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得證大道(六) 幻
蘊華寶書是樂正幽最心愛的一件寶器, 雖然并非攻擊類法器,樂正幽卻對其視若心頭珍寶,據說曾經有魔修只是不小心損壞了蘊華寶書的一個角, 就被樂正幽直接斷了一只手。
這個法器的功能在明霽酒看來可以說是非常雞肋。蘊華寶書能夠根據使用者的要求,生出各種各樣的幻境, 只要是使用者能夠想象到的,蘊華寶書都能夠幻化出來。
只是這些幻境十分脆弱, 不但不能削弱進入幻境者的修為,甚至對于許多道心穩固的修士來說,一眼就能識破。
不能起到考驗道心的作用,也不能在戰斗中大幅度削弱對手, 更是對增加修為毫無幫助。明霽酒不知道為什么樂正幽如此癡迷于蘊華寶書, 但對于老對手, 他還是給予最基本的尊重祝福。
上一世作為萬劍宗首座的明霽酒, 本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能被稱為“劍仙”,不止是因為明霽酒在修道一途上的非凡天賦, 更因為他對魔道除惡務盡的冷酷作風。
然而, 命運的轉折點出現了——
明霽酒遇見了他接下來長達幾十年的老對頭,魔皇之子樂正幽。
樂正幽其實也是魔道天才。
但和從小就展現出劍道天賦,眾星捧月著長大的明霽酒不同, 在樂正幽人生的前二十年里, 過的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日子。
身為魔皇數百個兒女的其中之一,想要以正常途徑獲得父親的關注, 樂正幽需要打敗的對手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他另辟蹊徑,隱姓埋名拜在了道修門下。
樂正幽拜入蓮心宗五十年,成功滲透進蓮心宗高層, 并且唆使蓮心宗超過一半的長老護法墮入魔道,剩下的弟子長老們不是被殺,就是被驅除宗門。
帶著一整個大世界一流宗門作為投名狀,樂正幽不但獲得了魔皇的關注,還直接成為了魔皇手下的得力干將。
道修得知樂正幽帶著蓮心宗叛出修真界,自然怒不可遏。于是,幾個大世界聯合起來通緝樂正幽,坎水界的領頭者正是明霽酒。
離火界以魔道皇朝為尊,可以說是魔道的天下,但是樂正幽并不甘于常年待在離火界不出,經常出現在其他界,動不動就惹出一陣腥風血雨。
人間四月芳菲盡,坎水界北境,卻仍有三兩枝桃花掛在枝頭。
這是樂正幽第一次見到明霽酒。
“傳說中的萬劍宗首座,久仰久仰!
明霽酒沒有理會樂正幽帶著笑意的寒暄,他直接拔出了劍。
這就是明霽酒和許多正道修士不同的一點了。
在動手之前,很多正道修士都會嘗試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譴責一番對面的魔道修士,但是明霽酒不喜歡在敵人面前說太多話。
尤其是在殺人前——
“將死之人,多說無益!
那時明霽酒初入化神,雖然已經有了劍道天才的響亮名聲,孤身一人對上成名已久的魔道高手,似乎也沒有太大勝算,但明霽酒的表情仍然是很平靜的。
劍氣吹拂起他臉頰旁側的幾縷烏發,神情冷淡的白衣劍修,卻生了一張比枝頭桃花還要嬌美的面龐。
樂正幽的眼中劃過驚艷之色。
他聽說過萬劍宗首座皚皚如白雪的名聲,卻沒想到這位首座的樣貌居然生得極好,仿佛雪地紅梅,叫人看上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沒等樂正幽再次開口,明霽酒已經出劍。
這一劍毫不留情,便是直接沖著樂正幽的性命而去。
樂正幽神色一凜,只能立刻祭出防御法陣擋下這一劍。
“嘖,萬劍宗首座果然名不虛傳!
能在正道圍攻下逃脫這么多次的樂正幽,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猝不及防擋下這一劍后,他喚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七寶麟角刀!
這把刀本是魔皇的愛物,后來賞賜給樂正幽,刀氣十分霸道,幾乎是樂正幽祭出法寶的那一剎那,魔氣頓時沖天。
即使敵人如此棘手,明霽酒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面色表情沒有太大波動。
兩人交手多時,難分伯仲,樂正幽只覺得打得酣暢淋漓。
他好久都沒有遇上這樣的對手,不僅心中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明霽酒畢竟境界上略輸一籌,見明霽酒靈力似乎快要告罄,樂正幽主動停手,“好了,今日到此為止。”
半空中銀芒收束不及,一閃而過,帶下枝頭一朵開得嬌艷的桃花,正正好落在白衣劍修的鬢角。
這一刻,樂正幽分不清灼傷他的到底是鋒銳的劍氣,還是那朵艷色灼灼的桃花。
明明是一張醴麗得驚人的面龐,偏偏穿著一身素淡的白衣,目下無塵,好像什么都看不見眼里。
劍既入鞘,明霽酒并不覺得自己還有留在此地的必要,轉身便走。
樂正幽本想叫住明霽酒,卻看見劍修行走間,鬢角的桃花落下,他連掐訣都忘了,只是本能般地伸手去撿。
當樂正幽再次抬眸的時候,劍修的身影已經從眼前消失了。
只留下他手中的一枝桃花。
樂正幽將桃花帶回了魔宮,他找來魔域最好的陣法大師,以時間靜止之法讓這枝桃花一直保持著開得正艷的模樣。
這枝桃花被樂正幽反復把玩了好幾天,可惜即使能維持住嬌艷盛開的模樣,花枝沾染上的冰冷香氣仍然迅速散盡了。
樂正幽長嘆了一口氣,將花枝收了起來,決定去尋找那冰冷香氣的主人。
……
自從那日被魔修讓了幾劍,明霽酒心中郁郁,不分晝夜埋頭苦練了好多天,沒想到這日居然又遇上了魔修。
正好檢驗這段時間的修煉成果,明霽酒二話不說,便拔劍朝魔修攻去。
“等一下!”
樂正幽架住明霽酒的攻勢,急忙道。
明霽酒不是聽人廢話的性子,但是從上次交手的情況來看,樂正幽在道途修煉中確實有獨特之處,明霽酒也在兩人交手中收獲了許多,他認為樂正幽算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對手,因此明霽酒停下動作,看向樂正幽。
作為慣會攪弄風云的魔修,樂正幽以為自己是十分能言善辯的,沒想到在對上明霽酒那雙烏墨色的眸子后,他發現自己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
劍修距離他很近,樂正幽甚至能夠聞到明霽酒身上叫人神魂顛倒的冰冷香氣。
見樂正幽半晌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直愣愣地盯著自己,明霽酒只好再次出劍。
這下樂正幽總算動了。
只是和之前不同,樂正幽打著打著突然就逃走了。
接下來,不知道為什么,只要外出歷練,明霽酒似乎總能在某個僻靜之處遇上樂正幽。
樂正幽這個陪練十分盡職盡責,只是每次兩人開始前,樂正幽總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什么“這朵花好不好看?送給你”“我新得了一串明珠,甚亮,覺得十分襯你”,隨著時間流逝,甚至出現了“我最近學了編劍穗,你看這個花樣如何?”的對話。
明霽酒雖然摸不著頭腦,時間長了,有時也會附和兩句,比如“我們萬劍宗不養花,只養劍”“沒有我的劍亮”,或者“我已經有自己編的穗子了,我們家承影只喜歡我編的穗子”。
如此這般,明霽酒終于漸漸摸清了樂正幽的刀路。
這一日,樂正幽帶了一壺好酒,邀明霽酒共飲一杯。酒香醇厚,明霽酒推辭不得,只好淺淺喝了幾口,樂正幽卻好像十分高興似的,痛快地將一壺飲盡。
“來!”樂正幽主動對明霽酒道。
月色蒼茫如霜,石橋古舊,流水潺潺,劍修與魔修,靜靜地對峙著。
明霽酒手持長劍,劍尖輕觸地面,承影劍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銀光,看起來寒意逼人。
而樂正幽則緊握一柄寬厚的長刀,刀身沉穩,這把浸潤了多年皇朝氣運的七寶麟角刀本就不凡,如今更是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岳。
四下無人,明霽酒察覺到今日的樂正幽似乎狀態不同于以往,收斂了幾分往日的玩世不恭,滿臉認真。
明霽酒心中也十分激動,他握緊了劍柄,調整呼吸,突然,身形一動,如同離弦之箭,瞬間出現在樂正幽的面前——
手中的承影劍化作一道流光,直取樂正幽要害!
樂正幽的表情十分沉著,這么多次交手經歷,不止是明霽酒對他的刀路感到熟悉,他也對明霽酒的劍法有所了解。樂正幽長刀一橫,硬生生地擋下了這一擊,刀劍相交,發出清脆的兵戈交鳴聲,火花四濺。
明霽酒苦練多年萬劍宗的太上心劍訣,攻勢連綿不絕,千變萬幻,劍光如織,每一劍都蘊含著精妙的劍意,仿佛要將樂正幽的防御徹底撕裂。
然而,樂正幽的刀法同樣不凡,他所用的刀法,心訣來自魔皇家傳,可是招式經過他本人的改動,每一次刀鋒的揮動,都帶著沉重的氣勢,以力破巧,以靜制動,每一次出招,都能在心理上給對手以壓力。
劍光與刀影在空中交織,每一次交鋒都如同雷電轟鳴,震人心魄。
明霽酒能夠感覺到,今天樂正幽的狀態十分特殊,因此他每次出劍也格外認真。
兩人你來我往,劍氣與刀風在空氣中碰撞,形成一道道無形的波紋,將四周的空氣都切割得支離破碎。
萬劍宗以劍入道,萬法歸一,因此明霽酒的劍法雖然輕靈飄逸,如同山間清風,讓人捉摸不定,但最后仍然只是一劍!
就在兩人即將陷入僵持之際,明霽酒突然變招,劍尖一轉,劍身如龍騰空,劍氣如虹,直指樂正幽胸膛。
樂正幽見狀,長刀一揮,刀風呼嘯,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防護。
然而,明霽酒這一招并非直接攻擊,而是在樂正幽防御之際,劍身突然一轉,以極快的速度繞過了樂正幽的防御,直擊其后方的空檔。
樂正幽側身閃躲,仍是反應不及,劍氣毫不留情地貫穿他的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他身形一震,后退數步,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你!”
明霽酒并未追擊,而是收劍立于原地,
“我以為,我們是……”樂正幽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月光下,兩人的呼吸都很急促,但眼底卻閃爍著不同的情緒。
不知道是不是明霽酒的錯覺,樂正幽的眼底似乎隱隱翻著水光。
但當明霽酒定睛看去的時候,那水光似乎又只是橋面下流水的投影了。
第42章 得證大道(七) 真
在明霽酒看來, 樂正幽受傷后,突然就和發瘋了一般,又哭又笑的, 說了好些意味不明的話,“你……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道途之爭素來如此!泵黛V酒的眼中有了淡淡的疑惑之色。
“好一個道途之爭!我倒要看看你追求的道到底是什么東西!”樂正幽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樣閃閃發亮的小玩意兒, 扔給明霽酒,沒等明霽酒反應過來, 緊接著就踉踉蹌蹌地遁走了。
明霽酒定睛一看,發現樂正幽扔給自己的,是一個珠子。以明霽酒的眼力,一下子就看出這珠子的不同尋常之處——
這居然是一枚魔修內丹, 只是其上居然未附著絲毫魔氣, 似乎被人精心處理過, 隱約能窺見其上流轉的細密符文。
這是誰的內丹?
明霽酒心中疑惑, 總不能是樂正幽的吧。
雖說魔修和道修不同,即使金丹和元嬰離開體外, 只要不滅, 對本體也無甚太大影響,但內丹此物畢竟不同于其他。
明霽酒不知道這是哪位倒霉魔修的內丹,放在掌心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還是將其放入了儲物袋中。
在那之后, 明霽酒仍然經常遇到樂正幽,但是樂正幽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 十分熱情地給明霽酒送這送那, 只是冷著臉,也不怎么和明霽酒搭話。
只是若明霽酒想去尋找什么秘境寶地,樂正幽仍時不時會跟著明霽酒一起前往, 偶爾還主動為明霽酒提供幫助,卻是再也不會對明霽酒笑了。
明霽酒本人對此并無什么特別的感觸。
直到某一天,明霽酒想要找一門失傳已久的破境功法,樂正幽一反常態主動找上明霽酒,告訴他,在某個早已許多年無人踏足的小秘境中可能會有所獲。
明霽酒沒有直接相信樂正幽的線索,可是經過多方查證以后,樂正幽提供的證據居然從旁得到了一一印證。
獨自前往小秘境的明霽酒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門破境功法,反而在一堆破損的玉簡中發現了轉生之法。
那一刻,臨行前樂正幽對他所說的話,莫名其妙地,突然浮現在明霽酒的腦海里,“阿酒,你總說追尋大道,可是道究竟是什么呢?”
明霽酒握住玉簡,此刻他仿佛預見了某種未來,但是他并未因此放下手中的玉簡。
離開秘境的明霽酒再次遇見了樂正幽,樂正幽沒有問他在秘境里發現了什么,似乎對此一無所知的模樣。
可是對于明霽酒暗中收集天材地寶的行為,樂正幽不但大開方便之門,甚至主動提供幫助。
——直到明霽酒隕落在大乘期的劫雷下,轉世重生。
明霽酒沒想到會在這個小世界,在一個劍靈的手中,見到蘊華寶書,見到樂正幽曾經愛不釋手的法器。
以樂正幽的性格,他的愛物,絕不會輕易落到其他的人手中。
難道樂正幽也出事了?
明霽酒心中有無數疑問,他打量著眼前的劍靈,視線停留在劍靈雖說英俊端正卻非人感極重的面孔上,忽然一怔。
他突然意識到面前的劍靈,亦是一位故人。
當年,承影劍跟了萬劍宗首座許多年,雖說劍靈從未展現過實體,但是明霽酒十分清楚,承影劍的劍靈神智清明,并非朦朦朧朧剛誕生的靈體,只是機緣未至,靈體無法顯形。
偏偏就是這么一把和自己十分契合的劍,聲稱自己本體不在此方小世界,還拿著樂正幽的蘊華寶書,明霽酒很難不懷疑劍靈的身份。
況且,明霽酒還不知道自己死后樂正幽做了什么,以至于承影劍劍靈拿著樂正幽的法器跑到下界來。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劍靈是否看穿了他的真實身份?
想到這里,明霽酒心中一動。
如果眼前的劍靈真的是承影劍,那萬劍宗肯定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重大變故,讓承影劍這樣可以說是鎮宗之寶的神劍流落至此,自然也不可能分出心神來對付他這個墮魔的前首座。
既然如此,待他和劍靈重新結契,將承影劍完全掌控在手中,就算承影劍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又如何?
明霽酒心中大定,再也不糾結于前塵往事,只是雙手捧著蘊華寶書,對著劍靈道,“不知道前輩的意思是?”
劍靈的表情卻有些肅然,“你倒有些見識,居然識得此物!
明霽酒不打算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也不欲與此時尚未和自己結契的劍靈解釋太多,于是微微一笑,并不說話。
劍靈見明霽酒不語,也不再糾纏此事,“我的本體不在此方小世界,因此平日就附身在這法器當中,你將法器隨身攜帶,如有危險便呼喚我,屆時我自會出現相助。”
明霽酒心中一動,原來劍靈平時就寄居在蘊華寶書之中……
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而劍靈盯著明霽酒看了好一會兒,那張非人感極重的英俊面容臉上神情越發凝重,最后還是消失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明霽酒手中的蘊華寶書上閃過一道微弱的銀光,一道聲音在明霽酒的耳畔響起,“還愣著干什么,走吧。”
明霽酒眉頭微皺,劍靈在蘊華寶書里居然能夠不經過他的同意,直接和他對話,甚至能夠看到他的一舉一動。
這對于身懷秘密的明霽酒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
“前輩,我修為低微,隨身攜帶這等寶物……”
“無需擔憂此事,此方世界還沒有什么人是我的對手。”劍靈的聲音里帶了些倨傲。
“若是有人直接將蘊華寶書偷走了呢?”
“那我就殺了他。”劍靈的聲音十分冷酷決絕。
明霽酒眼中浮現出擔憂之色,瀲滟眸光流轉間,長長睫羽微顫,“前輩,若真讓人把蘊華寶書偷走了,就算你殺了那人又有什么用?畢竟我們沒有結契,我還是會和前輩失去聯系,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憑借著感應再一次找到前輩!
劍靈半晌沒說話,再出聲時,聲音不知道為什么卻變得軟綿綿的了,“雖然我的本體不在此方小世界,我們無法結本命契,但是你可以和蘊華寶書結契!
說著,劍靈便開始解除自己和蘊華寶書的靈契。他沒有從蘊華寶書里出來,只是一邊解契,一邊慢悠悠地問道。
“小修士,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霽酒沒有回答劍靈的問題,他緊緊攥著手中的蘊華寶書,一察覺到蘊華寶書成了無主之物,便飛快咬破手指,趁劍靈還沒反應過來,迅速與蘊華寶書定下了契約。
“你!”
劍靈察覺到了不妙,正欲從蘊華寶書中脫離,卻發現明霽酒單手掐訣,蘊華寶書登時展開為一副長長的卷軸,數個幻境若隱若現,從中迅速升起,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卷軸中傳來。
劍靈勉強抵抗了一會兒,卻發現明霽酒微微擺手,將一個幻境單獨祭出,這個幻境對靈體異常敏銳,很快劍靈便被捉入其中。
“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泵黛V酒將蘊華寶書收入懷中。
劍靈已經拿到蘊華寶書整整二十年,平日里又將其當作寄居之所,自然不會被其中幻境輕易動搖心智,但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被困其中。
看著幻境里站在落英繽紛之中的明霽酒,劍靈突然福至心靈,渾身顫抖起來,“你……你是……”
第43章 得證大道(八) 破
幻境里的桃花突然凝滯在空中, 紛揚的花瓣化作細碎劍芒。劍靈周身迸發出凄厲的劍鳴聲,無數道劍氣幾乎要割裂搖搖欲墜的幻境,卻在觸及明霽酒衣角的那一剎那, 驟然消散。
“噓——”明霽酒指尖輕撫過飄落的劍氣,那些足以斬斷山河的寒芒在他掌中溫順地蜷成銀絲,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 人遁其一。此事還請你為我保密呀!
“至于現在,還請你在這蘊華寶書之中待上一待!
明霽酒一邊說著,手中向輸送靈氣的動作不停,很快劍靈周身空間就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封印咒文。
劍靈卻仿佛沒有察覺身周的封印一樣, 他只是癡癡地愣在原地, 喃喃自語道, “你還活著,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和明霽酒想象中可能遇到的瘋狂掙扎不同, 面對封印, 劍靈并未有什么多余的動作,他只剩安安靜靜地待在困住他的幻境中,就連身周本來凌厲的劍氣都平靜了許多, 最后只叫幻境滿地落花泛起微弱漣漪, “只恨我剛剛竟未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你的身份!
明霽酒沒有說話, 在成功封印劍靈, 并確定能將承影的力量為自己所用后,明霽酒不由得感到一陣安心。這種重新掌握力量的感覺才是他所熟悉的。
他揚起唇角,醴麗的眉目間帶上了些許少年人才會有的意氣風發。
“這具新身體是怎么回事?根骨和靈根未免太過普通, 配不上你。”幻境里的劍靈還在喋喋不休。
而明霽酒輕輕拂了拂素白的衣袖,幻境驟然坍縮,恢復成一本書的模樣。
“這蘊華寶書明明是樂正幽的法器,怎么落到你的手里了?”明霽酒沒有回答劍靈的疑問,只是將懸浮在半空中的蘊華寶書重新握在手里,問劍靈道。
“據說樂正幽,已經死了……”
劍靈陷入了回憶之中——
而明霽酒的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復雜之色,他忍不住打斷了劍靈的話,開口問道,“什么!莫非是在晉階的過程中沒有挺過去?才過了多久,樂正幽竟然這么快又要晉階了?”
劍靈一窒,但還是堅持說完了后半句,“聽說他因為竊寶同時得罪了魔修和道修,因此在無妄淵被幾路修士圍攻而死!
二十年前,雖然因為天劫獲得機緣意外化形,但目睹主人隕落在劫雷之下,劍靈心神俱碎,不愿再認新主,從此離開被重新鎮壓回萬劍宗劍冢的劍身本體,在坎水界流浪了很久。
在作為坎水界正道魁首的明霽酒隕落之后,萬劍宗元氣大傷,離火界的魔修趁機在道修的地盤上搶奪了不少資源,但是曾經視明霽酒為宿敵,屢次進犯道修地界的樂正幽不知為何卻銷聲匿跡。
劍靈再次聽說樂正幽的消息,是樂正幽同時偷走了魔修和道修數個大型宗門的靈寶,在無妄淵底設下大陣獻祭,引來魔修道修雙方的圍攻。
當承影趕到無妄淵之時,那場據說舉世罕見的大戰已經結束,劍靈只在戰場的廢墟中撿到了蘊華寶書。
自那之后,修真界再也沒有樂正幽此人的消息,不少修士都說樂正幽過于狂妄,竟敢同時挑釁魔修和道修,肯定已經死在了那場大戰之中。
承影陷入回憶之中,另一邊卻是發生了變故。
就在明霽酒將蘊華寶書恢復原形,停止向蘊華寶書輸入靈力后,玉質的書頁突然自發地燃起幽藍色的靈火,書頁上的文字也開始扭曲,逐漸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明霽酒瞳孔驟縮,只得指尖掐訣,想要再次向蘊華寶書中輸入靈力,卻見書頁上扭曲的字符竟然漸漸化作了半幅血色圖騰——卻是樂正幽獨創的一門功法,被喚做焚心印。
“這是怎么回事?”明霽酒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終于裂開了一條縫。焚心印是樂正幽進入化神期之后創造的功法,每道焚心印便相當于樂正幽的一道分神,在暗算敵人一道上堪稱神出鬼沒,讓人難以防備。
“原來如此……”在幻境中目睹了這一切的劍靈突然低笑出聲,“這一切竟是樂正幽做的局。”
蘊華寶書內竟然藏著樂正幽的一道焚心印,相當于樂正幽的一道分神,顯然這就是樂正幽的后手了——有這道分神在此,化神期的樂正幽便有機會復活!
承影劍靈周身的劍氣不由自主地再次狂亂起來,“樂正幽竟敢算計我至此!讓我替他白白溫養了二十年殘魂!”
明霽酒神情凝重,對承影的話不置可否。
如果樂正幽真的想要通過這一道殘魂復活,大可采用別的方式,何必寄托在明霽酒這么一個敵人的前本命劍靈身上?
更何況,明霽酒總覺得這道焚心印中蘊含著某種讓他感到熟悉的氣息。
在明霽酒的注視下,那幅血色圖騰漸漸變得完整,從蘊華寶書之中徹底脫離出來,此時蘊華寶書本身也發生了改變,書頁上浮現出樂正幽的字跡。
明霽酒定睛一看,不由得輕嘖一聲。
那些曾被前主人掩蓋的批注此刻清晰可見,竟然無數次重復寫著同一句話:“愿以此身,換他活過來!”
那些"愿以此身"的字跡滲出金色的液體。就在觸及明霽酒的剎那,整個幻境突然倒轉——二十年前無妄淵底的真相從另一個角度,徐徐展開在明霽酒和承影劍的面前。
樂正幽根本不是像傳言中那樣,被道修和魔修圍攻致死。
畫面中,一襲玄色衣袍的男人,跪坐在一處獻祭大陣的陣眼之中,親手將蘊華寶書浸入心口涌出的血泉。當最后一道陣法光芒亮起時,他的表情看起來充滿了哀傷:“阿酒,對不起。”
“對不起?”明霽酒不由得重復了一遍,“為什么樂正幽要對我說對不起?”
“阿酒。”樂正幽的聲音突然在房間里響起。
無視了劍靈仇恨的眼神,一道飄飄搖搖的殘魂出現在蘊華寶書上方。
“好久不見!
明霽酒那張尋?偸堑乃匕酌骖a上難得出現了一些無措。樂正幽是他承認的對手,他們不是知己,卻也曾一同走過漫漫道途。
再次見到樂正幽,說完全沒有觸動,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僅僅只是觸動罷了。
事實上,對于樂正幽引誘他走入魔道一事,明霽酒心知肚明。但是他無法擺脫通過轉世達成長生久視的誘惑,心甘情愿地走上了這條路。
樂正幽貪婪地凝望著明霽酒那張雪白綺麗的面頰,稍稍暈開了些許胭脂之色,讓這室內的明珠都無法奪去年輕劍修身上的輝光。
“讓你走上魔修這條路,是我不對,這是我對你的補償!边@道殘魂似乎并沒有蘊含多少靈力,甚至無法留存太久,身形很快就開始漸漸淡去了。
“請原諒我的自私,我本應該將所有靈力都用在獻祭上的,但還是忍不住保留了這一縷,我實在是太想再見你一面了!
雖然殘魂即將散去,雙瞳卻癡癡地凝望著眼前的明霽酒,似乎有千萬句話要說。
明霽酒卻不再關注眼前這道殘魂了,因為他發現那道焚心印上居然散發出了自己命魂的氣息。略一思忖,明霽酒便反應過來,劍靈溫養的殘魂并非屬于樂正幽,而是來源于明霽酒。
也不知道樂正幽從何處得來明霽酒的一縷命魂,竟然以自身魂魄為養料供其成長,如今這縷命魂已然長成,明霽酒在吸收了這縷命魂之后,發現自己的魂魄立刻凝實了許多。
明霽酒當初碎掉部分命魂撒入三千世界,這具重生后的身體內,蘊含的命魂不過小小一片,根骨氣運和曾經的明霽酒自然無法可比。如今吸收命魂碎片以后,明霽酒立刻就感覺到了身體上的變化。
最直觀的,便是對靈氣的吸收。
明霽酒欣喜若狂,當場盤腿坐下,修煉起來。
而樂正幽的虛影已經淡到幾不可見,開始化作光點了,“那承影是阿酒的本命劍,我知道,你總能找到他的……”
整個空間突然寂靜。
“愿以神魂為價,求天道許阿酒明月長霽,一世無憂!
樂正幽最后的光點消散時,明霽酒周身的空間也劇烈震顫起來——方圓百里的靈氣正形成漩渦,瘋狂地朝著明霽酒涌去。
一晚上連續獲得兩個大機緣,他要破鏡了。
要知道此方小世界靈氣稀薄,已經許久沒有修士破鏡金丹了。放在金丹遍地走的坎水大世界,突破金丹根本不算什么,但對于修行上限便是金丹的青陽小世界,新增一名金丹修士,便會帶來修行界勢力格局的巨大改變。
風花雪月樓有人正在突破金丹一事,立刻引起了諸多勢力的關注。
“什么時候他們魔修竟然多出了一位金丹?”一名聞訊趕來的道修站在風花雪月樓外,看著底下被匆忙疏散的人群,發現其中居然有幾個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這些平時自詡圣人的家伙,果然都是道貌岸然之輩!
可是魔修們臉上的神情也不算好,他們打量著為突破者護法的承影,面露探究之色。
其中便有漆玉墨等人。
第44章 得證大道(九) 劫
一夜幾乎過去, 這場進階仍未結束,聞訊而來的青山宗長老見眾修士只是將進階之地團團圍住卻無其他動作,又向眾位道修打聽了一番, 竟然無人識得此魔修,忍不住抱怨道, “魔修果然是我輩心腹大患,堂堂筑基巔峰, 我之前竟然從未聽說過此人,也不知道整天躲躲藏藏地修煉又有什么意思。”
“確實,簡直就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邪惡的魔修手段才有的修為!
“他們魔修晉升快有什么用?我輩踏踏實實修煉才是正道!睅酌佬藜娂娮h論道。
在場魔修之中, 漆玉墨雖然年紀輕, 修為也不高, 但作為一方勢力之主, 身份卻是最高。
漆玉墨在回魔域的路上心中越發郁郁,發現明霽酒離去的方向有所異動后, 便立刻要求隊伍轉向前往查看。
旁人不知道即將晉升金丹者是誰, 漆玉墨卻是十分清楚的。他心中不由得一驚,沒想到明霽酒居然這么快就要晉升為金丹了。
只是心中與有榮焉的同時,漆玉墨又感到十分惶恐, 充滿了危機感。
一直以來, 明霽酒在他的面前都是一種接近于無所不能的形象,如今更是要成為金丹修士, 漆玉墨只覺得他和明霽酒之間的距離, 越發遙遠了,似乎怎么也追不上。
聽到道修對明霽酒的議論后,漆玉墨再也忍不住了, 出言諷刺道,“晉階者是我們城中的長老,孤陋寡聞之輩沒有聽說過,實在可惜!
“你!”那青山宗長老本就脾氣不好,被漆玉墨這么一刺,無異于火上澆油,他憤怒地祭出本命劍,卻被其他道修攔了下來。
“快看天上——”
“是劫云來了!”
“魔修的劫雷果然比道修可怖得多……”
……
感受到體內最后一縷靈氣也被自己收攏至丹田之中,明霽酒耐心調動丹田里的靈氣團,試圖一舉成丹。
升至筑基大圓滿的丹田,已經初具廣袤雛形,在明霽酒不斷凝練之下,丹田中的靈氣團被逐漸打磨得越發圓融。
就在靈氣團被壓縮得近乎極致之時,明霽酒感受到了來自頭頂上方的壓力。
這種來自天道的壓迫感,對于前世已經修煉至化神大圓滿的明霽酒來說,并不陌生——
劫雷將至!
渡劫時期的劫雷無可避免,只能靠法寶或者肉身硬抗,明霽酒剛剛飛身躍出風花雪月樓,頭頂逐漸成型、聲勢越發浩然的劫云,其間宛若游龍的雷霆便挾著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猛地朝明霽酒劈去。
明霽酒抬手結印,靈力化作屏障,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擊。
而這僅僅是第一道雷劫而已。
晉階金丹期的八道雷劫,一道比一道更加來勢洶洶。
明霽酒此時已經意識到,此番渡劫太過匆忙。他沒想到一夜兩大機緣就讓自己獲得晉升金丹的機會,加上此次出行本就是為了前往云煙閣迎親,明霽酒幾乎沒有為渡劫做什么準備。
但是劫雷已至,后悔無益,唯有迎戰而已!
一道,兩道,三道!
誠然明霽酒重修一世,但此世的積累仍然過于淺薄了,雷劫的威力更是不可小覷,明霽酒的嘴角已經溢出了絲絲鮮血,身上的法衣也變得破破爛爛的。
劍靈懸浮在明霽酒身旁,傳音給明霽酒,聲音微微顫抖:“主人,請務必小心!
明霽酒閉目凝神,搶在兩道雷劫的間隙間運轉靈氣恢復傷勢,面上只是淡淡道:“無妨,我自有分寸!
第四道雷劫降下,明霽酒身上開始出現焦黑的痕跡。第五道雷劫降下時,明霽酒似乎已經靈氣耗盡,連護體靈力都無法展開了,只能強行渡劫。
承影劍靈心中越發焦急,他已經見過明霽酒隕落在雷劫之下的樣子,無法再承受第二次那樣劇烈的痛苦了。他的靈體驟然亮起,化作一道流光沖至明霽酒身側——
劍靈竟是主動化作了原形!
修士們的眼力都非常好,能夠清晰地看到劍靈化劍的這一幕,這下可真是在圍觀的修士中炸開了鍋。
“難道這就是劍靈!”
“我還以為是個傳說呢……”
“也不知道什么級別的法器才能誕生出器靈!”
第六道劫雷降下,劍靈以自身劍氣為引,將部分雷劫之力分散,減輕了明霽酒的壓力。
明霽酒眉頭微皺,低聲道:“承影,你太過魯莽了!”
劍靈沒有回到人群中掩藏自己的意思:“我再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傷了!
如果說劍靈的出現讓在場的修士們紛紛興奮起來,那么當劍靈展示出自己竟然能夠幫助主人渡劫的能力后,無論是道修還是魔修,都要為此而瘋狂了。
一名道修眼神閃爍:“這世上竟有此等異寶!”
另一名魔修冷笑道:“趁他渡劫虛弱,正是奪寶的好時機!”
“我觀此人進階如此迅速,必是因為有此寶相助。”
眾修士悄然逼近,眼中滿是貪婪與殺意。
明霽酒察覺到周圍的敵意,眼中寒光一閃。他抬手一揮,承影劍心領神會,飛至明霽酒手中,劍身還纏繞著劫雷殘余的冷光。明霽酒冷冷道:“諸位道友,我渡劫尚未完成,還請止步!”
更有漆玉墨等漆城魔修站了出來,“我城長老渡劫,事成之后必定重謝!
然而人心貪婪,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平息的,甚至大勢力出面無異于為法寶的珍稀性背書。
只見漫天靈寶飛起,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所有修士的面孔俱是一般猙獰。
“漆城竟想獨占此等寶物?”
漆城眾人在這樣的攻勢下不由得臉色發白,有些絕望了。
漆玉墨臉上也有絕望之色,但是眼中的戰意卻十分堅定。
“你們暫且退下吧。”就算在此時,明霽酒的聲音仍然是冷淡的。
“不——”漆玉墨聲音堅決,轉頭看向明霽酒,還想說些什么,明霽酒卻沒有看他,而是揮動了手中的承影劍。
這并非承影劍的本體,只有曾經十之二三的威力,但是對于金丹期的雷劫來說,已經足夠了。
在第七道雷劫在劫云中醞釀成型之時,劫云之中的雷霆之力匯聚于承影劍身。
承影劍靈與明霽酒心意相通,劍鋒所指,雷霆萬鈞。
“轟——”一道巨大的雷光劈向眾修士,瞬間將數十名道修和魔修擊退。其余修士見狀,紛紛后退,眼中滿是驚恐。
“怎會如此?他是怎么做到的?”
承影劍嗡鳴著,只為這一刻能夠重新和主人并肩作戰的喜悅。
第八道雷劫降下,仿佛雷龍一般游走在天空之中,然而這次令在場所有修士感到心悸的,卻是那沖天而起的劍光!
……
愈是大敵當前有如此刻,明霽酒的目光越發沉靜如水,手中承影劍微微震顫,劍身泛起淡淡的銀光。
“來了!泵黛V酒在心中低語一聲,抬頭望向天際。
明霽酒體內剩余的所有靈力盡數注入承影劍中。劍身驟然亮起,銀光如瀑璀璨,與劫雷正面相撞。
“錚——!”
劍光與雷光交織,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一瞬間亮如白晝。明霽酒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隱若現,身形纖長單薄,被雷光映得通透,仿佛隨時會被撕裂。
然而,他的眼神卻十分堅定,手中長劍更是穩如磐石。
“還不夠!”明霽酒低喝一聲。承影劍的劍光驟然暴漲,化作一條銀龍,咆哮著沖向劫云。銀龍所過之處,雷龍退避,仿佛畏懼其鋒芒。
劍光如虹,這金丹期的第八道雷劫竟被盡數斬碎。雷光四散,化作無數細小的電蛇,四方游走。劫云也被劍光撕裂,天空仿佛被劈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陽光從裂縫中灑下,照在半空中的人影上,為他鍍上一層輝光。
遠處,在場的所有修士都被這一幕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有修士不知不覺間喃喃出聲:“此人……竟以劍斬天劫!”
明霽酒收劍而立,抬頭望向逐漸消散的劫云,嘴角罕見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低聲自語:“渡劫,不過如此!
承影劍靈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主人,恭喜你。”
不止是恭喜明霽酒渡劫成功,更是為明霽酒能夠破除渡劫失敗的心魔。
明霽酒握緊長劍,目光堅定:“這只是開始而已!
“說得好!金丹期,只是踏上道途的開始而已!币坏缼еσ獾穆曇舳溉豁懫稹
剛剛云開日出的天際,有金光從天而降,一名年輕修士御風而來。隨風輕揚間,隱約能夠看見其錦袍衣襟處繡著暗色的流云紋,腰間束著一條墨玉腰帶,顯得他的身姿挺拔如松。
這名年輕修士的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卻又帶著幾分江湖浪子才會有的隨性。他望著明霽酒,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沒想到我們青陽界還有如此優秀的后輩!
明霽酒卻是心中一震:“此人氣息深不可測,莫非是上界之人?”
“小友,我是凌天縱,此方雷劫異動,可是因你而起?”
凌天縱微微一笑,有如春風拂面。
而在明霽酒的腦海中,一晚上安靜如雞的系統666忍不住瘋狂尖叫起來,【這是男主啊啊啊啊啊!怎么碰到男主了。!】
第45章 得證大道(十) 禮
【原來他就是男主凌天縱?居然提前出現了!
【是啊。凌天縱意外來到青陽小世界, 發現云妙旋作為青陽第一美人嫁到漆城后,居然飽受魔修的虐待。漆玉墨這個道侶一心只有權力和修為,娶云妙旋只是為了她背后的云煙閣。凌天縱英雄救美, 在青陽小世界留下一段傳說。】
系統666有些著急了。
【宿主,您這回扮演的角色理應和男主沒什么交集才對!
明霽酒眉頭微皺, 【無妨,我看云妙旋也不在此處, 男主應該會很快離開的!
出乎明霽酒的意料,凌天縱毫無離開的意思。在知道此番雷劫竟是被明霽酒所斬后,凌天縱臉上感興趣的神色更濃了。
“阿酒,你這個性子, 怎么會是魔修?倒是和那些冷冰冰的萬劍宗修士一般。”
明霽酒聞言, 臉上的神色越發凝重了, 本來十足醴艷的美人面繃得越發厲害, 清泠泠地望了凌天縱一眼,卻叫凌天縱不知道為什么, 平白覺得一股熱氣涌上心頭。
“哎呀, 這么兇做什么?我凌天縱交朋友,可從來無所謂什么道魔之爭的!
這話剛出口,凌天縱便心道不妙, 他平素為人確實放蕩不羈, 然而對第一次見面的道友,總不至于如此輕浮的。然而話已出口, 只盼著不要給對方留下太壞的印象才好。
凌天縱想出口解釋, 明霽酒卻已然不再理睬他了。
之前覬覦寶物的眾修士,大部分在明霽酒渡劫成功之后便離開了,有的并未徹底死心, 但在衡量了敵我雙方實力差距之后也不得不悻悻然退去。
而被明霽酒趕走的漆城眾人此時又圍了過來,臉上俱是一派喜氣洋洋,“祝賀明長老突破金丹期!”
“現在我們漆城也有金丹期了……”
面對眾人的恭維之語,明霽酒只是十分矜持地微笑。那張平日新雪似的面容上綻開淺淡笑意,卻格外惹人注目,別有一番明麗的韻致,叫旁人的心上也顫抖起來。
漆玉墨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的凌天縱,眼底有冷色一閃而過,漆玉墨好不容易擠到明霽酒身邊道,“阿酒哥哥,我們回去吧。”
明霽酒點了點頭,而一旁的凌天縱朗聲道,“我還沒有見識過此方世界的魔域,不知道是否有幸加入你們的隊伍?”
之前剛被明霽酒教訓過,漆玉墨不敢再拽明霽酒的袖子,只敢偷偷用力和明霽酒貼得近一點,他看也不看凌天縱,只是癡癡望著明霽酒精致如畫的側臉說道,“魔域不歡迎你們這些道修。”
可惜凌天縱無視了漆玉墨的抗議,自顧自地走到了明霽酒的另一邊,“阿酒,你這等天賦,待在這里實在可惜!
漆玉墨對其怒目而視,“誰準你這么叫的?還有,什么叫待在這里實在可惜?”
明霽酒不勝其煩,沒想到意識空間里的系統666也不消停。
在回魔域的路上,一直龜縮在意識空間的系統666盤點了一番已經岌岌可危的劇情,還是忍不住開口,【宿主,關于凌天縱、云妙旋和漆玉墨這三人的劇情……】
【既然凌天縱提前出現在了青陽小世界,那便讓這段劇情提前好了!
明霽酒安撫了意識空間的系統666,便開口對正自說自話的凌天縱道,“凌道友既然好奇,便到漆城來做客一番好了!
凌天縱聞言,那張本就帶著笑意的臉上,笑容更加真切。而一旁的漆玉墨則是滿臉震驚,阿酒哥哥居然主動開口邀請這個家伙!
身為元嬰修士的凌天縱并沒有把漆玉墨放在眼里,在這個小世界他的修為雖然被壓制到金丹巔峰,但毫無疑問仍然是整個青陽小世界的戰力天花板。
凌天縱自詡有一些保命的法門,在這里沒有什么不敢去的地方。他自己在修煉一道稱得上天賦異稟,也喜歡結交其他天才修士,沒想到意外在這里碰到了劍斬劫雷的天才劍修,自然見獵心喜。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明霽酒這個名字總讓凌天縱感到熟悉,不過凌天縱相信,這肯定是好友之間的前世緣分。
回到魔域之后,明霽酒立刻開始閉關,忙著鞏固剛剛突破的修為。當他一個月之后終于結束修煉,甫一出關,就收到了一堆傳音。
其中給明霽酒傳音最多的,就是漆玉墨,其次便是云妙旋。還有一個人,也在高強度和明霽酒分享日常,那就是凌天縱——一個月過去了,凌天縱居然還沒離開青陽界。
按照云妙旋在傳音中所說,她在魔域生活得并不愉快。只是凌天縱明明和劇情中一樣人在魔域,卻沒有帶云妙旋離開。
【這段劇情持續的時間居然這么長嗎?】
由于此段劇情中,明霽酒并未出現,系統666也無法監測劇情完成度,因此只能在意識空間默默不語,只是一味復盤。
【是不是因為云妙旋并未嫁給漆玉墨?畢竟原劇情重點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云妙旋作為城主夫人這個設定上!
明霽酒聽了系統666的分析后,覺得確實有一番道理,只是經過之前的意外,不知道云妙旋是否還愿意嫁給漆玉墨。
不過即使云妙旋不愿意嫁給漆玉墨,他也可在漆城為云妙旋另擇道侶,再將其道侶立為漆城城主,這也不失為一種完成設定的方法。
“既然如此,便問問云妙旋的想法吧。”
……
“你確定不愿意和漆玉墨成親了嗎?”
云妙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漆玉墨那天可是好生傷了妙旋的臉面,妙旋怎敢再奢求城主夫人的位置!
“既然如此!泵黛V酒微一沉吟,隨即道,“我之前便承諾過,將為你另擇道侶,你至漆城一月有余,可有中意的人選?”
云妙旋望著明霽酒,漆黑的瞳孔中光芒湛湛,“此話當真?”
明霽酒垂眸,那張極其醴麗的面容上神情淡淡,殷紅的薄唇輕啟,仿佛雪間枝頭一點紅梅,“凡我漆城的青年才俊,隨意挑選!
“無論是誰,只要我中意,便可做我的道侶嗎?”云妙旋急切地追問道,“阿酒哥哥,可否立誓為證?”
“是。”明霽酒輕輕頷首,當著云妙旋的面立下契約。
“好,那我要你!痹泼钚哪樕细∑鹨粚蛹t暈,看上去竟然也有幾分小女兒的嬌態了。她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快活,“阿酒哥哥,從始至終,我想要的道侶只有你一人!
明霽酒:“……”
他沉默了半晌,在意識空間系統666的慘叫聲中,答應了云妙旋。
【我到時候完成漆玉墨的劇情,就當加班了,應該也沒有什么問題吧。】
得知這個消息后,漆玉墨當場就發了狂,如果不是明霽酒將他打暈,漆玉墨說不定會直接魔氣入心,徹底失去理智。
明霽酒不由得一愣。
【劇情線里凌天縱帶走云妙旋的時候,他也沒有這么生氣啊!
【不然怎么說凌天縱是男主呢……】系統666苦中作樂地想,【好歹刷了一大筆男主和男配的負面情緒值,等等,怎么還有男主的?】
【這有什么奇怪的,畢竟我現在是劇情線中云妙旋道侶的角色,凌天縱對我有惡感是正常的!棵黛V酒反而放松了下來,【收到男主的負面情緒值,說明我們完成劇情的方向是正確的!
因為明霽酒和云妙旋的道侶大典,整個漆城再次張燈結彩起來。
極盡奢華的瓊臺之上,紅綢環繞,琉璃燈盞映得回廊燦若星河。
典禮尚未開始,云妙旋身上鳳冠霞帔就已經深深刺痛了許多人的眼睛。整場婚禮,云妙旋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她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身旁的明霽酒,眉眼含笑,只覺得如墜夢中。
都說云妙旋是青陽第一美人,可是穿著喜服的新郎卻吸引了更多的目光。雪白的面頰在大紅色的襯托下,暈出了稠艷的紅,本就水光瀲滟的墨色雙眸微彎,眼角更是染上桃花般的綺麗粉意。
長著一張醴麗面容的年輕魔修,背卻如松竹一般挺得很直,舉手投足間別有一番清冷的風骨韻致,卻叫人更生起一種隱秘的攀折渴望。
云妙旋察覺到賓客們窺視的目光,臉上的笑容淡了淡,但在明霽酒看過來時,含情的眸子一如既往。
無人在意的角落,承影劍始終懸在喜案旁,劍穗無風自動,對著新人虎視眈眈,仿佛隨時能夠射出劍光,所有經過的修士都能感受到承影劍上散發出的寒氣。
自從得知明霽酒即將成親的消息后就消失了好幾日的凌天縱,行色匆匆地出現在喜宴上。
“明道友!”凌天縱手中端著一個雕刻著精美紋樣的匣子,“幸好趕上了,我專程回去將此物取來。這九霄玲瓏匣據說是以魔龍骨打造而成,應與阿酒有緣,當配得上這良辰吉日!
“多謝凌道友!蹦埓_實十分稀罕,明霽酒露出一個笑來,準備接過匣子。
只是就在明霽酒指尖觸碰到九霄玲瓏匣的剎那,九霄玲瓏匣居然光芒大作。
“砰——”
匣蓋炸裂,其中黑霧翻涌,很快便升向天際。
凌天縱一臉茫然地和明霽酒對視,“不,明道友,你相信我,我只知道此物是魔族寶物!
明霽酒沒有心思去關注凌天縱的解釋了,瓊臺之上云海翻涌,他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正在逼近。
“那是什么?”
“看起來好生奇怪!
來赴宴的賓客們抬頭仰望,議論紛紛。
明霽酒卻忍不住瞇起雙眼,對于他來說,來者并不陌生。
蒼白的骨帆上飄揚著黑色的魔火——出現在遙遠天幕之上的,居然是來自離火界魔族皇朝的戰艦。
第46章 得證大道(十一) 匣
魔族戰艦的骨帆撕開云層, 甲板上立著十八尊幽冥骨炮,炮口凝聚的魔光將整片天幕染成紫紅色。
明霽酒瞳孔一震,他目睹過幽冥骨炮的威力——一百年前, 他曾親眼見過這種法器只是輕輕一炮,便轟碎了半個小宗門的護山大陣。
“凌道友這份賀禮, 當真貴重得很!泵黛V酒笑了笑,“連魔皇的戰艦都招來了!
雖說凌天縱作為主角, 不可能和魔族有所勾連,但主角送出手的禮物,果然不是那么好收的。
和道修不同,魔修內同族相軋的情況十分常見。生活在大世界的魔修們, 對于下界飛升而來的魔修并不都保持著歡迎的態度。至于離火界魔族皇朝自詡尊貴的魔族們, 作為“先天魔修”, 對于“后天修魔”的人族們更是稱不上友善。
所以雖然明霽酒現在是魔修, 看到上界的魔族們降臨于此,仍然需要保持小心謹慎的態度。
更何況魔族戰艦氣勢洶洶, 一看便來者不善。
凌天縱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 最后,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堅毅之色,“明道友, 既然此事由我而起, 那便讓我來解決吧!
就在這時,刺耳的骨笛聲從戰艦上傳來, 和明霽酒記憶中的情狀不同, 那十八尊幽冥骨炮中射出的,居然是纏著符咒的棺材。
棺材落地炸開,煉尸從棺材中走出。
“是九幽煉尸術!”明霽酒目露驚訝之色。這是一門失傳已久的禁術, 哪怕對于魔族來說,也是十分禁忌的。此法是將修士煉成活尸,以此法煉成的尸傀比尋常驅尸之法所制更為靈活,也能更大限度地保留修士生時修為。
明霽酒劍尖顫動,目光落在其中一具行尸身上,突然定住了。
一名百年前曾教導他劍術的萬劍宗長老清玄,居然也在此列,清玄長老干枯的手指微動,就向明霽酒撲來!
明霽酒瞳孔微縮,手中承影劍再度亮起。
凌天縱往日里多御劍,明霽酒以為他也是一名劍修,誰知大戰在即,他居然取出一把鎏金折扇來。
注意到明霽酒的眼神,凌天縱折扇輕搖,擋開一道襲向明霽酒的劍氣,挑眉笑道:“這把扇子的名字,叫做天問,與我結了本命契約!
明霽酒一心作戰,反手斬碎一具煉尸,對著凌天縱點點頭,將手中承影劍猛然插入地面。剎那間,十萬道劍光從地底沖天而起,將整個瓊臺籠罩其中。
劍光如雨,瞬間將周圍的煉尸逼退。明霽酒站在劍陣中央,周身劍氣縱橫,宛如劍神降臨。
年輕修士的脊背挺得很直,側臉精致如畫,纖長的睫羽在眼瞼處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然而此刻的他卻不顯得柔軟。因為他的目光很鋒利,冷得像冰,像出鞘的劍。
“這是……萬劍歸宗?”魔族的戰艦上,有魔族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感嘆聲。
“這么一個小世界,居然也有萬劍宗的傳承?”
“不,能學會萬劍歸宗的,無一不是萬劍宗的嫡傳。若是此番能夠捉住一個萬劍宗嫡傳,可是大功一件!
“沒想到,只是感應到了未來魔皇的氣息,居然還有此等收獲!”
凌天縱的目光停留在明霽酒被割裂的衣角上,眸中閃過一絲暗光:“阿酒天賦卓絕,絕不能隕落于此!
“界陣,破!”凌天縱低喝一聲,袖中出現十二道金光——原來是十二道破界符,劃破天際,魔族的戰艦也阻攔不得。
就在破界符結陣生效的瞬間,明霽酒感覺到體內的靈力瘋狂涌動,仿佛被某種力量牽引。他抬頭望向天際,發現原本被魔氣遮蔽的天空,竟慢慢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縫隙中隱約可見一片璀璨的星空。
“那是……大世界的入口!”明霽酒心中一震,來不及思考太多,他沒有猶豫,立刻運轉全身靈力,將承影劍高舉過頭頂。劍身驟然亮起,銀光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光柱,直沖那道縫隙。
“明道友,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凌天縱飛身而至,手中折扇一揮,磅礴的靈力注入明霽酒的劍光之中。兩人的靈力交匯,劍光瞬間暴漲,將那道縫隙撕得更大。
“走!”明霽酒一把抓住凌天縱的手腕,身形一閃,化作一道流光沖向縫隙。
此時戰艦上的魔族也注意到了兩人的動靜。
“魔皇氣息在他們身上,快追!”
“休走——”
就在兩人即將沖入縫隙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擋在他們面前。那是已經開始魔化的漆玉墨,他的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魔氣紋路,看起來十分猙獰,眼中滿是瘋狂。
“阿酒哥哥,你要拋下我嗎?”漆玉墨的聲音沙啞而空洞,仿佛許久沒有說話了一般。
“以后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明霽酒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但他沒有停下腳步,手中長劍一揮,劍氣如虹,直接將漆玉墨逼退,隨即與凌天縱一同沖入縫隙。
明霽酒只覺得眼前一花,隨即出現在一片陌生的天地中。這里靈氣異常濃郁,花草樹木皆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仿佛置身于仙境中一般。
“這里就是傳說中的天衍境?”明霽酒低聲自語。
“沒錯。明道友好見識,天衍境有結界保護,放心,那些魔族無法進來。”凌天縱松開他的手,微微一笑:“歡迎來到天衍境!
然而,明霽酒還未來得及回應,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鐘聲。緊接著,數道身影從天而降,將他們團團圍住。
“魔修,你果然來了!睘槭椎睦险呤殖忠幻婀喷R,冷冷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明霽酒的目光掃過四周,發現這些修士的氣息深不可測,他估計最低也是元嬰期修為。
“前輩,這是何意?”明霽酒沉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意。
老者冷哼一聲,“今日通世鏡生出異相預警,有魔修將毀我天衍萬年道基,若不除你,天衍境必將大亂!”老者聲音冰冷,仿佛在宣判死刑。
明霽酒忍不住冷笑出聲,“僅憑此物,便能斷定我會造成天衍境大亂?世人皆知天衍境橫跨巽風、艮山兩界,乃是道修圣地,卻不知天衍境如此橫行霸道,因為一則預言就要人性命!”
凌天縱上前一步,擋在明霽酒身前道,“李長老,可否是有誤會?明道友與我相交甚篤,我愿為其擔保,明道友雖是魔修,卻一心修煉,并未做過什么天怒人怨的惡事。”
老者不再多言,古鏡消失在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寒光凜冽的彎鉤,一道冷光直射明霽酒。明霽酒身形一閃,險險避過,但那冷光所過之處,地面竟被腐蝕出一道深坑。
“小心,那毒能傷及神魂!”凌天縱的聲音在明霽酒耳邊響起。
“天縱少主,枉我天衍境對你如此栽培,事到臨頭,無半點顧全大局之心,竟然護著這個會毀了天衍的魔修!”老者痛聲對凌天縱道。
明霽酒手中長劍一揮,直取老者。然而,老者身旁的數名元嬰修士立刻出手,數道靈力化作屏障,將明霽酒的劍氣擋下。
“區區金丹,也敢在天衍境放肆!”一名修士冷笑,手中法訣一掐,一道火龍呼嘯而出,直奔明霽酒。
明霽酒不退反進,手中承影劍猛然斬下,劍光如瀑,直接將火龍劈成兩半。然而,還未等他喘息,另一名修士的法寶已至——那是一柄巨大的戰斧,裹挾著雷霆之勢砸向明霽酒。
“鐺——!”
明霽酒被震退數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他心中暗驚,這些元嬰修士的實力遠超他的預料。
“阿酒,我來助你!”凌天縱見狀,手中折扇一揮,數道金符飛出,化作金光屏障,將明霽酒護在其中。
“多謝!泵黛V酒低聲道,隨即凝神內視,體內魔氣瘋狂運轉。剛剛應對魔族煉尸時已經耗費了太多靈力,他知道,若硬碰硬,今日恐怕難以脫身。
“天縱少主,得罪了!”李長老的彎鉤并非尋常兵器,鉤身刻滿攝魂咒文——這是天衍境執法堂代代相傳的鎖魂鉤。鉤尖刺入凌天縱肩胛時,凌天縱登時便發現自己再也不能使用靈力了。
“明道友,向南方去,快走!”凌天縱只來得及說出這一句話,便被其他天衍境修士打暈了。
明霽酒深深地望了凌天縱一眼,卻沒有多加猶豫,轉身就走。然而明霽酒有退意,這些天衍境的修士卻不打算放過他。
這場追逃一直持續了七天七夜,直到明霽酒發現了前方的無妄淵,這才明白凌天縱被打暈之前那句話的含義。
天衍境南部竟然就是和離火界接壤的無妄淵!只要穿過無妄淵,便到了六界魔修的大本營離火界。
只是此時明霽酒幾乎耗盡了所有靈力,無力再戰,更難以穿過布滿危險,連許多魔修都退避三舍的無妄淵。
萬丈魔淵之上,明霽酒跪在沸騰的巖漿湖邊,他面色蒼白,一襲紅衣已然分不清是衣物本身的紅,還是鮮血的紅。只有胸前肋下幾處,呈現出深深的斑駁,那是被鮮血浸透的暗色。
“魔頭,束手就擒吧!”經過七天的追捕,參與追捕的天衍境修士數量越來越多,對于明霽酒的稱呼也從剛開始的“魔修”變成了現在的“魔頭”。
明霽酒的隨身芥子袋中已經空無一物,所有的丹藥都已經用完了——不,還有一樣東西。明霽酒將此物掏出來,正是凌天縱之前送給他的九霄玲瓏匣。
這個由魔龍骨制成的小匣子,可以說是明霽酒此番遭遇的罪魁禍首。
明霽酒把它拿出來,也沒有什么責怪它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來,他還沒有好好端詳過這個凌天縱送給他的禮物。
然而就在明霽酒把九霄玲瓏匣拿出來后,似乎感應到了無妄淵底下的魔氣,九霄玲瓏匣居然主動瘋狂吸收起魔氣來。
明霽酒這時才發現,匣面初看仿佛云霄一般的紋樣,此時在魔氣的滋潤下微微鼓張,竟如同魔龍倒豎的鱗片一般。
心中略一思忖,明霽酒決定賭一把,將體內最后一絲魔氣送入匣中,九霄玲瓏匣果然自動展開,里面刻印著密密麻麻的血色圖騰。
明霽酒定睛一看,這血色圖騰對他來說并不陌生,卻是樂正幽獨創的那門化神功法——焚心印。
果不其然,這次匣內涌出的不再是黑霧,而是浮現出一道淡淡的虛影,依稀能夠從中瞧見熟悉的英俊眉眼。
原來這九霄玲瓏匣中藏著的,才是樂正幽的命魂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