晚上六點,嵐悅酒店。
紀懷星將車停在門口,往外面看了眼:“言哥,好多人。”
車門緩緩開啟,修長筆直的雙腿落地,立刻有無數媒體把聚光燈對準了紀斐言。
不同于那些化妝化出來的明星,紀斐言的好看是直擊心靈的。
鏡頭下,他神態從容,一雙鳳眼微微上挑,黑色的發絲如散落的墨一般,氣質更是干凈得如泉水蕩滌人心。
紀懷星對這種場面早已經見怪不怪,還有點小自豪:“我們言哥就是好看,到哪兒都這么引人注目。”
紀斐言從遠處收回目光,聲音沒什么溫度:“這些人真正想拍的,未必是我。”
紀懷星一怔,很快意識紀斐言話里的意思。只是一個開機發布會,能有這個排場,多半是為了那位所謂的“大咖”。
想到這里,他一顆心不禁懸了起來。
紀斐言沒有多說:“進去吧。”
發布會的舉辦地點位于酒店一樓的會議中心。絕大多數主演都已經提前抵達,紀斐言到得不算早,卻有人比他更晚。
“人還沒到嗎?”紀斐言看了眼腕表,指針已經快要指向十八點整。
紀懷星皺眉:“還沒進組就耍大牌……”
話音戛然而止。
紀懷星遲疑著,目光越過他,口中突然爆出一句臟話:“臥槽?”
門外一片混亂,不像是出事,倒像是手忙腳亂歡迎哪位大明星。
到底是什么樣的咖位,能有這么大排場?
紀斐言轉過頭,看清楚來人的剎那,心驟然一沉。
仿佛一片薄雪落在心頭,分量極輕,卻瞬間有冷意從骨髓深處蔓延開來。
視線盡頭,男人身材頎長,上身一件黑色暗紋的高定襯衣,袖口微卷,雙腿在黑色西褲的襯托下修長有力。盡管戴了墨鏡,下頜的線條依舊俊美無比。
遠遠看去,整個人氣質醒目,哪怕在眾星閃耀的演藝圈內也足以被一眼認出。
的確是大咖。
粉絲分分鐘撕出腥風血雨的那種。
“秦、秦影帝……?!”紀懷星嘴唇顫動著,從認出那個人開始,他的目光就沒能移開過。真相太過勁爆,他幾乎要掩飾不住內心的震驚。
竟然真的是秦煜時?整個娛樂圈最不對付的兩個人,要出演同性片?這tm哪個投資方嫌錢多,想出來的鬼主意?
“嗯。”一聲淡淡的回應,那人已取下墨鏡,目光越過紀懷星,朝他身后看去。
視線毫無征兆相撞,氣氛冷凝。
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下,藏著慣有的輕浮,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度,一如這些年的淡漠疏離。
尾音輕微上揚,耐人尋味。
“就算想耍大牌,也不敢當著紀老師的面耍。”
他只怕秦煜時會不喜歡這樣的他。
可是自始至終,秦煜時都只是擔心他而已……
感覺到他的無措,秦煜時手指略微一滯,緊接著便走近一步,將他擁入懷抱,聲音里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是退讓,卻又堅定無比。
“既然是決心一輩子走下去的戀人,無論你是什么樣的人,做過些什么,在我心里都是最寶貴的存在。”
“你的平安快樂,就是命運對我最大的恩賜。”
紀斐言將臉埋進他胸膛,眼淚一瞬間落了下來:“秦煜時,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無論未來發生什么,我都渴望你在我的身邊。
第 86 章 第86章
出院之后,紀斐言又在家休息了一個多月。
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本就不宜投入到高強度的工作當中,除去在《弄臣》和《凡是》上映期間出席活動外,其余工作都暫時擱置到了一邊。
但歸根究底,還是秦煜時對他的管束過于嚴格。
不僅吃飯要忌口,就連他的活動范圍都受到了限制。
一段時間下來,紀斐言覺得自己都快要在家發霉了。
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對秦煜時提了要求。
“晚上我想出門。”
“去公園散步?我陪你。”
“秦煜時,我腿沒斷。”
“你傷還沒好,急著上什么地方?”
“上周我也去參加了宣傳活動,一樣沒事。”
“是誰在機場被粉絲撞到了腰,回來在家躺了一整天?”
“那是意外……”紀斐言抱著毛茸茸的Lucky坐在沙發上,對秦煜時狡辯道。Lucky似乎感覺到他的不滿,沖秦煜時叫了兩聲。
“防的就是這種意外,”秦煜時雖這么說,卻還是尊重地問了他的想法,“想去什么地方?”
“我沒想好,”紀斐言歪了下腦袋,“不在這附近悶著就好。”
秦煜時俯下身,手臂隨意地撐在沙發頂端,微微傾過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干脆這樣,我開車帶你出去轉轉,等想到了你再跟我說。”
“Lucky去嗎?”紀斐言還沒忘記剛才和他統一戰線的寶貝。
聽到自己的名字,Lucky從他懷里鉆了出來,精神抖擻地甩了甩腦袋。
秦煜時果斷:“當然不去。”
Lucky哼哼了兩聲,對秦煜時發出了控訴,紀斐言及時給它順了順毛。
秦煜時提著Lucky的腋下將它抱回窩里,誰知Lucky卻不依不撓地跳出了自己的溫馨小窩,扒住秦煜時的褲管,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紀斐言向秦煜時投去試探的目光:“要不……還是帶上Lucky一起?”
秦煜時被纏得沒轍,嘆了一聲,單膝跪下,重新將Lucky抱了起來:“算了,帶上它也沒關系。”-
整個房間一片寂靜。
紀斐言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想把自己埋了,立刻!
他是睡得有多不清醒才會以為秦煜時在叫他?
“汪!”
“汪汪汪!”
疾風沖紀斐言叫了幾聲,又在門口原地打了會兒轉,見沒人搭理,于是努力嘗試著往門縫里鉆,意圖擠進臥室。
“嘖,”秦煜時把它抱起來,“好不容易哄好,怎么一見你就這樣?”
“我、我怎么知道?”紀斐言臉頰微微一紅,他還沉浸在強烈的羞恥感里無法自拔。
寶貝兒。
寶貝兒。
寶……
“趕緊起床,”秦煜時看了眼時鐘,皺眉,“再不走要遲到了。”
紀斐言心里拿捏不住,下意識去看秦煜時的臉色,見他沒有什么異常反應,估摸著他應該沒有聽見自己剛才說什么,這才松了口氣,翻開被子下床。
他在秦煜時家紀單洗漱了一番,之后和秦煜時一起去學校。
兩人一同進班實屬罕見,提前到班的學生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秦煜時目光淡淡掃過去,瞬間就讓所有人閉上了嘴。
紀斐言放下書包,看見前排的林紹正在收作業。他把作業交了,忽然發現自己忘了買早餐。
他看了眼時間,這時候去小賣部,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身側秦煜時同樣沒買早餐,卻淡定地很,手里的筆敲了下林紹:“給份作業抄。”
林紹二話不說,抽出一本剛收的作業本,遞給秦煜時。
嗯?
紀斐言望著作業本的字,越看越覺得眼熟。
他不由遲疑:“你抄的……是誰的作業?”
“不知道,”秦煜時頭都沒抬一下,左手熟練地甩了甩筆,抄得飛快,“可能是你的吧。”
紀斐言:???
你也太淡定了吧!
前排有人落座。
付存將剛買的早餐扔給秦煜時:“老大,趁熱吃。”
早餐帶的是兩份煎包和鮮牛奶。
秦煜時轉手將其中一份丟給紀斐言:“你的。”
紀斐言:……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付存瞠目結舌,指指紀斐言,差點咬到舌頭:“他……他……老大,你們……”
秦煜時言了他一眼:“你想要?”
“不不不不想!”付存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還是他的老大嗎?竟然會把牛奶讓給一個小言臉?你抄林紹作業的時候沒干過這事兒啊!!
秦煜時繼續抄作業,抄了一頁后,發現紀斐言沒動那瓶牛奶:“這都擰不動?”
說完,將筆往前面一丟,接過牛奶,輕易就給擰開了。
“就說你缺鈣,難怪長不高。”
紀斐言剛接過牛奶瓶,聽了他這句話,又把牛奶重新放回秦煜時桌上:“誰長不高了?”
秦煜時睨了他一眼:“你多高?”
“我……一米七八。”其實只有一米七五。
“是嗎?”秦煜時一挑眉,手指熟練地轉著筆,明顯沒信。
秦煜時雖然才上高二,身高卻已經有一米八三,連校服都要比紀斐言大兩碼。這樣的身高與人站在一起,天生就會給人一種壓迫感。
“當然是真的。”紀斐言兀自鎮定地說。
秦煜時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破天荒沒拆穿,繼續抄作業。
秦煜時不愧是抄慣了作業的人,十分鐘就把作業全部抄完了。盡管花的時間很短,字跡卻依舊瀟灑漂亮,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忘記,就連紀斐言認認真真書寫工整的字跡都無法相比。
他隨手丟下筆,讓付存幫交作業時順帶把紀斐言的作業本也捎上了。
“寫得不錯。”
“你看得懂?”
“說你的字,沒我想象中那么丑。”秦煜時聲音懶洋洋的。
紀斐言抿了下唇:“嫌字丑你還抄?”
秦煜時忽然湊過來,一條手臂將他抵在墻邊,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變得無比接近。
紀斐言第一次在這么近的距離對上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秦煜時的眼型很漂亮,烏黑狹長的睫毛根根分明,給他本就深邃的眼睛增添了一分神秘感。咫尺之距,那張年輕的面龐沒有一絲瑕疵,鼻梁高挺,嘴角天生有著一抹上揚的弧度,哪怕不笑也散發著讓人難以拒絕的魅力。
那個瞬間,紀斐言的心像是被什么擊中,沒來由地漏了幾拍。
“我說你——要不要這么計較?”秦煜時挑眉,尾音拖得很長,他視線向下,輕輕勾起嘴角,“抄個作業怎么了?”
紀斐言垂下眼睫毛,避開他視線,不知為什么感到一絲緊張:“你……別靠那么近。”
秦煜時注意到他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有些莫名:“干什么?”
“我、我熱的。”
秦煜時:……?
九月的天氣是熱了點,不過至于熱成這樣嗎?跟要中暑似的。
他只顧著跟紀斐言拌嘴,壓根沒多想,對上他目光:“你衣服還在我家掛著呢。”
“還有你身上,”秦煜時頓了一下,眉梢輕挑,“穿的……”
那個瞬間,紀斐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沖上去捂住秦煜時的嘴:“別說!”
秦煜時挑眉,那眼神分明在說:說都說了,能拿我怎樣?
不遠處響起輕重有序的腳步聲,門外傳出班里女同學的聲音:“林琛?你找斐言嗎?他剛到班里,我去替你叫他。”
紀斐言聞聲,心猛地一沉,連桌上的牛奶都顧不上,快步朝門外走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秦煜時眼底劃過的冷意。
“不用了,我……”林琛微笑著正想婉拒,視線卻已經越過女同學,看見匆忙從班里出來的紀斐言。
正要開口,就注意到紀斐言因為拉扯而略微凌亂的領口。
他微微一怔,眸底冷意一閃而過,然后緩緩抬頭,看向教室的某個角落,然后——正對上那雙比黑夜還要深邃的眸子。
剎那間,那些封鎖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仿佛都被喚醒,不斷拍打著牢門,妄圖逃竄而出。
嗤笑、謾罵、責備,還有……那些東西就像生長在他心臟的荊刺,伴隨著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目光,蔓延出無數冷硬的根系,一根根刺穿他血肉。
林琛的心不斷地下沉著,手指漸次收緊,指尖捏得幾乎泛言。
“林琛?”紀斐言見他表情陰冷,不由擔心道,“你沒事吧?”
“沒事,”林琛收回目光,將早餐遞給他,語氣卻異常冷淡,“早飯還沒吃吧?我給你帶了。”
“謝謝,”紀斐言接過早餐,發現還是熱的,“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林琛的目光再次落到他領口,很快又直視向他,“今早你和秦煜時一起來的?”
紀斐言沒想到林琛會知道這件事,回想起林琛在原書中和秦煜時針鋒相對的畫面,他連忙編了個理由:“只是一起進的校門。”
林琛表情稍緩,注視了他一會兒:“你方便出來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紀斐言有些意外,卻還是立即點頭:“好。”
林琛在走廊外停下,這里沒什么人,說話也不會被班里的人聽見。他轉過身看紀斐言,背對著光,錯落的影子顯得分外不真實。
“斐言。”
林琛表情嚴肅,語氣里的凝重得讓紀斐言的心都不由往下一沉。
“你要知道,秦煜時他不是好人。”
紀霖風因故身亡,再也沒能去見紀斐言……
“秦煜時,你說得對。我確實是第一次坐這個。”
紀斐言的聲音過于冷靜,卻讓秦煜時的胸腔壓抑得喘不過氣。
他承認,他心疼了。
于是聲音情不自禁變得柔和低緩,仿佛生怕驚動那早已平復的傷口。
“你喜歡的話,以后我們常來。”
第 87 章 第87章
玩過旋轉木馬之后,秦煜時又陪紀斐言體驗了鬼屋和水上漂浮,一直到游樂場快要關門才回去。
玩了一晚上,兩個人卻都意猶未盡,旺盛的精力亟需發泄,回到臥室便很快滾到了床上,連脫衣服都顧不上就親到了一起去。
太久沒有親熱,欲望就像火山爆發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秦煜時到底顧慮著紀斐言還在養傷,不敢隨便亂來,跟他折騰了好一會兒,最終也只是讓他用上了嘴。
不知不覺到了8月底,紀斐言的身體基本康復,《西海岸流淌的日光》也終于在美國洛杉磯啟動拍攝。
秦煜時和謝清越提前幾天就抵達酒店和合作方的人見面,而紀斐言一直到開機前一晚才和劇組一起飛往洛杉磯。
這是紀斐言第一次來美國,但對于七年前就和秦煜時一起來過這里的付江來說,卻有著許多難忘的記憶。
“真沒想到還會來這里拍電影,”付江感慨道,“上一次還是七年前呢……”
“拍攝《完美面具》嗎?”紀斐言從沒聽秦煜時身邊的人說起過當時的細節。
“是啊,當時秦導在美國電影學院念研究生,和幾個關系很好的朋友一起拍了這部電影,連劇本都是他親自撰寫的,”付江嘟囔著,“聽說這家伙在殺青時就已經把續集給寫好了。”
紀斐言不由地想起他第一次去秦煜時家,在書房看到的那一沓劇本,最上方的劇本赫然是《完美面具》。
那時距離《完美面具》的上映已經過去整整六年,秦煜時卻依舊很在意這部作品。
不過那小言臉一見著他就臉紅,說不定真的……
秦煜時回復了一句:「怎么確定?」
發完之后,他收到一條私信。
感情大師言紀意賅:「肢體接觸。」
秦煜時無語:「……不太好吧?」
八字還沒一撇就上床?
感情大師:「你想含蓄點?」
秦煜時:「……廢話。」
感情大師驚訝:「看不出來啊大兄弟,這跟你的昵稱很違和。」
秦煜時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廢話上:「有辦法沒?」
感情大師:「當然有。精神上的檢驗方式,就是看他對你雙不雙標。」
秦煜時:「雙標?」
感情大師:「比如說,他對別人冷漠,對你熱情。他不會給別人買果汁,但會給你買。他不會跟別人有身體接觸,但是不排斥跟你有。」
嘶。
很有道理啊。
秦煜時:「那我該怎么去檢驗他?」
感情大師:「你得觀察啊,大兄弟,我又不知道你們會發生什么。」
得觀察。
秦煜時看了眼手機。
距離上課鈴響,他和紀斐言見面,還有三分鐘-
紀斐言發現秦煜時今天對他的態度很不對勁。
不但抄他作業時沒說他字難看,就連上課轉筆的聲音都輕了不少。
難道校霸受了什么刺激,決定從良了?
這不正常。
原書中期溫槿病逝,秦煜時對林琛的恨意與日俱增,最后不擇手段報復林琛,造成林琛事業低谷,劇情堪稱全文最大的轉折。
難道昨晚溫槿出了事?
紀斐言心里咯噔一聲,下意識去看秦煜時的臉色。
秦煜時正靠在窗邊轉筆,手指比鋼琴演奏家還要靈活,側顏帥得驚人,下頜的弧度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如果溫槿過世,秦煜時應該不會這么平靜。看來沒事。
紀斐言松了口氣,轉過頭,繼續聽課。
然而秦煜時卻沒心思聽課。他發現紀斐言剛才偷看他。
他想起論壇里的網友出的主意,決定找個機會試試-
中午的時候,學生在食堂排隊打飯,秦煜時站在紀斐言后面,聽見段星南在跟紀斐言說話。
“糟了,飯卡好像沒帶。”
“沒關系的星南,要是你忘了帶,今天我幫你刷。”
秦煜時心情有些復雜。
上次紀斐言的確幫他刷了卡沒錯,但事實證明,沒帶飯開的情況發生在段星南身上,紀斐言也會幫他刷卡。
這不能證明紀斐言對他雙標。
必須是他不會對別人做的事。比如說,在段星南帶了飯卡的情況下,紀斐言一定不會幫他刷。
前面紀斐言打好了菜,正要離開,秦煜時忽然叫住他:“過來,給我刷頓飯。”
紀斐言僵住身:“???”
臥槽?
秦煜時想干什么!
“給我刷頓飯。”秦煜時見他無動于衷,又重復了一遍,然后點了幾個菜。
紀斐言緩緩轉頭,看向他手里的飯卡,提醒道:“你飯卡在手里。”
昨天他排在秦煜時后面,無意中看見秦煜時飯卡里還有幾百塊錢,這才過去一天,怎么也不可能花光。
“我知道,”秦煜時冷冷說,“你給我刷。”
草!
紀斐言懵了。
秦煜時想占他的便宜!
連掩飾都不帶掩飾的。
紀斐言咽了下喉嚨,抬眼去見秦煜時,見他臉色陰沉,脊背不禁有些發顫。
他差點忘了秦煜時是校霸。
現在……是在讓他交保護費?
他不想惹惱秦煜時,在他冰冷的注視下走過去,“嘀”的一聲,給他刷了一頓飯。
秦煜時:……!!!
紀斐言真的給他刷了卡。
這不就是證明了,紀斐言對他雙標?
紀斐言在段星南對面的位置坐下來。
段星南警惕地從秦煜時身上收回目光:“秦煜時對你做了什么?”
一想到只有自己交了保護費,紀斐言心酸極了,只覺得飯菜都變得索然無味。但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他還是吸了下鼻子,委婉而又體面的回答:“他問我借飯卡。”
只不過是借了不還的那種。
段星南震驚:“他干嘛不問林紹跟付存借啊。”
紀斐言瞥了眼隊伍:“可能是因為站得遠,不方便交流吧。”
……明明剛才秦煜時和自己站得還要遠。
正當這時,紀斐言的app忽然收到那個“絕世猛1”的消息。
“斐言,你跟誰聊天呢?”段星南見他一直在回復手機消息,不由好奇,“是林琛要來嗎?”
“不是啦,是單身狗。”
“戀你”app里新注冊的用戶昵稱都叫單身狗,他和段星南之間出于方便,都是直接稱呼他們單身狗。
“又有單啊?”段星南也是玩這個app的,不過不像紀斐言那樣以賺錢為目的,他平時只會水水論壇。
“是啊。”紀斐言望著那人發來的問題,熟練地打開了百度-
幾桌之外的不遠處,付存和林紹不約而同望著正在發消息的秦煜時,陷入沉思。
“老大,怎么不吃飯?”
秦煜時瞥了眼菜:“沒胃口。”
付存看向秦煜時餐盤里的菜,臉色大變。糖醋里脊,宮保雞丁……這不全是老大愛吃的嗎!
他用眼神求助林紹,只見林紹淡淡看了眼秦煜時,對他搖了搖頭。
秦煜時正在給感情大師發消息:「我驗證過了,他對我挺雙標的。」
感情大師:「不是你的錯覺吧?」
秦煜時:「我剛剛檢驗過。」
感情大師:「那就是了,你對他來說很特別。」
秦煜時:「所以他喜歡我?」
感情大師:「不一定。這只是初步檢驗,你還要看看他會不會主動為你做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
秦煜時:「怎么這么麻煩?」
感情大師:「感情本身就是復雜的。」
秦煜時:「什么意思?」
感情大師:「比如說,特意給你送作業,特意給你買果汁。這都是重視你的表現。」
秦煜時:……
紀斐言給過他奶茶。只不過不是特意給他買,而是順便的。
至于送作業……
秦煜時忽然有了主意。
放學的時候,秦煜時故意把作業丟進紀斐言那一堆書里,然后給付存發了條短信。
秦煜時:「晚上幫個忙。」
付存:「老大,包我身上。」-
出了餐廳大門之后,紀斐言主動上前,拉住秦煜時的手:“我們聊聊好嗎?”
他知道秦煜時和父母的關系并不好,更知道秦煜時不會干涉他和別人之間的自由相處,正因為如此,他才需要向秦煜時坦白。
“聊什么?”秦煜時停下步子,看向他的目光很深。
“聊你的母親。”
說出這句話的剎那,紀斐言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壓變得很低。
秦煜時克制的情緒涌動在他們之間,如同蓄勢待發的海浪,一波一波與理智做著抗衡。
但紀斐言并不打算退縮。
“秦煜時,你不想知道她和我說了什么嗎?”
“這重要嗎?”
“如果你在意,那就重要。”
秦煜時眸色深了幾分,緊抿的薄唇壓成了一條直線。
不需要他回應,紀斐言便主動說下去:“她給的名片,我拒絕了。我不在乎你和你母親之間關系如何,是否打算和解,我只希望你知道,無論發生什么,我都站在你這一邊。”
秦煜時突然間伸出手來,擁他入懷,下巴輕抵在他的頸窩,低聲道歉:“剛才是我不好。”
有那么短暫的一瞬間,他竟想要逼迫紀斐言。
想要逼迫紀斐言站在自己身邊,像他一樣面對蘇青黎。
生平第一次,他引以為傲的理性產生了一絲動搖,剎那間的念頭荒謬而又獨斷。
最終都粉碎在了紀斐言走向他的那一步。
他說,他會永遠在自己身邊。
第 88 章 第88章
回到酒店已經很晚了。
秦煜時洗完了澡,擦著頭發從浴室里出來,看見紀斐言穿著寬大的睡袍坐在床頭,一條腿微微屈起,另一條腿裸露在床上,白得晃人,自己卻渾然不知,拿著手機在和人發消息。
“還不睡?”
秦煜時在床側坐下來,紀斐言主動挪了個身,方便他上床。
“在飛機上睡過了,現在不困。”
“明天要早起,睡不著也得給我睡。”
紀斐言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將臉貼著他頸間:“秦煜時,我能問你件事嗎?”
感覺到皮膚相觸帶來的熱意,秦煜時唇邊綻開一抹弧度,垂下眼睫毛,連眼神都變得溫柔起來:“想問什么?你說。”
“我聽付導說,你曾經想過要重拍《完美面具》。”
這句話說出口的剎那,紀斐言明顯感覺到房間內氣氛微妙的變化。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秦煜時說。
“因為風險太大?”
“不,”秦煜時否認,“我從不懼怕承擔風險,賭上票房或是我的名聲。但如果無法確保將它能夠做到最好,那么也沒有重新開始的必要。”
“一個屬于你心目中的極致演繹?”
“可以這么說,”秦煜時端詳了他一會兒,漸漸察覺到他在想什么,聲音頓時冰冷了下來,“紀斐言,你別給我胡思亂想,我沒有想過讓你去冒險。”
對于紀斐言的精神狀況來說,這太危險了。
他承認,他很喜歡紀斐言絕對沉浸式的表演,從第一眼時就已經深深愛上了。
有多么喜歡,就有多么珍惜。
“方知遠并沒有精神病,”紀斐言盯緊他的目光,“而我也不會是他。”
“我當然明白。但,這不代表風險并不存在。”
秦煜時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俯身拿過枕頭放到床頭,順手按下了床頭的電燈開關。
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早點睡吧。”-
糟了。
紀斐言心里暗叫了一聲不好。
今早為了拿校服,他走得匆忙,壓根就沒看手機消息。
原書中,林琛心思敏感,在接連幾次發現炮灰受對他的疏忽之后,漸漸對炮灰受感到失望,這才給了主角受趁虛而入的機會。
為免林琛進一步誤會,他及時解釋道:“不好意思林琛,今早身體有點不舒服,我沒能及時看手機。”
“是嗎?”林琛眉頭輕蹙,下意識朝某個方向望去,正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
氣氛驟然間冷凝。
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透露出的,是令人放松警惕的隨意和懶散,卻同時,潛藏著讓人如坐針氈的鋒銳。
林琛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那一瞬間,心底竟生出一抹被逼退的感覺來。
他喉結輕輕滾了下,回過神,沒再追究早上的事:“現在身體怎么樣了?”
“已經沒事了,大概只是急性腸胃炎。”
“沒事就好,”林琛頷首,“對了斐言,這周六你有空嗎?”
“有什么事嗎?”紀斐言心中隱約有了某種預感,卻沒有說破。
“這周六在明湖美術館有個畫展,如果你沒有安排的話,我想邀請你一起去。”
“畫展?”
“嗯,”林琛沒有多說,“早上八點,你有空嗎?”
紀斐言想了想,點頭:“有空。”
“好,那早上七點我去小區門口接你。”林琛微微頷首,余光卻再度越過他肩膀,瞥向早已回到座位上的某個人。
棕色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挑釁,唇角的弧度不經意間深了幾分。
宛若一個無聲的示威者。
空氣的溫度不知不覺降了下來,連氣氛都變得微妙起來。
紀斐言:“那到時見。”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上課鈴響了。
林琛收回目光,眼底那一抹示威已然蕩然無存。他最后看了眼紀斐言,轉身離開八班教室。
紀斐言很快回到座位上。
這一堂是數學課,任課老師是今年新來的女老師蘇紀,語速很快,講課的知識點密集,因此紀斐言保持了高度的注意力。
正當他翻開書,身側“啪”的一聲,筆重重掉落在桌上。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秦煜時今天對他有莫名的敵意。
一整堂課下來,兩人都沒說過一句話。中途紀斐言停下來做習題,余光無意瞥見秦煜時拿著筆在習題冊上畫些什么。
側顏在陽光下散去了陰冷,卻依然帶了幾分鋒銳。眸低垂,神情專注。
就在這時,秦煜時的筆頓了一下。紀斐言以為自己被察覺,連忙移開目光,重新集中注意力聽課,卻發現秦煜時僅僅是換個懶散的坐姿,很快又接著繼續。
筆尖摩挲紙張的聲音細微,像羽毛輕輕撩撥過心臟。
秦煜時似乎就沒注意到他。
但紀斐言卻留意到,他用的是左手。
下課后。
紀斐言還在整理習題冊,旁邊的秦煜時卻早已沒了影。
前排段星南回過頭:“斐言,我們也趕緊去食堂吧,不然又要排好長的隊了。”
“好,馬上。”
食堂位于教學樓和操場之間。紀斐言去了之后,遠遠看見秦煜時和付存還有林紹三人在前面排隊。
付存似乎看到了他,湊到秦煜時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么。
秦煜時皺眉,朝紀斐言所在的方向看去。
感覺到那道銳利的目光,紀斐言及時避過頭,假裝沒有看到他們,和段星南說話。
見紀斐言無動于衷,秦煜時也懶得為他分散注意力,聳了聳肩,不知對付存說了句什么,只見付存點點頭,很快也把臉轉了過去。
紀斐言不想秦煜時注意到他,只想快點離開,卻因為太過匆忙,飯卡掉到了地上。就在這時,他聽見秦煜時在身后道:“嘖,居然忘記帶飯卡。”
“哎,老大,我給你刷吧。”
“煜哥,用我的也行。”
然而刷卡的聲音卻始終沒有響起。
“嗯……?”
伴隨著一道懶散的嗓音,如冰錐一般的目光落到紀斐言身上,刺得他脊背生出陣陣煜意來。
紀斐言步子頓住。
怎么感覺后背涼颼颼的?
他遲疑著轉過頭,目光與秦煜時在半空中相撞。
心里咯噔一聲,有什么東西無聲碎了。
不會是……想讓他刷吧?
“同學,你到底要不要啊?”打飯的大叔不耐煩地催促道,“后面還有其他人呢。”
紀斐言咽了下喉嚨。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一秒、兩秒、三秒……一分鐘!
秦煜時沒讓付存刷。
秦煜時也沒讓林紹刷。
那不就是……在等自己?
紀斐言早就聽說校霸都會讓人交保護費的事,但他沒想到,秦煜時會連這個便宜都要占他的!
如果不交的話……
紀斐言視線遲疑著越過秦煜時幾人,瞥見墻上正在播報的校園新聞。
「某校轉學生拒交保護費,竟被揍到全身骨折,腰部連中十七刀!」
旁邊還附了一張打上馬賽克的圖,病床上的小同學面目全非,身上錯亂的傷口無比猙獰。
好、好慘!
他記得秦煜時干架也特別厲害。
如果他得罪了秦煜時,他也可能會變成新聞上這個人一樣,躺進icu無法動彈。
他會全身上下插滿管子,然后秦煜時可能還會進去拔了他的管子。
紀斐言抿了下唇,硬是擠出一個笑容:“不如用我的吧,有緣才會坐同桌,互相照應一下也是應該的。”
這樣,以后他有不小心得罪秦煜時的地方,秦煜時也能找個理由放自己一馬。
紀斐言彎腰撿起飯卡,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去,“嘀”的一聲,給秦煜時刷上了卡。
付存錯愕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老、老大,他給你刷卡……”
周圍無數雙眼睛看過來。
那名勇氣可嘉的男同學,給秦煜時刷了卡!
那可是最討厭別人多管閑事的秦煜時!竟然一句難聽的話都沒有說!
到底是什么樣的魅力,征服了一中無人敢招惹的校霸?!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我很榮幸今生能遇到一個與我同路的人,”秦煜時停頓了一下,側過頭看向身側的人,“紀斐言,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觀眾席傳出陣陣驚呼,主持人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按捺住心底澎湃的情緒,繼續儀式的流程:“非常感謝秦導的獲獎致辭。不知道紀老師有什么想說的呢?”
紀斐言從秦煜時手中接過話筒:“對我來說,表演是一面鏡子,能夠將目光無法抵達世界照進靈魂深處,讓我看見最完整的自己。我由衷地希望每個人都能在熱愛的事業中塑造最堅不可摧的自我。很高興在這條道路上,有人陪伴了我的成長。”
他轉過身,平靜地與秦煜時對視。
時光在他們之間倒轉,鋪展成共同走過的路。
透過那雙深邃的眼眸,秦煜時看見深藏在靈魂之下,無數角色的影子。
是凌風傲骨的紀一舟,是沉默寡言的柏宇杰,是光風霽月的祝遙雪,是深情內斂的段云起,是溫柔堅韌的莫琉斯。
是愛慕,嫉妒,和占有。
是縱容,寬恕,和成全。
“秦煜時,我愛你。”
我在船只停泊靠岸的剎那,于人群中牽住你的手,祈求你帶我私奔。
在世俗的偏見里做著被神化的塑像,被剝奪愛與被愛的權利,與你死生永別。
命運將我推向那場覆蓋皓都的大雪,一子落錯,滿盤蕭索。
前塵往事指引夢中之夢,生生世世的虧欠,鑄就生生世世的重逢。
奔流不息的歷史長河中,我降生異國土地,逃離戰爭與你重逢,走到一個文明消亡,被另一個文明所取代。
我被話本裹挾著走向不同的結局,最終只想回到你的身邊。
我愛你。
一直都沉默又堅定地愛著。
每一聲表白,都心甘情愿。
第 89 章 第89章
電影節結束當晚,熱搜爆了。
除了紀斐言獲得影帝的喜訊,最令人矚目的無疑是他和秦煜時的戀情。
兩人在電影節上親密無間,毫無避諱,領獎致辭和彼此的眼神交匯無疑坐實了所有的緋聞。
第二天下午,兩人更是在微博公開承認了戀情。
【秦煜時V:在你之后,每個故事都不再有遺憾。@紀斐言。】
【紀斐言V:每一部作品,都是我對愛你這件事的答復。@秦煜時。】
不到十分鐘,各大社交媒體平臺話題排行都被相關詞條占滿。
#秦煜時紀斐言公開戀情#
#靈魂伴侶#
#表白#
網友更是炸開了鍋。
「居然等到正主公布戀情了!」
「cp粉最幸福的一晚,獎項和戀情都圓滿了!」
「最好的導演,最好的演員。」
投票結果幾乎一半對一半,最終選擇沒有的要多出兩百票。很顯然,是雙方粉絲抗爭一夜的結果。
起因是昨夜的發布會。視頻里,紀斐言和秦煜時站在舞臺中心,距離卻比劇組其他演員都要遠,怎么看都像是有矛盾。
兩人全程無互動,回應記者的話也別有深意,紀斐言寥寥一句話更讓人解讀出了“迫不得已”的無奈之意。
而矛盾真正的爆發點,卻在于紀斐言早上離開酒店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紀斐言從秦煜時房間離開,神情淡漠,面色蒼白,眼眶微微有些紅,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交流。粉絲紛紛認為是紀斐言被秦煜時欺壓了一夜,心疼極了。
隨便點開一條相關微博,不是粉絲在心疼紀斐言,就是在罵秦煜時。
@言哥盛世美顏:嗚嗚,言哥沒事吧?秦煜時這個狗比,太欺負人了,人渣!!
@心疼言哥:你tm擠掉言哥戲份也就算了,把言哥留一晚上什么意思?
@煜言早已BE:秦煜時你別仗勢欺人!自己做的事要臉嗎?!
言辭分外激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秦煜時把紀斐言給始亂終棄了。
只有紀斐言清楚,他面色蒼白是因為一夜沒睡,眼眶發紅是因為凌晨氣溫低。
然而雙方粉絲向來不和,昨天又剛爆出“剪戲”的新聞,哪里還有理智,當場就掐上了。
秦煜時粉絲的戰斗力也不是蓋的,自家哥哥被罵了一晚上,難免覺得委屈,回擊的時候絲毫沒客氣。
@專注自家勿碰瓷:沒看見紀斐言換了身衣服?我看他是去求煜哥潛規則吧。
@躺平等待秦影帝:你們哥哥眼睛紅是被艸哭的,謝謝。
@秦煜時yyds:委屈個毛線,說不定紀斐言爽著呢,不然能這么晚才走?
雙方唯粉罵戰,都是用最難聽的話去攻擊對方,難免口不擇言。然而在這些人外,卻偏偏還有一類最膈應人的存在,叫做CP粉。
@秦煜時紀斐言是真的:啊啊啊磕到了!點煜星辰szd!一整晚,煜哥牛逼!
點煜星辰是兩人CP超話的名字,關注人數屈指可數,只有九個。這條微博夾雜在數千條微博里,其實相當的不起眼,但發出之后,卻讓雙方粉絲消停了整整三分鐘。
短暫的平靜后,緊跟而來的是瘋狂被集火:滾蛋!CP粉真tm晦氣!
紀懷星向來心疼他:“到底怎么回事?秦煜時真的為難你了?要不要報警?”
“只是談了下劇本……”話沒說完,紀斐言突然刷到了一條有關秦煜時的微博,聲音戛然而止。
照片是粉絲偶然拍到的健身照,秦煜時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肌肉的線條一覽無遺,引得無數粉絲紛紛尖叫。
紀斐言只看了兩眼,就重新退出微博,將手機還給他:“沒你想得那么復雜。”
紀懷星半信半疑:“就只是這樣?”
紀斐言“嗯”了聲,語氣冷淡地反問:“不然還能有什么?”
他說完,不知想到什么,語氣多了抹自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關系不和。”
紀懷星啞然。
這些年來,他確實隱約感覺到,紀斐言在秦煜時的事情上會有意避而不談。可他卻從未聽紀斐言提過原因。
想到這里,紀懷星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怎么和秦煜時結的仇?”
“倒也沒那么嚴重,”紀斐言漫不經心地敷衍,“高中時有點矛盾,很多年沒見了。”
紀懷星猛地回過神,緊張地問:“你搶了他女朋友?”
紀斐言無語:“……沒有。”
“他搶你女朋友?”
“也不是。”
紀懷星松了口氣。都不是,那就好。
紀斐言無奈:“都說了只是小矛盾。沒你想得那么嚴重。”
說完,他看了眼時間:“昨天一夜沒睡,我去休息了。”
沒等紀懷星,他就進了房間,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
望著紀斐言關上的門,紀懷星莫名感到一絲心慌。
但愿,真的是他想多了吧。
……
紀斐言回到房間,自秦自點了支煙。
脊背靠上門面,滾燙的星火在黑暗中時隱時現。
小矛盾?
是啊,最開始,的確只是小矛盾而已。
他的記憶回到九年前。
在一所高中,校草和校霸永遠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就連他和秦煜時也不例外。
高二時他以年級第一的成績分入全校最好的班級,卻在新學期第一天就被班主任告知,他的同桌是全校最有錢的秦大少爺。
成績,倒數第一。
有錢能使鬼推磨,據說秦煜時的母親給校領導塞了一大筆錢,只希望能將秦煜時安排在一個好學生旁邊,帶一帶他的學習。
當時幾乎全校都知道,秦煜時不服管教,少爺性子十足,走到哪里都有一幫小弟隨時待命,是全校最惹不得的人。
而他成績優異,冷靜早熟,脾氣再差的人到他面前都會有所收斂。
于是兩人便被安排了同桌。
第一次見面,秦大少爺坐在窗邊轉著筆,挑釁顯而易見。
“同學,麻煩你轉筆的聲音輕點,影響到我學習了。”第一天見面,他絲毫沒客氣。
一開口,便火|藥味十足。
前排兩名同學瑟瑟發抖,生怕兩人突然就打起來,波及到他們。
然而暴風驟雨并沒有來臨。
秦煜時手指一頓,似笑非笑:“聽不慣你大可以申請換位置。”
嘴上這么說著,在那之后,轉筆的聲音卻真的輕了不少。
整整半學期,兩人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
紀斐言就這么默不作聲抽完了一整支煙。
分手多年,從無聯系,他曾以為那些事已不會在心底激起任何波瀾。
可僅僅是一場合作,就打破了他的自以為是。
命運沒有留給他一絲的僥幸。
他驀然間發現,那些事從來就沒有被他遺忘過。它們就這么潛伏在心底一個封閉的角落,只要那個人一聲令下,就會掙扎著讓他記起。
他熟練地撣落煙灰,收拾好情緒,沖了個澡就上床睡覺。
這一晚上,徹夜未眠-
一星期后,《表象》在A市最大的銀河影視城開機。
紀斐言的車五點鐘抵達劇組,剛下車,就看到一輛紅色的賓利同步停在影視城外。
車型分外眼熟,是全球限量款,每道線條都詮釋著優雅二字,掩不住的奢華和貴氣。
不用認車牌,也知道是誰。
車門打開的一剎,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空氣冷凝。
秦煜時戴著黑色的墨鏡,緊身的襯衣勾勒出性感的身材,發絲略有幾分不羈,臉頰的輪廓卻剛毅分明,散發著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像劃破黑夜的一道閃電,分外挑眼。
紀斐言主動移開了那道視線,只當做沒看見。
這么多年過去,秦煜時還是一樣耀眼,魅力比起當年分毫不減。
秦煜時隨手摘下墨鏡,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紀老師,今天來這么早?”
對方主動打招呼,怎么也不好當做看不見。
紀斐言點了下頭:“秦老師也挺早。”
紀懷星瑟瑟發抖,經歷了幾天前的熱搜,他壓根不敢插話。盡管他本人也很認可秦煜時的演技,卻又禁不住為紀斐言擔心,心情別提有多復雜。
“吃早飯沒?”說這句話時,秦煜時看向的是紀懷星,仿佛早就知道從紀斐言口中得不到真實的回答。
紀懷星沒多想,被問到話,很快如實回答:“還沒來得及。”
剛一說完,就看見紀斐言臉色微變。
嗯??
秦煜時側過頭,吩咐隨行的助理:“沈燮安,去買兩份早餐,粥要燙一點的。”
門口不遠處就有早餐店。
“好。”男人應聲,朝紀斐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禮貌點了下頭便離開。
紀懷星好奇:“秦影帝,你怎么知道言哥早上習慣喝粥?”
紀斐言胃不好,早餐愛吃流食,粉絲以為他的拍戲導致的,只有紀懷星知道紀斐言在進入娛樂圈前就已經是這樣。
秦煜時略意外:“是嗎?他早餐愛喝什么粥?”
紀懷星正想回答,便被紀斐言打斷:“都是很久以前了。拍戲的時候很少有空吃早飯。”
秦煜時眉梢微挑:“那紀老師可得改改這個毛病。免得像上次一樣,精力跟不上。”
紀懷星茫然。
上次?是說那晚在酒店?發生過什么嗎??
還有……什么精力?你們倒是別打啞謎啊!!
紀懷星糾結的功夫,沈燮安已經將早餐買回來了。
身為秦煜時的經紀人兼助理,沈燮安有一張英俊溫柔的面龐,眉宇間帶了點憂燮氣質。但對紀斐言來說,那卻是兩人高中時的前桌。
高三那年,沈燮安的家庭出了點變故,是秦煜時出錢幫忙擺平,之后沈燮安便一直跟著秦煜時,更隨秦煜時一起踏入了娛樂圈。
不過自從紀斐言高中轉學后,就跟他就再也沒見過面。
“言哥。”沈燮安對紀斐言的稱呼一如當年尊敬,遞過早餐后,相當有分寸地退到了秦煜時身后。
“謝了。”
“不客氣,”沈燮安微笑,看向秦煜時,“是煜哥的意思。”
紀斐言自動忽略掉最后一句,緩緩對身邊紀懷星道:“吃快點,別耽誤時間,一會兒還要去化妝間。”
紀懷星:???
言哥你倒是講點道理?
化妝耗費了一個多小時。劇組的人基本都已經到齊,導演和工作人員也已經做好了拍攝準備。
紀斐言進入片場的那刻,紀圍的聲音戛然而止。
無數道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天生容貌清冷,五官精致,在淡妝的修飾下,幾乎能完美地適應鏡頭。
戲未開拍,他僅僅是往前這么一站,就將角色骨子里的風韻刻畫得淋漓盡致,眼神更是早已入戲。
無論是在場的演員,還是工作人員,那個瞬間幾乎都生出一個念頭——他就是沈清本人。
紀懷星忍不住叫道:“絕了,絕了,言哥怎么能這么好看啊!!”
第一場戲是沈清從國外頂尖的音樂學院畢業后,初次回國,舉辦個人演奏會。在演奏會上,他與秦遇一見鐘情,期間有三次重要的眼神交匯。演奏會結束后,后臺相遇,秦遇替沈清解圍,沈清無意間透露自己所住的酒店。
拍攝的場館是一個小型的演奏廳。
這不是紀斐言第一次上臺演奏。
大學時他的專業是鋼琴,參加的大小演奏會不在少數。
眾目睽睽之下,他走上臺,在鋼琴凳前坐下,修長的手指觸及琴鍵。
第一個音符落下的剎那,無論是輝煌絢爛的舞臺,還是耀眼的燈光,似乎都在那個瞬間暗淡了。
一段故事自他指尖展開,百轉千回。
抒情的曲調里,音符堆疊成壓抑的愛情,掙扎過,盛放過,最后化作一聲聲急促的嘆息。
在這場戲的開端,沈清剛剛畢業回國,在國內舉辦第一場演奏會。因為在國內尚未成名,所以臺下認真欣賞他演奏的人并不多,但這并不妨礙他完美地完成這場演奏。
沈清是一個很矛盾的角色。因為父母離異,從小獨立,他自認生性涼薄,卻又同時有著藝術家的感性。令人羨艷的才華之下,藏匿著自我厭棄的靈魂,與無人理解的孤獨。
這是讓沈清一夜成名的一場演奏,紀斐言的表演不但要能說服觀眾,同時還要完成三次和秦煜時之間的眼神交匯,感情層層遞進,表演難度并不低。
感情隨著旋律而起伏,情到深處,紀斐言側過頭,向臺下望去,對上那道冷銳的目光。
時間在此定格。
秦煜時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神情間帶了幾分天生的懶散,深陷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在鏡頭下像藝術品一樣令人著迷。
他注視著臺上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唇邊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漆黑的眸子里藏匿著比夜更深沉的心思,不經意間顯露出危險的侵占之意。
像是潛伏的鷹找到了令人心滿意足的獵物。
一場攻陷蓄勢待發。
故事里,沈清與秦遇的相遇,是愛情與激情的碰撞,是失落的靈魂互相救贖,也是兩個有才華的人彼此欣賞、惺惺相惜。
第一眼,在曲調最低落時,目光不經意間交匯——你是唯一聆聽我心聲的人。
第二眼,在曲調最激烈時,你懂我內心的掙扎。
第三眼,落幕時,你凝視我退場,窺見我光輝表象之下的落寞靈魂。
“這段可以——”宋凜非常滿意。
完美無瑕的表演,一次通過。
紀斐言從鋼琴凳上起身,韓銘立馬給他遞了瓶礦泉水。
“言哥,你的眼神戲可行。”
“謝謝,”紀斐言接過水,輕笑,“你也不差。”
韓銘飾演的角色是秦遇的助理,在秦煜時的角色剛出場時,給了他幾個鏡頭。
“哈哈,我差遠了,”韓銘順著他話往下說,“言哥你的表演太自然了,不像我,宋導總說我表演痕跡太重。”
“這種情況,大概率是沒有進入角色。可以試著去代入角色的全部經歷,想象他說話、看人時的情態是怎么樣的。”
“言哥,你能跟我搭一段嗎?”韓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場戲我在家一個人演了幾十遍,總覺得覺得情緒對不上。”
紀斐言對后輩一向不吝于指點:“行,不過得等我調完琴。那架鋼琴有幾個音不準,我調好了再教你。”
韓銘震驚:“言哥你這都聽得出來?”
身后一個聲音代替紀斐言回答:“紀老師是鋼琴專業的,對聲音比較敏感。”
紀斐言看向秦煜時,聲音淡淡:“秦老師。”
“要幫忙嗎?”
“不用,沒那么麻煩。很快就好。”
“看出來了,”秦煜時瞥向他調琴的手,唇邊笑容若有若無,“你手活挺好的。”
秦煜時停下動作,抬起眼皮看向來人:“誰?”
工作人員:“不清楚,他說是您的故交,想見您一面。”
興致被打斷,秦煜時只得松開抱著紀斐言的手,理了理衣服:“我去見一面,你去休息室等我一會兒。”
“等等。”
“怎么了?”
紀斐言隨手拿了支補妝用的口紅,隨意擦了一下,而后便輕輕覆上秦煜時的脖頸,留下一道曖昧的印記。
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上揚。
“一點甜頭,補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