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表哥?
聽著莫名熟悉的女聲這樣喊謝豫, 宋云棠不去想為什么在這里也能碰到他,只是目光越過他,落在了遠處著急走來的穿著淺藍色衣裳的女子身上。
見到那張溫婉可人的臉之后, 宋云棠呼吸一滯。
是蘇韻。
安遠侯夫人妹妹的女兒,謝豫的表妹, 也是前世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和謝豫暗通款曲有了身孕, 被他當成外室養在外面的人。
想起前世她病重的時候, 這人還抱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到她的院中耀武揚威, 還揚言說等她死了, 就讓謝豫把她扶正。
重生回來的那些怨氣好不容易消了下去,此時見到蘇韻, 她又感覺到了身上的怨氣逐漸冒了出來。
暗地里深吸了幾口氣, 堵在胸口的氣這才慢慢平復下去。
即使她掩飾得很好,但仍舊暴露了一些情緒, 謝豫坐在馬上一直觀察著她,發現她在聽見蘇韻的聲音之后,似乎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為何她看見表妹與自己在一塊兒臉色會不好, 難道她真的曾經對自己
可是他與宋云姝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見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或許是他想多了。
近日來他總是反反復復地重復著同一個夢境,夢里他娶了眼前的少女,可是他卻不愛惜她, 任由她在安遠侯府被人欺負,就連他自己都對她冷言相對,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再后來, 她在安遠侯府病逝,去世的那天他竟是連最后一眼都沒有去看她。
他每每被驚醒, 醒來的時候心莫名地揪緊,就好像是夢里的場景真實發生過一樣。
可現實中的少女卻俏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不僅如此,她并沒有和夢中一樣嫁給自己,還嫁了旁人,而且在她的眼里除了那個人,再也沒有他人。
想到這里,他的心又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本來下定決心不與她有過多的交集,可見了她,最后還是沒有忍住。
他下了馬走到宋云棠的跟前,想到方才他差點傷了她,心里一陣后怕,如今見她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只好安慰她:“抱歉,我并未發現你在這里,可有嚇到你?”
前世謝豫對她從來都是沉著一張臉,這一世倒是好了許多,就連眼下擔憂的話也說得很是溫柔。
這樣的溫柔宋云棠并不想要,她警惕地看著對方,又見蘇韻快步往這邊走來,忙后退幾步,與他保持距離,聲音平淡地回他:“姐夫的箭法精準,就連我的頭發絲都沒有傷到。”
就是眼神不太好,她這么大一個人蹲在那都沒有看到,如果不是她運氣好,早就被他給射中了。
宋云棠疏離的語氣讓謝豫心里微微失落,可是想到還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說什么,只道:“你剛才是在追這只兔子?既然你喜歡,就給你了。”
說著他走到受傷的兔子那拎著兔子的耳朵,把箭從兔子腿上拔了下來,又走到宋云棠的跟前,把兔子遞了過去。
見她沒有伸手去接,才想起來著兔子腿上的傷口,上面還流著血,這樣血腥怕是會嚇著她,于是又從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動作麻利地給兔子受傷的腿簡單包扎了一下,見沒有血繼續滲出來,這才又重新送到了她的跟前。
“拿著。”
這語氣不容拒絕。
本就不打算要這只兔子的宋云棠,見蘇韻走了過來,就知道不用自己開口拒絕,也會有人要把這兔子搶了去。
果不其然,蘇韻終于到了他們二人跟前,她看見謝豫手中的兔子,一臉驚訝:“表哥,這只小兔子受傷了,這是表哥給它包扎的嗎,要不給我重新包扎,馬車上還有金瘡藥,它看起來好像很痛的樣子。”
說著她的眼中含了一層水霧,面上委屈地看著謝豫。
蘇韻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想要這只兔子,可方才謝豫說了把兔子給自己,可蘇韻已經說話了,他會堅持把這兔子給自己嗎?
她面上露出一絲看戲的神情。
就愛看謝豫左右為難的戲碼,雖然她肯定是比不過他這位表妹,但不妨礙她故意膈應他。
為了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她趁著蘇韻說話的時候,伸手去接過了那只受傷的兔子:“那我便先謝過三姐夫了。”
本以為宋云棠會拒絕自己,沒想到她竟是直接接了過去,謝豫面上的神色好上了許多,臉上也帶了笑:“你若是喜歡,下次我再給你獵一只。”
宋云棠:那倒也不必。
蘇韻眼睜睜看著宋云棠從謝豫的手中接過那只兔子,那兔子不知是否受了的緣故,此時安靜地被她拎在手里,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聽方才她喚表哥為三姐夫,心道莫非這位是宋云姝的妹妹?
想起府中那位世子夫人,蘇韻心里恨得牙癢癢,她早就喜歡上了表哥,之前姨母開玩笑讓兩家親上加親,哪知道表哥竟是親自去和姨母說要娶宋云姝。
害得她沒有如愿嫁給表哥。
宋云姝有什么好的,慣會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樣,昨天還因為一件小事和表哥爭執,如果不是姨母及時趕到,都不知道會鬧成什么樣子。
她聽下人說,宋云姝和表哥成親都一個多月了,至今兩人都是分開睡的,根本沒有圓房。
表哥院里的下人偷偷告訴她,說是有一天夜里聽見世子和世子夫人爭吵,世子說世子夫人其實心有所屬,嫁給他也只是無奈之舉,因此他們才沒圓房。
那是不是說明他們二人的感情其實并不像她想得那樣好,說不定她還有機會。
可眼前表哥對這位妻妹的態度,卻讓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她目光在倆人身上來回打量了一圈,這才轉頭去看謝豫,她面上有些難過:“表哥,我也很喜歡這只兔子,能不能讓這位姐姐把她手上的這只先給我,小兔子看起來很疼的樣子,我想現在就給它上藥。”
真是善良的姑娘。
要不是她宋云棠知道蘇韻的本性,怕還真是會心軟,把手中的兔子交給她。
謝豫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他很想知道宋云棠會怎么應對,或者說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在意他的證據。
恰恰是他的反應讓宋云棠覺得他有什么毛病,她又不喜歡他,自然不會和一個女子爭風吃醋,她拎著兔子故作遺憾道:“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她覺得她現在的表情能夠讓謝豫更加為難,然而謝豫卻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猶豫,道:“說了給你便拿著。”
又對著蘇韻道:“我一會再給你徒手捉一只。”
聞言蘇韻的臉上露出了笑,她趁著謝豫沒注意的時候得意地對著宋云棠一笑。
宋云棠假裝沒看見。
真是什么毛病,果然和謝豫一起的人都有毛病。
不過白得一只兔子,倒是讓她心情好了一些,很快她就找了個借口離開,好心地給他們二人制造了單獨相處的機會。
先前是只有謝豫宋云姝和太子三個人的感情糾葛,現在好了,多了一個蘇韻,戲臺上的人又多了一個。
不過可惜的是觀眾只有她一個,這么精彩的戲只能她自己獨享。
臨近中午時分,霍寧終于帶著沈薔回來了,但是她們兩個一無所獲。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什么都沒做的宋云棠白白得了一只兔子。
她并不想讓人知道這兔子是謝豫打的,只說是這兔子一頭撞到了她身后靠著的樹上。
自然這話沒人相信就是了。
回去之后,她直接讓云鵲把這只兔子送到了廚房。
“它傷得不輕,看著一定很痛,長痛不如短,今晚紅燒吧。”
她的原話是這樣的,晴雨和沁雪早已習慣,倒是云鵲心疼了一下這只小兔子,不過到了廚房又想會不會干煸更好吃。
等到沈硯下值回來的時候,發現擺放晚飯的桌面上多了一道□□肉,他才得知宋云棠和沈薔今天去了城郊那的樹林。
想來這兔子是在那邊的樹林里得來的,可是宋云棠連騎馬都不會,更別說是射箭,而沈薔也只是會一點皮毛,不可能這么容易就獵得兔子。
看著宋云棠殷勤地給他夾了一塊兔子肉,便問:“這兔子是從哪得來的?”
宋云棠在說實話和說謊話中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老實道:“這兔子是我在城郊樹林里發現的,不過還未捉到它,就被謝豫給射中了,后來他就把它給了我。”
聽到謝豫的名字,沈硯皺眉:“他也在?”
想到他們二人可能在無人的樹林中遇到,沈硯臉上的神色漸漸沉了下去,可怕嚇到她,又強忍了下來。
“不是郎君想的那樣,我也不知道他也在那里,只是巧合,郎君你不知道,他是帶著他那表妹出來的,我沒見到三姐姐,他不是很喜歡三姐姐嗎,三姐姐在安遠侯府掌管中饋一定很累,他怎么不帶她出來散心,反而在身邊帶了個表妹?”
她這話在瘋狂暗示沈硯,期待他能發現謝豫和蘇韻之間不尋常的關系。
一個人看戲很沒意思,所以她打算分享給郎君,兩個人一起看戲,說不定還能交流一下心得什么的。
沈硯對上她那雙暗含期待的眼神,啞然失笑,心道他和兔子較什么勁,于是拿起筷子給她挑了一塊沒有骨頭的兔子肉,他道:“那些世家大族,有個三妻四妾也是正常。”
他這是聽明白自己的暗示,宋云棠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他那么喜歡三姐姐,也會納妾嗎?”
那郎君呢?以后會不會也和那些男人一樣,為了圖新鮮,也去納妾?
沈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沈硯放下手中的筷子,認真地看著她,緩聲道:“旁人我不知道,不過歲歲,我和他們不一樣。”
第 52 章
清潤的嗓音就這樣突然鉆進了她的心里, 猝不及防聽見對方的保證,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之前她在宋府的時候夸下海口,說郎君不會納妾, 她雖然表面信誓旦旦地那樣說了,可是心里沒有底, 畢竟她身處京中, 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沒有幾個是不納妾的。
像沈家這樣的家風清白的人家很少。
如今郎君已經升了四品的工部侍郎, 他還年輕, 定然是不會止步于四品,日后還有大把機會晉升。
只要太子和那些忌憚他的人不給他使絆子, 繼續往上升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畢竟郎君這樣厲害,前世她就知道了京中的風氣不好, 一些大臣之間結交,會互相贈送美人,她還聽說揚州那一帶會專門培養瘦馬。
那些揚州瘦馬個個生得嫵媚妖嬈, 很會魅惑男人的心,朝中的官員很多都會養上一兩名,為的就是用來交易。
如果哪天哪位大人把調/教好的揚州瘦馬送給郎君,他會收下嗎?
思及此,她不由秀眉輕蹙。
沈硯說了這話之后, 見宋云棠不僅沒有露出笑意,還一言不發, 最后甚至還蹙起眉頭。
沒有想象中她嬌聲夸他的場景, 沈硯頭一次沒了耐心,溫聲問她:“在想什么?”
想得太過入神, 宋云棠聽見他這樣問自己,沒經過思考,不禁脫口而出:“在想揚州瘦馬。”
沈硯愕然,她這是從哪知道的?這種事情雖然他也知道,即便官員之間贈送揚州瘦馬的事情京中眾人心照不宣,可像她這樣直接說出來的還是頭一個。
眼前的少女雙眼清澄,說出的話卻讓人忍不住皺眉,幸而晴雨和沁雪二人方才收拾完桌子上的剩菜出去了,不然被她們聽見,說不定要想歪。
宋云棠在沈硯復雜的目光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她臉上立刻紅了一片,欲蓋彌彰道:“郎君,我不是在想這個,你別誤會”
她的心思很容易就被沈硯看出來了,他看著她緋紅的臉頰,無奈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再如何也不可能做那樣的事情。”
真的嗎?她睜著一雙渾圓地杏眼看著他,用眼神詢問。
沈硯這回認真道:“當真。”
揚州瘦馬他跟著蕭淮見過幾個,確實如那些人所說的一樣,這些女子被調/教得很懂得如何取悅男人,一言一行都對男人充滿誘惑力,很少有人會對著她們的撩撥無動于衷。
可他素來不好美色,且有了歲歲在身邊,這些人在他看來與路邊的野草沒什么區別。
得到了他再次的肯定,她那雙像是用寶石做的眼睛看向他的時候立刻帶了笑意。
說明她是相信自己的,沈硯眼底也跟著染上了笑意。
晚飯過后,宋云棠如同往常一樣以為沈硯坐會兒就要去書房了,只是今晚不知為何,直到她沐浴完出來,隔著屏風,仍舊看見了在外面案前端坐的身影,雖是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問出口。
說不定等下他就去了。
這樣想著,她便讓晴雨把濕漉漉的頭發散了下來,在晴雨出去給她拿東西的時候,想著濕漉漉的頭發這樣披在身上不好,索性她自己先拿了帕子擦拭頭發。
許是自己很少做這件事,她才攏住頭發擦了一會兒,就覺得手有點酸,就連脖子都有點酸,她泄氣地把帕子扔在了旁邊放了鏡子和梳子的桌面上。
然而帕子才落在上面,就有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重新把它拿了起來。
直到站在身后的人拿著帕子溫柔地擦拭她的頭發,宋云棠才發覺沈硯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
她還是第一次被男子擦拭頭發,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隨著他的動作,被他袖子蹭到的地方帶起酥麻的感覺。
一時之間相對無言,沈硯撩起她的頭發,垂眸驀地她柔細的白如脂玉的脖子,許是因為夏天,她身上穿著的寢衣的領口不高,他隱約能看見她系在脖子后的藕荷色褻衣的帶子。
那衣帶就像是一尾游曳在水中的魚,驟然攪亂了一池春水。
“郎君?”
感覺到身后的人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宋云棠疑惑地回身抬頭去看他。
隨著她的這個動作,如綢緞般的頭發瞬間從他的手中滑落。
他將目光從那藕荷色上移到了她那張未施粉黛的臉上,最后落在了紅潤的雙唇上。
宋云棠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身前,一雙墨色地眸子盯著自己,沉默的沈硯讓她本能地發怵,雙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寢衣的下擺。
眸色逐漸變得幽暗,眼下的少女怔愣地看著自己,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濕潤的雙唇微微張開,像是將開未開的花朵,等待著人采擷。
沉默間,微涼的掌心貼上她細膩的側臉,拇指摩挲上了她飽滿柔軟的下唇。
宋云棠緊繃住的那根弦驟然斷了,大腦轟的一聲變得空白,只余下心悸。
忍了這么久,今晚到底是失控了,從前的揚州瘦馬可以撩撥都能心如止水,可面對眼前的少女,即便她沒有做什么,光是坐在那里,就能輕易勾起他心底的欲/望。
想到白天她與謝豫在無人的地方相遇,想起之前謝豫看她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醋意。
這一次他不想她口中的君子。
“歲歲。”
沈硯開口,用低啞的聲音喚她。
指腹不再繼續摩挲,但也沒有離開,仍舊放在她的唇上,掌心的溫度也升高了,變得滾燙起來。
宋云棠身體輕顫,在對方俯身靠近的時候下意識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可說出的話卻軟綿綿的:“郎君,晴雨她們還在外面。”
不是拒絕的話,他們是夫妻,她早就知道,只要她不與他和離,就算眼下雙方克己守禮,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與郎君總歸是要做真正的夫妻的。
況且她對郎君也沒有不滿的地方,雖然仍舊會害怕,但也不是最開始那般恐懼了。
如果是郎君,或許她不會那么難以接受。
沈硯瞥了一眼外間,發現外面哪里還有晴雨沁雪二人的身影,甚至房門都被她們貼心地關上了。
對上少女不安的眼神,他柔聲哄她:“別怕,她們不在。”
說著另一只手圈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腕,他沒有繼續傾身而下,反而將人帶了起來。
宋云棠被他帶起,然后撞進他的胸膛,她沒被桎梏的左手緊張地抓著他的臂膀。
許是因為羞怯,她不敢抬頭去看對方,片刻之后,她的下巴被一只手輕輕捏住,然后她的臉被抬了起來被迫與之對視。
沈硯晦暗的眸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她唇瓣緊張地抿了一下,卻碰到了他還未收回去的微涼指尖。
感覺到指尖的主人身體一僵,她臉上又重新染上了緋色,忙小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說著她就要將下巴動他的手中移開,然后下一刻那只手改為撫上她的臉,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
不知何時,沈硯與她之間只剩下兩寸的距離,宋云棠以為他要繼續靠近的時候,她不安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半晌都沒有發生想象中的事情,她忍不住掀開眼皮,卻見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那張清雋的臉遲遲沒有動作。
也許是她會錯意了?其實他并不是要親自己?
這樣一想,她內心的羞恥感涌了上來,臉頰的紅色一路燒到了耳后。
抓他臂膀的手也驟然收緊,就在她進退兩難的時候,沈硯終于說話了,微啞的聲音響在耳邊:“可以嗎?”
宋云棠一愣,所以他方才是想著怎么開口征求她的同意嗎?
這沒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她想郎君不愧是君子,這種時候還要停下來詢問她的意見,不像謝豫,想對她直接用強的。
沈硯見她突然走神,以為她是不愿意,正要強壓下心底叫囂著的欲/望,卻聽見她嬌軟的聲音。
她抬眸看著他,認真又有些膽怯道:“郎君是我夫君,做這種事說不上可不可以,我相信郎君是很好的人,若我說不愿意,郎君也不會為難我,換做旁人我自是不愿,我想,郎君與旁人不一樣”
接下來的話盡數被男人吞進了嘴里,覬覦了許久的雙唇終于被含在了嘴里,可怕嚇到她,到底是沒有用太大的力氣,只是溫柔地一下又一下地輕碾著她柔軟的雙唇。
他的雙手輕柔地捧著她的側臉,二人的呼吸交纏在了一塊,即便他沒有如同狂風過境般的掠奪,可是一向嬌氣的宋云棠也逐漸感覺呼吸困難。
這就是親吻嗎?宋云棠暈乎乎地在心里想著。
被對方吻得腦袋發暈,鼻間全是他的氣息,松墨香和梔子花香交纏在一起,她的身體開始變得無力,整個人攀在他的身上,沈硯到底沒忍住,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一絲嬌吟從唇邊溢了出來。
這一聲不僅沒有讓對方退縮,反而變本加厲,直接長驅直入,打了個措手不及。
直到最后沈硯松開她的時候,她整個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柔弱無骨的被他攬在懷中。
一雙眼睛也氤氳著水色,眼眶通紅,雙唇因為方才的親吻而微微發腫,她微喘著氣,心想親吻怎么還是項體力活。
她以后還是不要了。
第 53 章
六月下旬, 霍柳兩家結親,宋云棠送給衛氏的小貍奴并沒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雖然衛氏欣然收下了它, 也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還親自去霍府祝賀,可是還順帶上了宋云棠, 理由是太久沒有去這樣的場景, 讓跟著一起, 好提醒她不要在這種場景失儀。
這是宋云棠完全沒想到的, 礙于婆母確實太久沒有出門赴宴, 擔心她會不習慣,又擔心會有人對她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只好認命地跟著去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參加喜宴了, 看著熱鬧的霍府,再想起三姐姐和謝豫成親那天,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點微妙的感覺來。
會忍不住拿這兩次的同她跟郎君成親那天比較。
其實她大概也猜到了,以沈家的光景,那天大約是不熱鬧的, 就像郎君說的,如果不是三殿下拉著好些個人來湊數,或許更顯得冷清。
站在將軍府的大門前才傷春悲秋了一會兒,很快就被霍寧發現了,許是因為今天是她兄長成親的日子, 她并未穿紅色的衣服,而是換成了一身紫, 頭發也梳了發髻, 上面還簪了幾支珠釵。
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不少,鋒芒被掩藏了起來。
如果不是她蹦到宋云棠的跟前, 對方一時還真沒認出霍寧來。
“宋妹妹,你也來啦,走,我帶你去參觀我們將軍府!”
說著她也不管宋云棠身邊的衛氏,直接握住宋云棠的手腕,就要牽著她往里面走去。
直到身后的人咳了一聲,她才訕訕地松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忘了今天是兄長成親的日子,見了宋妹妹太過高興了所以一時情不自禁。”
接著她又對著衛氏道:“衛夫人,許久不見,您的身體可還安好?”
霍夫人忍不住敲了一下霍寧的頭,沒好氣道:“什么宋妹妹,這是景玄的夫人,你該叫一聲嫂子,好好的女孩子家,竟都是學男人的作派,日后嫁不出去有你哭的!”
霍寧卻不在意:“稱謂什么的都一樣,而且我嫁不嫁的無所謂,反正咱們霍家有兄長傳宗接代就行,你們要是覺得我在府上浪費糧食,我就自己回漠北去好了。”
聽了她的話,霍夫人被氣得不輕,但是想到今天是自己兒子大喜的日子,她又不好跟這個只會氣人的女兒動手,只能面上瞪了她一眼。
衛氏站在一旁,大概是許久沒見霍寧,此時看她地目光也充滿了慈愛。
那日她聽霍夫人說本來帶了霍寧一起拜訪的,誰知道這丫頭中途偷偷帶著沈薔和宋云棠兩個人跑出去了。
直到下午的時候才回來,氣得霍夫人當著她的面說要收拾這個不著調的女兒。
衛氏知曉霍寧的性子,她從小就調皮,還經常瞞著大人帶著沈薔到處玩,只是后來發生了許多事情,霍家上下去了漠北,兩家才沒有了聯系。
如今霍家回來,或許對沈家來說并不不是好事。
至少他們兩家的情誼經過這么多年還在,日后景玄在朝中有什么事情,還能找霍家幫忙一二。
宋云棠沒想到霍夫人親自出來迎接她們二人,對比之下,那天的安遠侯府是真的上不得臺面。
“這外頭熱,快些進來吧。”
霍夫人見宋云棠長得比旁人精致漂亮,與自家女兒的粗糙完全不一樣,她怕站久了這日頭會給這高門大戶出來的小姐給曬化了,于是瞪了仍舊想要靠近宋云棠說悄悄話的霍寧一眼,示意她們跟著自己進去。
將軍府的規格和安遠侯府差不多,雖是府上主子不多,但這是今年皇帝新賜下的宅子,自然建的比較大。
出乎意外的,宋云棠看著這樣大的將軍府,心中竟然沒有一絲羨慕的感覺,反而覺得沈家也挺好的,雖然不大,但勝在五臟俱全。
又或許是她跟著沈硯久了,性子也逐漸慢慢被磨平了一些,不會再和從前那般喜歡計較了。
才坐下沒多久,霍寧怕宋云棠太過無聊,便湊近她小聲道:“宋妹妹,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著她起了身,走到衛氏的跟前,然后對著衛氏道:“衛夫人,我和宋妹妹離開一會兒就回來。”
衛氏想著新郎官還未接親回來,點了頭,順便小聲提醒霍寧:“照顧好你妹妹,不要讓人沖撞了,她與你不同,自小生得嬌貴,要是她脾氣上來了,也務必讓著她。”
“這有什么的,她出自那樣的人家,嬌貴些也沒什么,只是我不明白她為何愿意嫁給沈哥哥,難不成是她看中了沈哥哥那副皮囊?”
衛氏知道她意向口無遮攔,并沒有壞心,所以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只看了一眼在原地安靜等著她們說完的話的宋云棠,道:“也許她心善吧。”
從前未見面時她聽說自己未來的兒媳性子驕縱,素來看不起那些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可敬茶那天,她見了對方,卻覺得或許和傳聞中的不一樣。
也有可能是她生得太過漂亮,至于她的那點缺點在美貌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眼下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兒子對這位夫人很是滿意,不過誰會不喜歡這樣的絕色美人呢?
更何況是與之天天同床共枕,除非是石頭做的心,不然誰都會輕易動心。
只是前幾日她找了云鵲來問,說他們二人至今都未圓房,這倒是讓她有點發愁。
莫非是自己的兒子那方面不行?
這個想法冒出來后,衛氏趕緊掐掉,她兒子怎么可能會有隱疾。
這邊宋云棠并不知道婆母把她和沈硯沒圓房的原因歸結到了他的身上,她跟在霍寧的身后,被帶著七饒八繞的,最后停在了一座閣樓前。
許是因為相信霍寧的為人,所以即便她帶著自己繞到了陌生的地方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
只是這閣樓看著肅穆,或許不是外人能隨便進的,門口還站著兩個侍衛值守。
宋云棠往那張望了一下,轉頭問霍寧:“這里是什么地方?”
“藏寶閣。”
霍寧驕傲地揚起下巴:“進去看看。”
她帶著宋云棠往門口走去,侍衛見了霍寧自動讓開,沉重的木門打開,一陣涼風吹來。
宋云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直到看見放滿了兵器的屋子,她才明白為何站在門口的時候會感到脊背發涼。
“怎么樣,是不是很震撼!”
霍寧指著架子上的各種兵器給一件件給她介紹,如數家珍,就好像這些都是什么稀釋珍寶一般。
宋云棠:
這些就是她口中的寶貝?
倒也不是很感興趣,她面上裝出認真聽霍寧介紹的模樣,心思卻早已飛遠了,她想郎君從前是跟著別人習過武,那他除了擅長射箭之外,是否還會別的武器?
聽說他曾經與霍凌比試能打個平手,他那會兒用的是什么武器?
她的目光隨著霍寧的介紹落在一把弓上面,這弓似乎用的是玄鐵造的,看著就像有幾十斤重。
郎君平時用的弓是不是也這樣重?
“宋妹妹,你對這把弓很感興趣?”
本以為像宋云棠這樣出身的小姐會不喜歡這些兵器,誰知道身邊的少女盯著那把弓眼也不眨一下。
倒像是喜歡似的。
宋云棠自然是對這弓沒什么興趣,不過這把弓一看就是一把品質很好的弓,要是郎君見了肯定也會喜歡。
可這是將軍府的東西,而且能放在這里面,定然也是一件寶貝,她總不能觍著臉開口朝人家要。
“這弓看著很特別,想來是府上哪位將軍的心愛之物。”
她伸手摸了摸,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象沈硯握著這弓的場景。
霍寧卻道:“這是沈哥哥從前送給兄長的,只不過兄長不擅弓箭,所以一直放在這里。”
竟是郎君送的。
她想起那天在梨香院,郎君也說過給兄長做過弓,原來他喜歡給人送這個嗎?
倒是讓她出乎意料,許是因為和他現在形象不符,她忍不住淺笑。
霍寧見提到沈硯后宋云棠面上露出笑,于是順著說道:“從前沈哥哥的脾氣不似現在這般溫和,經常和兄長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甚至不懂得憐香惜玉,連我這個在旁邊看熱鬧的都一起揍了。”
聞言宋云棠很努力的去回想那十四歲的少年,配合著記憶中那點模糊略帶張揚的影子,她逐漸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沈硯來。
或許那時候的郎君才是真實的他,如果不是后來沈家遭逢變故的話。
原本因為想到沈硯而微微上翹的唇角,這時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霍寧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仍舊孜孜不倦地說著從前的事情。
如果不是霍凌已經將柳念霜從柳家接了來,霍寧還想繼續給宋云棠介紹著庫中的寶貝。
在丫鬟的再三催促之下,最后只得帶著宋云棠回了前院。
宋云棠這才落座,就看見一身大紅喜服的霍凌牽著柳念霜進來了,他的面上帶著意氣風發的笑意,明顯能看出是真心喜歡這位柳府二姑娘。
她撐著頭,在想她和沈硯成親那天,她其實只顧著不安,拜天地這些她都沒有認真留意,只是機械地跟著做了。
郎君成親那天,心情又是怎么樣的?
那時候他們二人并不相熟,且在那之前她還當著他的面說不嫁他,他是否會覺得自己其實是一個麻煩?
一走神,她不小心把果酒當成了茶喝了幾口,等她發覺不對勁的時候,一杯的果酒都已經被她喝完了。
她忙吃了幾筷子的菜去壓,然而伺候的丫鬟以為她是能喝酒的,又給她斟了半杯。
若是平時晴雨和沁雪在身邊的話,定然是不會讓她碰一丁點的酒,可是今天她和婆母一道出門,倆人身邊除了跟著兩個嬤嬤之外,再也沒有多余伺候的人。
所以她喝果酒的時候,并沒有人攔著,而這兩個人嬤嬤也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只眼睜睜看著她喝了下去。
那果酒的顏色和茶色差不多,她吃得有些急的菜,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覺喝的又是果酒。
幸而這果酒度數低,喝著不醉人,她坐上馬車回去的時候,除了感覺臉頰有些熱之外,再沒有什么醉酒的征兆。
直到回去自己的院子,沐浴完,那酒勁才漸漸上來了。
沈硯回房的時候,就看見宋云棠披著一件外衣安靜地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她的手上還握著一本不知道從哪來的詩集,見他從外面回來,面上牽起一個笑,嬌聲同他打招呼道:“郎君。”
這一聲比以往都要軟,聽得沈硯腳下一頓。
見她雙頰酡紅,他眉頭一皺。
她這是喝醉了?
第 54 章
他的目光落在她放在榻上一雙腳上, 她并未穿蘿襪,兩條腿彎曲著并在一起,白皙的雙足在柔軟的榻上躺著,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那圓潤淡粉的腳趾微微蜷縮了起來。
似乎不喜歡被他這樣盯著腳看, 她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拿旁邊的毯子把腳蓋住, 一步留神卻把剛剛放在身側的那本詩集給掃落在了地上, 她遲了半拍, 這才彎腰要去夠那本落在地上的詩集。
只是還未碰到那卷書的時候, 已經有人比她快一步將它撿了起來,眼前出現一只修長的手, 她彎腰的動作停了下來, 然后直起了腰抬眸去看手的主人,似乎等著他把書還給自己。
四目相對, 她望進一雙深如幽潭的眸子中。
半晌,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書是哪來的?”
沈硯并未把手中的詩集還給她,而是隨手翻了幾頁, 發現里面印的都是些尋常的詩句,他本以為像她們這樣年紀的姑娘,都愛看些有關風月的詩詞。
合上手中的書,垂眸就見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似乎并未聽見他方才她的話, 仍舊等著他將手中握著的詩集歸還。
看她那期待的樣子,忍住想笑, 罷了, 這大概是她隨便從書肆里頭買的。
宋云棠等了許久對方都沒動作,想著他是不是看上了她的書, 所以不把書還給自己,于是有些急了,她道:“這是我讓沁雪給我買的,郎君要是喜歡,就自己去買。”
說完她跪坐了起來,伸手想要去搶他手中的書,只是他站的地方與美人榻有一尺多兩尺的距離,她探出大半個身子出去,就要去觸碰到他握在手中的書。
在她以為能拿到書的時候,身子突然重心不穩,整個人都朝前栽去。
眼看著她的頭往下,整個人都要往地上栽去,因是夏天,所以地上本來鋪的毯子已經被下人撤了去,露出堅硬的地板,要是摔在上面,定會很疼。
沈硯立刻反應過來往前跨了一步,一只手鉗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迅速把書往旁邊的桌面上一扔,而后攬住了她的腰。
宋云棠差點驚叫出聲,最后整個人跌進了沈硯的懷中。
少女窩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以為她是被嚇到了,沈硯忙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同時溫聲問:“嚇到了?”
不想讓沈硯擔心,宋云棠輕輕搖了搖頭,但很快又沒了動靜。
她確實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間被嚇到了,如果不是郎君動作快,否則她就要頭朝地跌到地上了,這美人榻離地有兩尺多高的距離,要是她就這樣直直地摔下去,恐怕是要摔得鼻青臉腫。
耳邊是沈硯的心跳聲,不知道他是否也被她方才的意外給嚇到了,她聽見他心跳比平常快了許多。
也許真的是被她嚇的?宋云棠這樣想著。
懷中的人半晌沒有動靜,他看見她差點摔倒,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等把人安全地摟進懷中之后,才暗自松了口氣。
半晌,宋云棠才將臉從他的懷中抬了起來,大約是知道自己方才那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她頭一次想要同人認錯,于是趁著沈硯彎腰摟著自己的時候,小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同郎君搶書的,下次不會這樣了”
未等沈硯出言,她自己就先委屈上了,癟著一張嘴可憐巴巴地仰頭望著身前的男人,眼中甚至蒙了薄薄的一層水霧。
就好像如果他不原諒她的話,她馬上就能哭出來。
這是她曾經在宋府對付那些長輩時慣用的計倆,每次只要她做出這幅模樣來,無論她做了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觸及他們底線的事情,都能夠得到原諒。
這是她第一次對著沈硯用這小心思,雖然她表面楚楚可憐,但是其實是心虛的。
她想萬一這一招對郎君不奏效,那要不要換另一種方式?雖然她還沒想好另一種辦法是什么。
經過白天霍寧說的那些,她發現自己好像并不完全了解郎君的脾性,所以心中忐忑,就怕他同自己生氣。
如果郎君還是從前的那個性子,說不定會和爹爹一樣氣急了訓斥自己。
那還真有點可怕,她不禁代入了從前被訓斥的場景,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硯并不知道她的心思繞了九曲十八彎,只以為她是被嚇得不輕,不然怎么會都快嚇哭了,方才還輕顫了一下。
為了安撫她,他鉗住她手臂的手松開,改而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安慰她:“無妨,你也不是故意的,人沒事就好。”
前面兩個字是他經常對她說的,她便知道了他是真的沒有要責怪的意思,明白自己不能太得寸進尺,她瞬間把眼中的淚水收了回去,乖巧地任由他摸自己的頭。
宋云棠從他的懷中出來,軟著聲音道:“郎君真好。”
又是脫口而出的這四個字,沈硯不禁失笑,這是她第三次這樣說了,前兩次他們二人還不相熟,但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每次目的達到了都會這樣夸他。
可他不知道這一次她確實真心實意的話,她仰頭去看那張俊美的臉,不知是不是因為醉酒,她越看越覺得這張臉好看極了,于是想要做點什么。
被宋云棠這樣盯著,沈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看著就快到了她平日里就寢的時辰,她坐在窗口,夜風從打開的窗外灌了進來,吹得她側臉的發絲微微晃起。
怕她受涼,他正要開口詢問她是否就寢,卻感覺自己垂下的廣袖被人扯住了。
然后聽見她認真道:“郎君,你真好看。”
這還是他頭一次聽她夸人的相貌,與她相處了這么久,他從未聽見她嘴里夸過誰,這倒是讓他想起成親那一天,他揭了喜帕后,那雙看向他時驚艷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生得不差,可她或許不知道,那天她的臉露出之后,他看到她這張臉后,也差點淪陷。
斂眉靜靜地看她,卻見她又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以為她要做什么,他便彎腰往她跟前傾身下去。
這時候她又說話了,她認真地看著他的臉,嬌聲道:“我好像,有點喜歡上郎君了”
聞言沈硯感覺自己的耳邊有什么轟的一聲炸開了,他呼吸凝滯,垂眸去看她澄澈的眼睛,一時之間忘記了呼吸。
腦海中空了一片,唯剩她說的這句話。
然而下一刻,她就挺直了自己的背,在他有動作前松開了他的袖子,雙手搭在他的寬肩上,然后借力仰頭,在沈硯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猝不及防親在了他的下巴上。
本來她想親的是他的側臉,但是因為她還跪坐著,而對方站著,所以根本夠不到他的側臉,只能退而求其次親在了他的下巴上。
親完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雙頰逐漸染上了胭脂色,就連耳垂也透著深深的紅。
還真是酒壯慫人膽,簡直是色膽包天,她后知后覺自己現在的行為和街上醉酒的調戲良家女子的登徒子沒什么區別。
小心翼翼地拿眼去看被她剛才“輕薄”的男人,卻陡然望進那深邃的雙中,對方薄唇微微抿著,喉結動了一下,她放在他肩上的手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緊繃,緊張地張了張口,想著要怎么開口解釋自己為何親他。
一直無知無覺放在她后腰的手卻驟然收緊,倆人的身體瞬間貼到了一起。
半晌,就在她無措的時候,沈硯終于啞著聲音開口:“歲歲,親吻不是這樣的。”
說完就看見她的臉瞬間爆紅,但是他沒給她任何躲避的機會,右手撫上她的側臉,輕輕地摩挲了一下,然后往后一移扣在了她的后腦,在她怔愣的瞬間低下頭靠近。
微涼的薄唇貼上她水潤的嫣紅雙唇,鼻尖和鼻尖緊緊貼在一起,這一次他不似上一次那般溫柔,宋云棠被迫仰頭承受著他如暴風雨般的密集而窒息的親吻,她攀住他肩膀的雙手不得不改為環住他的脖子,以此保持住身體的平衡。
才不過一會兒,宋云棠就覺得自己肺里的空氣都被對方給抽空了,于是趁著他輾轉碾著她上唇的時候,想要偷偷張嘴呼吸空氣,才微微張開一點,卻給了他可乘之機,柔軟的舌尖鉆進了她的口中,強勢地與她的舌頭糾纏在了一起,步步緊逼,不容她后退一步。
這時候她才明白,為什么霍寧說從前的郎君與現在的不一樣,他從前大約就是現在一般強橫,強橫得不給她一點退縮機會。
被吻的時間久了,讓她整個人都生出一種飄飄忽忽的感覺,就像是在云端一樣。
心也隨著他的深入而悸動,她仰著脖子,摟著他的雙手逐漸收緊。
暴雨過后,百花殘。
感覺到摟著自己脖子的雙手沒了力氣,沈硯這才在放緩了動作,在她的唇上溫柔地撕磨,最后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唇,本來淺粉的唇,因為方才激烈地親吻而變得紅潤,上面還殘留著水漬,顯得更加頹靡嫵媚,他眸色一暗,心底又開始蠢蠢欲動。
可是看著她這幅柔軟無力的樣子,又不忍心繼續,只好與她拉開一點距離,聲音低啞地問道:“懂了嗎?”
她微微喘著氣,怕他還要繼續親自己,只好把頭枕在了他的胸前,說出的話卻嬌軟無力:“郎君又欺負人。”
頭頂傳來輕笑聲,捏起一縷她的頭發,眼角余光瞥見她紅透的脖頸,帶著笑意的嗓音傳入她的耳中:“方才你不是說喜歡我?和喜歡的人做這樣的事,不叫欺負。”
第 55 章
宋云棠因為醉酒又被眼前的男人那樣對待, 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貼著他胸膛的臉也燒得厲害,所以并未聽明白他的話。
耳邊是他心臟平穩的跳動聲, 她半闔著眼睛,微微喘氣。
窗外的蟲鳴聲越來越大, 聽在她的耳中卻是如同催眠曲一般, 那醉意不知不覺包裹了她的大腦, 令她昏昏欲睡。
過了半晌, 才緩緩道:“哥哥, 我困了。”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哥哥叫得沈硯身體一僵,他喉頭動了一下,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亂了規律。
真是要命。
她身體嬌氣, 他自是不忍心繼續折騰她,索性松開了她。
反正來日方長, 他們有的是時間,前面都忍過來了,再忍這一時又有何妨?
宋云棠離開了他的懷中, 懶懶地重新坐回到了榻上,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乖巧地把腳伸到了他的眼前。
這是要他替自己穿鞋的意思。
沈硯垂眸,就看見她那只小巧白嫩的腳垂到了他身前,大概是剛剛才吃了一回, 這一次他沒有生出什么心思。
在她跟前蹲下,一只手拿起淺紫的繡鞋, 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腳踝, 熟練地給她兩只赤足都穿上了繡鞋。
穿好之后抬頭看她,卻發現她雙手撐在身側, 閉上了雙眼,頭微微往下點,一副要睡著的模樣。
美人榻離拔布床有些距離,而她顯然快睡著了,想起之前她迷迷糊糊自己往床那邊走去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的事情,他站起身,沒有叫她,而是彎腰一手摟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過她的雙腿,把人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這個動作驚醒了快要睡著的宋云棠,她驀地睜開雙眼,雙手一下意識緊緊摟著了他的脖子,扭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帶著睡意的聲音慌張道:“郎君,你做什么?”
她承認自己方才實在困得不行了,才會在他替她穿鞋的功夫偷偷瞇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把人直接抱了起來,嚇得她困意頓時去了一半。
“別動。”
男人四平八穩地抱著她往拔布床走去,就好像抱的不過是一件什么不重的物什一樣。
不理會她,把她安穩地放到了床榻上,又彎腰將去幫她脫下了不久前才替她穿上的兩只繡鞋。
他的手才離開她的腳,就看見她自己滾到了拔布床的里側,然后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盯著自己。
還在他看過來的時候一手快速地抓過薄被,蓋住了因為方才翻滾的動作而微微敞開的領口。
這一系列一氣呵成的動作被沈硯看在眼里,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差點被氣笑了,沒想到好心把她抱到床上,她卻把自己想成那樣的人。
見她縮在里面,沈硯突然就想欺負她,他傾身靠近她,故意問:“歲歲,你在怕什么,我很可怕嗎?”
他說這話的同時還繼續往前靠近,果不其然,少女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又往后縮了縮,直到她的背部抵到墻壁,退無可退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二人之間只隔了半尺,她睜著一雙杏眼怯怯地看著他逐漸靠近,想著他們早就是夫妻,總歸是要到那一步的,在要不從了他和也許還能再掙扎一下中糾結了半晌。
在他臉就要貼上來的時候,她閉上眼睛,一副小心翼翼地語氣問:“郎君要不先沐浴完再說?”
須臾之后,耳旁響起輕笑聲,她半睜眼睛,看見他那雙漆黑的眸子中也染上了笑意,后知后覺對方是在逗捉弄自己,想著她方才居然還認真地想了一下與他圓房的事情,甚至還說出那樣的話。
就好像是在邀請他一般,真是丟死人了。
她的臉頰肉眼可見地變紅,雙手緊緊揪著身上的薄被,一雙美目由可憐兮兮變成怒瞪著他,她嬌嗔道:“郎君什么時候學壞了,居然拿我取笑,真是壞透了!”
雖然生氣,可是卻不能拿他怎么樣,只能說完自己往床上一躺,生氣拿著杯子蓋住了自己的臉,決定今晚都不理他了。
沈硯知道她的性子,她每次生氣都是很短暫的時間,只要不過分的事情,她都不記仇,很快就忘記了。
他不過是見她迷迷糊糊的模樣很是可愛,生氣時也很可愛,像極了哼哼唧唧的狗子,所以一時興起,想要逗一下她,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往那方面想去了,甚至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說不心動是假的,可是眼下她喝醉了,而且又是在這種不清醒的時候,他并不想趁人之危。
不想自己在她心里君子的形象崩塌,只得獨自咽下苦果。
“天熱了,不要悶頭蓋被子。”
他扔下這句話就匆匆往凈室去了。
宋云棠聽見里頭傳出的水聲,這才把頭從被子里探了出來,她打了個呵欠,皺眉對著凈室那邊小聲道:“壞人。”
*
第二天宋云棠日上三竿才起來,才睜開眼睛沒多久,沁雪就感覺到了里頭的動靜,忙讓晴雨把準備好的醒酒湯端了進來。
把帳子掛了起來,沁雪道:“姑娘昨天在喜宴上喝了酒,這是姑爺今早特意吩咐廚房那邊煮的醒酒湯,快起來趁熱喝了吧。”
她手里捧著漱口的茶杯,然后遞到了宋云棠的跟前。
“郎君吩咐的?”
宋云棠揉了揉有些痛的頭,昨晚的事情很多都忘記了,她只記得自己心血來潮拿著詩集坐在窗邊看,再后來郎君回來了,后面的事情她就記不得了,就連自己怎么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她漱了口,接過晴雨端上前的那碗醒酒湯,結果才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這醒酒湯為何這樣難喝?”說完她送還給晴雨,“快拿走,我不要喝了。”
說完又覺得頭痛了一下,她掙扎著要下榻,卻被沁雪攔了下來:“姑娘,你還是喝了吧,姑爺說要看著你喝完。”
“我才是你們主子,我不喝。”
那醒酒湯的味道實在是太難喝了,宋云棠如何也不愿意再喝一口,她不顧沁雪的阻攔,仍舊要下榻。
然而腳才放在腳踏上,一陣頭暈目眩的感覺立刻襲了上來,她身體晃了一下,在沁雪的攙扶之下又坐回了床上。
這一暈倒是讓她想起昨晚自己差點跌倒的事情,她記得郎君反應及時把她接住了,自己則跌到了他的懷中。
然后她做了什么?她好像去親了郎君的下巴!
還說,還說自己有點喜歡他。
宋云棠拉聳著腦袋,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她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突然不想承認昨晚說那話的人是自己。
沁雪不知道她這是被自己昨晚的舉動給驚到了,以為她因為頭暈不適而要哭,忙哄她:“姑娘,若是不想喝,咱們便不喝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就在沁雪和晴雨二人要繼續哄她的時候,她這才拿來了捂住臉的雙手,泄氣道:“完了。”
她怎么就和郎君說了喜歡,還唐突了他,郎君性子溫和才沒和她計較,不過是喝醉了酒,怎么就和那些她看不上的借著酒醉名頭輕薄姑娘的混混一樣了。
好丟人。
沁雪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見她臉頰通紅,以為是醉酒的后遺癥,伸手出摸她的額頭,擔心道:“姑娘,你身體哪里不適,說出來我們好給你找大夫。”
把沁雪的手從額頭上拿開,宋云棠無力道:“沒什么,就是我昨晚好像輕薄了郎君。”
這話一出,晴雨差點沒拿穩手中的端著的醒酒湯,她瞠目結舌:“姑娘,你說什么?”
什么輕薄了姑爺?
她是不是聽錯了,昨晚她伺候姑娘沐浴完之后,見她自己坐在窗邊看書就出去了,后來姑爺回來之后她想著姑娘沒有什么要吩咐自己,就沒有進去打擾二人,一直都在廊下和另一名小丫鬟守著。
直到屋里的燈熄了才離開,可是這中間屋里頭并未傳來那種聲音,她偷看了一眼床褥,也沒有圓房的痕跡。
所以姑娘說的輕薄或許也沒什么吧,她心里一陣失落。
晴雨身上有著老夫人給的艱巨任務,只要自己的主子和姑爺一天不圓房,她隔幾天就會收到宋府那邊催促的消息。
可把她愁壞了。
不過姑娘都說了自己輕薄了姑爺,那說明姑爺那張臉對姑娘還是有點誘惑力的,說不定不用多久,他們就能水到渠成了,她也不用時不時就聽老夫人那邊派來的嬤嬤嘮叨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晴雨想得那樣順利,經過昨晚的事情,宋云棠開始有意避著沈硯。
許是自己覺得沒臉見他,她把就寢的時辰生生提前了半個時辰,就連晚飯都讓人送去書房,還體貼地解釋,說是書房到這邊院子的距離有些遠,說他用完晚膳還要回書房,這樣太累了。
所以直接讓廚房把沈硯的晚飯送去了書房。
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天,沈硯又一天在亥時回來的時候,發現早已熟睡的宋云棠,這才察覺到了什么。
她這些天,好像在躲著他?
第 56 章
宋云棠坐在窗邊無聊地繡著帕子, 自上次與從沈硯那得來的宋云姝的帕子對比之后,她才知道婆母夸自己并不是因為她繡得好,而是因為婆母心慈, 不忍心打擊她的自信心。
自那之后的一個多月里,她得空了或者覺得無趣的時候就安靜地坐在窗邊繡帕子, 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 她的繡工又長進了不少, 如今繡的花樣已經可以和沈薔一較高下了。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 一轉六月,這雨就一直斷斷續續地下, 出太陽的時間一只巴掌都數得過來。
眼看著到了七月, 這雨卻愈發沒完沒了了。
“聽說了嗎,離咱們京城幾十里外的武太縣附近的好幾個村子, 因著連日來的暴雨遭了洪水。”
晴雨和沁雪坐在一邊打絡子,許是窗外的雨聲把倆人聽得煩了,晴雨便湊過去小聲和沁雪說話。
她老家離武太縣不遠, 心里也是擔心武太縣周遭的洪水會連累她們村子。
沁雪知道她的擔心,于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小聲安慰她:“你放心,劉家村離武太縣還遠著,且地勢較高, 聽說朝廷已經派了戶部和工部的人前往武太縣賑災,會沒事的。”
晴雨本姓劉, 現在的名字是宋云棠取的, 她聽了沁雪的話,才略略放心。
“你們在嘀咕什么呢?”
耳邊是兩個丫鬟小聲說話的聲音, 宋云棠本就想著自己與沈硯的事情,繡了半天一朵花都沒成,突然聽見她們二人在說悄悄話,索性不打算繼續繡了。
她放在手中的帕子,單手撐著臉,“有什么話是我不能聽的。”
沁雪這才笑著回她:“見姑娘繡得認真,我們也不好打擾姑娘。”
說著她起身去給她倒了一杯茶,“方才我們在說武太縣遭了洪水的事情,晴雨老家劉家村離武太縣不遠,她擔心劉家村會跟著遭殃。”
武太縣,洪水?
這事好像她有些印象,當時她已經嫁去了安遠侯府,雖然整日里郁郁寡歡,可是也聽說了這一次的洪水。
她記得還挺嚴重的,洪水沖垮了當地百姓的家,上半年種的莊稼也被沖毀了,幸而武太縣離京城不遠,朝廷很快就派了人去賑災與救人。
當時謝豫也想自告奮勇去來著,后來被安遠侯夫人給生生攔住了,說什么那里危險,萬一他有個好歹,她還活不活了。
那時候她其實挺想謝豫去的,最好在武太縣出個什么意外,如果他死了,她就可以借機和離歸家。
武太縣水災最嚴重的一個村子還因為碰上山洪而死了好些人,其中就有前往那個村子勘察地勢的幾位朝廷命官。
那個發生泥石流的村子叫什么來著,對了,好像叫隴北村。
不知為何,她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晴雨心安下來之后,又擔憂起自家姑娘和姑爺的事情來,她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姑娘,從前天開始姑爺就沒有回來了咱們院子了。”
她知道姑娘這幾天都在避著姑爺,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姑爺或許知道了姑娘有意在避著自己,所以這兩天連這邊的院子都不回了。
這時候她想起方才沁雪說的事情,突然道:“沁雪說朝廷派了工部的人前往武太縣賑災,會不會姑爺也在里面?所以這兩天才沒有見到姑爺回來?”
宋云棠心臟猛地一跳,她手中握著著的白瓷杯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茶水濺了起來,浸濕了她的一片裙角。
“郎君不可能一聲不吭的離開,或許只是太忙了,所以這兩天他才不得空回來。”
她安慰這自己,可是心里的不安逐漸放大,若他真的跟隨那些人去了武太縣呢?
他是工部侍郎,自然是奉命要深入隴北村查看那邊的地形。
前世隴北村發生山洪是在哪天?她努力的回想,卻想不起具體哪天。
“姑娘,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宋云棠突然站起來就往外跑去,晴雨和沁雪忙追了出去,二人合力拉住了沒有撐傘想要跑出廊外的她。
掙脫不了她們,她只好焦急道:“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郎君!”
說不定郎君現在還在武太縣城內,還未去隴北村,她要去攔住他不讓他去,告訴他隴北村有危險。
晴雨著急道:“姑爺說不定還在工部,并未去武太縣,姑娘你冷靜一點。”
“把云鵲找來。”
她不再掙扎,而是想起云鵲是沈硯的人,立刻對著沁雪吩咐。
然后冷聲對著她們二人道:“松手。”
晴雨和沁雪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濃濃的擔憂,半晌之后才慢慢松開她,可仍舊緊緊看著她,就怕她突然跑出去。
“姑娘先回屋吧,云鵲一早去了夫人院中,我現在過去找她回來。”沁雪說完這話就撐傘出了院子。
即使心中忐忑不安,可宋云棠還是聽話地回了屋中,只是她整個人都有些慌亂,走到中途的時候還撞到了一張凳子,要不是晴雨扶著她,否則就要摔倒了。
晴雨第一次見姑娘這樣魂不守舍,她繼續安慰她:“姑娘放心,姑爺自從進了工部,就比在翰林院時忙了許多,許是這兩天太忙了,才忘記同姑娘說,等見了青堰我一定和他好好說道。”
這些話并不能安撫宋云棠,直覺告訴她并不是這樣的,從前郎君就算是在忙也會讓青堰回來說一聲,這一回卻什么都沒告知自己,多半是真的去了武太縣。
她任由晴雨扶著自己坐下,想著要如果沈硯真的去了武太縣的話,她現在出發還能不能趕上。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沁雪終于帶著云鵲回來了。
云鵲在路上已經知道了怎么回事,公子確實是在昨天就去了武太縣,不過他臨行前說了,用不了幾天就能回來,所以讓她不用和夫人及少夫人說,免得她們擔心。
在路上沁雪問她的時候她也只說工部有許多的事情急需公子處理,所以公子這幾天都在工部,不得空回來。
可是宋云棠看到云鵲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問:“什么時候去的?”
云鵲裝傻:“少夫人說什么,奴婢不懂。”
沈硯是工部侍郎,朝廷既然派了人前往,工部和戶部自然是第一個要去的,他身在工部,定然也在行列之中,云鵲的裝傻反而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沒錯。
不再理云鵲,宋云棠立刻命令她們道:“快備馬車,晴雨去收拾一下衣物,我要去武太縣找郎君。”
這話倒是頭一次帶了世家小姐的壓迫,大有誰敢不聽就要受罰,晴雨還想勸她,被沁雪攔了下來,她道:“姑娘,武太縣那邊正在受災,若是你這一趟出去喲個好歹,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傷心?”
這個時候宋云棠已經聽不進去這些,她一心只想著沈硯的安危,想要去見他,想要告訴他隴北村恐怕會有山洪,讓他不要去,她不想他出事。
她道:“我有分寸,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還有,不許告訴母親和小妹,就說我想我娘親了,回宋府住幾天。”
武太縣城內幾乎沒什么事,嚴重的是隴北村,她只要找到還在城內的郎君就好了。
幾個丫鬟無法,只得聽話地照著她的吩咐做了。
很快她就坐上了前往武太縣的馬車。
*
武太縣知縣的府邸,沈硯坐在上首,知縣朱大人正畢恭畢敬地站在他跟前回稟賑災的事情。
朝廷派出的人中,官職最高的其實不是沈硯,是戶部尚書邢大人。
只是這位邢大人從昨天一到武太縣,就稱身體不適,一直都躲在驛站的房間中不愿意出門。
沈硯想要與他計較,可他畢竟官職比自己高了一階,只得任由他當甩手掌柜。
倒是工部隨著他一到前來的同僚看不下去,私下里同他抱怨了幾句。
“大人,那些賑災的銀兩還在清點,方才有人來報,說隴北村那邊的情況不容樂觀,而村民都不愿意暫時搬走,這可如何是好?”
知縣朱大人是個精明的人,他見這位工部侍郎生得年輕,這幾天因為洪災的事情搞得他焦頭爛額,眼見朝廷派了人來,也想學戶部尚書,把這事給推出去給工部。
畢竟隴北村那邊的雨還沒有停的意思,且那地方就在山腳下,誰知道去了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他才當上知縣沒幾年還不想死,聽說那里的村民還不愿意離開,他派去的人勸了一天都沒用。
朝廷工部的大人來了,他正好把這個問題拋給工部,讓他們來解決。
沈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端起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在知縣朱大人的期待下,說出的話卻讓不如他的意:“朱大人,你是武太縣知縣,自然比我清楚隴北村的情況,下午你便和我一道去隴北村吧。”
聞言朱大人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道:“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去,眼下賑災的事情還有許多要我做主,若是我離開了城內,手底下的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做主的話該如何?”
沈硯站起身,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你方才已經說了災銀還在清點,想來一時沒那么快清點完,賑災的粥棚也已搭好,剩下的事情你手底下的人不至于辦不好,還是說,你的手下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朱大人自然不敢說手下的人做事不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應了一同前往。
等下午沈硯和朱大人一道離開之后,臨近傍晚,一輛馬車快速地從京城的方向駛進了武太縣的城內。
第 57 章
馬車停在了驛站門口, 驛丞坐在驛站的大堂里,見有一輛陌生的馬車停了下來,且這方向是從京中那邊來的, 怕是哪位路過歇腳的貴人,于是忙帶著幾個手下撐了傘出去親自迎接。
誰料馬車上下來的是兩位年輕且相貌上乘的丫鬟, 身上的穿戴皆不俗, 一看就是出自富貴人家, 二人下了馬車撐開傘, 把馬凳放好后, 不知道對著馬車里的人說了什么。
沒一會兒,一只白皙的柔弱無骨的手探出了馬車, 她那手腕上戴的兩只成色極好的玉鐲碰在一起, 發出清脆的當啷響聲。
在紙傘的遮掩之下,手的主人才露出了半個身子。
驛丞見了那張比春日的桃花還要艷麗的臉, 面上露出驚艷的神色,身邊跟著的人都悄悄屏住了呼吸,就怕眼前的美貌女子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下了馬車, 沁雪把傘遮在了宋云棠的頭頂,她看了一眼驛站,心中有些不滿,如果不是姑爺住在這里,姑娘這輩子大約都不會踏足這種地方的。
晴雨的眼中也同樣出現不滿的神色, 只不過眼下不是嫌棄的時候,她快速收起了眼中的不滿, 一手撐著傘, 一手挎著包袱往驛丞那邊走去。
驛丞笑著迎了上來:“不知道夫人可是要在這里歇腳?若是的話能否告知在下夫人是京中哪位大人的家眷?”
這種來這里的多半是朝廷派來賑災的那幾位官員的家眷,只是不知道哪位大人能有這樣的福氣。
未等晴雨回答, 那邊在驛站躲了一天的戶部尚書邢大人正好下樓,他看見站在門口的幾人,一眼就看到了穿著一身橙色衣裙的宋云棠。
他眼前一亮,走了過去:“這不是沈夫人嗎,外面雨大,當心被打濕了,快些進來。”
雖然他上了年紀,但是自認風流,仗著現在的官職,在府上養了許多的姬妾,其中不乏一些才十幾二十的年輕貌美的小姑娘。
那日在金鑾殿上見到宋云棠之后,他就一直對其念念不忘,遺憾她現在已經嫁了人,若是沒有嫁人,管她是不是宋太傅的孫女,他都有辦法把人要來。
感受到了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宋云棠想著對方的年紀都能當自己的祖父,且聽說他是和沈硯一道來的,于是走了過去,故作禮貌地淡笑道:“邢大人辛苦了,一把年紀還要親自來賑災,陛下知道邢大人這樣勞心勞力定然感動。”
她現在沒時間和他客套,表面說出的話很客氣,但是實則是在明晃晃地說他年紀大了。
邢大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在他跟前提年紀的事情,不過念在宋云棠這張臉的份上,他倒是忍了:“陛下心系百姓,我等自然也是與陛下一樣憂心百姓,沈夫人是宋太傅的孫女,自然也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是替陛下分憂的。”
一旁的驛丞聞言側目,這位邢大人自從昨天來了驛站之后,除卻知縣朱大人前來拜訪之外,就沒見他走出過著驛站的大門,倒是工部的沈大人一來就親自去看了災民的情況,還去了一趟十里外的河堤查看有無決堤的風險。
今天本以為這位老大人會親自帶人去清點災銀,沒想到仍舊是稱身體不適,直接讓朱大人的人來把那些銀兩抬走了。
眼下看他這精神奕奕的樣子,完全看不出身體有哪里不適。
因著他這幅做派,連帶著戶部的另外幾位大人也都有樣學樣,根本沒有賑災的心思,一直呆在驛站沒有出門。
讓人家沈大人一個人在外面跑,不僅要去查看河堤的情況,下午還帶著朱大人前往隴北村,聽說那邊的情況仍舊不容樂觀,且很多村民都不愿意聽村長的勸告暫時搬離,導致朱大人很是頭疼。
讓他意外的是沈大人竟然自己提出要親自前往,隴北村背靠深山,沈大人這樣年紀輕輕的,本來前途無量,要是在這期間出了意外,說不定家中的老娘和妻子定會傷心欲絕。
宋云棠沒空和邢輝這老東西拉扯,直接問驛丞:“沈硯在嗎?”
驛丞看了她一眼,經過方才她與邢大人的對話已經得知她是沈硯的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回她:“沈大人下午帶著人去了隴北村,估計天黑之后才能回來。”
說話間外面的雨停了下來,天空的一角突然大亮,遠處似乎有燒得鮮紅的云,宋云棠心里又開始不安。
她轉身就往外面去,驛丞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忙了追了上去:“沈夫人,這天眼見著就要黑了,你這是要去哪?”
他大概也猜到了她是誰,京中姓宋的除了宋太傅那一家還能有誰,要是她在這里出了什么事情,萬一宋府連帶著他一起遷怒,那他以后得官途就沒了。
“我去找他。”
宋云棠說罷上了馬車,她交代了車幾句,就要往隴北村去。
驛丞不能讓她獨自前往那樣危險地地方,他著急道:“沈夫人,沈大人或許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要不你先去沈大人的屋里等著,下官讓人先去給夫人備好熱水。”
這個時候宋云棠自然不會聽他的話,她得知沈硯早就去了隴北村之后,已經沒有任何的心思,一心都牽掛著在隴北村的沈硯。
晴雨和沁雪也跟著上前勸她:“姑娘,你還是在這里等姑爺回來吧,若是姑爺回來了不見你,一定會擔心的。”
如果姑娘有個好歹,宋府那邊她們怎么交代,而且這天色看起來也有些異常,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讓她亂跑。
車夫也是有些為難,本來他只是聽從夫人吩咐的,可是聽著他們幾人勸夫人的話,他覺得也有道理,所以一直都安靜如雞地站在馬車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當宋云棠要吩咐車夫趕馬車的時候,遠處有馬蹄聲逐漸靠近,她下意識帶著期待的目光往那邊看去的時候,卻見馬背上只是一位陌生的男子,心下失望,就要開口催促車夫。
直到馬蹄聲在驛站門口停了下來,馬上的男子翻身下了馬,一路小跑到邢輝的跟前跪下:“邢大人,方才得到消息,說是隴北村那邊突然遭逢山洪!現在急需在城內搭建棚子安置,那邊過來的百姓。”
邢輝假模假樣著急地問他:“沈大人那邊如何?”
那人回:“沈大人?小的并不知道沈大人的去向。”
邢輝點頭,吩咐完那人要做的事后,他往門外的馬車上看去,就看見宋云棠一張慘白,他走了上去,假意安慰她:“沈夫人切莫傷心,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會沒事。”
“去隴北村。”
宋云棠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聲音喑啞地吩咐車夫。
這一回車夫也不敢磨蹭,他也擔心自家主子的安危,顧不上其他,忙上了馬車。
“姑娘,這會子不能去,那邊泄了山洪,如今正是危險地時候,求姑娘不要去!”
晴雨說這話的時候都快跪下了,可是車夫仍舊載著宋云棠離開了。
“怎么辦?”晴雨滿臉的著急。
這時候的沁雪卻冷靜了下來,只道:“姑娘既然打定了主意,咱們就只能等著,備好熱水等姑娘和姑爺回來,我相信他們會沒事的。”
除了相信姑娘,她們再也做不了別的事情。
馬車一路疾馳,宋云棠緊緊抓著車壁不讓自己因為顛簸而跌倒,她的心跳比任何時候都快,心里祈禱著沈硯一定不能出事。
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責怪自己不應該在這些天避著他,不然也不會連他來了這么危險的地方都不知道。
她不敢去想郎君這么好的人,要是在今天出事了,她要怎么辦。
心緊緊地揪成了一團,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深呼吸了好幾個來回,才不至于讓自己哭出來,還未見到郎君,還未有郎君的消息,她眼下還不能哭。
天逐漸黑了下來,馬車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突然在中途停了下來,她以為到了隴北村,撩開車簾,卻發現有好幾位打扮像是官兵的人擋在了馬車前方的不遠處。
他們舉著防雨的燈籠站在那,身后還設了路障,顯然是不能通過。
車夫下了馬車走過去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么,很快又回來了,他回稟道:“夫人,那幾兵老爺說前面通往隴北村的路不能過了,只能出不能進,隴北村那邊太危險,咱們是否要回去?”
宋云棠掐著自己的掌心,沈硯現在生死未卜,她不能坐以待斃。
可是眼前這條唯一通往隴北村的路被堵了,她根本過不去。
她該怎么辦?真的只能坐以待斃嗎?
她背靠車壁,鼻頭一酸,眼見著就要落淚,陡然聽見前方有馬蹄聲,接著是車夫驚喜的聲音:“少夫人,是公子!”
顧不上還下下雨,宋云棠下了馬車,就看見披著斗篷騎在馬上,正彎腰不知道在與其中領頭的官兵交代什么的男人。
半隱在斗篷中熟悉的側臉,讓她忐忑不安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郎君!”
她提著裙子,淋著雨不管不顧地往沈硯所在的方向跑去,地上帶了泥點的水沾濕了她的裙擺,一雙繡鞋很快就濕透了,可她卻渾然不知,借著微弱的燭光,她跌跌撞撞地朝著沈硯而去。
馬背上的男人聽見熟悉的嬌呼省,眉頭緊蹙,立刻調轉馬頭往她那趕去。
在離她只剩一丈的距離后他翻身下馬,大步往前走去。
她身上很快被雨水淋濕了大半,發絲上也占了水珠,一張臉發白,整個人是從未有過的狼狽,但她似乎不在乎,只想著到他這里來。
“歲歲,你怎么在這里?”
斥責的話說不出口,可他的語氣卻也帶了一絲責怪與擔憂。
“這樣的天氣,誰讓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眼前的少女猛地撲進了他的懷中,她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帶了哽咽的聲音悶悶地傳來:“郎君,你沒事,太好了。”
第 58 章
感覺到懷中的少女在輕顫, 沈硯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責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他一只手接過青堰遞來的傘,一手抱住她。
傘下只有他們二人, 他不知道為何她會突然出現在這里,但是見她這樣擔心的模樣, 一顆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他低聲安撫她:“歲歲, 我沒事, 別擔心。”
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物被她的眼淚浸濕, 耳邊是她小聲的嗚咽, 他只能低聲一遍又一遍溫柔地安慰她,直到緊緊抱著自己的人不再顫抖。
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宋云棠的情緒逐漸平復, 她知道自己哭成這樣一定是很難看, 于是借機用他的衣襟抹了一把眼淚,這才抬頭, 用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望著他。
她啞著聲音問他:“郎君,以后這樣危險的地方,可以不去了嗎?”
這樣不安又委屈的表情落在沈硯的眼中, 讓他心臟停了一瞬,接著酸澀的感覺將整顆都包了起來。
松開抱住她的手,然后抬手把她臉上還殘留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輕輕拭去,帶著薄繭的指腹留戀地摩挲她細嫩光滑的側臉,他道:“不會了, 你身上濕著,我們先回去把衣裳換了, 好嗎?”
以后比今天更危險的事情或許還有, 他不能跟她保證一定不會再涉險,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將她帶回去, 只能面上暫時安撫住她。
她的身上穿的橙色外衣已經濕了,幸而里衣還未濕透,若再繼續呆在這里,恐怕很快就會受涼生病。
宋云棠得到了他的回答,這才從他的懷中退了出去,方才在雨中跑的時候,她的身上已經被雨水淋濕了,半濕的衣裳貼著身子讓她很是難受。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才從松開抱住他的雙手,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一只結實的臂膀及時地將她摟住,這才沒有跌倒。
溫潤的嗓音響在耳側:“當心。”
許是因為她心情起伏過大,所以腿有些軟,她歪在沈硯的身側,任由他帶著自己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沈硯小心翼翼扶著她上了馬車,她以為他會去騎馬,沒想到他脫了身上擋雨的黑色斗篷,連同傘一起交給青堰之后,也跟著進了馬車里面。
宋云棠因為身上的衣裳濕了,為了不沾濕他的衣袍連累對方,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下,企圖拉開倆人的距離。
“躲什么?”
沈硯一把提溜住不安分的少女,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身邊,又從馬車的暗格中拿出一件干燥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一手把貼在她側臉的發絲拂開,低聲道:“下次不許這樣莽撞了,明白嗎?”
這語氣明明沒有很重,可是聽在宋云棠的耳中無異于責怪,她眼圈霎時又紅了,帶著鼻音委屈道:“我擔心郎君,只想看見郎君安然無恙。”
如果郎君真出了什么事,那她不就成了寡婦?
她才不要當寡婦,當寡婦她還要照顧婆母和小妹,年紀輕輕就當老媽子,所以為了能繼續享受人生,郎君必須要活著,這些事都是他的。
從前她就聽說了隔壁家的寡婦一個人要照顧一大家子人,每天都活得很累,她不敢想象那樣的生活有多可怕。
而且她承認自己是有些喜歡郎君,要是郎君受傷了,她肯定會傷心的。
這樣一想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往下掉,整張臉看上去就像是被雨打得輕顫的梨花,讓人見了又愛又憐。
耳旁響起一聲無奈地嘆氣聲,下一刻她就被人拉進了懷中,“你這樣,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每次她一哭,都會惹得他心慌意亂,可又因為她哭得實在是太好看,讓人心里生出想要狠狠欺負她的沖動。
讓她哭得更加厲害一些才肯罷休。
只是這樣的想法不得不遏制住,只得低聲哄她:“那些天,你故意躲著我,我還以你”
還以為她厭倦了自己,還以為她那晚說的喜歡只是醉后的胡言亂語。
沒想到沈硯還記得這事,而且他還知道她是在故意避著他。
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件事,她雙手貼在他的胸膛上,指尖繃緊,帶著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緊張,而后才仰著脖子去看他。
她的眼中還掛著欲掉不掉的淚珠,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半晌,在他沉默地凝視下,才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只是覺得沒臉見郎君。”
聞言沈硯眉梢微挑,不解地問:“為何沒臉見我?”
難道他不明白嗎?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疑惑實在明顯,宋云棠都要以為他是在故意刁難自己,她咬了咬下唇,須臾后才將一張臉豁出去道:“那晚我喝醉了,還輕薄了郎君,是我不對,對不起。”
輕薄了他?
沈硯怔然,片刻后才明白過來她指的是什么,不過是趁著酒醉親了他的下巴,所以這對她來說是輕薄嗎?
身前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宋云棠按在他胸膛的雙手能感覺到那里猛烈的起伏,清越的笑聲響在頭頂,時間一久,她后知后覺他在笑自己,于是惱羞成怒,她抬眸去瞪笑得不知收斂的男人。
“很好笑嗎?”
大有他再笑下去就要跟他翻臉的意思。
本來她臉皮就薄,如今被他這樣一笑,也顧不上傷心,整張臉紅得像是熟透的果子,鮮紅欲滴,就像等待著人去采摘。
沈硯見狀眸色一深,收起臉上的笑,他本來想要擦拭她眼淚的拇指按在她的唇角處,啞聲道:“那不是輕薄,況且后面我”
后面什么?宋云棠只記得自己親了他,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記得了。
感覺他的指腹的溫度逐漸變得滾燙,對上他那雙不再溫潤的眸子,她怯怯道:“后面什么?”
對方的疑問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問再次確認:“真忘了?”
她輕輕搖頭,一雙濕潤的眸子怯生生地望著他,柔軟的聲音在馬車中輕輕響起:“后面的事情我不記得了,如果我還做了更過分的事情,也請郎君原諒。”
他的雙眸一直盯著她那柔軟的唇,喉結隨著它一張一合滾動了幾下,眸子深處的欲望被壓抑著,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良久,眼前的人沒有回她,她對上那雙幽深的眸子,心里有些忐忑,委屈道:“郎君是不愿原諒我嗎,如果真不愿意的話,我”
溫熱的唇毫無征兆地印了上來,她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俊美的臉,對方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她一時之間大腦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反應過來,慌忙閉上了眼睛,一雙手攥著他的衣襟,將衣襟都揉皺了。
鼻尖是凜冽的松墨香,她仰著頸承受著比第一次還要兇猛的吻,可奇怪的是她竟然沒有生疏的感覺,就好像不是第二次一般。
莫非郎君方才郎君說到一半止住的話是,她那晚不止是只親了他的下巴?
原來她喝醉了膽子這樣大。
嘴唇被男人輕輕咬了一下,他半垂著眸子,抵著她的唇啞聲提醒:“專心點。”
說完復又吻了上去,這一次不再給她喘息走神的機會,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腦勺,雙唇碾過她的唇齒,而后加深。
二人呼吸微亂,鼻息交纏在一起。
宋云棠睫毛輕顫,隨著他更加深入的動作心臟猛地跳動,腦袋逐漸變得暈乎乎的,她無力地倚在他的懷中,耳邊只剩喘息聲。
滾燙的手掌不知何時鉆進裙擺撫上了她的腰際,正被吻得昏昏沉沉的宋云棠身體一僵,垂下手隔著一層布料按住他的手,臉一歪避開他熾熱的雙唇,輕喘著道:“別”
對方一愣,轉而抽出了自己的手,將她摟得更緊,好像要把她嵌入身體里揉入骨血一般,然后閉著眼睛繼續尋找到她的雙唇,再次覆了上去。
良久,沈硯終于放開了她,低眸卻見她雙目迷離,整個人都軟成了一灘水,水潤的雙唇打開,一張臉看著比先前更加的嫵媚動人。
她枕在他胸膛上喘氣,過了一會兒,才用那雙水霧蒙蒙的眸子望向他,眼中帶了嗔怪的意味。
他的指腹在她紅腫的下唇摩挲,用低沉沙啞地聲音問:“這才叫輕薄,可記起了?”
她面上的紅還未褪去,聽著他的話只覺得臉上又熱了起來。
可她依舊沒記起那晚后面的事,她醉酒后第二天醒來都記不得前一天醉后的事情,她能記起自己親了沈硯的下巴和說了那句話,已經是一件很意外的事了。
感覺自己又被他欺負了,索性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賭氣般一句話也不回他。
明明她今天這樣擔心他,他倒好,見了她就欺負人,親她就算了,手還不老實。
大約猜到了她生氣了,沈硯知道自己方才確實有些過火了,隔了幾天沒見她,他本以為自己能忍住,沒想到這一吻忘乎所以,忍不住想要更多,才會失控
他低聲道:“抱歉,是我沒控制住,莫生氣了,好嗎?”
宋云棠在平穩呼吸之后,悶聲道:“我沒生氣。”
夫妻之間本來就會到那一步,只是她還未準備好,況且在馬車里,多少有些難為人了,而且車夫還在外頭呢。
心跳久久不能平復,宋云棠感覺到他的身體繃緊,她的大腿碰到了他的某處。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出閣的姑娘,頓時呼吸一滯,熱氣爬上雙頰,她的腿不動也不是,動也不是,幸而車內的燭光不亮,不然她那雙紅透的耳垂就會暴露她眼下的窘迫。
不久前她還聽見晴雨和沁雪說悄悄話,說什么郎君和她不圓房,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隱疾,如今她才明白,對方不是不行,或許是因為她才一直忍著。
郎君他,憋得一定很辛苦吧。
宋云棠想。
第 59 章
宋云棠白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膽, 直到現在才發現精神已經耗費了不少,好不容易見到了沈硯安然無事,在馬車回去的途中很快累了, 沒過多久就安靜地倚在他的懷中。
知道沈硯不會對她怎么樣,她就大著膽子在他的懷中挑了個舒服的位置, 把他當成了人肉靠墊, 聽著車廂歪面的雨聲不知不覺就要睡著了。
快睡著的時候還迷迷糊糊不忘提醒對方, 到了驛站一定要把她叫醒。
沈硯低頭見她舒服地枕著自己, 一時哭笑不得, 在他還未來得及回應她的時候就睡了過去,眼下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 怕她因此生病, 只能將她抱緊,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外面的雨聲漸大, 但是馬車里面卻安靜異常,沈硯垂眸看懷中睡得沉沉的人,眼中的溫柔盡顯出來。
下午在隴北村的時候確實有些兇險, 幸而他查看地勢的時候發現了不對勁,用了強硬的手段強制村民撤離了危險的低洼地段。
他知道有些百姓不愿意相信他們,也不打算同這些冥頑不靈的人廢話,帶了幾十個官兵,不聽命令地直接強行帶走。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地勢較低的地方之后, 他站在一處高處的地方,正好看見山洪來襲, 還留在隴北村的村民都避免了被卷走的命運。
這時候這些人才知道后怕, 原本還在罵他們的百姓這才知道他們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他強行讓他們撤離, 別說屋舍家禽莊稼,恐怕連命都沒有了。
屋舍沒了可以重建,但是命沒了就是真的沒了。
只是他們暫時被困在那處高地,兩個時辰之后水才逐漸退去,水退了之后他立即往城中趕,回來的途中天已經黑了。
唯一沒想到的是會途中遇到宋云棠,那聲嬌嬌怯怯的郎君還以為是他這幾天想她,才會出現的幻聽,她這樣嬌生慣養的貴女,如何都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可當她被雨淋濕的冰涼的身子撲進自己的懷里,雙手緊緊抱著自己輕輕顫抖的時候,他才知道不是做夢。
她真的來尋自己了。
心臟的某處開始飽脹,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
懷中的人動了動,他低頭,就看見她睡夢中換了個舒服姿勢,又繼續睡。
看著她那張小巧精致的臉,到底沒忍住,在她的額頭落下輕柔的一吻。
馬車在夜里走得并不快,比來時還多用了小半個時辰,到了武太縣城內一家較大的客棧門口停了下來,客棧的小二正收拾完大堂的衛生,眼看著就要關門了,外面突然停下一輛馬車。
他見著馬車不似普通人家,像是京中的世家才會用的,于是忙扔了手中的掃帚快步走到了門口,很快就看見一位身材頎長的男子抱著人下了馬車,他探頭好奇地看向他懷中的女子,卻被男子輕輕瞥了一下。
被這一瞥,他打了個激靈,連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去看對方懷中的女子。
只是他方才仍舊瞄到了她露出的半張臉,從那半張臉就能看出是位和這男子一樣不俗的相貌。
他在心中感嘆,不愧是京城中的風水,就是養人。
收起這些不著調的思緒,店小二很有眼色地問道:“客官可是要住店,現在雙人的房間正好只剩一間,請隨我來。”
許是他的聲音太大了,吵醒了男子懷中的女子,只聽見一道能把人骨頭都酥掉的嬌聲。
“郎君,我們回來驛站了?”
宋云棠察覺到自己正被沈硯凌空抱著,她揉了揉眼睛,掃了一眼著客棧,發現并不是她下午到的那個驛站。
沈硯抱著她跟在店小二的身后上樓,溫聲回她:“不住驛站,住這里,我已讓青堰去驛站那邊把晴雨沁雪帶來。”
想到邢輝在那里,他就不想讓宋云棠跟著那老了仍舊風流好色的戶部尚書在一處,朝中大多官員都知道這位看上的美人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不管對方是何家境,是否已為人婦。
之前某位大人的妻子就是被他看上了,他拿官職壓人,硬是逼得那大人不得不與妻子和離,那位夫人和離后就被邢輝用齷齪的手段收入了后院中。
邢輝是戶部尚書,就連皇帝也不敢隨意動他,且他后面還有太子在,朝中除太子一黨外各黨的人都想要除掉他,然而又動不了他。
就連蕭淮都頭疼不已。
當年祖父病重的時候邢輝還來探望過一次,借機故意說一些話氣祖父,他們二人政見一向不合,所以祖父病逝之后,他還特意納了幾個貌美的小妾慶祝,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這么喜歡美人嗎?他眼底閃過一抹幽冷,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垂眸看了一眼睡醒后仍舊還有些懵的少女,發覺她并未覺得自己被抱著有什么不妥,此時一雙漂亮地杏眸正好奇地打量著這間客棧,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客棧一般。
不過想想也是,她出身那樣的人家,又沒有離開過京中,自然是沒有住過客棧。
店小二推開了一間房門,熱情道:“這一間可是上好的兩人間,二位盡管放心在這里住下,小的這就去讓人給二位送熱水。”
他離開的時候還體貼地替他們二人關上了房門,門一關上,宋云棠這才發覺自己還被沈硯抱在懷中,她輕輕推了推對方,小聲道:“郎君,放我下來吧。”
想起他在馬車上親了自己之后,還一本正經地告訴她這才是輕薄,她的臉又紅了起來,心跳也跟著亂了,所以不能在繼續和他靠這么近,不然她的心跳總是不安分。
沈硯放下她,晴雨和沁雪沒那么快過來,他拉著她坐到放了茶壺的桌子旁,倒了一杯熱茶,推到她的跟前:“先喝杯熱茶暖暖。”
她攏在他干燥外衣下的身子都是濕的,就算眼下是初夏,可夜晚的溫度仍舊有些涼,他走到窗戶旁把將其中一扇窗子關了。
回頭就見她雙手捧著熱茶慢慢地喝著,見她的臉色紅潤,知道她一時不會有什么事情,心也暫時放了下來。
很快店小二就讓人送來了熱水,幾桶下去把整個浴桶都裝滿了。
可是這時候晴雨二人還未來,她就算是沐浴,也沒人伺候她,最重要的是,她的換洗衣物還在她們那里。
“先去沐浴。”
沈硯見她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起身繞過那用來隔離視線的屏風,邊走邊對她道。
看著消失在屏風后面的男人,宋云棠瞪大了眼睛。
郎君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要與她一起沐浴?
這怎么可以!這也太不正經了!
沒想到郎君平日里看起來是個端方君子,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
她身上穿著被雨淋濕的衣裳,其實一直都很不舒服,如果不是郎君在身邊,想著他今天勞累了一天,不好纏著他要換掉身上的衣服,不然她一刻也忍不了。
可是郎君居然想要與自己一起沐浴,這讓她怎么辦才好。
她在心里糾結著,想到那天在凈室看見他赤著的上身,結實的臂膀,勁瘦的腰,寬厚的背部,配上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輕輕咽了咽口水,熱氣又不爭氣地爬上了她的臉頰。
沈硯將手放進浴桶中試了一下水溫,感覺到水溫正好,這才重新走出了屏風之外,卻見宋云棠呆在原地并未動,雙頰緋紅。
想起她現在身上還是濕的,以為她是淋了雨的原因而生病了,便眉頭輕蹙,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她的跟前,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把手背貼在了她光潔的額頭上。
感覺她額頭的溫度是正常的,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額頭突然貼上一片冰涼,宋云棠這才回神,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額頭上的冰涼消失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在想什么。
他并不知她面上露出無措是因為她誤會了自己的舉動,以為她身體不適,只好垂眸問她:“可是身體哪里不適?”
二人離得很近,仿佛有一股淡淡的松墨香若有似無地圍繞在自己的鼻尖,她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把他們是否真的要一起沐浴的話問出口,只搖了搖頭說無事。
得到她的回應,沈硯徹底放下心來,他道:“沒事的去沐浴吧。”
聽到沐浴二字,她的臉色好不容恢復正常的紅潤,又一下紅了,心砰砰直跳,她慌亂地仰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磕巴道:“現,現在?”
“嗯?”沈硯不明白為何她的反應這樣大,眼中有疑惑:“現在不想嗎?再等下去水該涼了,青堰他們應該快到了,一會兒讓晴雨拿了衣裳來給你,快去吧。”
這語氣帶著催促,宋云棠想著他們是夫妻,不存在誰占誰便宜一說,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道:“那就沐浴吧。”
說完她不敢回頭去看對方,一個人目不斜視地朝著屏風后面的浴桶那邊走去,然后在浴桶前站定。
直到她抖著手將身上的衣物都解了,半瞇著眼睛緊張地踏進了能夠裝下兩個人的浴桶中,才察覺到不對勁。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往屏風后看去,透過半透明的屏風,發現沈硯此時正坐在那桌子前,一手握著茶杯,正望著半開的窗戶,似乎在想什么。
這時她才后知后覺自己誤會了他,雙手捂住臉嗚了一聲,然后整個人縮到了水中,只剩半張臉留在水面。
她在胡思亂想什么,郎君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想要與她一起沐浴,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她這是都在想些什么呀!
第 60 章
宋云棠靠著浴桶, 也不知道是水太熱還是因為她方才的誤會的事情讓她臉紅心跳。
總覺得自己的整張臉都燙得不行,泡久了甚至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雖然她和沈硯之間隔了一扇屏風,可這屏風并不是完全能夠遮擋住她, 他的影子被燭火照得映在了半透明的屏風上,他動一下, 影子也跟著動一下。
她就像是驚弓之鳥, 只要屏風上對方的影子微微一動, 就驚得大氣不敢出, 動作也不敢太大, 洗澡時的水聲在這里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桶里的水逐漸冷卻下來,她時不時透過往屏風看向端坐在那邊的男人, 就怕他往自己這邊來。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 就在她坐在浴桶里昏昏欲睡的時候,房間的門終于被人輕輕敲響。
晴雨和沁雪站在門口, 她小聲問:“好好的,為何姑爺放著驛站不讓姑娘住,反而選了個這里?”
自姑娘坐著馬車不顧他們的阻攔前往隴北村之后, 她們二人就一直坐在驛站大堂不安地等著姑娘回來,沒想到到了深夜等來的卻是青堰。
還被告知姑娘與姑爺不住驛站,讓她們倆收拾一下跟著他來這家客棧。
沁雪大概猜到了一些,笑道:“驛站那邊的環境你我也看到了,遠沒有這家客棧好, 姑娘若是住在那里,怕是哪哪都會不適, 姑爺這是了解姑娘的脾性, 這才選擇換個住的地方。”
晴雨點頭,這倒也是, 對比她們方才所在的驛站,這家客棧的規格確實比它好了許多。
而且她覺得那戶部尚書看姑娘的眼神也怪怪的,驀地她想起京中有關邢輝的傳聞,說他六十歲仍舊風流成性,就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子,不僅家中有好幾房的小妾,外面還養了外室。
還聽說他的原配就是生生被這些小妾外室給氣死的,如果不是他在朝中的地位高,陛下也對他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否則他早被御史臺那群人的唾沫噴死了。
這老不死的,竟然連姑娘都覬覦,看來姑爺還是有先見之明,不讓姑娘住在驛站。
很快房門就被人從里面打開,晴雨和沁雪紛紛給對方行禮。
沈硯退開一步,讓她們二人進去。
他還有事要回一趟驛站處理,最重要的是他不能一直和她單獨身處一室,今晚的他有些失控,怕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忍不住唐突了她。
晴雨進去之后拿出了衣裳,和沁雪二人一起繞過屏風去伺候宋云棠。
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帶著困意的聲音,他這才放心地離開這件房間出了客棧。
被伺候著穿著沐浴完之后,宋云棠才發現他已經不在房中。
她一個人躺在客棧的榻上,心里雖然有一些失落,到想到在馬車里發生的事情,她又覺得或許他離開也是好事。
想到那只放在腰際滾燙的手掌,她的臉又一熱,當時如果不是自己阻止了他,他們會不會已經……
不敢繼續往下深想,她摸了摸有些燙的臉,手按住狂跳的心臟。
不能再想了!
她在心里大喊,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臉。
*
“姑娘,醒醒,我們該回去了。”
還在睡夢中的宋云棠突然聽見有人喚自己起床,昨晚她躺在床上的時候一直都想著在馬車上和沈硯在一起的場景,加之客棧的床褥她躺著不太舒服,所以直到快到寅時才漸漸睡去。
所以當沁雪用溫柔的聲音喚她起床的時候,她下意識翻了個身,然后把自己縮進了被褥中,只露出小半張臉在外面。
沁雪見她一副不愿意起來的樣子,無奈地想大約今天怕是要遲些回去了。
外頭的天仍舊陰著,她們出來的時候和夫人謊稱說是去宋府了,還說要在宋府小住幾天,如果今天就回去的話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床上的人沒有聽見人聲,很快又睡了回去,沁雪見狀只得先在外間重新坐下。
沒一會兒有人敲門,她以為是店小二送了早飯,可是她已經猜到姑娘沒有那么快醒來,而且這客棧的吃食姑娘大約也不愛吃,已經提前和他說了不用送早飯,然后讓晴雨去外面買姑娘愛吃的早點了。
敲門聲再次響起,她聽見床榻上的人嘟囔了幾聲,大概是在說敲門的人吵到自己了。
她忙起身去開門,以為外面的人是店小二,正要小聲呵斥他吵到姑娘休息了,沒想到卻是姑爺,她見他手中拎著食盒,便讓開請他進去。
跟在他身后的時候還輕聲提醒他:“姑爺,姑娘還未醒,許是昨天累到了,姑爺可要奴婢喚醒姑娘?”
雖是這樣問,但她也知道姑爺肯定舍不得讓她將姑娘喚醒,果然,只聽他低聲道:“無妨,讓她多睡一會,等她醒了告訴她,后天再我一道回去。”
把手中的食盒在桌子上放下,他又交代了沁雪幾句,最后走到床榻前,伸手撩開一邊的帳子,見少女整個人埋在被褥里,露出一張睡得正熟的泛紅的小臉,他眼中的柔情盡顯,想要喚醒她,看她睡眼朦朧與自己撒嬌抱怨的模樣。
可最后還是沒忍心吵醒她,他小心放下棠梨色的帳子。
等再次宋云棠醒來的時候,沈硯已經去了知縣府上料理災情的后續事宜。
晴雨和沁雪伺候她洗漱完,沁雪把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拿了出來,發現里面裝的都是自家姑娘愛吃的。
見宋云棠坐在桌子前,看到上面擺著的都是自己想吃的東西后,沁雪便笑道:“這些都是姑爺親自給姑娘送來的,姑爺待姑娘真好,也不枉姑娘擔心一場。”
昨天姑娘不顧她們的阻攔要來這里,甚至要去隴北村那么危險的地方找姑爺,她就是知道姑娘心里是有姑爺的。
一開始姑娘遲遲沒有與姑爺圓房,她還擔心姑娘是不喜歡姑爺,眼下是不用擔心了,姑娘和姑爺這是心里都有對方,看來老夫人擔憂了的事情不會發生了。
宋云棠咬了一口皮薄肉厚的包子,聽著沁雪的話,咽下去后才問:“郎君早上的時候來過?他可有說什么?”
給她倒了一杯茶,沁雪才回:“姑爺讓姑娘后天再與他一道回去,就沒再沒說別的了。”
他這話倒是和她不謀而合,她本來就不想那么快回去,本來想今早起來的時候和他說的,奈何自己實在是太困了,沒有趕上他來的時候,不過幸好他也沒有要讓她先回去。
唇角微微翹起,覺得吃進口中的東西都變得隔外地美味起來。
然而早飯之后沒多久,她就開始覺得無趣了,坐在窗前雙手托腮,看著窗外的陰天,樓下的街巷人偶爾走過個人,不時傳來說話聲。
“姑娘若是覺得無聊,不如咱們就出去逛逛,聽說武太縣曾經被前朝皇帝選做國都,即使如今遭了災,可仍舊很是熱鬧。”
晴雨看出了宋云棠的無聊,忙提議。
她是武太縣人,自然知道武太縣哪里熱鬧,雖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可是仍舊記得小時候跟著娘親爹爹趕集的場景。
想著整天悶在客棧里也不舒服,宋云棠便沒有拒絕晴雨的提議,讓她們二人給自己重新梳妝,換了身海棠色的衣裳就下了樓出去。
晴雨知道她愛吃些小食,所以專門帶著她往繁華的街道走去。
即使武太縣附近的鎮子鬧了水災,但是城內依舊和平日里沒有什么兩樣,甚至因為有受災的百姓涌入,城內變得比先前更加熱鬧。
許是才用過早飯沒多久,宋云棠看著街上那些饞人的吃食,也并未全都去嘗試,只挑了幾樣吃了幾口,剩下的給沁雪二人分了。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城南,然后看見許多人往城南的大門口走去,出于好奇,她帶著人也跟著往那邊走去。
以為是有什么熱鬧可看,沒想到的只是有人在那邊搭了個棚子施粥,去那邊的百姓大多都是災民。
怪不得都走往那去。
她正要往回走,卻聽見晴雨道:“姑娘,棚子下的人不是三姑娘嗎?”
聞言她順著晴雨的視線看去,正巧看見一身素色的宋云姝正站在棚子下,手中拿著一柄勺子往放置在她旁邊的一口大鍋里舀粥,她的面上帶著和善的淺笑,很快就把舀起的粥倒到了一位老嫗的碗中。
那老嫗嘴里說著感激的話,然后在她輕聲細語的幾句安慰下離開。
她怎么會在這里?宋云棠皺眉。
“聽說了,那位施粥的正是京中的安遠侯世子夫人,這夫人不僅長得美,心還這么善良,真是難得。”
“最重要的是,這些都是太子殿下讓做的,沒想到殿下心系咱們百姓。”
“就是啊,京中那些達官貴人的夫人大多瞧不上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像她這樣不嫌棄咱們的人可不多了。”
身旁又有兩個災民路過。
宋云姝素來喜歡經營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她覷了一眼正站在粥棚底下笑著擦汗的堂姐,正準備離開。
哪知道宋云姝發現站在不遠處的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熱切地喚了她一聲。
本來想假裝沒看見宋云姝的她,哪知道被對方當著眾人的面叫住了。
她只得硬著頭皮往那邊走去。
宋云姝見她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衣裳,頭上也簪了幾副名貴的珠釵,面上沒有一絲的對百姓憐憫的神色,看著就知道不是來施善的。
待人走到跟前,她無意道:“四妹妹這是來武太縣游玩的?如今武太縣遭了水災,妹妹可要注意安全。”
周圍的人聽見她的話,都紛紛看向這位穿著綾羅綢緞的夫人,再對比這位穿著樸素的善心的世子夫人,明明是姐妹,但是天差地別,都覺得宋云棠是個養尊處優不懂百姓疾苦的主兒。
就算她生得再美,沒有憐憫之心也一樣是丑陋的人,不少人對著她在心里一頓評價。
宋云棠莫名其妙,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拿那樣的眼神看自己,就好像她欠了他們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