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4)
三月初九, 人隨春好,春與人宜。
不同于尋常人家嫁女時的依依不舍相對而泣,今日蘇府上下恭敬肅穆, 人人都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送大小姐出閣,唯恐出一點岔子。
女眷之中唯有王氏能進蘇吟的閨房,饒是王氏出身金陵名門, 此刻見皇家娶媳的排場浩大至極,規矩又嚴,里頭一屋子都是宗室命婦和宮中女官, 外頭候著平日連見上一面都難的朝中重臣,也仍是拘謹得笑容僵硬,好不容易撐到送太子妃上婚與, 只覺三魂六魄都已去了一半。
直至那架載著蘇吟的華貴婚與遠去,王氏心里才后知后覺地品出幾分嫁女的不舍來。
但終究不是親母女, 這點不舍很快便散了。
婚與紅紗垂落,寧知澈側眸看向自己的小青梅。
見慣了蘇吟穿淺色裙裳,今日他的太子妃一襲嫁衣華貴嬌艷,壓得滿城繁花失了顏色, 織金繡鳳的喜帕遮住了面容, 唯見那雙交疊于膝上的蔥白玉手。
他習慣性移開目光,即便蘇吟已是他的妻。
太子大婚的禮節繁瑣,好不容易回到東宮,他還沒進門便又被帶去宴上飲酒。
等一切結束,他終于進了喜房,蘇吟仍以那副矜雅姿態端坐著, 等著他挑開喜帕,結發合巹, 夫妻圓房。
想到最后四字,他眸光顫然,適時收住心緒,上前走至床邊,接過宮人帶笑呈上的喜秤,抬手一挑。
大紅喜帕掀落,他的太子妃仰起了臉。
紅燭搖曳,太子妃仙姿佚貌、身段柔嬈,雖然試圖強作鎮定,但那雙水眸卻含羞帶怯,出賣了她的緊張。
喜嬤笑著上前從他們二人頭上各剪下一縷烏發,用紅繩綁在一起。
禮官高唱祝詞:“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兩個盛了美酒的瓜瓢遞至寧知澈和蘇吟手中。寧知澈記得蘇吟不能飲酒,低聲道:“喝一口便好,莫要逞強。”
蘇吟笑盈盈答:“為了今晚,我已將酒量練至三杯了。”
寧知澈抿了抿唇,這才放下心來,與她一同飲盡合巹酒。
喜嬤笑著將兩巹合上。
禮官又唱:“合巹交杯,鴛鴦璧合。”
至此,婚儀便只剩最后一項了。
見寧知澈命禮官和宮婢通通退下,喜房只余他和自己兩個人,蘇吟不由微微屏息。
她雖與寧知澈自小一同長大,但卻是第一回在入夜之后與寧知澈同處一室。
明明已和寧知澈相識十多年,此刻她卻局促得與那些迫于無奈盲婚啞嫁的女子無異。
太熟了也有一點不好。
比如她完全想象不出寧知澈走過來將她衣裳扒光的場景。
她看見寧知澈站在原處靜靜看了自己許久。
看見寧知澈抬步向她走來。
看見寧知澈伸手卸下她的鳳冠。
想起教習嬤嬤說的話,蘇吟于心跳怦然間按住寧知澈欲要繼續為她卸釵環的那只手:“這樣就可以了,頭發散下來不好。”
寧知澈一怔:“如何不好?”
蘇吟瓷白的臉頰一點點變紅,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不方便。”
寧知澈看著眼前這張嬌艷欲滴的臉,心尖一顫,依言將手收回來:“那就安置吧。”
蘇吟心跳越來越快。
安置?
如何安置?
是各睡各的,還是……
她正想東想西,眼前忽然一暗,熟悉的冷香撲面而來。
寧知澈脫下她的繡履,一手攬她腰,一手繞過她腿彎,將她抱上了床。
相識至今,寧知澈抱她的次數少得可憐。
一次在幼時,一次在她及笄那日,都是她主動。
將她抱上床后,寧知澈并未松開她,一只手置于她腰間,令她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灼燙,另一只將她的左手牢牢握在掌心里,也是燙的。
原來看上去如雪似玉的郎君,在床笫之間竟是這般灼人。
那雙素來溫柔的眼眸如今晦暗不明,蘇吟不敢再瞧,顫著眼睫看向喜被上繡的鴛鴦。
原來寧知澈真打算和她圓房。
蘇吟忽然有種親眼目睹無欲無求的仙人墮入凡塵的錯覺,末了又覺得自己好笑。
寧知澈既然娶了她,自然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碰她。
今夜本就是做這樁事的。
蘇吟不禁想起教習嬤嬤那日塞在她手里的那對搗個不停的玉人,臉立時又紅了兩分,忙逼自己將那等羞人的東西忘掉。
她看見寧知澈瞧了她很久。
看見寧知澈的手動了。
看見寧知澈開始解她的腰封。
……
眼見最后一道遮擋也要被寧知澈除去,蘇吟閉上眼,終是忍不住顫聲和他商量:“熄燭吧,好不好?”
須臾,上方傳來寧知澈沉啞的嗓音:“其它燈燭可以吹滅,但龍鳳花燭要燃一夜。”
蘇吟也知喜燭需燃到天明:“那就只留龍鳳花燭。”
萬幸寧知澈對她只有情而無欲,沒有欺負她的念頭,聞言很快起身照做。
四周暗了許多,蘇吟心里的慌亂終于稍稍散去一些。
直至寧知澈俯身吻來。
唇瓣相觸,輕輕碰了碰,而后撬開她的齒關,徑直探入,將滾燙而清甜的氣息喂進她嘴里。
有條不紊,鎮定自若。
不似她,在被吻住的那一瞬便已腦空心亂。
這是寧知澈第一次吻她。
真稀奇。
寧知澈竟會主動親吻女子。
原來即便再如何克己復禮的君子,其實也懂得風月之事。
唇瓣分離,蘇吟以為這就算親完了,卻見寧知澈再次吻了過來。
這次比方才稍稍用力些。
滾燙的溫度隔著寧知澈身上衣袍傳至她身上,光線昏朦,只聞呼吸聲愈發粗重,她的嗚咽聲才剛溢出唇齒便被盡數吞噬。
十七歲的寧知澈身形偏清瘦,二十歲的他經過又一次軍營歷練,明顯壯實了許多,力氣大得很。
蘇吟還記得教習嬤嬤說這時候要盡力迎合,但此刻被寧知澈覆于身下,只有被動接納他的份。
許是感覺到她的顫抖,寧知澈立時停了下來:“怕孤?”
蘇吟搖頭。
接吻而已。
沒什么好羞懼的。
怎料寧知澈的唇竟漸漸開始在其它地方流連。
她被迫在寧知澈懷里弓著身子,拼命抑住欲要躍出牙關的嚀聲。
今日之前,她與寧知澈做過最親密的事不過是三年前那個擁抱。
今夜寧知澈這架勢像是要一股腦地將男女之間所有能做的親密事都做完,她承認現在確實有些害怕。
意識都開始隨身軀不停戰栗時,她感覺到寧知澈親得愈發輕柔,像是在安撫她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安撫好。
應該是好些了的。
因為寧知澈片刻后突然將她的腿抬起來了。
寧知澈沒有立時壓下來,而是第二次問她,“怕嗎?”
蘇吟要臉:“沒有。”
寧知澈默了默,溫聲道:“害怕了就跟孤說。”
“嗯。”
疼痛襲來的那一瞬,蘇吟忍不住抱住寧知澈,換來對方一個又一個憐惜的吻。
其實也不是特別難受,比來月事疼一點,但比想象中好許多。尤其現在被寧知澈親著,她暈暈乎乎,如墜幻夢,自然也就沒有多疼。
那對玉人重又出現在蘇吟腦海里,與此情此景重疊。
從教習嬤嬤那里學來的東西似乎一點都沒用上,這種時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會本能地給出反應。
但寧知澈似是很喜歡她的反應。
“阿兄。”寧知澈帶來的感受越發劇烈,蘇吟忍不住喚他一聲,卻又不知喚他作甚,就是突然很想叫一叫他,“子湛,寧郎,夫君……”
寧知澈低頭不停親她,一聲聲應她:“嗯,我在。”
蘇吟沒有再言語,右手探入枕下,拿出那裝著他們二人結發的小紅盒,牢牢攥在手里。
寧知澈看見了。
于是紅盒被寧知澈從她手里拿走,放回原處。寧知澈的手指緩緩插入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
寧知澈到了這一刻才知蘇吟為何說頭發散下來不好。
頭發綰著確實方便許多。
可惜發髻快要被搖散了。
寧知澈低眸凝望眼前的妻子。
當年那個稚聲稚氣說“阿兄很好,哪哪都好,誰也沒你好”的小女童已長到了十八歲。
依然纖瘦,褪衣卻見身段曼妙。
依然嬌小,卻能受得住他次次撞鑿。
雖然忍了很久才等到今夜,但他沒舍得折騰蘇吟太久。
……
蘇吟腦中炸開白茫,驀地睜開眼,緩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禮成了?”
寧知澈克制地親了親她:“嗯。”
“還要做什么嗎?”
“不用。”
“那沐浴安歇?”
“嗯。”
“同睡一床么?”
“……當然。”
“以后也這樣嗎?”
“哪樣?”
“沒,沒哪樣。”
寧知澈低低笑了笑:“嗯,余生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