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反派&炮灰(十二) 禮……
儀式開始前, 宴家的賓客們都惡意揣測著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繼承人,該是多么丑惡諂媚的一副嘴臉。
可是當明霽酒真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時,所有人都無法從他的身上移開自己的目光。
先前對堂哥伴侶人選十分不滿的年輕人, 直愣愣地,半晌都說不出什么話來。年輕美麗的家主夫人經過他的身邊時, 不經意帶起一縷蘊含著冰冷香氣的風,他便癡癡在這一絲幽香中, “他……他真好看。”
宴鴻知起初對自己未來的伴侶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甚至都打算取消這場宣誓儀式,只是宴家人遵循傳統,他便可有可無地答應了。
參加儀式前, 他剛剛結束一個跨國會議, 急匆匆地趕回老宅, 整個人風塵仆仆的, 只是隨意地換上了一身禮服,就來參加宣誓儀式。
當明霽酒穿著潔白的禮服, 從遠處款款向他走來, 宴鴻知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美麗的小妻子輕輕地停在他的身邊,帶著幽幽的冷香,長長的睫羽每一下都眨在了宴鴻知的心上, 嬌艷如薔薇的面頰上本來是沒有什么表情的, 可是在面對他時,突然就綻開一個輕輕的笑容。
仿佛在某個靜謐的沉夜, 陡然間遇到了一捧輕盈潔白的月光。
宴鴻知從沒有想過, 他素未謀面的小妻子,居然如此干凈純潔,美麗高貴。
在明亮的禮堂, 他和美麗的小妻子第一次見面,就正式成為了伴侶。
“無論貧窮或富貴,疾病或健康……”
小妻子就連聲音都好聽得驚人,在宴鴻知聽來,充滿了甜蜜的溫柔,熨貼了他心中最后一點對結婚這件事的不耐。
美麗的小妻子正在宣誓,神情認真可愛,而他站在妻子的側后方,從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瞥見一截膩白纖細的后頸,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宴鴻知第一次覺得,結婚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而他也第一次后悔,居然沒有給美麗的小妻子一場盛大隆重的婚禮。
不過沒關系,宴鴻知想,他之后會對明霽酒很好。
而且,周圍的人群也太過聒噪了。
他環視了一圈參加儀式的賓客們,這些宴家人平素都非常高傲的模樣,現在卻都眼巴巴看著他美麗的小妻子。
只要明霽酒將眼神投射向人群中的某一個方向,那個方向的宴家人立刻就挺直脊梁,甚至開始整理衣著,十分可笑,好像這樣就會被額外注意一樣。
這是他的新婚妻子!
宴鴻知本來打算在儀式結束就回公司工作的,但現在他告訴秘書,推遲他今天剩下所有的日程安排。
他想,既然是剛結婚,還是多陪陪新婚的小妻子。
可是當儀式結束后,小妻子卻飛快地變了一個人,不再對他露出那樣甜蜜的微笑,還十分疏離客氣地對他說,“宴先生,今天謝謝你的配合。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說完,小妻子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的留戀,好像他拋下的不是他的新婚丈夫,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我們今天不是結婚嗎?”宴鴻知愣了一秒,很快就反應過來,叫住明霽酒,“你要去哪?”
“回公司啊……”明霽酒的表情也非常不解,“我們不是已經結完婚了嗎?儀式已經結束了。”
“可是我們今天結婚!”宴鴻知強調道,“你還要回公司?”
“宴先生,你不回去工作嗎?我之后還有一個會要開呢。”明霽酒的眉眼間染上了淡淡愁緒,他覺得這個主角可真是不講道理。
宴鴻知一時語塞,先是心疼,明氏集團正值風雨飄搖之際,明霽酒一定很辛苦,每天還要開這么多的會,處理這么多的工作,美麗的小妻子明明已經是他這個宴家掌門人的伴侶,可是卻十分懂事堅強,很乖地簽訂了協議,也不想利用這個身份圖謀更多;
接著便是濃濃的心虛,在見到美麗的小妻子之前,他確實打算在宣誓儀式結束后回去工作的,可是……可是現在他已經改變主意了啊!
而且,明明他們已經結婚了,明霽酒為什么還稱呼他為“宴先生”?
宴鴻知長相凌厲,五官是那種十分鋒利的英俊,可是現在他刻意地柔和了眉眼,輕聲細語地和明霽酒講話,完全看不出平時冷厲的模樣了。
“工作,是的,要回公司工作的,但是我想先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家。”
宴鴻知的腦子轉得很快,一下子就想出了用什么樣的方法來挽留一心回公司的妻子,還十分順口地就用上了“我們的家”這樣美好溫馨的說法,好像他們已經結婚了很久,是一對深情的愛侶,正要去看他們一起期待了許久的家。
事實上,既然兩人之間是協議結婚,就像兩人簽訂的協議那樣,宴鴻知本來甚至都沒有考慮兩個人住在一起,自然更沒有為兩個人的小家做任何打算。
但是現在宴鴻知開始期待他們的婚后生活了。
“那套房子在……”宴鴻知頓了頓,沒怎么猶豫地就決定將名下地段最為清幽,環境最為優美的一套別墅作為送給新婚妻子的禮物,“在東水山莊,我馬上就派人來交接,把別墅過戶到你名下。”
還沒等明霽酒說話,宴鴻知又連忙補充道,“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我們結婚太匆忙了,就是暫時住在那里,后面我們再一起挑挑,你喜歡什么樣的環境呢?”
明霽酒知道東水山莊,能住在那里的都是非富即貴,有錢都買不到的樓盤。明霽酒的父母曾經想要在那里買一套別墅,最后因為種種原因還是作罷。
“東水山莊那里就很好……”明霽酒有些遲疑道,“我們現在就去看……我們的家?”
宴鴻知的心都要融化了。小妻子果然十分乖巧,就這么輕易地認同了他的說法,把東水山莊的別墅稱為“家”,兩人明明只見過一面,明霽酒就對他表現出如此信任的模樣。
“寶寶,那我們走吧。”十分流暢地就說出心中這樣親昵的稱呼,宴鴻知的心跳得很快,比剛談下一個幾十億的項目還要刺激。
這個稱呼讓明霽酒有些意外,他漂亮的面頰上,疑惑之色一閃而過,但是這里除了他和宴鴻知以外,也沒有其他人了。
宴鴻知有些緊張地盯著明霽酒臉上的表情,見他沒有因為自己的稱呼感到不愉,眸光閃爍,心臟中盈滿的喜悅簡直要炸開來。“之后也不要稱呼我為宴先生了,聽起來太生疏。”
面前美人的睫羽微顫,“嗯,那……老公,我們走吧。”
宴鴻知直接愣在了原地。
第32章 反派&炮灰(十三) 偷
宴鴻知感到一陣眩暈。
心跳加速, 血液沸騰,仿佛全身都被幸福的電流所激蕩。
美麗的小妻子如此乖巧可愛地叫自己“老公”,眼眸微彎, 渾身散發著甜甜的香氣,眉宇間每一個微小的神態變動, 都如此真實而強烈地牽動著宴鴻知的心弦。
周圍的一切在宴鴻知的感知中,都變得模糊, 屬于其他宴家人的擾人喧囂聲也遠去,只剩下他和明霽酒兩個人的世界,在這個瞬間變得無比清晰和專注。
宴鴻知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這就是結婚的感覺嗎?美麗的小妻子以后每天都要這么甜蜜溫柔地呼喚自己……宴鴻知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試圖平復情緒。
明霽酒不知道為什么, 新婚老公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還擠眉弄眼的, 好像忽然發病了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疑似突發惡疾的宴鴻知,問道, “老公……你怎么了?”
宴鴻知這下真的快要暈倒了, 他告訴自己,必須要適應這種如在云端的幸福感,于是他強撐著勉強清醒的理智, 對明霽酒說道, “寶寶,那我們走吧。”
沒有讓司機來開車, 剛剛新婚, 宴鴻知只想專注地和小妻子一起過二人世界。
宴鴻知親自為明霽酒拉開了車門,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如果宴家秘書處的那些秘書們看見了, 一定會以為宴鴻知是不是換了個人。
一路上都在給新婚的小妻子介紹東水山莊的情況,絞盡腦汁地想些風趣幽默的表達,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有趣,好吸引小妻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駐得更多一些。
盡管宴鴻知已經開得很慢,他們還是到達了目的地。
當宴鴻知推開東水山莊別墅的門,這才想起來,這棟別墅雖然在他名下,可是離他平時的辦公地點太遠,宴鴻知并不在這里住,因此一直處于空置的狀態。
里面的陳設十分簡單,看起來冷冰冰的,毫無人氣。
明霽酒看見后,也忍不住驚訝了一瞬,在意識空間悄悄地和系統吐槽道。
【宴鴻知住的地方怎么和樣板間一樣。】
宴鴻知感到十分懊悔慌張,剛剛他滿心都被美麗的小妻子所占據,只想著怎么說些漂亮話,好討新婚妻子的歡心,居然忘記提前安排人來打掃裝點一番這棟別墅。
他只能連忙對正在四處參觀的小妻子道,“寶寶,只是暫時是這樣,之后我們再按照你的心意來重新布置。”
“好吧。”明霽酒淡淡地說,心中卻沒什么波動,畢竟他只是一個炮灰,到時候另有其人。
宴鴻知從沒想過,結婚之后的生活可以如此幸福美好。
他開始對每一天都充滿期待。
每天下班都可以在家里見到香香軟軟的老婆,然后做飯給老婆吃。能聽到漂亮老婆對他廚藝的稱贊,宴鴻知覺得自己這些年來苦練廚藝終于有了緣由。
隨著某種名為幸福的魔力逐漸滲透進兩人生活的每個角落,原本像樣板間一樣的別墅被宴鴻知一點點改造,逐漸煥發出不一樣的色彩,和宴鴻知心中那個“家”的概念也更為接近。
本來空蕩蕩的淺灰色墻壁,現在掛上了兩人的合照,那是某一次宴鴻知和明霽酒兩人恰好去同一個地方出差時,留下來的照片。
書房的書架上多了幾盆小小的綠植,它們靜靜生長,宴鴻知經常去給它們澆水,順便偷看幾眼美麗的小妻子認真工作時的樣子。
雖然明霽酒不會做飯,出于對構建共同生活環境和諧的需要,他還是經常出現廚房里,想要幫宴鴻知做些什么。但對宴鴻知來說,明霽酒投注于他身上的專注目光對他而言就是一種最好的獎賞。
餐桌上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兩人一同用餐時,宴鴻知很樂意為好學的小妻子解答一些商業上的疑惑。
每到這時,老婆總是會用一種十分崇拜的目光看著他,粉白色的面頰上總是掛著甜甜的笑,這讓宴鴻知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宴鴻知和老婆結婚這么久了,兩個人還是分房睡。
當初在簽合同時,宴鴻知反復再三強調,白紙黑字地要求老婆和自己分開住,根本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一天。漂亮的小妻子十分單純,根本不知道每天鬼鬼祟祟在自己臥室門口徘徊的男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某一次晚上,宴鴻知又忍不住在老婆的臥室門口轉圈。好像冥冥中某位神明聽見了他的祈愿,臥室門突然就開了,老婆似乎是剛剛洗完澡,身上帶著濕漉漉的水汽,整個人粉撲撲的,很乖地關心他,“是不是晚上睡不好夢游?”
宴鴻知只覺得異常口渴,聽不進去老婆在說什么,只覺得老婆的薔薇花瓣一樣的嘴唇看起來水潤潤的,十分好親。
婚禮現場所有的花瓣都要是粉白色的,宴鴻知想。
在和老婆正式在一起前,宴鴻知覺得有必要為老婆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他決定把婚禮定在他們一周年紀念日的那一天。
從幾個月前宴鴻知就已經開始籌備婚禮了。他本來聯系了好幾位據說口碑極佳的婚禮策劃師,但是交出來的方案沒有一個是宴鴻知滿意的。他一會兒嫌棄人家的方案太過于簡單樸素,又覺得另一位策劃的想法不夠浪漫,亦或是覺得這些策劃師的品味都不夠藝術。
最后宴鴻知決定自己親自來做策劃,剛好在意大利學了好幾年藝術的發小葉溪回國,宴鴻知就讓葉溪當他的藝術顧問,自己操持婚禮的一切事項。
宴鴻知設計了許多方案,最終決定在海邊舉行婚禮。這次婚禮宴鴻知要向所有人宣布明霽酒是他未來的人生伴侶,因此他打算發出去的邀請函數量不少,這些邀請函是宴鴻知自己親自設計的。就連婚禮上樂隊演奏的所有曲目,每一首都是宴鴻知親自挑選的。
可以說這場婚禮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包含了宴鴻知本人的心血。
即使如此,宴鴻知還總覺得自己有許多細節之處沒能做到完美。為了給明霽酒一個驚喜,宴鴻知沒有告訴明霽酒這件事,他打算過幾天,在結婚紀念日當天再向老婆求婚。
求婚現場的每一個細節也是宴鴻知反復推敲過的,他花了許多時間來觀察老婆的喜好。
沒想到,這一切,都便宜了葉溪那個賤人!
宴鴻知萬萬沒想到,他讓葉溪過來明明是做婚禮顧問的,葉溪怎么搶在他之前向他老婆求婚了!
看著助理發給他的葉溪求婚現場照片,宴鴻知氣得牙關緊咬,簡直能夠察覺到口腔中的血腥氣。
他本就十足英氣的眉毛緊緊皺著,一邊催促司機開得再快點,一邊恨不得通過網線把葉溪那個居然敢在明氏大樓下面耀武揚威的家伙給痛扁一頓。
車還沒停穩,宴鴻知就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葉溪面前,揪住了葉溪的領子,“你怎么敢偷我婚禮!”
第33章 反派&炮灰(十四) 選
眼前是十分盛大浪漫的求婚場面, 放在往常,宴鴻知肯定會為葉溪送上真摯的祝福——
如果葉溪的求婚對象不是他老婆的話。
親耳聽到葉溪對明霽酒的表白,宴鴻知一瞬間氣暈了頭, 毫無理智可言。
他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沖過去就扯住了葉溪這個賤人的領子。宴鴻知的體格和他兇悍的長相也十分相稱, 高大健壯,身上的肌肉線條很明顯, 早年的時候,甚至受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專業散打訓練。
對待像葉溪這樣不懷好意的野男人,宴鴻知手下自然不會留情,在扯住葉溪的同時, 一拳頭就揮了下去, 毫無什么所謂豪門的風度, 這一刻只想取眼前賤人的狗命。
“葉溪, 你還是不是我兄弟——”
葉溪也不是吃素的主,剛剛還滿臉笑容的混血青年臉色沉下來, 他吐出一口血沫, 冷笑一聲,“宴鴻知,你怎么好意思在這里打人?咱們認識這么多年了, 我真沒看出來, 你居然是這么一個沒有道德底線的人。”
宴鴻知覺得十分可笑,他可是明霽酒名正言順的老公, 打小三怎么了?
“打得就是你!丑人多作怪, 我怎么沒有道德?再說了,我有沒有道德和你又有什么關系,我的道德水平還輪不到你來評價。”
葉溪回了宴鴻知一拳, 卻被宴鴻知躲過了,他氣急敗壞地說道,“你這個有夫之夫,真是好不要臉。明明是有老婆的人了,怎么還好意思阻止Bella尋找他真正的幸福?”
聽完葉溪的話,宴鴻知只覺得血液上涌,血壓一下就升高了,“首先,我才是真正能給寶寶幸福的人。”他頓了頓,眉毛挑起,“其次,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我老婆從頭至尾都只有明霽酒一個人!我是寶寶名正言順的老公,除了我還有誰能給寶寶幸福,你嗎?”
說完,宴鴻知還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葉溪,表情十分不屑,充滿無言的嘲諷。
什么!
這簡直是葉溪從沒想過的事。
他在街頭驚鴻一瞥的美麗的東方精靈,居然已經是宴鴻知的妻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還有什么立場去和宴鴻知爭奪美麗的東方精靈呢?
葉溪琥珀色的瞳孔瞪得渾圓,正想說些什么,卻被突然出現的明霽酒奪去了注意力。
明霽酒本來好好地隱藏在人群中,想要靜觀其變,沒想到宴鴻知出現后,和葉溪沒說幾句話,兩個人居然動起手來!
【完蛋了。】系統666在意識空間碎碎念道。
作為一個可憐的、剛剛才經過一個小世界的新手系統,系統666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第二次看到小世界主角互相拳腳相加的場景。
明霽酒也半晌說不出話來。略一思忖,明霽酒只能選擇走上前,想要阻止宴鴻知和葉溪繼續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下去。
一看到明霽酒出現,葉溪和宴鴻知頓時都停了手。
“Bella!”葉溪瞥了一眼身旁的宴鴻知,搶先對明霽酒道,“他真的是你的愛人嗎——”
宴鴻知立刻打斷了葉溪的話,“好啊,你這個居心叵測的賤人,居然敢當面挑撥離間?我可是寶寶名正言順的老公!”
“那你辦婚禮了嗎?名正言順?”葉溪也不甘示弱,準確地抓住了宴鴻知的痛點。“連婚禮都沒辦,我可是很有誠意地想向Bella求婚。”
宴鴻知氣得滿臉通紅,一時間又想不到怎么去反駁葉溪的話。之所以急著打斷葉溪的話,其實是因為宴鴻知對自己也沒有什么信心。
他真的是明霽酒的愛人嗎?
當初明霽酒和他結婚的時候,宴鴻知很清楚明霽酒的目的,就是為了挽救風雨飄搖中的明氏集團,現在明氏集團已經再次逐步走向正軌,老婆似乎不再需要他了……
更關鍵的是,宴鴻知隱隱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據說他純潔美麗的小妻子,在外面包/養了娛樂圈的小明星。
是在飯局上,聽說老婆是一眼就看中了那個小明星,還專門在某個高級小區購置了房產,用來金屋藏嬌。
和宴鴻知講述這個故事的人說得繪聲繪色的,好像他親眼見過一樣。
宴鴻知起初覺得這是惡意重傷小妻子的謠言,肯定是假的。但是面對美麗的小妻子,宴鴻知卻發現自己總是忍不住疑神疑鬼。而且接下來他通過觀察確實發現,老婆最近這段時間對他似乎冷淡了不少。
不過,宴鴻知安慰自己,可能是老婆最近的工作太忙了。老婆在工作上非常要強,除了最開始結婚的時候,很少直接尋求宴鴻知的幫助。宴鴻知有時候想故意給老婆家的公司傾斜部分資源,卻總是被老婆拒絕。
宴鴻知很欣賞老婆的優秀,但有時候也非常苦惱。就像現在,明明如果老婆向他求助的話,也許宴家很輕易地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老婆也不用這么辛苦,但是老婆就是不會這樣做。
雖然心中十分不安,宴鴻知仍然不敢直接回家問明霽酒,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小明星,到底是什么情況——他害怕從明霽酒那里聽到肯定的答案。
當然,就算得到肯定的答案,宴鴻知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心都忍不住碎了——
宴鴻知捂著幾乎要破碎的心臟想,那也比不可能是他那純潔美麗的小妻子的錯,一定是外面那個演藝圈小明星的錯,肯定是小明星狐媚地勾引,才引誘小妻子犯錯。
畢竟小妻子還十分年輕,外面誘惑太多,有時候定力不足,難以把持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歸根到底,都是外面那些可惡的野男人不守男德,蓄意勾引的錯。
為了這些謠言,宴鴻知好幾天都輾轉難眠。為了挽回老婆的心,他必須要把周年紀念日的婚禮辦得更好一點。既然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宴鴻知再看自己之前制定的婚禮策劃案,就是遍地漏洞,每一條都需要修改了。
之前定做的那對婚戒也被宴鴻知棄之不用,他決定買下極具神秘色彩的寶石“藍月”,鑲嵌在自己和老婆的婚戒上。傳說“藍月”受到過愛神的祝福,只要伴侶兩人戴上后就再也不會分離。不僅如此,“藍月”極致艷美,又純凈無瑕,正如老婆在宴鴻知心中的形象。
因為極具紀念意義,所以面對宴鴻知的收購請求,現在“藍月”的收藏者并沒有松口。
最后還是在葉溪的幫助下,宴鴻知在拍賣會上拍下了一幅“藍月”收藏者十分喜愛的畫作,這才敲開了“藍月”收藏者家的大門。
費勁如此心血籌辦的婚禮,居然被轉眼間就被該死的葉溪破壞了。
宴鴻知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的。
他找不到那個小明星,也不敢在老婆面前直接戳穿,但是對付一個葉溪還不是輕而易舉嗎?
又不是老婆在外面包/養的小明星,居然還敢對他貼臉開大?
宴鴻知自認作為正宮,對付葉溪這樣的野男人還是不在話下的。
“葉溪,朋友妻不可欺。剛剛你口口聲聲指責我沒有道德底線,現在我就要告訴你,你才是那個道德敗壞的小人!”宴鴻知狠狠地瞪了葉溪一眼,“我們這么多年的交情,今天這場鬧劇,我暫且原諒你,以后你可要調查清楚了,不要再糾纏有夫之夫了!”
“不需要你原諒。”葉溪的表情十分難看,他沒有理宴鴻知,而是直接轉向明霽酒道,“Bella,對不起,是我沒有事先調查清楚,可能給你造成了一些麻煩。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你還有其他選擇。”
明霽酒剛想說話,一旁的宴鴻知又情緒激動起來,他大聲說道,“葉溪,你別太過分了!什么其他選擇?我和寶寶的關系好得很,寶寶,你不需要什么其他選擇的,對吧。”
宴鴻知的眼圈都紅了,他十分緊張地盯著明霽酒,唯恐明霽酒否定他的話。
明霽酒沒有說話。
他沒想到自己出面阻止根本沒用,葉溪和宴鴻知這兩個主角甚至當著自己的面直接吵了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這讓明霽酒十分不自在。
幸好這個時候另一位任務主角發來了消息,十分貼心,一下子就讓明霽酒產生了共鳴。
第34章 反派&炮灰(十五) 藥
【黎鴻雪】:阿酒, 聽說在你們公司大樓前面的廣場上,宴鴻知和葉溪打起來了。宴鴻知怎么這樣啊?真丟人。
【黎鴻雪】:簡直是當眾讓你難堪,這種不體面的行為也就是他做得出來了。葉溪也是, 他們怎么都不照顧你的情緒,我就不會這樣。
【黎鴻雪】: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難做。阿酒, 你別管他們了,不如就讓他們各自冷靜冷靜。我這幾天剛學了新菜, 想做給你嘗嘗,你等會兒過來好不好~
明霽酒深以為然。
他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面前的宴鴻知和葉溪正在等待他的回復。
明霽酒沒有回答宴鴻知的問題,而是對宴鴻知說道, “老公, 你們能不能別吵了, 你先回公司工作吧。”
雖然明霽酒沒有直說, 但是他的立場很顯然是站在宴鴻知這一邊的。
即使沒有得到明霽酒的直接回應,宴鴻知還是為明霽酒對他的傾向性感到深受鼓舞。
“葉溪, 你把周圍的這些……”宴鴻知停頓了幾秒鐘, 眼神在周圍的求婚布置上轉了一圈,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咬牙切齒的憤怒,“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好快點撤掉。”
葉溪的眼神有些黯淡, 但他還是堅持不和宴鴻知講話, 只是對明霽酒說道,“Bella, 希望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任何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你值得最好的。”
說完,葉溪湊近明霽酒, 十分曖昧地對他眨了眨眼,“很多所謂的豪門夫妻,私下里都是開放式關系。”
明霽酒睜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好像有印象。”他轉頭看向身邊的老公,薄唇輕啟,“當初我們簽——”
一旁的宴鴻知已經跳了起來,“不不不,別說這個!”
宴鴻知開始瘋狂回憶,當初他和明霽酒簽訂結婚協議的時候,有沒有在協議中談到開放式關系的相關內容。
可是對于那個愚蠢的協議,宴鴻知當時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讓秘書草擬出來,自己隨意地掃過了一遍。現在回想起來,只是依稀記得里面規定了許多不能干涉對方自由的內容。
而且,出于讓明霽酒更能接受合同內容的考慮,這些不能干涉的權利和義務,雙方是對等的。也就是說宴鴻知在很多方面,同樣不能干涉明霽酒。
一年前的宴鴻知對自己有充分的自信,拿捏一個小財團的繼承人,豈不是輕而易舉?而且他也不屑于去在意對方干什么,沒想到這么快回旋鏢就插在了他的心口上。
怎么會這樣……宴鴻知心中十分忐忑,恨不得穿越時空,讓一年前的自己清醒一點,不要做出這種傻事。
葉溪敏感地察覺到了宴鴻知和明霽酒之間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問題,而這個問題,顯然十分致命,以至于只要一提起,宴鴻知就方寸大亂。
宴鴻知沒想到老婆會突然提起那份協議,只能把矛頭對準葉溪,“什么開放式關系,簡直就是一派胡言,胡言亂語,亂七八糟!別用你那些骯臟的思想來揣測我和寶寶之間的關系!”
葉溪的眼睛瞇了起來,“我說什么了?宴鴻知,你這么激動做什么?”
眼看著兩人即將爆發新一輪的爭吵,明霽酒的心卻漸漸安定下來。本來明霽酒確實是有些擔心的,他在外面包/養反派任務的主角黎鴻雪,要是被宴鴻知知道了該怎么辦?
既然葉溪提到了開放式關系,明霽酒記得當初他和宴鴻知簽訂的合同里確實有相關內容,那就沒關系嘛。
卸下了心頭的一個重擔,明霽酒松了一口氣。提到黎鴻雪,明霽酒就忍不住想到黎鴻雪做飯確實頗有一絕,重油重辣,十分刺激,是和口味清淡愛煲湯的老公完全不同的感覺。
之前沒有得到明霽酒的回復,黎鴻雪也并不泄氣。
【黎鴻雪】:阿酒,我不想打擾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總是在這里,如果你需要一個傾聽者的話。
【黎鴻雪】:今天的午飯。[圖片] [圖片] [愛心] [愛心]
明霽酒剛剛幾次想開口,但是都插不進去話,而且面前正在吵架的宴鴻知和葉溪看樣子也聽不進去他的勸說。本來明霽酒就十分煩悶,看到黎鴻雪的消息,明霽酒有些心動。
【明霽酒】:可是,如果葉溪和宴鴻知等會兒又打起來了怎么辦?
一直留心著手機消息的黎鴻雪,看到明霽酒的回復后,大喜過望。他立刻拿起手機,噼里啪啦地打字回復道——
【黎鴻雪】:這有什么可擔心的,他們都是成年人了,還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嗎?好的伴侶可不能這么情緒化,今天敢打情敵,明天就敢打老婆!阿酒,你可要擦亮眼睛。
明霽酒一時有些沉默。
畢竟與其站在這里圍觀他倆吵架,不如去黎鴻雪那里吃點好的。黎鴻雪的拍照技術真的很不錯,明霽酒只是通過照片,幾乎就能感覺到那種撲面而來的食物香氣。
宴鴻知和葉溪兩人吵得面紅耳赤的,很快宴鴻知就發現,剛剛還站在一旁的寶貝老婆居然突然就不見了!
……
黎鴻雪的公寓里。
房間里是安安靜靜的,但是氛圍又顯得十分溫馨,讓明霽酒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
黎鴻雪仍然是一副十分賢惠的模樣,他貼心地將橘子剝好,一瓣瓣擺在盤里,又將切好的西瓜都剔了籽。
“阿酒,你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
十分溫柔小意的模樣,仿佛真的是人畜無害的解語花,就連神態也是刻意排練過的,務必展現出最好看的那個角度,好牢牢吸引住年輕金主的目光。
畢竟年輕的金主家中有十分兇惡的正房,每次和他相會都很不容易,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發現。
黎鴻雪一想到昨天的場景,心中就十分不平。憑什么好事都讓宴鴻知給占了?
還有那個葉溪,跟神經病一樣,居然就這么直愣愣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向阿酒求婚,好像阿酒和他有什么關系一樣。
明明他才是阿酒最愛的那個人。
黎鴻雪故作不在意地想,阿酒為了他可是下了不少功夫,還對他的演藝事業十分關心。
雖然心中思緒萬千,黎鴻雪手上的動作卻是十分利索的。在發現明霽酒喜歡吃自己做的飯后,黎鴻雪特別去請了個大廚來家里教自己做飯。得知此事后,經紀人老汪還以為黎鴻雪自己在外面接了什么和廚師或者美食有關的本子,找黎鴻雪私下里問了好幾次。
年輕的金主不在身邊的日子里,他都有在好好努力,務必要通過胃抓住金主的心。
空氣中,某種辛香麻辣的香味和熱氣騰騰的蒸汽交織在一起,黎鴻雪的臉上掛著幅度正好的微笑。
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式,紅彤彤的色澤讓人垂涎欲滴。
鮮嫩的魚肉在紅油的包裹下,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明霽酒剛嘗了一口,就忍不住眼前一亮。
“你再嘗嘗這個。”黎鴻雪給明霽酒夾了一筷子。
明霽酒沒有拒絕,不得不說,食材本身和調料香氣的深度融合,讓口感和味道達到了完美的平衡。麻辣鮮香,充滿刺激,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口接一口。
“確實很好吃。”
對待美食,明霽酒一向是不吝嗇于夸贊的。
每一道菜的味道都沒有讓明霽酒失望,紅油中透著花椒的麻,讓人舌尖跳動,每一口都是對味蕾的挑戰。
明霽酒吃得滿臉通紅,不住得大口喝水,但又欲罷不能。他怎么感覺,黎鴻雪的廚藝似乎在這短短一段時間內進步了許多!
這一頓午飯吃得明霽酒整個人都眼淚汪汪的,烏墨色的眸子里水光瀲滟,但是他的心中卻十分滿意。尤其是黎鴻雪在吃飯的過程中,溫言細語地安撫著明霽酒被宴鴻知和葉溪驚擾過的心靈,話語十分熨貼。
本來昨天黎鴻雪和秦樂兩人十分信誓旦旦地表示,葉溪是宴鴻知的白月光,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清不楚,明霽酒對葉溪敵意十足,沒想到今天葉溪卻突然神經兮兮地跑過來求婚。
明霽酒本來想要質問黎鴻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沒想到黎鴻雪居然擺了這滿滿一桌子菜,吃人嘴短,明霽酒只好原諒了黎鴻雪。
不過他今天來找黎鴻雪可不只是為了來吃飯,雖然葉溪突如其來的求婚出乎明霽酒的意料之外,但是明霽酒還是沒有放棄那個一箭雙雕的計劃。
只是現在計劃的內容需要更改了。
畢竟葉溪和宴鴻知已經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打出手,看起來不需要他這個炮灰做什么,兩個人就已經反目成仇。
現在明霽酒反而需要考慮一番怎樣才能維持劇情線的正常運行,他得想辦法撮合宴鴻知和白月光才行。
明霽酒做了這么多年的系統,一直都在反派任務部,被主神指任為任務者后,接受的也是反派任務的培訓。他還沒有做過這種主動撮合主角們在一起的任務,根本沒有相關經驗。
系統666也對此一無所知。
明霽酒在來找黎鴻雪的路上就已經思考過這個問題,【不管最后劇情線變成什么樣,我先把屬于我的任務完成,讓我這個炮灰妻子先下線好了。這樣的話,之后葉溪和宴鴻知兩個主角之間的感情線發展都和我無關了吧。】
在系統666所知道的劇情線中,炮灰妻子的最終下線是因為炮灰妻子對老公的白月光葉溪出手,徹底激怒了宴鴻知。
可是現在宴鴻知似乎已經和葉溪分道揚鑣,甚至自己都和葉溪動起手來。那么,現在對葉溪出手還能激怒宴鴻知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明霽酒也摸不準。
【宿主,我有一計。】由于任務世界的情況復雜多樣,系統666深深感受到自己之前所學的不足,因此系統666最近拜讀了許多主神空間其他系統撰寫的任務秘籍。
其中,系統77號,炮灰金牌系統就曾經做過重要的經驗分享:“炮灰任務中,炮灰只要做出任何有損于主角的事情,主角就會立刻讓炮灰下線。”
【但是我之前故意讓宴氏在和我們合作的時候,讓利給我們好幾個點,涉及金額差不多一個億。】明霽酒有些苦惱。【宴鴻知不但沒有讓我下線,還夸我特別持家,會替自己考慮。】
【宿主,也許他是在反諷。】系統666堅定地說。【那好吧,讓我再看看。】
【前輩!這里有一個炮灰任務案例:炮灰給主角下藥,想要通過和主角發生晉江不可言說關系的方式上位,主角怒不可遏,直接讓炮灰下線。】
【非常好!】聽到這個案例,明霽酒重重地表揚了系統666.【非常具有可操作性,和我們現在面臨的狀況也很相似,值得一試!】
明霽酒最后決定給宴鴻知下藥,趁宴鴻知昏迷不醒的時候制造出和宴鴻知發生了晉江不可描述之關系的現場,然后宴鴻知醒來,發現真相,暴怒,作為炮灰的明霽酒下線。
當然,執行人還是黎鴻雪,畢竟明霽酒這個反派還要狠狠折磨善良的主角。
第35章 反派&炮灰(十六) 愛……
五官秾麗的青年站在昏黃的燈光下, 仿佛玉雕一般的美麗,他長長的黑色睫羽撲閃著,顯示出主人心中, 此時充滿了不安。
明霽酒知道這個計劃很危險,但他從未想過要傷害宴鴻知, 他只是,只是想讓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而已。
宴會的氣氛熱烈, 賓客們在觥籌交錯間談笑風生,而明霽酒的心卻如同被冰封了一般,站在角落的陰影里,緊張局促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看著宴鴻知, 那個他深愛的男人, 卻不知自己即將陷入怎樣的陰謀中。
明霽酒眼睜睜地看著黎鴻雪將剛剛加了料的酒杯遞給宴鴻知, 眼睜睜地看著宴鴻知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明明藥效發作還有一段時間, 但是宴鴻知的狀態看起來卻已經有些不對了。
他明明給黎鴻雪的只是普通的安眠藥啊。
明霽酒心中疑惑一閃而逝,怎么發作得這么快?
但木已成舟, 明霽酒別無他法, 只能先跟著宴鴻知進入休息的房間。
宴鴻知看起來十分不適的樣子,按著太陽穴,眉頭緊皺, 不一會兒就躺倒在沙發上, 似乎已經睡著了。
明霽酒心中暗喜,將宴鴻知扶起來, 拖到里間的臥室。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明霽酒開始布置事后現場,他趴在宴鴻知的身上,正小心翼翼地脫去宴鴻知身上的外套, 卻未料到當他抬起頭,正對上宴鴻知有些朦朧的雙眼。
明霽酒沒想到宴鴻知居然會突然醒來。
他有些驚慌地直起身,這才遲緩地意識到,身下的健壯軀體十分火熱,房間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
“你……”明霽酒剛想說些什么,宴鴻知卻雙手猛然用力,將明霽酒抱到了懷里。
宴鴻知的大腦有些遲鈍,但他還是勉強能夠確認,懷里抱著的,是自己的香香寶貝老婆。
漂亮老婆跨坐在自己的身上,仰著一張雪白綺麗的小臉看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
不,簡直是夢中都難以出現的畫面。
在酒精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宴鴻知的行為不像平時那樣小心翼翼,他抱小妻子的動作甚至稱得上急切而粗魯。
神志不清的宴鴻知力氣大得可怕,把美麗的小妻子緊緊抱在懷里,好像一頭沒有開化的野獸抓住自己的獵物那樣,狠狠吻住了美麗的小妻子。
宴鴻知的長相本就鋒利兇悍,現在抱著皮膚膩白的小妻子,動作這樣粗暴,仿佛什么在行不軌之事的兇徒,毫無章法地撬開了小妻子柔軟香甜的口腔,一邊吮吸著里面甜蜜的汁水,一邊還緊緊桎梏住懷中美人的四肢,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
明霽酒驚恐地發現,這一切已經失控。
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慌,卻無法阻止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宴鴻知緊緊地抱他,他在宴鴻知可怕的力道下忍不住顫抖起來,纖細美麗的脖頸揚起,泄出細細碎碎的哽咽聲。
可是這一切都無法讓抱住他的,殘忍的暴君停止他的動作。
長相醴麗的美人平素對待自己的丈夫雖然不是特別冷淡,但總是帶些疏離的。
可是現在他被完全掌控了,所有的一切,包括身體,包括感知,就連水光瀲滟的烏墨色眸子也變得無神,好像櫥窗里精致美麗的玩偶,怎么把玩都可以,渾身都沒有力氣,軟綿綿的,只有喉間溢出幾聲破碎的哭泣。
就在這時,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從門外傳來,宴鴻知本就逐漸清明的神智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來不及思考更多,只是本能一般地,連忙用被子把美麗的小妻子緊緊裹住,不讓其他人瞧見分毫。
——臥室門被猛地推開,黎鴻雪帶著一群人闖入,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憤怒。
“大哥,你怎么能背叛——”
當他看清房間里的景象時,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黎鴻雪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好像失了魂一樣。
“怎么會這樣?”
黎鴻雪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慘叫聲在房間里回蕩:“不,這不可能!為什么會這樣!”
他此刻的震驚如此真實,仿佛看見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景象,顯得他剛進門時的情緒如此可笑和做作,充滿了表演的成分。
明霽酒給黎鴻雪的藥確實是安眠藥,但是黎鴻雪擅作主張將它更換成了某種致幻劑。
黎鴻雪本來是想趁機陷害宴鴻知,好帶人來抓奸的,卻沒想到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宴鴻知本來還有些迷糊,一片混亂中,他的眼神逐漸清明,他看著明霽酒,一種近乎叫人眩暈的狂喜占據了宴鴻知的大腦。
他顧不上房間里的其他人,吻了吻明霽酒粉白色的柔軟面頰,十分柔情蜜意地說道,“寶寶,你好好休息。”
黎鴻雪在這種巨大的刺激下,整個人都陷入了狂躁狀態,“阿酒,不,怎么會這樣!”
宴鴻知首先掃視了一番跟著黎鴻雪進來的幾個人,冷冷地說道,“你們幾個先出去,今天的事不許外傳,聽到了嗎?”
確定其他人都離開了,宴鴻知才看向黎鴻雪。“你這是做什么?”
目睹了這一切的黎鴻雪已經完全崩潰了,“為什么會這樣……阿酒,為什么在這個房間的人會是你?”
“難道還會是什么別的人嗎?”宴鴻知反問道,“我只會是寶寶一個人的。”
他抓住明霽酒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
宴鴻知看著崩潰的黎鴻雪,想到之前宴會上他遞過來的那杯酒,突然意識到剛剛發生之事的種種不合理之處,以及最關鍵的疑點,為什么自己美麗的小妻子會出現在這里?
感受到懷中人的瑟瑟發抖,某種靈光擊中了宴鴻知,他的神色從狂喜中變得冷靜下來,隨即又變得十分復雜。
“是你?”
這樣沒頭沒尾的兩個字,黎鴻雪卻心領神會。
黎鴻雪大笑出聲,“沒錯,是我。你這個賤人,是你搶走了我的阿酒!”
宴鴻知眼中流露出痛色,萬萬沒想到,那個所謂老婆在外面養著的小明星,居然是他的弟弟!而他的弟弟居然還如此憤怒地指責他,仿佛他是拆散弟弟和老婆的罪魁兇手一樣。
他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什么黎鴻雪會這樣說。
黎鴻雪幾乎要落下淚來,他的眼神中有著痛苦和掙扎,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當初你明明不愿意結婚的,為什么還要搶走我的阿酒?還有今天……還有今天……”黎鴻雪幾乎說不出話來,“今天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別執迷不悟了,我可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當小三的弟弟。”宴鴻知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色,他轉向明霽酒,緊緊握住明霽酒的小手,“寶寶,我知道你只是年輕貪玩,沒關系的。他只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小錯誤,對嗎?”
黎鴻雪大叫道,“明明阿酒愛的是我!你才是小三,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宴鴻知沒有說話,只是看向懷里正捂住臉,透過指縫偷偷向外看的美人。
明霽酒對上了宴鴻知的眼神,黑得像墨,一種被猛獸盯上的危機感襲擊了明霽酒全身。在宴鴻知的視線中,明霽酒渾身僵硬地點了點頭。
黎鴻雪的世界在這一刻崩塌,他的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他嘶吼著:“不,我不信!怎么能這樣對我!”
明霽酒的心中五味雜陳。就在這時,系統666提醒他,反派任務中收割主角負面情緒值的任務居然已經完成了。
黎鴻雪哭著跑出了房間,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明霽酒和宴鴻知在房間內。
宴鴻知緊緊抱住明霽酒,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沉緩慢,看似與往日無異,卻讓明霽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寶寶,我愛你,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明霽酒抬起頭,撞入宴鴻知漆黑如墨的眼底。
宴鴻知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聽見他的話后,懷中小妻子長長的睫羽不住撲閃著,宴鴻知知道這是妻子緊張心虛的表現。但是他什么都沒說,心中甚至忍不住生出某種快意。
不論外面的花花世界如何美好,在小妻子的心中,他永遠是名正言順的正宮。
剛剛黎鴻雪就這么戳穿了他被明霽酒養在外面的事實,明霽酒起初是十分愧疚害怕的,沒想到宴鴻知不但不生氣,甚至包容原諒他,絲毫沒有和他分開的意思。
“老公,我也愛你。”
明霽酒怯怯地說。
“寶寶,無論怎么玩,只要記得回家就好。”老公抱住自己心愛的小妻子,吻了吻他柔軟的發頂,“等會兒和我一起回家嗎?”
“好的。”
明霽酒眸中有恐懼之色一閃而過。
怎么辦,老公好像徹底變態了!他很想開口告訴老公,這種畸形的感情生活是不對的,但是對上老公沉沉的眼神,明霽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可能無法挽回的錯誤,但是丈夫卻表現出不合常理的包容。
“我我真的很抱歉,”明霽酒終于開口,聲音帶著顫抖,“我不知道該怎么補償你,但我會盡力彌補。要不我們還是分開吧……”
丈夫輕輕撫摸他的頭發,眼中充滿了溫柔:“我知道,我知道你犯了一個錯誤。但我也知道,你的心還在這里,這就足夠了。”
明霽酒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炮灰任務,是不可能完成了……
在這場意外過后,明霽酒發現,他和宴鴻知的關系已經徹底無法回到過去“相敬如賓”的狀態。
他不知道為什么宴鴻知完全不介意自己和黎鴻雪的過往。
在這之后,明霽酒仍然不死心地嘗試了好幾次,可是無論他這個惡毒炮灰如何傷害宴鴻知,宴鴻知都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只要明霽酒還愿意回家,兩個人在昏黃的燈光下靜靜地吃一頓晚餐,宴鴻知就愿意原諒明霽酒做過的所有事。
這么僵持著過了大半年,明霽酒決定直接向系統申請任務結算。
【任務者009,你還沒有完成本世界炮灰任務支線,可能影響最終結算,確定提交任務嗎?】
【確定。】
明霽酒不想再耗下去了。
劇情線任務結算要一段時間,明霽酒離開的那天,是一個寂靜的冬夜。
南方很少下起這樣的大雪,路上軟綿綿厚厚一層,明霽酒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許多小孩在好奇地踩雪。
回家之后,宴鴻知果然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明霽酒端起一杯熱茶,一邊暖手,一邊對宴鴻知道,“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許多小孩在玩雪。”
很日常平靜的語氣,好像兩個人是尋常夫妻夜話那樣。
宴鴻知已經好久沒有聽到明霽酒這么和他安安靜靜地講話了,于是他忍不住愣了一下,隨即眼圈有點紅,“是……是啊,這應該是他們出生以來見過最大的一場雪。”
明霽酒凝視著杯中的倒影,“我也是。”
宴鴻知有些疑惑地看向明霽酒,但是明霽酒已經輕輕地掠過了這個話題,“你去門口看看,有一個禮物送給你。”
推開門,別墅前的臺階上,宴鴻知看見了一個小小的雪人。
制作者把自己襯衫的袖扣取了下來,放在臉上充作雪人的眼睛。宴鴻知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走近才發現,雪人的嘴巴是一張疊起來的小紙條。
宴鴻知把紙條取了下來,是明霽酒的筆跡。
【老公,對不起,你會再原諒我一次的吧^-^】
宴鴻知臉色大變,一種不好的預感讓他攥緊紙條,猛然回頭,通過敞開的大門,宴鴻知能看見坐在沙發上,正撐著臉看他的明霽酒。
五官秾麗的美人,笑起來自然是艷光四射的,尤其是他此時正真心實意地露出笑容,更是滿室生輝。
“老公,再見啦。”
讀懂了明霽酒唇形所表達意思的那一刻,宴鴻知的臉色陰鷙得驚人,他三步并作兩步沖進家門,想要抓住醴艷絕倫的美人。
明霽酒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系統,換世界啦!】
世界破碎崩塌——
這次,不會再原諒你了。
【支線-炮灰任務完成。】
明霽酒驚訝地挑了挑眉。
……
【歡迎任務者009進入任務世界】
【你叫明霽酒,是一名為了飛升不擇手段的劍修。】
【你表面上是純潔無暇的劍仙,私底下卻偷偷修煉轉生不滅的左道旁門。在渡劫失敗后,你運用禁術轉生成了一名魔修。】
……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修真界有三千位面。
其中萬劍宗首座明霽酒,二十成丹,十年結嬰,三十年后就成為修真界最年輕的化神大能,亦是百年內到達化神期的驚艷絕倫的劍道天才。
世人稱明霽酒為“劍仙”,說他一劍縱橫三千里,寒芒勝天光,說他皎皎如明月,皚皚如山雪,無心無情,只求得證大道。
可是大道難成,表面上純白無暇的劍仙,私下里早就沉迷于轉生奪舍,永生不滅的左道旁門。
因此在渡劫時,明霽酒不僅未成大道,還在大乘期的八十一道雷劫下,即將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性命攸關之際,明霽酒利用自己之前保存在其他小世界的分身奪舍轉世。
明霽酒現在所處的修真位面名為青陽小世界。
在青陽小世界中,最高修為為金丹巔峰。道修魔修各距一方,兩相對峙。
道修有銀環城、天火門、云煙閣和青山宗四大宗門。
銀環城其實更傾向于魔修和道修之間的中立派,是一股十分神秘的勢力,和其他勢力的修士交流不多,世人對其所知甚少,只知道這是一個陣修宗門;天火門主要招收火木靈根弟子,門下弟子多為器修和丹修;云煙閣多是女修;而青山宗則是明霽酒所熟悉的劍修宗門。
魔域由幾個魔修中有名的大世家把持著。
魔尊歷來是由七個大世家中的家主輪流擔任,但世家中的漆家卻因為日漸式微,盡管這一屆的魔尊之位已然輪到了漆家的家主來做,但現任的魔尊卻一直沒有退位讓賢之意。
因為漆家沒有家主——漆家的老家主在閉關修煉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爆體而亡,只留下一個修為尚未能服眾的少年繼承人。漆玉墨繼承家族時的年紀太輕,修為太淺,漆家人心浮動,自然不被其他幾個世家放在眼里。
甚至隱隱有跌出七大世家的跡象。
……
青陽小世界,云煙閣。
回廊檐下俱是系滿了大紅色的綢緞,飄飄揚揚,鼻間盡是令人迷醉的細膩女兒香。
裝飾華美的亭臺樓閣間,無數裊裊娜娜的嬌美女修衣衫翩躚,步履輕盈地來來回回穿行其間。
整個云煙閣都彌漫在一種奇異的狂熱里——今日是“青陽第一美人”云煙閣少主云妙旋和魔域城主漆玉墨的結親之日。
“師妹可準備好了?”樣貌清麗的女修身著一襲亮紅色八寶云紋錦的長裙,匆匆走下登仙階。今日少主結親,云煙閣上下俱是穿著紅色衣裳。
她是云煙閣的當代大師姐云靈薇。
對于少主的婚事,云靈薇的心中可以說是五味陳雜,喜的是可以再次見到那神仙般救自己于危難中的小郎君,悲的是今天之后郎君已作他人夫,與自己注定無緣了。
“迎親的隊伍就要來了,現在便啟動陣法吧。”
那師妹抿了抿唇,啟動陣法,剎那間云煙閣上方的整片天空都被下方的光輝映亮了,如同白晝。
扶疏花影,燈火輝煌。只有云煙閣這樣的大門派才能這樣財大氣粗,將這耗費萬顆靈石的昂貴陣法僅作照明裝飾之用。
遠遠望去,云煙閣的瓊樓玉宇連成一片星光,恰似天上白玉京。
“今日之后,結親事了,我便離開去尋找我的重要機緣了。”
明霽酒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云煙閣,光影明滅間,他長長如鴉翅般的細密睫羽垂下,側臉弧度美好,看上去潤如白瓷,漆玉墨呆呆望著,一時出了神,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明霽酒在說些什么。
“你要走了?”
漆玉墨有些不舍地攥緊了明霽酒的衣袖。
明霽酒抬起手,漆玉墨溫順地低下頭讓明霽酒摸了摸他的小辮子。明霽酒自覺自己如同老父親一般十分慈祥,看漆玉墨就如看當年自己在修真界時的宗門小輩,絲毫不察被摸頭的漆玉墨雙頰緋紅,心思與明霽酒所想的父慈子孝截然不同。
這位執掌一方城池的魔域城主看起來十分年輕,甚至臉上有些嬰兒肥,略帶稚氣。他穿著大紅色蟬紗錦袍,一條青蟒金帶系在腰間,頭發扎成許多股小辮束在腦后,睜大眼睛巴巴看著明霽酒的樣子頗有幾分可憐。
但明霽酒不為所動。
他收回手,一雙眸子清冷,明明看著漆玉墨,漆玉墨卻不能從中看見自己的影子。
“你的心愿已了,我留下已無益。”
漆玉墨望著眼前人難得脫下了那惱人冪籬的樣子,目若點漆,烏發雪膚紅唇,明明是和迎親隊伍里所有修士一樣的服飾,他穿起來卻又是一種別致的味道,就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人,盡管神情冷淡,但卻反而讓人生出接近乃至細細把玩的想法來。
此時兩人并肩站在一起,俱是紅衣。
漆玉墨一時浮想聯翩,腦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閃過,癡癡地喃喃道,“不不不,這不是我的心愿,我不想娶云妙旋。”
明霽酒眉頭輕蹙,重復了一遍漆玉墨的話,語調有些冷淡,“你不想娶云妙旋?”
“是的。”漆玉墨抿了抿唇道。
“你在鬧什么脾氣?”明霽酒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綺麗面龐上神情泠冽如冰,四周燈火明滅不定,為他的眼底更添一層陰沉。
漆玉墨有些緊張,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拳緩緩攥緊,隱隱有些濕意,但他還是開口了,“我想取消這門親事。”
如果是半年以前,漆玉墨肯定不敢說出這句話。可是現在這半年來,明霽酒對他的予取予求已經徹底養刁了漆玉墨的胃口。
這種不加掩飾的偏愛太過甜美,以至于漆玉墨總是想要試探其中的底線。
更讓漆玉墨感到欲壑難填的是,在此前的每一次試探中,他的欲望每一次都得到了滿足。
這種仿佛沒有底線一般的寵愛讓漆玉墨感到上癮,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明霽酒證明這種偏愛。
明霽酒的第一個反應是麻煩。
十足的麻煩。
這小子腦子里不知道裝的是什么玩意兒,一天天就知道要求這要求那,如果是在他們萬劍宗,早就被明霽酒丟進煉劍池泡個三天三夜了。
接下來便是一種被戲耍的憤怒,明明漆玉墨馬上就要和云妙旋結親了,迎親的隊伍都抵達道修的地界了,這場婚事不容許變數產生。
漆玉墨睜著一雙深瞳,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等待什么——
他在等明霽酒問他,為什么想要取消這場和云妙旋的婚事。
可惜明霽酒并不在意,心中甚至充滿了計劃被打亂的煩躁。
因為明霽酒今夜另有一場大機緣——
他本來打算等迎親的隊伍順利抵達后就直接離開的,沒想到一路上沒碰到偷襲的道修,反而是新郎本人出了岔子。
“這不可能。”明霽酒眉宇間怒火跳動,只是如此醴麗的美人,哪怕生氣也是艷色驚人。
漆玉墨一時看呆了,甚至忘了對明霽酒的話作出回應。
不過明霽酒也并不在意漆玉墨接下來的反應,他按了按眉心,冷笑一聲。
“這場親事,你必須繼續。”
明霽酒轉過頭,對一直眨也不眨盯著他,唯恐一眨眼,他就溜走消失不見的漆玉墨道。
雖然遭到了拒絕,漆玉墨并未輕易放棄。此前不少次也都是這樣,他求一求,明霽酒便又答應了。
“阿酒哥哥,我真的不想和云妙旋結親了,求你幫幫我。”
漆玉墨的聲音越發甜膩,可惜只得到了明霽酒更加堅定的拒絕。
“不可。你應當明白,這次結親的意義。”
“阿酒哥哥,你就答應我這一次吧。”漆玉墨扯住明霽酒的袖子,輕輕搖晃。
“你太任性了,玉墨。”明霽酒的語調很冷,往日里漆玉墨總覺得阿酒哥哥的聲音像山間清泉一般清冷,現在聽來卻有些冷得刺骨了,“我覺得我在你身上的投入已經夠多了,沒想到你如此不知饜足。”
“什么投入……什么意思啊,阿酒哥哥……”這種陌生的冷淡讓漆玉墨有些無措,“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宿主,男配的負面情緒值到手了!好大一筆進賬~】意識空間里傳來系統009的聲音。
明霽酒興致卻不高。【看來通過獲得男配漆玉墨信任,奪取漆家的劇情點只能放棄了。】他嘆息了一聲,【下一步干脆直接拿下魔尊的位置,刷爆漆玉墨的負面情緒值好了。】
看著猶然不解的漆玉墨,明霽酒突然盈盈一笑,在漆玉墨驚艷的眼神中輕聲道,“既然我付出了這么多,你也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來交換,是不是?”
漆玉墨忍不住下意識地點點頭。
“很好,乖孩子。”
【他知道他要用什么來交換嗎?】系統009在意識空間里碎碎念。
明霽酒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不過是漆家而已,又不是要他的性命。好歹是我養過一段時間的小崽子,希望他最好不要不識抬舉。】
第36章 得證大道(一) 誤
遇見漆玉墨, 只是一個巧合。
明霽酒沒想到,自己渡劫失敗之后,轉世重生的地點居然在魔域。
這是明霽酒第一次使用重修轉世之法。
大部分左道旁門之術都是從遠古時代傳承而來, 神秘莫測,每次出現都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而這種名為“重修轉世之法”的左道秘術, 更是被許多野心勃勃的修道者視為永生之匙。
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很少有人能抵擋住“永生”這個詞的誘惑。
明霽酒曾經也以為這一秘術只是流傳于野的傳說, 直到機緣巧合之下,他在一個遺跡中發現了記載著“重修轉世之法”的竹簡。
按照竹簡上的記載,所謂“轉世之法”,其核心在于利用天材地寶, 讓將死之人的意識與靈魂寄存于其中, 暫時從死亡的深淵中逃脫, 并且在靈物耗盡靈氣之前, 盡快附身于合適的新軀體之上,從而實現“轉世重生”。
起初, 明霽酒并沒有直接決定修煉此法。他一生追求劍道, 對左道旁門一直抱著嗤之以鼻的態度。只是世事無常,修煉以來幾乎沒有遇到瓶頸的明霽酒,面對化神期的心魔劫, 他心中隱隱產生了動搖。
不到萬不得已, 他不會行此左道旁門之法。在選擇開始修煉轉世之法后,明霽酒仍然這么對自己道。
盡管如此, 明霽酒的內心仍隱隱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在說, 如果不是打算使用轉生之法,你又為什么會選擇修煉它呢?
那位留下轉世秘法竹簡的前輩,在決定修煉此道后, 就在修真三千界暗中布置了許多“容器”,只等使用秘法之時,便擇一“容器”啟用,轉世重生。
而明霽酒不打算通過奪舍這種有傷天和之法來獲取新軀體。他碎掉一部分神魂,將其撒入三千修真界之中,只待緣法。
大乘期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明霽酒在扛過七十二道后,便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渡劫,是每一位追求道途者修行路上的必經階段。
劫雷不僅是對修行者實力的考驗,更是對其追求道途意志與信念的反復拷問。
當明霽酒發現,自己可能難以渡過剩下的劫雷時,突然感到了一陣絕望。
這種絕望并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自從踏上道途,明霽酒不知道遭遇過多少次生死危機,雖說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但是簡單的生死威脅并不會讓明霽酒感到絕望。
這種絕望更像是一種對明霽酒過往多年求道之路的質疑,以及對道途即將去往何方的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心魔的影響,明霽酒發現,他居然開始思考自己一直以來所堅守的信念與修行之道,是否真的行進在飛升之路上。
發現自己竟然產生了對證道之路的質疑,這比質疑本身更讓明霽酒感到絕望。這種內心的掙扎,讓明霽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不僅如此,劫雷之下,眾生平等。在生死危機前變得異常強烈的求生欲望迫使明霽酒開始考慮那個其實早就準備好的“后手”。
也許,現在到了使用“轉世重生之法”以求得一線生機的時候。
然而,這種渴望很快被對左道旁門之術的擔憂所取代。
明霽酒無法不對使用禁術的后果感到擔憂,畢竟轉世之后,他是否還是原來的他,如果不能保留前世的記憶與情感,他的轉世重修就失去了意義。
萬物皆有代價,使用如此秘法,他又是否能夠承受秘法帶來的未知風險和代價?
在其肉身即將灰飛煙滅,靈魂也似要隨之消散之際,明霽酒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是坎水界最年輕的化神,驚艷絕倫的劍道天才,怎么能就這么隕落在劫雷之下!
更何況,他還沒有證得大道飛升,這叫他怎么甘心?
他不甘心!
明霽酒準備已久的秘法最終還是派上了用場。
然而,之所以能夠成功施用轉世秘法者寥寥,便是因為秘法所需的天材地寶并非普通靈物。
另外秘法的“重生”,并非無懈可擊,每一次使用秘法,都會消耗巨大的靈力,且每一次新的轉生,都會讓施術者的靈魂承受更大的負擔。
這就是此法成為禁術的原因,由于一次比一次更為高昂的轉生代價,它逼迫施術者不斷提高境界,搜羅所有的天材地寶,直到施術者再也無力承擔延續生命的“價格”為止。
而在修真界,最好用最易得的天材地寶是什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明霽酒心知肚明。
然而明霽酒在使用秘術后方才發現,之所以竹簡上記載的使用過秘術者,最后都走上了邪修的道路,是因為秘術需要的靈力實在太過驚人了!
明霽酒此時還是萬劍宗的首座,自然不會走邪修的路子,只是盡力搜羅了大量的天材地寶。只是在法陣面前,什么蝕日晶、真火珠、蓮華佛露,投入其中都只是杯水車薪,就算加上明霽酒身上所有的靈寶,也無法為轉世法陣提供足夠的能量。
天劫之下,萬物平等,仿佛一切都逃脫不了灰飛煙滅的命運。
明霽酒一咬牙,最后將自己的本命劍也投入其中。
本命劍相當于劍修的半身,劍修的第二條命,從十五歲簽訂契約以來,這把劍已經跟了明霽酒上百年,但此時明霽酒已經無法回頭了。
明霽酒是一個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的人。
他冷酷地拋棄了自己上一世的一切,頭也不回地奔向了下一段生命。
初次蘇醒于新的軀體中,明霽酒首先感受到的是重生的喜悅。死里逃生之后,他很難不慶幸自己逃過了死亡的命運,重獲新生。
然而,這份喜悅很快被擔憂所取代。重生的□□并非永恒,每一次使用秘術都會消耗魂魄中的力量,他必須要一次比一次在道途上走得更遠才行。
這具新身體降生于魔域之中,凡人之軀在二十年魔氣的浸潤下,已經難以走上道修之路。
由于本就是明霽酒神魂的一部分,融合起來也十分容易,明霽酒對軀體前二十幾年泛善可陳的記憶走馬觀花地閱覽了一遍,對自身所處的情況很快就有所了解。
和許多追隨者想象中不同,明霽酒心中的道魔之別并不涇渭分明。
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對萬物一視同仁,既不偏愛,也不偏惡。在明霽酒看來,道修和魔修,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所謂正邪之爭,無非就是道途之爭罷了。
除魔衛道是他從小就被告知的責任和義務,他心中對于魔道的厭惡雖有,更多是針對許多魔修本身的行為,而不是出于立場或者其他什么有關于偏見的東西。
既然無法修道,那就只能修魔了。明霽酒十分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使用轉世之法重生后,明霽酒發現自己的心境似乎變化了不少,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明霽酒自己也說不清。
對于曾經站在修道頂峰的大能來說,即使重修之后選擇了另一條路,入道筑基也是易如反掌。
這個小世界靈氣稀薄,筑基之后,明霽酒便無法通過閉關的方式繼續晉升了,必須要出關尋找機緣。
在魔域游歷,對明霽酒來說也是十分新鮮的體驗。
和修道不同,修魔會放大修士心中的七情六欲,因此大部分魔修都顯得喜怒無常,這在尚不能完全控制魔氣的低階修士身上體現得尤其明顯。
青陽界的魔域秩序混亂,明霽酒一路走來,感受到最為明顯的就是無處不在的血腥氣味。
就在即將到達魔域七大主城之一的漆城路上,明霽酒在死人堆里撿到了一個少年。
事實上,起初明霽酒在救下這個少年后,并不打算帶著少年一起上路,他并不是如此同情心泛濫的人。
“只要你將我帶回漆城,屆時我的家人自會重謝。”少年瘦削的臉頰上,滿是警惕,卻竭力裝作胸有成竹的大人模樣,明霽酒心中好笑,點了點頭。
少年似乎沒想到他如此輕易地就答應了自己的請求,臉上狐疑之色一閃而過,但還是跟著明霽酒出發了。
直到明霽酒帶著剛撿到的小崽子到了魔域主城城外,遠遠就看見了城墻上的告示——漆家家主沒了,但老家主忠心耿耿的屬下們還在,他們打算推舉老家主留下的唯一血脈上位,結果一轉眼卻發現小少爺消失了,只好發布懸賞到處找人。
明霽酒才知道自己身邊這個狼狽的小崽子居然還是漆家的繼承人。
這么大張旗鼓的動作,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小少爺丟了似的。明霽酒心里想著,捏了捏身旁漆玉墨郁悶的小臉蛋,“怎么,不想回去?”
漆玉墨其實和明霽酒差不多高,但是漆玉墨看見明霽酒抬手,就乖乖地把臉湊過去讓他捏,漆玉墨的“恭敬”讓明霽酒深埋在這具青年軀體中的一顆長輩拳拳之心十分滿足。
擼足了漆玉墨柔軟的頭毛,明霽酒覺得那一點點想到這具新軀體的不快已經消失殆盡了。
不過這都是舊事了。在魔域的這段時間里,漆玉墨已經耗盡了明霽酒太多的耐心。哪怕是為了奪取漆家的勢力,明霽酒覺得自己也已經付出得足夠多了。
長長的迎親隊伍蜿蜒盤旋,好不熱鬧。
在明霽酒夸完“乖孩子”后,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明霽酒平靜語氣下的洶涌暗潮,漆玉墨突然又重新變得乖巧起來,不再說些什么“要取消親事”之類的胡話。
于是,明霽酒轉身回到迎親的隊伍里,周圍的修士紛紛圍上來,都是一副十分關切殷勤的神色,噓寒問暖,看起來倒不似傳聞中喜好殺人嗜血的魔修了。
雖然這些修士們各個或家世雄厚、或修為高深,平時也是金尊玉貴的人物,哪怕是面對漆城城主本人,也從未如此熱切,但是誰叫他們現在面對的明霽酒——
是這樣令人心折的美人。
修真者走上道途,便是淬筋煉骨,身體純凈無垢,因此修真者里無論道修魔修,除非修煉了過于詭秘的偏門功法,其實少有長得不好的。
但是這樣秾麗精致的醴艷卻是這些平日自詡閱遍美色的魔修們從未見過的,若是能一親芳澤,直叫人立刻死了都甘愿。
明霽酒一心修煉,在上一世百年間便總是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偶爾也就是和二三好友論論道,并不善于和人交往,再加上心里有事,便是在這樣的熱切簇擁下,也只是默默地跟隨迎親的隊伍向前走。
這邊魔域的迎親隊伍到了云煙閣的登仙階,便緩緩停駐。漆玉墨穩坐在紅鬃玉頂駒上,示意一旁的屬下上前見禮。
云煙閣領頭的大師姐云靈薇卻緊緊盯著漆玉墨的臉,陷入深深的驚詫之中。
但她身邊的小師妹已經沖了出去,云靈薇來不及拉住她,看著她冒冒失失地攔在漆玉墨的面前,大聲質問:“你們漆家少主沒來迎親嗎?”
雖然暫時被明霽酒安撫下來,漆玉墨仍為之前發生的事情心情郁郁,見到面前云煙閣女修不顧禮數的莽撞行為,不禁皺起眉頭。
盡管平素漆玉墨在明霽酒面前仗著自己長相稚嫩,頻頻撒嬌賣癡,似乎真的只是個溫和無害的小崽子,但此時他眉眼之間滿是戾氣,一看就知道傳承了其父血脈里的暴烈和爭強好斗,與無害一詞根本沾不上邊。
“呵,這就是你們道修大派的待客之道?”
云煙閣的小師妹并未因此被嚇住,她想要從漆玉墨的臉上找到一絲屬于心上人的痕跡,但只得到了漆玉墨高傲而不屑的一瞥。她執著地又重復了一遍,想要求個答案,“你們少主在哪?”
她身后的大師姐已經從震驚中醒過來,慌忙上前攬住正失魂落魄的師妹,誠懇地向漆玉墨道歉,“我這師妹,平日縱著她太過,因此見著少主有些失禮了。”
漆玉墨卻沒管云靈薇的道歉,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語氣不善道,“沒長眼睛嗎?本尊便是漆家少主,還不快快讓云妙旋出來?”
他的面上全無少年人即將迎娶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的柔情蜜意,目光里是一潭寒冰,刺得云煙閣那位師妹心里一涼,仿佛心口上真被人刺了一劍。
他居然才是漆家少主,她們認錯人了!還沒來得及深思這個可怕的真相,小師妹的心中隨即便是一怒,這漆玉墨好生無禮!
她強撐著不讓自己露出怯意,大聲道,“漆少主,你和我們少閣主即將結為夫妻,你還是對少閣主尊重些,不然我可不會讓你進我們云煙閣的門!”
“不進便不進罷了,可笑,本尊何時要進你們云煙閣的門了?”漆玉墨挑了挑眉,“休要在此廢話,云妙旋呢?”
“你這個狂悖無禮之徒,也配娶我們少閣主?”
“真不知道為什么云煙閣的少閣主,居然會答應這門和魔修的親事。”
“你這魔修,還不趕快滾回你們魔域去!”
在場的其他道修也都紛紛忍不住道。
不少云煙閣低階弟子全然不知陡然發生的變故緣何,因著這在大喜的日子里劍拔弩張的氣氛,大氣都不敢喘,忍不住心里埋怨著,若不是這漆少主苦苦來求,又獻上重寶。道修有的是無數青年才俊,怎么輪得到他們魔修來云煙閣門前撒野?
“呵,容不得你們在這指手畫腳。”漆玉墨面沉如水,從腰上解下金絲玄陰鞭,打算直接沖擋在自己面前的幾個道修揮去——
見漆玉墨居然沒說兩句就要動手,明霽酒一驚,一個縱身躍到漆玉墨身前,身姿輕盈如羽,攔住漆玉墨意欲揮鞭的手,“住手!”
漆玉墨看著他,滿臉委屈,戚戚哀哀地說,“是他們先擋我的。”
“夠了!”明霽酒怒叱一聲,轉身對正滿臉不可思議之色盯著他的云煙閣大師姐說,“煩請靈薇師姐帶我們少主,迎妙旋小姐來。”
云靈薇看著明霽酒,眼中竟蓄了淚,水光盈盈,云煙閣的大師姐極少露出這種脆弱神色,“那日一別,我還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云靈薇還想再說些什么,身后卻傳來了一陣騷動。
原來云妙旋這段時間朝思暮想,苦苦等候已久,如今想到心上人就在門外,竟是不顧同門和母親的勸阻,直接闖了出來。
云妙旋一身大紅色廣袂雙面錦深衣,上面繡著流云暗紋,如瀑青絲只是用一根鎏金簪淺淺挽起,眉目如嫵媚青山般可入畫。
不愧是“青陽第一美人”,這樣萬種風情的美人,今日一見不知又要掠取在場多少修士的心,卻滿心滿眼都只有那一人,笑容嬌媚,眼神專注,款款地走下來。
漆玉墨不喜這等輕浮之舉,飛身向前,冷冰冰地對云妙旋說,“既然你自己來了,便速速隨本尊回魔域。”
云妙旋的視線被漆玉墨擋住,她從見到心上人的喜悅中回過神,見他攔住自己,如夢初醒,眼底有幾分驚訝之色,“什么?本尊?你是漆城少主——”
云妙旋環視四周,臉上的笑容緩緩凝滯,最后目光停駐在漆玉墨腰間的玉佩上——
與她手上日夜摩挲的那枚漆城城主的訂親玉佩正是一對。
云妙旋袖里的雙手緩緩握起,她意識到自己弄錯了心上人的身份。
魔域少主不是那位皎皎若月光的劍修,而面前這個看起來神色野蠻的少年。
他,居然才是即將迎娶自己的人!
第37章 得證大道(二) 情
在青陽界, 道修和魔修,雖說不至于視彼此為殺父殺母的仇寇,但也是大小沖突不斷, 道魔陣營之間涇渭分明。
算下來,已經幾百年未有像云煙閣少主嫁與魔界城主這樣, 如此大張旗鼓結親的例子。
除了魔修這邊半年來堅持不懈地表示自己求娶的誠心,云妙旋這個當事人的態度也在其中出了很大一部分的力。而云妙旋之所以會選擇冒天下之大不韙, 堅持答應這門親事,則是因為一個多月前她對“漆城城主”一見鐘情。
兩個多月前,作為云煙閣少主的云妙旋和幾個云煙閣內門弟子一起去銀環山進行歷練。
銀環城對道修和魔修一視同仁,并不刻意偏袒某方勢力, 因此銀環城附近魚龍混雜, 不少左道旁門出入, 十分混亂。
云煙閣閣主對云妙旋外出歷練一事很不放心, 雖說這不是云妙旋第一次出門歷練,卻是第一次在沒有長輩的看顧下外出歷練。
她只有云妙旋這么一個孩子, 心中常懷擔憂, 總覺得云妙旋會被一些不懷好意的修士所害。既然不能請閣內長老保護,閣主就從其他地方聘了好幾個筑基后期的修士暗中跟隨歷練小隊,保護云妙旋。
只是閣主沒有想到, 這幾個筑基后期的修士中, 恰恰藏著一名對云妙旋不懷好意之人。
他對素有“青陽第一美人”之名的云妙旋愛慕已久,更心動于云妙旋云煙閣少主的身份, 趁此機會, 便對云妙旋表明心意。
云妙旋美貌之名極盛,但與她的美名一起傳遍整個青陽界的,則是云妙旋不近人情的名聲, 向她表白心意的修士,全都遭到云妙旋冷酷無情的拒絕,無一例外。
這位修士自然也不例外。
云妙旋對他捧上的心意視而不見,芙蓉面上滿是寒霜,只是冷冷地對他說,“妙旋不敢當此厚愛。既然如此,妙旋不敢受您庇護,還請您離開。”
筑基后期在此方青陽界已經算得上是一方大能,遭到這樣毫不猶豫的拒絕,那名修士惱羞成怒,兇相畢露,便打算強行擄人。
但他沒想到云妙旋身上的法衣是一件靈寶,只能被宿主自己脫下來,其他人無法強行脫下,動靜鬧大,驚動了其他云煙閣弟子,因此雙方糾纏了好一陣子。
恰逢明霽酒路過,雖說他是個清冷的性子,但是上一世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萬劍宗首座,路上碰到這等惡事還是會路見不平拔劍相助,反正也是順手一劍的事。
于是,明霽酒就這么救了云妙旋及云煙閣其他內門弟子。
一道帶著肅殺之氣的凜冽寒芒伴隨著濃厚威壓從天而降,刺向那本來還十分囂張猖狂的筑基修士,筑基修士沒來得及反應,便一命嗚呼。
劍修身上洶涌的魔息彰顯著他是個魔修的事實,可是他身著白衣,皚皚如雪,一雙眼睛清泠泠地望過來,直叫人一見傾心。
那些正道修士平素自詡君子,甚至不恥與魔修為伍,可這時魔修與道修的身份好像轉換了過來,救了她們云煙閣弟子的,是個魔修,害她們的,卻是個道修。
都說英雄救美,以身相許,危難之際出手救人的英雄誰會不愛呢?
而且他還生了那樣秾麗美艷的一張臉,眼神卻是很清澈的,看向她們這些女修,沒有絲毫邪念,只是很擔憂地問,“你們的傷嚴重嗎?我這里有藥。”
沒有人分得清那個時候突然劇烈的心跳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其他——
云妙旋怔怔地看著明霽酒落地收劍,挽了個極漂亮的劍花,拂袖間寒冰般的劍意消融。
她勉強用破碎的衣物捂住自己,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在面前修士的心里一定很不堪,不由得落下淚來。
明霽酒不知道她是為在心上人面前狼狽的姿態而不快。
他以為云妙旋是沉浸在剛剛的變故里,心中恐懼,于是蹲下來,替云妙旋拭了拭淚,看起來動作是十分溫和的,又從身上的儲物袋里取出一枚味道甜膩的丹藥遞給云妙旋
——這是明霽酒特地為了不愛吃藥的小崽子漆玉墨煉制的,可以清心靜氣,對魔修有幾分好處,平時漆玉墨當糖丸吃。
云妙旋捏住這小小的一枚丹丸,眼淚仍止不住地簌簌落下,這種細致周到的小意溫柔,是最令人難以抗拒的。
她默默將剛剛瞥見的明霽酒儲物袋上的特殊印記記在心里,面上卻努力將自己最梨花帶雨惹人生憐的姿態展現出來,想要博得眼前人的愛憐。
可明霽酒看她的眼神中卻絲毫沒有任何令人難堪的情緒,如同一泓溫柔的湖水,靜謐而包容,讓云妙旋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云妙旋回去后,讓云靈薇幾個弟子調查儲物袋上印記的出處。
得知這個印記是魔域漆家家主的專屬印記,只有漆家家主能用,又打聽到那段時間漆家的繼承人漆玉墨確實在銀環城做客,云煙閣眾人便認定那儲物袋的主人是漆家少主了——
這倒也沒錯,那儲物袋的主人的確是漆玉墨,但那天明霽酒剛好在收集靈材地寶,自己的儲物袋是沒什么多余的位置了,其他的雜物便被收在了漆玉墨的儲物袋里。
這一切對于明霽酒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對于云妙旋來說,卻不亞于黑暗中的一束救贖的光。
沒有人知道她剛剛的恐懼——云妙旋其實并不恐慌于這名修士的暴行,她只是在想這個自己和母親苦苦保守多年的秘密要被發現了。
謊言終究是謊言,終有拆穿的一天。
云妙旋在絕望中幾乎放棄了抵抗,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準備,畢竟這個秘密云妙旋不能讓除了自己和母親云閣主之外的任何人知曉。
云煙閣因為門派秘法《云煙玄譜》的特殊性,女子修練起來便是事半功倍,因此門內多招女修,閣主更是歷來只能是女修。
修仙之人親緣淡泊,子嗣極難,云閣主年輕時又因為意外傷了身子,云妙旋應該是她唯一的孩子了——可云妙旋卻是個男孩。
云閣主一時鬼迷心竅,就給云妙旋吞了可以改換形貌的丹藥,把他扮成女孩,自小當作女孩教養,期冀他以后能有機會繼承自己云煙閣閣主的位置。
這就是屬于“青陽第一美人”的秘密。這個世界上除了云閣主和云妙旋,其他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
云妙旋想到自己在得知漆家少主前來求親的消息后,不顧母親的反對,以死相逼,想到以為能和救自己的年輕郎君有情人終成眷屬時的歡欣。
因為自己的真實身份,云妙旋做出這個選擇時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但是一想到那天白衣如雪的青年修士,云妙旋心里便覺得值得。
而且云妙旋相信,如果是那樣溫柔美麗的青年,就算知曉他的真實身份,也決計沒有關系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和他想象中不一樣,和心上人雙宿雙飛的美夢就這么被冰冷的現實戳散得一干二凈——
云妙旋漆黑到仿佛深不見底的瞳孔里醞釀著風暴,放在兩側的雙手悄悄一動,一抹裹挾著寒意的銀芒便朝著前方而去!
漆玉墨立時神色一變,兩三步退下登仙階。他原本在登仙階上的站立之處,此時已經爆開數朵冰花;這登仙階由千年玄巖所制,都說堅硬無比,此時在冰花面前,卻顯得脆弱如紙。
這是一招“冰雪飛花”是云妙旋的成名技,云妙旋擁有罕見的水系變異靈根冰靈根,在場卻無人贊嘆這“青陽第一美人”與美貌相匹配的可怖天賦和高深修為。
——因為如果漆玉墨躲閃不及,此時在登仙階上爆開的就是他本人的血肉了。
漆玉墨手中的金絲玄陰鞭在空氣中揮舞出“颯颯”的風聲。
還沒等他進一步動作,明霽酒再次喝住了他,擋在了云妙旋面前,“玉墨,莫要和云少主動手!”
漆玉墨轉過身,眉宇間蒙上一層陰翳,“阿酒哥哥,你怎么又攔我?明明是……明明是他先動手的!!!”
明霽酒示意漆玉墨稍安勿躁,并不打算和漆玉墨多解釋什么,他走上前,還是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沖登仙階上的云妙旋遙遙一拜,“云少主,好久不見。”
穿著牡丹紋金繡織錦長袍的青年魔修,黑發高高束起,只有幾縷碎發垂落在臉側。
明霽酒看起來與周圍的魔修簡直格格不入,艷色逼人的臉上掛著一副極為冰冷的禁欲神色。盡管身上錦袍扣得嚴絲合縫,卻勾勒出單薄美好的身形,如同雪中的枝頭梅花,高潔清冷,又讓人生出攀折的欲望來。
——甚至同身材高挑,四肢纖長的“青陽第一美人”站在一起也未遜色半分。
或者更準確地說,那名魔修容貌秾麗,樣貌如同花園中最嬌艷惑人的那朵名貴牡丹,但氣質卻像萬里青空上的皎皎明月,即使盛名整個青陽小世界的云煙閣少主云妙旋,在他那種極具矛盾的毀滅性之美前,也只能淪為螢火。
云妙旋對上他專注的眼神,臉頰上浮起一抹紅暈,忍不住放低聲音,收斂了剛剛外放的氣勢,撩了撩鬢角垂落的幾縷發絲,拿出自己最美好的姿態來,“好好久不見了。”
欣喜之余,云妙旋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結親前后的所作所為,怕明霽酒誤會自己隨性輕浮,不由得慌張起來,解釋道,“之前我我認錯了結親對象,我以為是你,我一直以為前來求娶的漆家少主是你。”
明霽酒對云妙旋溫溫和和地一笑,眉目極為繾綣,這一笑,只讓云妙旋覺得神魂顛倒,登時把命給出去都愿意,哪還有什么旁的心思。
這場婚事至此,新郎新娘在眾目睽睽之下幾乎要大打出手,眼看是不成了。但明霽酒還是不甘心地想要最后努力一把。
畢竟他圖謀漆家也不是為了在魔修地界偏安一隅,后面很大概率還是需要道修的幫助。云煙閣作為一方道修大勢力,就算不能繼續成為盟友,也不能在這等非道途之爭的事上得罪得太狠。
更何況,此間事早了,他也能早些離開尋覓那重要機緣。
明霽酒這么想著,便開口對云妙旋道,“當日/本以為是萍水相逢,沒想到和云少主還有再見的一日。”
云妙旋的眼眶立時就紅了,明霽酒還記得他!
這實在是讓人再高興不過了,因此云妙旋剛剛端方自持的冷淡模樣徹徹底底地消融不見,只留下一個溫溫柔柔的“青陽第一美人”,帶著幾分羞澀的笑意。
“還請云少主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生氣,寬恕玉墨則個。”明霽酒繼續道。
被明霽酒那雙其中似乎淌著星河的眸子收進眼里, 即使云妙旋是據說性情最為淡漠的冰靈根修士,此時也融化成了春水。
云妙旋紅著臉, 恍恍惚惚的,剛剛因為滿腔怒火升起的報復之心全都熄滅干凈。
“好,好……沒問題,我怎么會生氣呢?都原諒他。”
然而明霽酒還在繼續說話,并且下一句話隨即就將云妙旋打入深淵,“今日結親是一樁喜事,意外與故人相見亦然,雙喜臨門。既然誤會消除,那這門親事就可否繼續?”
這門親事是否要繼續,其實在明霽酒看來,兩位當事人的意愿并不是很重要的,只是兩人當場鬧開終究是不好。
漆家聒噪麻煩的小崽子自己有信心拿捏住,這個云煙閣的少閣主是什么脾性,明霽酒卻不是特別清楚的。
畢竟作為前劍修,他在青陽小世界救過的人不少,多一個云煙閣少閣主在他看來也不算什么大事,一個年輕的練氣期道修也沒什么了解的必要。
只是這句話的確是真真切切讓漆玉墨和云妙旋都差點嘔出血來。
漆玉墨登時便忍不住上前一步,誰料經過先前一遭,明霽酒正防著他,因此一個法訣扔過去,漆玉墨就動彈不得,被定在了原地。
即使被定住了,漆玉墨還沒死心,仍想開口,但明霽酒輕飄飄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一種叫人背后發冷的奇詭寒意就讓漆玉墨頓在那里,突然開不了口了。
見漆玉墨沒有開口再說些讓人心中生出殺意的蠢話,明霽酒心中滿意,便又看向云妙旋,“此事是漆玉墨做的不對,我會重重的罰他。云少主到漆城之后,若他重犯,自可再來尋我。”
第38章 得證大道(三) 劍
“可是……”云妙旋欲言又止。
此時的漆玉墨, 已經從云妙旋的動作中嗅出幾分不妙,對這場婚事的五分排斥已經變成了十分。
阿酒哥哥太好了,總有一些心懷不軌的家伙, 妄想奪走他。
當初自己提親時,云妙旋明明對自己擺出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勢, 現在一見到阿酒哥哥,就起了覬覦之心, 甚至還和阿酒哥哥敘起舊來,好像兩個人有什么淵源似的。
而且一向仿佛高嶺之花的阿酒哥哥還真的和云妙旋說起話來,又一副要為云妙旋撐腰的樣子,想到這里, 漆玉墨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產生了本來獨屬于自己的寵愛, 卻仿佛要被其他人奪走的危機感!
不能讓她跟著自己回魔域。
眼前云妙旋的臉越發顯得面目可憎, 漆玉墨只覺得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漆玉墨心里有了計較,瞟了一眼還怔在原地, 面露心碎之色的云妙旋。
他扯了扯明霽酒的衣袖, 用一種幼童撒嬌般的甜蜜語氣對明霽酒說,“阿酒哥哥,當初云煙閣少主芳名遠播, 我也傾慕于她。誰知今日一見云煙閣少主本人, 我已經不想和她結親了呢。”
不僅在迎親之日在云煙閣門前當眾提出退婚,讓云妙旋甚至整個云煙閣, 蒙受如此立派以來從未遭受過的奇恥大辱, 居然還回踩了云妙旋,暗指她名不副實,讓他失望所以才退的婚。
這等拉仇恨值的功夫, 簡直讓其他在場的魔修們都肅然起敬。
此話一出,在場眾道修無不對其怒目而視。
“豎子欺人太甚!視云煙閣為何物?不知當初是誰主動上門求親?”
“都已經到了這一步,突然說出這種話,真是不可理喻!”
“就算是魔修,未免也過于肆意妄為了。”
跟隨著云妙旋出來的云煙閣長老們聽到這句話,更是暴跳如雷。
在云妙旋身后,一位紫紗蒙面的女修雙手間火焰繚繞,她已經擺出了戰斗的起手勢,語氣十分不善,“漆少主,你當我們云煙閣是你們能隨便在此撒野的地方嗎?”
在這位紫紗蒙面的女修出聲后,旁邊的數位云煙閣長老紛紛附和,聲討之勢驟起。
魔修本就好戰,迎親隊伍里的魔修們見狀也紛紛祭出兵器法寶,躍躍欲試,雙方一時劍拔弩張。
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漆玉墨并不在意這些人的看法,他只是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明霽酒,不想錯過明霽酒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他想知道明霽酒對于他的話會作何反應。
漆玉墨之前在明霽酒的面前一直扮演著飛揚跋扈的小少爺模樣,并未展露出屬于魔修的真正兇殘本性。
這也讓明霽酒認為雖然漆玉墨頑劣驕縱,但他本性不壞,只是疏于教導,出于責任感,明霽酒一直嘗試模仿撫養自己長大的那些萬劍宗長老們,用慈愛和耐心的態度去包容和引導漆玉墨。
畢竟漆玉墨為了試探明霽酒闖的禍,不論是對于曾經站在修真界頂峰,見過動輒傷及百萬生靈的大魔頭的明霽酒,還是對于未來即將成為毀滅修真界大反派的明霽酒來說,都是小打小鬧罷了。
年輕的魔修身上,是與秾麗面貌不相符合的冷淡氣質,說出對少年心事近乎毀滅性打擊的話時,面上也云淡風輕。
對于云妙旋和漆玉墨的少年心事,明霽酒全無感觸。
他一心追求大道,清心寡欲,上一世宗門里就連徒子徒孫都成為了一方大能,對于這些剛踏入仙途的后輩們哪里生的出什么其他的心思。
更何況明霽酒自小長在萬劍宗,劍修皆為心性堅毅之人,心中只有道途,不論兒女情長。再后來明霽酒當了萬劍宗的首座,執掌宗門,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作些小兒女情態。
因此這些年輕人的一腔脈脈柔情空拋給瞎子看,明霽酒根本沒有察覺到,更無從給予回應。
明霽酒只是覺得厭煩。
在聽完漆玉墨的退婚請求后,明霽酒忍不住眉頭一皺,仿佛第一次認識漆玉墨一般重新打量了漆玉墨一遍。
之所以選擇向云妙旋求親,肯定不是因為漆玉墨自己說的什么“艷名遠播”,而是和云妙旋背后的云煙閣有關。魔域七大世家,其余六家都對漆家虎視眈眈,再加上現任魔尊的關系,在青陽界,魔道無人會對漆家伸出援手。
選擇道修勢力作為外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必然。
在漆家面臨危機的當下,漆玉墨作為城主,拿自己當作籌碼,無疑是向云煙閣這個道修勢力表明誠心的最好方式了,恰好和云煙閣少主兩個小兒女又有情誼,因此這樁親事明霽酒是十分看好的。
更何況為了讓云煙閣相信他們的誠意,這段時間來自漆家的天靈地寶可是源源不斷地送入了云煙閣。
漆玉墨怎么能說不結親就不結親了?這將云煙閣這一青陽界道修大勢力置于何地?這將漆家置于何地?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魔修行事需隨心所欲方能證道?
明霽酒覺得自己簡直要氣笑了。
他從未想過帶孩子居然是如此麻煩的一件事。
當年明霽酒在萬劍宗的時候,自詡還是十分省心的弟子,并未讓長老們操心太多,可是輪到他帶孩子的時候,給漆玉墨整天收拾爛攤子還不夠,現在他居然還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明霽酒覺得自己已經忍得太久了,忍無可忍。
不知道是不是修魔影響了他的心境,當了這么多年以誅魔除邪為己任的萬劍宗首座,曾經是修真界道修中魁首一般的人物,一朝身份突然轉換變成魔修,心境有所浮躁也是正常的。
之前明霽酒還能把漆玉墨當作是磨練心境的一把刀,現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這個關頭上提出不想繼續這樁婚事,捅出這樣大的簍子,明霽酒已經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但對于漆玉墨來說,之前那種似乎無底線一般的原諒和退讓簡直如同最甘美的蜜糖,令人上癮,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直一直嘗試下去。
漆玉墨垂下眼瞼,遮住了眼里危險的神色,心中默念道:阿酒哥哥,你會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替我收始這個殘局吧……
可是當漆玉墨低下頭,嘴角微微勾起,等著明霽酒的回應時,就聽到明霽酒語調輕緩溫柔卻不容置疑道,“玉墨,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怎能說不結就不結?”
漆玉墨用力地眨了眨眼,覺得肯定是自己聽錯了。
“阿酒哥哥,我真的不想和云妙旋結親……”
漆玉墨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軟綿綿地對明霽酒撒嬌道。
“不可。”這次明霽酒拒絕得更加言簡意賅,甚至對漆玉墨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要求,“現在向云少主她們道歉。”
漆玉墨見明霽酒這次拒絕時沒有像剛剛那樣滿臉冷淡,以為有戲,于是繼續說道,“我不要!”
“你不要?”明霽酒仍然是淡淡笑著的模樣。
那邊云妙旋也反應了過來,他冷笑一聲,心中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各位,反正是漆城和云煙閣之間的聯姻。既然你漆玉墨不愿意履行婚約,那就換一個人來代表漆城履行婚約好了。”
“阿酒哥哥,”云妙旋學著漆玉墨的語氣軟綿綿地說道,“你愿意替漆玉墨履行婚約嗎?”
還沒等明霽酒說話——
“你這個賤人!”漆玉墨的鞭子已經甩了過去。
“當——”灌注了魔息的金絲玄陰鞭堅硬如鐵,與明霽酒的劍在空中碰撞到了一起。
“阿酒哥哥!”漆玉墨沒想到明霽酒居然再次出手,為云妙旋擋下這一鞭。
難道阿酒哥哥真的被那個賤人勾引了?
漆玉墨雙眼通紅,就要再次向云妙旋攻去。
“休要任性!”明霽酒臉上的表情將漆玉墨的金絲玄陰鞭輕易抓進手里,然后用鞭子綁住了漆玉墨的手。“你不是不想繼續這門親事嗎?”
漆玉墨平時自詡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卻在明霽酒周身驟然升起的威壓中產生了一絲恐懼,“阿酒哥哥,我是不想……”
明霽酒不打算再聽漆玉墨說些什么,他掐了一個訣,再次定住漆玉墨。
金絲玄陰鞭本是漆玉墨的法寶,現在卻絲毫不聽使喚,漆玉墨掙了半天沒能掙脫,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委屈,心中更是一片寒意。
他想不通為什么,平時如此包容他的明霽酒突然變得如此強勢,不容許他有絲毫反駁。
“好了。”明霽酒的表情變得非常冷淡,他轉頭對云妙旋用傳音入密道,“云少主,既然漆玉墨不愿意繼續履行婚約,就從漆家另擇一青年才俊替代,擇日我帶人上門來賠禮道歉,我們和云煙閣的合作一切照舊。”
在這短短一段時間內,云妙旋腦中千回百轉,最后,還是對明霽酒點了點頭,“好。”
一旁的漆玉墨不知道剛剛明霽酒到底和云妙旋說了什么,只看見云妙旋連連點頭,更是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
明霽酒讓漆家其他人把漆玉墨這個丟人現眼的小崽子帶回去,自己卻與眾人背道而馳。
他今晚心心念念了這么久的機緣,便是他感應到了那把名劍的氣息!
這下,什么任務,什么魔域都不重要了。
明霽酒簡直無法按耐住內心的狂喜。
他,要去尋劍!
前世,明霽酒的本命劍喚作承影,承影劍是兵器譜上排名前十的神兵,但承影劍并不是最鋒利斬金截玉的利器,也不是最暴戾出鞘即見血光的兇器。
一把劍,如果吹毛刃斷,鋒芒逼人,它或許能有幾分名氣,但很難被稱為神兵。能被稱為神兵,必定與它的主人有關。
再鋒利的好劍,如果沒有等到適合它的主人,也不過是一把普通的兵器,甚至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而已。
值得慶幸的是,承影等到了最適合它的主人。
令人惋惜的是,它的主人已經喪生于大乘期的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下。
明霽酒重生之后,不是沒有想過重新尋回承影劍,可惜青陽界離他曾經所在的坎水大世界太過遙遠,根本無法獲得承影劍的消息。
他現在用的劍,是一把在魔域的兵器庫里隨意挑的劍,樣式還算輕巧便利,但肯定不能作為明霽酒的本命劍。
由于青陽界的靈氣濃度有限,明霽酒本來對于在青陽界找到自己的本命靈劍這件事,并不抱希望。
但是就在上次去銀環城期間,明霽酒驚喜地感應到——
在這樣靈氣貧瘠、資源匱乏的小世界,居然也有這樣的好劍。
修真界的修士們都知道,劍修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把劍,劍就像劍修的道侶,你可以向劍修借任何東西,但是不能借劍修的劍。
劍修和他的劍之間有一種心靈感應,劍修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劍。
那次在銀環城,明霽酒就感覺到了那種令劍修心折的劍的氣息。不單單是好劍的氣息,最重要的,是這把劍與自己產生了強大的共鳴。
盡管可能因為距離遠,明霽酒能感應到的氣息十分微弱,但明霽酒相信自己絕沒有錯認,那種獨屬于絕世神兵的氣息對劍修的吸引力來說不亞于合歡宗修士面前站著一位修為高深的絕世美人。
明霽酒毫不可恥地心動了,他感覺得到,劍也在等待他。
可是當明霽酒真的去尋找時,那股忽明忽暗的氣息又消失了。
明霽酒本來十分悲傷,花了許多天才從錯過夢中情劍的失落中走出來,沒想到今晚又再次察覺到了那把劍的氣息!
第39章 得證大道(四) 靈
如果說上一次錯過是緣分未至的話, 那么上天賜予的第二次機會明霽酒沒有理由錯過。
坐在妖獸車中的云妙旋一直偷偷留意著明霽酒的一舉一動,見他要走,連忙挑開車簾道, “阿酒,你要去哪?”
一旁的漆玉墨也跟著“唔唔”了兩聲。
似乎剛剛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往日里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少年城主,如今神態萎靡, 只有在明霽酒的目光投過來時,才復打起幾分精神。
明霽酒這才想起來,雖然他解開了漆玉墨身上的鞭子,但是還沒解開禁言術。
“半個時辰之后, 自會失效。”
明霽酒先對漆玉墨安撫了一句, 然后才對云妙旋說道, “我有要事, 你們先行回去。”
云妙旋還想說些什么,但是明霽酒已經匆匆離去了。
畢竟明霽酒還要做些準備, 用最好的狀態去見他的夢中情劍。
饒是明霽酒這樣的劍修, 也忍不住在心里描繪了夢中情劍的模樣。
這把劍的劍身也許是由某種極為珍貴的稀世玄鐵鑄成的,極薄,還透著淡淡的寒光;劍柄可能是華貴威嚴的金色龍紋, 也可能是古樸神秘的銀色云紋;還有劍鋒, 那必定是帶著舉世無雙的恢弘氣勢
雖說之前已經有過本命劍承影,可那畢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重生之后的明霽酒還沒有和哪把劍簽訂過本命契約。
更何況名劍不少, 能和自己產生如此強大共鳴的劍, 卻是十分難得的。上一世,明霽酒直到元嬰,才遇見了承影劍, 與其簽訂了本命契約。沒想到這一世,他居然這么早就遇見了想要簽訂本命契約的劍。
明霽酒心中充滿忐忑,羞澀得像個從未見過好劍的劍修,他甚至脫下了身上那套讓自己覺得十分浮夸的錦袍,換上了一身繡著暗紋的如雪白衣。
明霽酒覺得這樣也許和自己的夢中情劍更配。
萬事俱備,很難想象劍修有這么懂得情調和細心的時候,不過劍修也只有在面對劍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滿腔柔情。
現在明霽酒終于離開了那些聒噪的魔修了,他已經通過追蹤劍的氣息,鎖定了自己夢中情劍的位置,然后——
街邊各色高高低低的燈籠懸掛,人聲鼎沸,亮如白晝,遠處的銀環山脈在黑暗中靜謐無聲。劍修身處一片喧囂脂粉之中,紅綃宮燈,嬌娥笑語,短襟長裙,慢歌艷舞。
雖然之前沒有來過,不代表明霽酒不清楚這是什么地方。
明霽酒心中暗忖,他的夢中情劍和他想象中好像有點不一樣。
作為劍修,明霽酒其實見過許許多多不同的名劍,它們可能外表迥異,但是都逃不開孤高凜冽的性格底色。劍修也是如此,在長時間地苦修中,劍修以劍為伴,也沾染上了劍器的冷靜和不屈。
明霽酒想不到,這樣的脂粉香氣中,會誕生什么樣的一把劍,而且還能與他產生如此強大的共鳴!
雖然心有疑慮,但是人生在世,即使是明霽酒這樣的修士,也不能免俗的一句話就是“來都來了”。
為了這句話,人們往往會買下最不值得最無用的東西,會吃下最讓人難以下咽的食物,會爭先恐后地去看最無趣的風景,而明霽酒則走進了懸掛著高高的“風花雪月”牌匾的小樓。
距離劍越近,明霽酒就越感到好奇和疑惑——這把劍會出現在這風花雪月樓里的什么地方?
畢竟不管怎么看,這里的十丈軟紅都和劍這種自帶戾氣的兵器格格不入。
銀環城附近魚龍混雜,不僅左道旁門不少,更是仙凡混雜之地。青陽界和明霽酒上一世所處的大世界不同,這里靈氣駁雜,還存在不少根本無法入道的凡人。
由于這里處于修真界和凡人界的交界之處,對修士的不少規定更是一紙空文。憑借明霽酒的修為瞞過自然這些人綽綽有余。
況且風花雪月樓里的女兒脂粉香濃郁,沒什么人花費多余心思去觀察周遭。
盡管是第一次來這種銷金窟,但明霽酒并沒有什么了解這里的想法。
發現這鶯聲燕語中,還有幾名修士在其中,滿臉享受之色。明霽酒不禁在心里搖了搖頭,吾輩修行之路本就艱苦異常,怎可如此放浪形骸,縱情聲色?
沒想到越往里走,修士的數量居然越來越多。
如此大好光陰,荒廢在此玩樂之事上。
明霽酒剛嘆了口氣,卻想起來,青陽界的修士們之所以紅塵之心甚重,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青陽界的靈氣稀疏,許多人的修行之路,可以說是一眼就能望到頭。
無怪乎他們追求這些醉生夢死的短暫快樂。
明霽酒捫心自問,如果他并非是重活一世,從小在青陽界長大,會和這些修士一樣嗎?
他再次拷問自己的道心,是否真正在證得大道的路上堅定前行?
大道無形,卻無處不在。即使他輪回千萬次,只要有得證大道的機會,明霽酒就不會耽于享樂,停止追尋大道的步伐。
想通這一切,明霽酒只覺得心境澄明,已經停留在筑基后期的境界多時,今日方才水到渠成,進入筑基大圓滿。
不知道為什么,這次這把劍現世的時間非常長,以至于明霽酒隨意找了個角落頓悟完畢后,居然還能感應到劍的氣息。
沒想到會在此頓悟,明霽酒呼出一口濁氣。
循著劍氣,他一直往上走,一直登上了風花雪月樓的最高一層。
頂層有許多房間,此時名劍的氣息越發清晰,越到此刻便越要穩住,明霽酒整了整儀表,終于看到了那把劍——
八角宮燈里燃燒的妖獸油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地上鋪著一尺千金的厚厚錦繡毯褥。一道六扇緞子緙絲的繡屏上繡著栩栩如生的美人圖。
好生富貴!
但是劍修此刻是看不見這些富貴的,他滿心滿眼都是劍。
繡屏后,一個年輕男人斜斜地靠在榻上,榻前有張海棠式的雕漆小幾,他正津津有味地翻看著手中的話本,看起來十分投入忘我的模樣。
明霽酒不敢置信,一時氣息不穩,差點沒法繼續御空,這個年輕男人就是那把劍!
雖然明霽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男人身上的氣息不會錯。
上古時代,靈氣濃郁,劍若有靈便可化人,明霽酒的確聽說過,卻無緣親眼得見。但看到活生生的劍靈站在自己面前,明霽酒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雖說青陽小世界靈氣駁雜,上古神劍也是有可能流落至此的。想通了這一點,明霽酒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
平心而論,劍靈的長相還算清雋,身材修長,五官也稱得上俊朗,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但是劍靈畢竟不是真正的人類,雖然他看起來和普通修士無異,舉止間仍然帶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非人感。
更何況,劍靈雖然已經在努力給自己捏臉,放在修真界這種多得是俊男美女的地方,還是顯得有些平平無奇了。不過,在明霽酒看來,眼前這個男人比任何活色生香的美人都要讓他心動。
他小心翼翼地窺視著這把劍,第一次有一種忐忑的心情。即使明霽酒曾經是萬劍宗首座,走入劍冢后萬劍為他齊鳴,他也會在一把能夠化人的劍面前感到忐忑。
畢竟這是一把已經誕生了劍靈的劍!
劍修擇劍的同時,劍也在選擇他們。
還沒等明霽酒思考更多,他已經被劍靈發現了。
劍靈翻書的動作停住了,他換了一個靠在榻上的姿勢,斜了明霽酒藏身之處一眼,懶洋洋地說,“貴客來此,怎么在暗處鬼鬼祟祟,何不出來相見。”
明霽酒只能從藏身處出來。
他穿著一身雪白的素衣,卻壓不住生輝的艷光,秾麗的面頰在月光的映襯下漂亮得不像話,仿佛吸收月華而生的醴艷精怪,垂落的寬大衣袖間露出一截膩白小臂,裹挾著冰冷醉人的香氣,飄飄搖搖地出現在劍靈的面前。
榻上的劍靈本來是懶洋洋躺著的,看見明霽酒的那一刻,便瞬間直起身體,怔在了原地。
明霽酒沉默不語,劍靈也沒說話。
一人一靈對視良久,最終卻還是劍靈先開口。
劍靈仿佛想到了什么,臉上復雜神色一閃而過,目光中仿佛含著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定格在一個笑上,“小修士,你來我這做什么?”
距離越近,明霽酒越能感受到劍靈身上傳來的強大力量和靈魂共鳴。
這就是傳說中的劍靈化身么?
如果他能和這把劍簽訂本命契約……
想到這里,明霽酒的面頰上泛起紅暈,好似白瓷上的一點紅釉,叫人看了愛不釋手。
劍靈打量著面前的小修士,雖然不過筑基期的修為,但是在這樣靈氣貧瘠的下界小世界,這樣的修為也稱得上天賦異稟了,他并不知道這只是明霽酒只修煉了兩個月的成果,“小修士,你怎么不說話?”
明霽酒期期艾艾地回答道,“我我是一名劍修。”說完目光里含著渴望地看向面前的劍靈。
那張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
“劍修?”劍靈意味不明地停頓了一下,“難道你已經有本命劍了……既然如此,小修士,你的劍呢?”
明霽酒低低地說,“要來見前輩,怎敢在前輩面前讓一些凡劍來污了您的眼?”
聽到明霽酒的話,劍靈首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他完全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挑了挑眉,“看來你很清楚我的身份。”
劍靈的修為很高,此前他并不認為此方小世界會有修士識破自己的真身,這也是他敢如此高調張揚的原因。
然而現在,一個筑基期的小修士看出了自己真實身份。
劍靈微微瞇起雙眼,“小修士,你只身來此,不怕我殺人滅口?”
劍生出靈智后,只有劍靈認可的修士才有可能成為劍的主人。但也不乏神兵生出自我靈智后不愿受修士牽掣,噬主叛主的現象,神兵雖好,但也得有命去享。
明霽酒定定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劍靈,“那前輩會嗎?我想,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感覺到。”
劍靈半晌沒說話,卻仿佛沒頭沒尾似的,向明霽酒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你明明修魔,為什么卻選擇以劍入道?”
“我不會選擇其他的道。”明霽酒說道。
“很好。”劍靈的眼神空茫了一瞬,仿佛陷入了回憶里,“你知道嗎?你和我的一個故人很像。”
第40章 得證大道(五) 書
故人?
大概是劍靈的前主人, 明霽酒想。
畢竟劍修身上的氣質大多都是相似的。
寂靜的房間里,一時無人說話,只有八角宮燈里明燭燃燒的輕微聲響。
劍靈的心中其實是很不平靜的, 如同林間霧氣,窗外月光, 既朦朧又復雜。因為在看到明霽酒的第一眼,他胸腔中那顆沉寂多年的劍心便已經忍不住跳躍起來。
就像明霽酒能夠遠遠感受到劍的存在一樣, 這種程度上的深刻共鳴劍靈同樣早就察覺到了。
起初劍靈是十分不滿的,甚至心中生出了一份對自己劍靈身份的痛恨。
劍靈認為此生自己只會擁有一位主人,就是那位如同明光白雪的劍仙,這種小世界里的土雞瓦狗之輩, 怎么有資格成為他的主人?
可是當他真的看見五官秾麗的年輕劍修踏著月色而來的時候, 劍靈便明白了, 為什么他會感受到如此強烈, 仿佛早已刻入靈魂一般的共鳴——
因為來者身上的靈魂氣息,讓劍靈感到如此熟悉, 他們曾經并肩作戰, 相伴百年啊!
可是劍靈明明早已親眼目睹主人在劫雷之下身隕。
那位曾經名動四方,如同高嶺之花般的劍仙就這么隕落在天劫之下,讓本來心智懵懂的劍靈直接掙脫了本體的束縛, 想要拯救主人的生命, 只是斯人已逝,無法挽回……
也許面前的小修士是明霽酒的轉世?許多大能得天道眷顧, 道印刻入魂靈, 不管轉世多少次,總會走上相同的證道之路。
有了可能是主人轉世這一層濾鏡在,再看面前的小修士, 劍靈的目光便不同了。面前的小修士年紀很輕,卻已經有筑基大圓滿的修為,在這方靈氣駁雜的世界,也不失為少年天才了。
不愧是主人的轉世!
不過即使面前的小修士可能是主人的轉世,劍靈也沒有急著認其為主的意思。畢竟在承影劍劍靈的心中,主人只有一位,即使是轉世,如果道心不定,證道不穩,也不一定有資格成為他的主人。
想到這里,劍靈的目光突然一凝,他發現明霽酒居然已經以劍入道了!
面前的年輕修士雖然修為不高,站在那里卻如同青松翠竹一般,背挺得很直,一襲淺淡素衣掩蓋不住他身上鋒銳的劍道之氣,在劍靈的眼中,更是隱隱透露出肅殺劍鳴。
難道這一世,明霽酒選擇了其他的劍作為本命劍?
雖然心中還有些身為劍靈的矜持驕傲,但是當想到主人轉世真的有可能和其他劍結下羈絆后,劍靈剛剛火熱起來的心又冷了下去,仿佛被凍住一般,又冷又澀又沉。
這個小世界哪里有什么配得上主人轉世的劍?劍靈在心中咬碎了牙,暗暗道。
本來劍靈已經開始思考要怎么勸說明霽酒放棄那把凡劍了,沒想到明霽酒居然主動表示了自己對劍靈的好感!當年輕劍修微微偏頭看過來的時候,皎白秀美的臉上居然還暈開一點淡淡的紅暈,叫劍靈幾乎要在劍修周身的冰冷香氣里飄飄然得昏死過去。
前世劍靈遇到明霽酒時,明霽酒已經是萬劍宗風頭無兩的劍道天才,無論做什么都是淡淡的,哪里對劍靈如此主動熱烈過。
劍靈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了,他暈頭轉向的,完全沉醉在明霽酒那雙盛著瀲滟水色的墨色雙眸里,渾然忘記了剛剛“不過只是主人的轉世”“還要對其嚴格考驗一番”,諸如此類的什么種種念頭,心中升起一團叫冷冰冰的劍都能感受到暖融融的快活。
他慌慌張張地隨意問了幾句,眼前小修士面孔上一閃而過的堅毅之色更是讓劍靈有一種隱隱回到過去,和主人并肩作戰的感覺。
這種熟悉而久違的共鳴讓劍靈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就是他多年不見的故人啊!
劍靈情不自禁地開了口,“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當然,劍靈也不難發現,明霽酒看他的眼神雖然前所未有的熱烈,但也透露出些許陌生。
對此劍靈不以為意,畢竟是轉世重生了,有些陌生也是正常的。他們還擁有如此強大的靈魂共鳴,就是明霽酒對承影劍感情的最好明證。
為了不再和其他劍修訂下契約,劍靈甚至躲到了這么一個靈氣駁雜的小世界。現在看來,都是天道的指引,讓他再次遇見了主人。
作為當人經驗尚且不豐富的一把劍,雖然心中掠過無數個念頭,劍靈的臉上并沒有什么波動,因此對于劍靈的思緒萬千,明霽酒一無所知,他只是覺得對面劍靈安靜的時間有些長了。
“前輩。”明霽酒有些疑惑。
上一世,當少年劍修邁入萬劍宗劍冢的那一刻,萬劍齊鳴,無數名劍爭先恐后地想要和他簽訂本命契約,所謂名劍對劍主的“考驗”,于明霽酒而言,根本不存在。
重生之后,這具新軀體并非天生劍骨,對名劍的吸引力想必要差上不少。
正當明霽酒以為劍靈要設下關卡考驗自己一番時,劍靈卻猛然起身,面有愧色,對明霽酒道,“我的本體并不在這方小世界,暫時無法和你直接簽訂本命契約。”
明霽酒心下一動,一把劍的劍靈離開本體并不算什么奇事,但是本體與劍靈相隔位面就值得讓人探究了。
劍靈頓了頓,還是沒有把自己和面前修士的前世緣分說出口,只是嘆息了一聲,“我愿意奉你為主。等你修為夠了,前往大世界之時,自然有機會見到我的本體,屆時我們再簽訂契約如何?”
明霽酒點了點頭,從袖中抽出一柄靈器,示意劍靈寄居于此,可是劍靈卻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話本交給了明霽酒。
這時,明霽酒才發現,劍靈手中的話本居然并非凡物!只是氣息被封印,看起來平平無奇而已。
明霽酒一入手,就發現其封上縈繞著隱隱的華彩祥云,看起來還是普通話本的模樣,觸感卻是溫潤柔軟的,拿起來又仿佛有千斤重。
如果是旁人,頂多覺得這法寶隱隱不凡,但明霽酒對此物實在太過熟悉,一眼便瞧出了它的真實身份。
“這……這是蘊華寶書?”明霽酒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劍靈,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法寶的主人卻是他的老對頭,樂正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