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從那些百姓看她不對勁的眼神中, 宋云棠才后知后覺大約是宋云姝方才的話引起的。
也不知道三姐姐是故意說的,還是無意的。
她承認自己從來沒有濟世救人的心,也不在乎自己在外的名聲, 這種東西對她來說還不如今晚吃什么來得重要。
她是宋府四姑娘,祖父是當朝太傅, 父親是御史大夫, 夫君年紀輕輕就是四品工部侍郎,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圓滿了, 被人說兩句也沒什么。
只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這么多人看著, 讓她很不習慣,于是她用手上的團扇遮住了半張臉, 帶著人往宋云姝那邊走去。
她有些不明白, 宋云姝在安遠侯府好端端的,怎么巴巴地跑來這武太縣, 還支起了施粥的攤子,難道就只為了博個好名聲嗎?
本來不想過去的,但是察覺到了百姓不善的目光, 她只能磨蹭著走到了宋云姝的粥棚底下。
天邊的烏云慢慢滾了過來,也不知道多久就會下雨,不知郎君有沒有讓青堰備傘,他眼下在哪。
心里雖是擔憂沈硯,但他離開的時候她還在床榻上熟睡, 所以并不知他今天要去做什么。
“四妹妹,你是聽說了武太縣明晚有放河燈祈福的習俗, 所以特意來的?”
宋云姝一邊給百姓舀粥, 一邊抽空和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的宋云棠說話。
放河燈?這她確實不知道。
把手中的團扇給了身邊的丫鬟,讓丫鬟給她扇風, 這才懶懶地回宋云姝:“我并未聽說什么習俗,只不過是郎君在這,所以我便來了。”
沈硯在這里?
宋云姝愣了一瞬,想起前天的時候謝豫說太子讓他代自己來一趟武太縣,但是婆母知道這里遭了嚴重的洪災,說什么都不讓他來,最后謝豫沒辦法,只得讓她代替他來。
她本不愿意來,可這施粥的事情有蕭翊的意思在,安遠侯府和東宮都能因此博得好的名聲,且這事事關蕭翊的聲譽。
即便她如今已嫁給了謝豫,可她心里仍舊還放不下蕭翊,所以當謝豫被安遠侯夫人求著不要來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她站了出來。
反正在侯府每天都要被里面的人和事煩,謝豫對她的態度又那樣不明不白,而且他那位表妹整天都粘著自己的夫君,時不時挑釁她,臉上寫滿了野心兩個字,也就謝豫看不出來。
她索性就當出來透氣,眼不見心不煩。
誰想到還能在這里遇到自己這位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四妹妹,當真是緣分。
她這堂妹她最了解不過,從小嬌生慣養,不懂人間疾苦,這種地方又剛遭了洪災,她如何都不會來,所以在看見她出現在這里的時候還很是意外。
方才宋云棠說追隨沈硯而來,她竟不知道從前口口聲聲說不愿意嫁給沈硯的人,如今居然會死心塌地跟著他來這種地方吃苦。
倒是讓她對這位嬌氣的堂妹有點刮目相看了。
然而自己在這邊給受災的百姓施粥快半個時辰了,手腕已經酸得不行,本來打算再站一會兒,就讓別的丫鬟來代替自己,哪知道宋云棠一來就坐在了倚翠特意給她帶的椅子上。
這里只有這么一張椅子,宋云棠坐在上面一副優哉游哉的樣子,當著這些災民的面,她又不好讓對方起來,不然會有損自己經營起來的形象。
沒辦法,她只得忍著,繼續強行帶上笑臉給前來的災民施粥。
那災民是才來的,以為宋云姝只是丫鬟,而真正有善心的人是坐在她身后的宋云棠,于是上前道謝:“多謝夫人,夫人一定會有好報的,夫人生得這樣美,就連施粥的丫鬟都長得好看。”
這話一出,氣得宋云姝差點扔掉了手中的勺子。
而宋云棠則因為這位災民的話差點沒繃住笑出聲,瞥了一眼氣得不行但又要維持端莊的堂姐。
沒過多久,宋云姝的身體晃了一下,手中的勺子一個沒拿穩掉到了地上,一旁同樣給災民施粥倚翠見狀忙扔了手中的勺子,顧不上什么推開一位前來討粥的衣衫襤褸的老人,快步走過去扶住了宋云姝。
她焦急地扶著宋云姝,又看了一眼仍舊沒有要起身讓座的宋云棠,“夫人,你沒事吧?”
而宋云棠看著臉色紅潤,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舒服的宋云姝,想起方才她的一番話給她帶來非議,心里就不大樂意給她讓位,雖然這椅子本來就是宋云姝坐的。
宋云姝假意倚在倚翠的身上,暗自咬了咬牙,她最不喜歡與這些渾身臟污的難民打交道,如果不是為了蕭翊和自己的名聲,她早就沖著這些下等的難民甩臉子了。
她在這里假模假樣地施粥這么久,這些難民還沒完沒了,最可惡是竟然還把她誤當成了宋云棠的丫鬟,當真是恩將仇報,她心里立時起了不耐與厭惡的心,本以為宋云棠來了會與自己分擔,沒想到直接坐在了一旁,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如今她都快暈了還故意假裝沒看到。
實在是氣人。
那位被倚翠推了一把的老人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碗也跟著摔在地上碎了。
這倒是引起了宋云棠的注意,這人躺倒的位置正好在她面前,她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嫌棄之色,然后對著晴雨道:“把人扶起來吧。”
說著她自己也跟著站了起來,往旁邊走了幾步,離這老人遠了一些。
她才站起來沒多久,倚翠就忙讓宋云姝坐了下去,想要指責宋云棠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宋云姝制止了。
晴雨和沁雪立即過去將人扶著站了起來,晴雨出自窮苦人家,自然有些同情被倚翠推了一把的老人,她道:“老人家,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對于晴雨的多管閑事宋云棠沒有置喙,而是等著她們二人把人帶走遠離自己。
可是這老人或許體弱,只顫顫巍巍道:“我的碗,我孫女兒還等著我盛了粥回去給她,她現在正餓著。”
宋云棠這才拿正眼去瞧這位老人,她看見對方充滿溝壑的臉,又聽她提到自己的孫女,瞬間想起了家中的那位老祖宗。
本來有些嫌棄這老人的,可想到家中的老祖宗,她突然又心軟了。
她突然問:“你孫女多大了?”
這老人見她穿得這樣華貴,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夫人,忙道:“回夫人,我孫女今年二六芳華,身體弱正生著病,我這才不得不出來乞討。”
竟是以乞討為生的,怪不得穿得這樣破爛,她孫女才二六年華,豈不是和沈薔一般的年紀?
晴雨見不得老人家這樣可憐,又聽這老人這樣說,忙從自己的荷包里拿出幾塊碎銀就要給她:“老人家,這些碎銀你拿著,帶著你孫女兒去治病。”
正在老人要接過的時候,卻被宋云棠攔了下來:“別給她,晴雨,你去醫館找了大夫跟著她回去給她孫女看病。”
這里在場的都是些災民,晴雨這樣當著這些人的面將這些銀子給了她,這老人自身都難保,萬一被有些人看上了起了別的心思,說不定回去的半路上就被人搶了,不如直接讓晴雨找了大夫去。
請大夫的錢她也沒打算讓晴雨出,道:“請大夫的錢從我的賬中出,沁雪,你拿二十兩去我們方才路過的那家副食店,同老板娘說,這些錢是這位老人和孫女一年的飯錢。”
沁雪聞言笑了:“還是姑娘想得周到,這樣極好,老人家和她孫女兒一老一弱,直接給銀錢她們,恐怕會引來他人的覬覦,會招來禍端。”
老人得到了宋云棠的照顧,知道自己的孫女有救了,一時激動得要對著她下跪:“老婆子謝謝夫人,夫人心善,一定會有好報的!”
這是今天第二個人對她說這樣的話,雖然前一個認錯了人,不過她聽著還挺受用的。
眼看老人就要下跪,她還沒有喪心病狂到要一個七旬老嫗對著自己跪下,她忙往旁邊躲開對方的跪拜,用眼神示意晴雨沁雪二人把人扶起來。
不遠處隱在暗處的男子看著這邊的情況,將手中的一包銀兩扔給面前的幾個人:“按我說的去做。”
得了銀兩的幾人面上露出貪婪之色,男子見了眼中現出一抹厭惡。
等晴雨二人帶著老人離開之后,那幾個人立刻幾個人圍了上來,假模假樣求宋云棠道:“夫人,您幫了她,也幫幫我們吧,我們同樣也受了災,無家可歸,你就行行好,賞我們點銀兩吧。”
甚至有的人趁機還朝著她伸手,想要摸她的手。
這樣的情況宋云棠還是第一次遇到,她皺著眉頭往宋云姝那邊后退,晴雨和沁雪不在身邊,而宋云姝和倚翠以及幾個安遠侯府的丫鬟都視若無睹,她忍著惡心想要逃離。
其中一個大約四十歲的男人見她生得漂亮,就想要趁亂占她的便宜。
宋云棠害怕地往后退,誰知道身后也被人堵住了,心里頓時后悔讓晴雨和沁雪二人都離開了身邊。
沒想到這些難民膽子竟然這樣大,她望了一眼假裝沒看見這邊情況的宋云姝,心道三姐姐是不能指望了,畢竟她很有可能還記著她霸占椅子的仇。
那長得猥瑣的男人對著她伸出滿是污垢的手,她的心涼了半截,莫非真的要被男人白白占便宜。
就在那只手要碰到她的臉時,她的手臂被人鉗住,然后整個人被往后一拉,她登時后退了幾步,最后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腔上。
她白著臉轉身揚起手就要往這人的臉上招呼,直到對上那雙熟悉的黑眸,手才頓在了半空中。
鉗住她手臂的手改為護住她,平日里溫和的聲音此時帶了冷意:“城內鬧事,青堰,帶人把這幾人押走。”
青堰領了吩咐,帶著幾個官兵把這幾個原本想要困住宋云棠的人強行押走了。
那幾人的求饒聲逐漸遠走,而本來準備出手救人的男子,此時面色陰郁,收回了自己踏出去的腳。
“郎君”
等這幾個人被帶走后,宋云棠這才回過神來,委屈的在眼眶中蓄了眼淚。
沈硯不管他們是否為災民,直接讓青堰押走,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歲歲就要被這幾人占便宜了。
也怪他沒有提醒她眼下武太縣城內不安全,讓她出來的時候要多加小心,否則她也不會輕易讓晴雨和沁雪二人離開身邊。
他壓下心中的怒火和愧疚,垂眸見她一臉委屈,眼中還有害怕,只好伸手溫柔地撫了撫她的后背,輕聲安慰她:“沒事了,別怕。”
轉而又冷聲道:“沁雪晴雨二人呢,不在主子身邊保護,擅自離開,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那也不用留她們了。”
宋云棠這才抬頭去看他,軟著聲音解釋道:“是我讓她們離開的,郎君不要責怪她們二人。”
沈硯聽完臉色才好了些,只是想起方才她被人圍住的場景,心中的郁氣仍在。
直到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輕輕扯了一下,才低頭與她道:“以后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讓她們離開你,明白了嗎?”
“嗯,方才幸虧郎君來了。”
宋云棠點頭,知道他擔心自己的安慰,這才忍住了要掉下來的眼淚,轉而對著他笑了笑。
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宋云姝看見他們二人站在一起,尤其是見沈硯緊張地護著宋云棠,生怕懷中的人受傷的樣子,她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去。
第 62 章
方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她雖然帶了幾個丫鬟,可是當看見自己的堂妹被幾個不懷好意的男人圍住的時候,她卻猶豫了, 沒有第一時間帶著人去解圍。
想到自己站在這里給這些人施粥,而她則什么都不用做, 還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 不過是隨手幫了一個老人, 還被那些人夸, 她的心里就出現了不平衡。
想著等宋云棠被這幾個人欺負得差不多了, 她再帶人去解圍,對方不僅不會怨自己, 說不定這笨蛋還會感激涕零。
哪知道沈硯這么快出現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被眼前沈硯輕聲安慰宋云棠的畫面給刺痛雙眼。
想起自從成親之后就一直對她冷淡的謝豫,她心中的不平更甚。
心道要是那些難民真的占了她那堂妹的便宜那才好, 真是可惜了。
宋云棠何嘗不知道她的方才是故意不來替自己解圍的,便也沒寄希望在她的身上,青天白日這些人自然是不敢太過分, 她本來就打算那些人要真敢對自己動手動腳的,有一個算一個她日后都不會放過。
真是可惡極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這幾人是被人授意的,拿了他人的錢財,才敢冒著被附近的官兵發現的風險上前要假意欺辱她。
這種英雄救美的戲碼他們見多了,那位公子想要博得美人的好感, 所以雇他們幾個當街耍流氓,想著有錢不要王八蛋, 所以答應那位看起來不太好惹的公子。
哪里知道會被那位大人給逮個正著, 最重要的是那位夫人正是那位大人的妻子,他們在心里哀嚎的同時也暗罵挑唆他們惹事的男子, 真是好不要臉,居然覬覦有夫之婦。
這邊宋云姝一臉擔憂地走了過去,她對著沈硯道:“四妹妹沒事吧,方才我見她被幾個災民圍住,以為是他們想要從四妹妹那里討賞,沒想到竟是刁民,本來想要帶著人前來解圍的,還是晚了妹夫一步。”
她說完面上松了口氣,似乎看見宋云棠沒有被人冒犯一絲一毫而放心。
沈硯并未理她,而是低頭去看懷中仍舊還在微微顫抖的少女,他眸中閃過一絲暗色,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清明。
半晌,才對著宋云姝道:“歲歲受了驚嚇,我先帶她回去。”
跟著走過來一邊看熱鬧的百姓中有隴北村的村民,他發現了沈硯,于是激動地上前道:“沈大人,還真是沈大人,昨天還真是多虧了沈大人,不然我一家都要被水沖走了。”
這人的話吸引來了同樣從隴北村逃難到武太縣城內的村民,這些人紛紛趕來,把站在沈硯和宋云棠跟前的宋云姝給擠了出去。
“沈大人,昨天是我做的不對,我不應該把你和那些狗官放在一起罵,我給你道歉。”
“是啊是啊,像沈大人這樣為咱們百姓著想的已經不多了,我那年邁的老娘還是沈大人親自背出來的,這恩情我們老李家一定銘記在心。”
“你還說,沈大人讓我們撤離的時候就你罵得最大聲,如果不是那幾個官兵在,你還不愿意走呢。”
宋云棠被沈硯護在懷中,她聽著這些百姓的話,才知道原來昨天沈硯在隴北村做了什么,他親自前往那里,原來就是為了救這些人。
她揪著沈硯的袖子,仰頭看一臉溫和聽著這些人說話的男人,想要說些什么撒嬌的話,可當著眾人的面又沒好意思說出口。
其中有個看熱鬧的人見沈硯把宋云棠緊緊護著,想到沈硯是朝廷派來的人,想要在他面前混個眼熟,忙道:“這位想來是沈夫人,剛才那幾個人根本不是災民,是城中無所事事的幾個混賬無賴,他們趁著災民涌入城中的時候,故意假扮城災民到處惹事,甚至還行搶劫之事,再把這些做過的壞事推到無辜的災民身上。”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幾個人的精神看著就不像是剛受了天災的樣子,宋云棠想。
沈硯目光落在懷中的少女臉上,見她一臉懨懨,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什么精神,當下只想著干勁應付完身邊的這些災民,然后將她送回客棧那里去。
“沈夫人和沈大人不愧是夫妻,不僅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還都是一樣心善的人,我剛才遠遠地還瞧見沈夫人讓身邊的丫鬟幫了住在城北破茅草屋的周婆子。”
所以晴雨和沁雪不在,是她為了幫人才被支走的?沈硯愣了一瞬,攬住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舅舅家就在附近,還請大人不要嫌棄,到我舅舅做客,我們也正好趁此謝謝沈大人。”
有人開了口,其他人也紛紛搶著要邀請沈硯回家,宋云棠只覺得周遭鬧哄哄的,她不喜歡這樣場景,而且也很不適應。
沈硯沒想到隴北村的村民這樣熱情,甚至還要請他去做客,他知道懷中的少女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面,所以一一拒絕。
“沈大人”
一道怯怯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宋云棠順著那聲音望去,就看見一位生得瘦弱穿著粗布衣的女子從人群外擠了進來,一張嬌俏的臉露了出來。
來人的眼中似乎只有沈硯一個人,似乎并沒看見正被他護在懷中的人,她直接走到沈硯道的跟前。
宋云棠目光在她和沈硯身上掃了個來回,總覺得這女子看向沈硯的眼神中帶著傾慕之色,正要開口說什么,就聽見身后的男人問道:“你母親和弟弟可安置好了?”
看樣子這女子同樣是昨天隴北村遭了山洪的村民,只是她雖然同樣遭遇了天災,可身上仍舊收拾得很干凈,并不見任何的狼狽。
女子見沈硯還記得自己,面上露出了笑容,一雙眼睛盯著他認真回答:“已經在城中的親戚家暫時住下了,昨天多謝沈大人,不然我母親和弟弟恐怕”
后面的話還未說出口,她的聲音已經哽咽。
沈硯點頭,聲音帶著疏離客氣:“沒事便好。”
說著他攬著宋云棠就要離開。
哪知道錯身而過的時間,那姑娘又叫住了沈硯二人,又繞到他們二人跟前。
宋云棠大約也知道這女子的目的,她見沈硯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只好自己停了下來。
有些事情總歸是要說清楚的好,雖然后天她就要與郎君離開這里回京中去,可萬一這姑娘是個癡情的,追著他們去了京中,要是被京中那些好事的人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么編排郎君和這姑娘之間的事。
所以她要郎君自己解決掉。
身邊的人止住了腳步,沈硯猜到了她的用意,只好跟著停了下來,只是他還未出生,就有人先出言了。
被擠出去的宋云姝說話了,她走到那女子的身邊,道:“姑娘,這里人多,有什么話要同我妹夫說的話,還是找個人少的地方,不然會引起旁人的誤會,且我那妹妹方才受了驚嚇,正是容易多思的時候,還請姑娘不要糾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宋云棠秀眉輕蹙,她從前怎么不知道宋云姝的嘴這么不會說話,不是都說她是才女,言行舉止素來是京中閨秀的典范嗎?
現在她說這種話是什么意思,暗示人家姑娘趁機攀扯嗎?
她抬眼覷了宋云姝一眼,周遭的人未全部褪去,還剩了幾個沒離開,正巴巴地看著他們幾個人,臉上都是看熱鬧的表情。
本來眾人沒往那方面想,宋云姝這句話一處,即使說得隱晦,但也暗搓搓地指了這姑娘和沈硯之間不清白。
就算是心中有氣,宋云棠也不好當在大庭廣眾之下發出來,她抬眸去看沈硯,一雙澄澈地杏眸泛著水光,她不安地問:“三姐姐這話是什么意思,郎君不是救了這位姑娘的家人,難道你們二人之間還有什么嗎?”
仿佛只要沈硯說出他與那位女子有什么,她就會心碎難過,這嬌弱的模樣落在沈硯的眼中,讓他的心不禁跟著一軟,只好柔聲安慰她:“不過是讓人救了她的家人,她找上來大約是和方才那些人一樣只是為了道謝。”
“這樣啊。”其實她并不是真的不安,也不是不相信沈硯,只是不喜歡宋云姝說那樣的話,所以她做出那副模樣來,還故意那樣問。
果不其然,她這三姐姐聽得郎君和自己解釋,臉上維持的端莊出現了一絲裂縫,可為了自己的名聲又不得不強顏歡笑。
她就知道三姐姐沒安好心。
看到宋云姝吃癟,宋云棠心情突然好了許多,她將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身上,正好對方也往她這邊看來。
這時候追上來的女子才看清楚沈硯一直護在懷中的宋云棠,她怔怔地看著宋云棠,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她承認自己對這位光風霽月般的大人生了點小心思,即便是他沒有救自己的母親和弟弟,憑著這副讓人見之不忘的容貌,也輕易能虜獲她的心。
出生在隴北村這樣的小山村,她從來不知道臉面的重要,只想要接近他,甚至想要跟在他身邊,最好是能夠跟著他回京中。
如果他拒絕的話,就用報恩為借口,不求什么,只求能跟著他做個丫鬟也行。
只是看見他們口中的沈夫人的相貌后,才明白為何沈硯會這樣著緊這位夫人,也清楚這一切不可能的,所有想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沈硯輕聲安撫完身邊的少女,這才掀起眼眸去看那女子,淡聲問:“還有何事?”
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情緒,甚至隱隱透出冷色,女子后退半步,良久,才對著他重重地行禮:“大人救了小女子的家人,小女子心中感激,所以特意來感謝大人,祝大人與夫人日后無災無難,一生順遂。”
知道這女子是在知難而退,宋云棠便沒有了要為難的心思,她只對著沈硯道:“郎君,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沈硯這才沒有再看那女子一眼,帶著人往客棧的方向去了。
留下宋云姝對著他們二人的背影的揉皺了手中的帕子,卻沒注意到有人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一雙眸子同樣沉沉地盯著遠去的二人。
第 63 章
“看見你妹妹過得比你好, 她的夫君那樣愛護她,你嫉妒了?”
突然在身后響起的聲音嚇了宋云姝一跳,她忙藏住眼中泄出的一絲不甘, 換上素日里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的淺笑。
她悠然轉身,正要反駁對方, 卻對上太子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 看清來人, 她眼中出現一抹驚喜, 但是很快又收了起來, 掃了眼周圍散去的百姓,她這才溫柔道:“殿下怎么會這里, 殿下身邊經常跟著的那幾個護衛呢?洪災雖然已經褪去, 可這里仍是并不太平。”
站在她跟前的太子雖然穿得低調,可這一身的料子看著就不是尋常人家穿得起的, 加上周身不凡的氣度,任誰見了都知道他不是普通富貴人家的公子。
眼下城內出現了許多冒充災民的地痞無賴,要是他們看蕭翊穿著不俗, 說不定要做出什么對他不利的事來。
方才宋云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早就看出了那幾個人的偽裝,如果蕭翊也被這些人盯上的話,她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宋云姝對他下意識的擔心,讓蕭翊心里突然后悔沒有插手她和謝豫的婚事, 她明明愛慕的是他,也曾求過他收了她做妾室也好, 可他那時候只想著父皇不喜歡他們與宋府關系過密, 為了穩坐儲君之位,只得犧牲她。
想到方才看見宋云棠嬌弱的倚在沈硯懷中, 加之心里生出的一絲后悔,讓他心里對宋云姝生出了異樣的感情。
他突然抓住宋云姝的手腕,帶著人往無人的地方走去。
宋云姝被他攥住手腕,感覺他的力道比之前大了許多,呼痛聲還未出口,就被他帶著進了一處暗巷,不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按在墻上,久別的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本來還想繼續反抗,卻因為這霸道的吻逐漸弱了下去,推聳他的雙手很快就抱住了他,接受了他。
她的心里明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她已經嫁給了謝豫,就算早已移情別戀,對謝豫沒了男女之情,可仍舊是謝豫的妻子,如今她卻抱著別的男子,和對方耳鬢廝磨。
理智回籠了一瞬,她松開了手想要推開蕭翊,然而他突然深入,掙扎了一下,她很快又迎了上去,徹底放棄。
心想謝豫都當著她的面和他那個寶貝表妹蘇韻卿卿我我了,她現在這樣做又有何不可?
過了許久,蕭翊放開了她,見她臉上的潮紅還未褪去,他笑了一聲,在看她又像在看別人,抬手抹去她唇邊殘留的胭脂:“姝姝,你本該是我的。”
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沒有出來的宋云姝,乍聽見他說這樣的話,心悸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想起出嫁前她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去國寺見他,讓他幫幫自己,可他卻說不能傷害謝豫,眼下他對自己這樣,難道就不是傷害嗎?
他只顧著自己,卻沒考慮到她,萬一他們二人在這被人發現,就如宋云棠之前所說的,名譽受損的只會是她。
她眼中含了淚水,狠心道:“殿下,我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今日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日后我也會躲著殿下,還請殿下不要再來招惹我。”
說完她的下巴卻被蕭翊鉗住,他冷笑:“嫁人了又如何,等孤坐上那個位置,管她是誰,天下女人只要我想,便只能是孤的,只要孤想要,誰敢攔著?”
看見他眼中的陰狠,宋云姝那點旖旎的心思瞬間沒了,心里突然生出不安的感覺。
“姝姝,孤知道你不喜你那妹妹,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償所愿。”
宋云姝心頭一跳,他要對宋云棠做什么?可擔心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期待,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蕭翊不喜歡她這偽善的樣子,掐著她下巴的手稍微用力,貼近她的耳朵道:“宋云棠的外祖河東裴氏你知道吧,裴氏一族龐大,上一任家主又是大儒,底下學生遍布朝堂,她嫁了沈硯,沈硯是蕭淮那個廢物的表兄,恐怕會借裴氏助他。”
所以他只要除掉宋云棠,裴氏與沈硯失去了她這個中間人,日后裴氏再如何也不可能幫蕭淮。
想到那位芍藥花一樣的女子,不久的將來會在他的手中凋零,他突然變得期待起來。
“殿下為何要與我說這些,四妹妹雖然性子嬌縱,可她是無辜的,請殿下不要傷害她。”
宋云姝忍住砰砰直跳的心臟,面上卻不贊同他,“裴氏一族百年不倒,自然不會蠢到去幫助一位看起來無甚前途的皇子,且我聽說裴氏從不站隊不參與黨爭,不然也不會繁盛至今。”
蕭翊收回自己的手,心道宋云姝還不算愚蠢,他道:“看來老三那廢物隱藏得很好,不然你們也不會看不出異樣。”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三殿下表面上的無能都是裝出來的?
蕭翊看出了她的疑惑,輕嗤一聲:“裝與不裝都一樣,以他的能耐,不過是徒勞掙扎罷了。”
言罷他臉色一沉,皇位遲早是他的,他想要的人也遲早會是他的。
*
回到客棧后,也不管沈硯還在,宋云棠立刻收起了臉上那裝出來的嬌弱,她看見桌面上放這一小碟的玫瑰豆沙糕,面上跟著露出笑意。
沁雪晴雨二人還未回來,她看見那一碟糕點實在饞得緊,于是自己走到裝了水的銅盆前凈手。
凈了手走到那桌子前拿起一塊玫瑰豆沙糕,咬了一口之后才察覺到屋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郎君他好像從剛才進來之后就一直沒說話,她抬眸小心翼翼去看坐在對面的男人,雖然他的面上仍舊是風輕云淡的樣子,可她總覺得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樣風平浪靜。
她吞下口中的糕點,重新拿了一塊沒吃過的,帶著試探送到沉默地男人嘴邊,輕輕道:“郎君也吃一塊?”
說完又突然想起他不愛吃甜的,她在心里懊惱了一下,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忘了郎君不愛吃這些,我去找店小二要點別的。”
說著她的手也跟著要收回去,然而中途手腕卻被帶有薄繭的虎口圈住了。
她細嫩的肌膚被因為粗糲的觸感激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好軟著嗓音不解地問:“郎君,你怎么了?”
明明在外面的時候他還好好的,莫非是因為那位姑娘,他對自己心里有愧,所以在想著怎么同自己解釋。
其實她也沒有很在意這件事,那姑娘看著就不像是壞人,不是蘇韻那種非要上趕著給人做妾的人,她并未生他們二人的氣,不然她早就不理郎君了。
怎么郎君還反過來不說話了,難道是他其實是看上了那位姑娘,而她想要他當面和那姑娘撇清關系,他不得不放棄那姑娘,所以他生氣了?
那姑娘生得確實不錯,如果她是個男子,想必也會喜歡,郎君身邊一直就自己一個女子,說不定看久了自己這張臉,已經開始厭倦了。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宋云棠原本帶著笑意的神色突然變了,自己的手腕被他這樣握著,他手上的力度也不似之前那般溫柔,再用力一點就會弄疼她。
她問出這話半晌,對方依舊是沒有說話,那雙濃墨般的眸子似乎在醞釀著什么,落在她的眼中卻有些駭人。
手腕悄悄用了點力,可是仍舊紋絲不動,她瞬間心里就有了氣,鼓著臉頰道:“郎君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我方才要你當著眾人的面拒絕那姑娘,而你其實是喜歡她的,現在后悔了,想要對我撒氣嗎?”
這時候沈硯才從她差點被人輕薄的后怕中回神,那幾個膽大妄為的地痞已經交由青堰送去府衙大牢,如果不是想要在她身邊安撫,他都想親自去解決那幾個人。
自己都還未責怪她這樣不小心,她倒是先生氣上了,還把他想成是那樣的人。
看來在她眼中,他的脾氣還是太好了。
手中的力度驀地大了一點,直到看見她秀眉緊蹙,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控了一瞬,想要同她道歉,但是想到她會恃寵生驕,又抿了唇沒說話。
頭一次見他對自己這般,宋云棠突然有些不習慣,心也跟著七上八下,就在前一刻他還用力攥緊了她的手,弄疼了她,他何時這樣對待過自己,難道真的是被她說中了?
這樣想著她的臉上便也跟著染上了委屈的神色,扁嘴道:“郎君要是真的喜歡她,就去將她帶在身邊好了,大不了我給她騰地兒!”
她的雙眼隨之也蒙了一層水霧,泛著水色的眸子帶著無措,可憐地將他望著。
每次她做出這樣的表情,他都會對她毫無辦法,一步步地做出退讓。
半晌,他松開了圈住她手腕的手,低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與那姑娘并沒什么。”
溫熱的指腹輕撫她的眼角,將掛在那的淚珠拭去。
男人站起來在她身旁坐下,嗓音低沉,在她怔愣之際卻突然輕輕掐了一把她的雪腮,像是想要懲罰她但又怕弄疼她,“今天知道錯了嗎?”
宋云棠瞪大眼睛,似乎在震驚他居然敢掐自己,她抬手揉了揉并不疼的臉,更加委屈了,嬌軟的聲音中帶了指責:“郎君怎么又欺負人!”
見她臉上被掐過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紅色,沈硯伸手去替她輕輕揉了揉,無奈道:“真嬌氣。”
雖然他嘴上說著嬌氣,可手上的動作卻愈發溫柔,細膩的肌膚讓他的指尖有些留戀,不舍得那么快離去。
“郎君這是嫌棄我嗎?”
宋云棠生氣地拿開了他的手,氣鼓鼓地瞪著他,就好像是隨時準備拍
他一爪子的小狗兒。
她委屈巴巴地看著對方,想要企圖蒙混過關,誰知道這一回沈硯忍住了想要心軟的沖動,板著臉道:“城中流民眾多,你涉世不深不知道外面的兇險,不該去那種難民聚集的地方,更不該自己身邊的丫鬟輕易離開,今日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恐怕已經被那幾個人”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這張臉對男的有多大的吸引力嗎?
后面的話不用他說她也知道,其實在回來的路上她也有好好反思,的確不應該讓晴雨和沁雪離開身邊,而且她還一開始傻到去相信宋云姝,覺得自己好歹是她的妹妹,自己有難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
沒想到她還真的就無動于衷。
宋云姝居然敢不顧自己的形象,在那種情況坐視不管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負,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郎君生氣是因為這個,她心里沒那么難過,心想他會生氣也是擔心自己。
她在心里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直接認錯,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郎君,你說得對,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酥軟地聲音帶著濃濃地撒嬌,聽得沈硯呼吸微凝,他垂眸對上她朦朧的雙眸,聲音微啞:“做錯了事,是要受懲罰的。”
聞言宋云棠心里一驚,仰著一張精致的小臉怯怯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明明他剛剛才掐了自己的臉小小地懲罰了一下,怎么眼下又還要懲罰自己?
她咬了咬唇,不安地望著他:“郎君要罰我什么?”
紅潤的唇就像是待摘的果實,沈硯一雙眸子盯著它一張一合,看見它里面柔軟的舌頭,眼底的欲望盡顯,他抬起她的下巴,微涼的雙唇貼了上去
良久,宋云棠半瞇著眼伏在他的胸前微微喘氣,雙手攥著他胸前的衣襟,聽著耳旁的呼吸聲,只覺得自己又被欺負了。
她方才被身前的男人吻得快斷氣了,這就是他說的懲罰嗎?
真是可惡至極。
第 64 章
許是前一天在出去逛遇到那樣的事情, 第二天宋云棠只能乖乖地呆在客棧哪也不去,就怕昨天的事情重演。
當然最主要的是,沈硯今天臨走前也吩咐晴雨和沁雪不許她離開客棧半步, 就連出房門都要她們二人跟著,甚至還把青堰留在了客棧, 一直守在她的房間門口。
就是為了保護她, 以免出現什么意外。
不過這對她來說也沒什么, 畢竟她不愛出門, 經過昨天差點被那幾個人占便宜的風波之后, 她也知道了自己這張臉加上這身價值不菲的綾羅綢緞,確實是很容易引起不懷好意的人的注意。
可要她穿得和宋云姝那樣素凈, 她又做不到, 她那么愛美,肯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安靜地在客棧呆了一天之后, 直到夜幕降臨,她一邊嫌棄地用完客棧的晚膳之后,才想起天都黑了沈硯還未歸來。
昨天他怕她因為白天的事情害怕, 晚上特意從驛站搬了來,說是要陪著她,可是直到她在榻上熟睡,他仍舊在床邊借著微弱的燭火不知在看什么圖紙。
早上醒來的時候人也已經走了,只留下了青堰給她。
她想他眼下許是在給武太縣洪災的事情做善后, 不然今天也不會這樣遲歸來,聽說白天他一整天都在親自盯著人給災民發放賑災銀兩與糧食。
“姑娘, 我方才從外面回來, 聽說昨天冒犯姑娘的那幾個災民其實是武太縣城內的小混混冒充的,昨天他們被青堰帶著人押進了府衙的大牢, 今天姑爺去了一趟那大牢,沒多久就聽見里頭傳來慘叫聲,應該是被打得很慘。”
宋云棠詫異,怪不得那些人膽子這么大,原來是地痞流氓,這種事情干多了才會無所畏懼。
只是他們沒想到這一回踢到鐵板了。
“所以是郎君把這幾個人揍了一頓嗎?”
她好奇地問,主要是想到霍寧說的從前郎君揍人的時候可狠了,如果不是霍凌兄妹二人本就習武,怕是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晴雨見她雙眸亮晶晶的,就好像自己的夫君揍人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可是姑爺生得溫潤如玉,怎么看都不像是會做出擼起袖子揍人這種粗魯的事情來。
她道:“不是姑爺動的手,他只是親自看著這幾個人挨板子。”
“那郎君會不會被人說私自動刑?”
“讓行刑的人是知縣朱大人,姑爺只是旁觀,應該無事。”
想來也是,這里是武太縣,而那幾人也并未真的在她的身上占到任何便宜,她并未受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沒有借題發揮的機會,郎君不會傻到私自在牢中動刑,大約是這幾個人還牽扯到了別的事情,才會讓那知縣動手。
那幾人在監獄中挨了幾十板子,眼下也老實了不少,只是他們哪里敢說是被人挑唆去找宋云棠麻煩的,他們要是知道那小美人是這位工部侍郎的夫人,別說想占便宜,就是一根汗毛也不會去碰。
他們也是收了收錢辦事的,那給他們錢的男子看起來也不好惹,他們要是不照著做的話,就會被他身邊的護衛收拾,迫于淫威,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最開始他們還以為那男子多半是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把戲,他們只能被迫配合。
誰知道被人家正經的夫君逮了個正著,等他回頭去找那男子的身影,早不見了。
沈硯不再看那幾個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他輕輕瞥了一眼朱大人:“如今城中災民眾多,派多幾個人手加強巡邏,若是在此期間再出了什么事,我想朱大人知道后果。”
朱大人忙擦了擦額頭的汗,連連點頭稱是。
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幾個人居然色膽包天,敢去招惹沈大人的夫人,若不是沈大人昨天正好途中經過碰上了,不然那位沈夫人身上要是少了根頭發絲,他們都別想活了。
先不說她是沈大人的夫人,她娘家的背景更是嚇人,那可是宋府,宋府隨便動動手指就能把他的烏紗帽摘了。
聽說昨天沈夫人還因此受了驚嚇,他要不親自上門賠罪?
沈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明日我們就回京,這里的事情也已結束,賑災的事情朱大人功不可沒。”
這朱大人哪里敢說是,賑災的事情很多都是這位拿的主意,本來以為戶部尚書邢大人坐鎮,哪里知道那老東西當起了甩手掌柜。
好在他早就聽說了這位沈大人是狀元出身,才學學識不是旁人能及,本來亂糟糟的一堆事情,他來了之后全部都有條不紊地順利完成了。
這三天相處下來,他從心里由衷的敬佩,也知道他于官途上會越走越遠,不會止步于當下的地位。
奉承的話未到嘴邊,眼前的人已經轉身出了牢房,且看這逐漸加快的腳步,就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在等著他一樣。
跟在他身邊走出大牢的時候,朱大人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他驀地想起,沈夫人如今還在客棧里,今天他還發現一直跟在沈大人身邊的那位少年不在。
別人他不知道,但他能看出那位少年的身手不錯,莫非是被沈大人留在了客棧保護沈夫人?
不過換做他要是能有這樣一位夫人,肯定是當成眼珠子一樣寶貝,如何都要保護好。
沈硯不去理朱大人突然炙熱的目光,翻身上馬道了聲告辭就往客棧去。
許是這兩日官府處理得很好,那些難民都拿到了應有的災銀和糧食,所以城中并未出現真正鬧事的災民,反而到了晚上的時候熱鬧得緊。
武太縣城內有一條百多米寬的河從中貫穿而過,前日大雨上漲的水位如今已經褪回了平日里安全的高度。
許是結束了天災,這會子大家都放松了不少,華燈初上的時候,街上人來人往,熱鬧異常。
被沈硯帶著出來的時候,宋云棠還有些不高興,心想大晚上這武太縣沒什么好逛的,直到停在一處專門做糖水的小攤前,看著各式各樣的糖水,她突然覺得似乎出來也沒什么不好的。
這小鋪子搭建在河邊,沈硯帶著她找了個能看見河景的位置坐下,河對岸的瓦舍里傳出說書聲,聽著那斷斷續續的聲音,隱隱能猜出說的是什么,正是五妹妹偷偷藏起來看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宋府一到年節就會請說書先生到府上,不過說的都是些先祖的故事,要么就是志怪故事,因為老祖宗不許說那些風月故事,偏偏五妹妹最喜歡聽才子佳人的故事,便偷偷央著幾個哥哥給買了。
有一次被三姐姐發現了,還被三姐姐訓斥了一遍,說她身為高門世家的小姐,怎么看這種不入流的故事。
她在一旁強忍著笑,但是也沒敢替五妹妹開脫,因為其中就有一本是她偷偷給五妹妹買的。
五妹妹雖然愛看那種書,但也沒蠢到真的會去學上面的主角,那些書左右不過是用來打發時間的,她做不出那等讓宋府蒙羞的事情來。
出身宋府的姑娘,大多身上都是帶著點驕傲,不是隨便就能被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窮書生騙走,再者窮書生也沒有機會接觸到她們。
“在想什么?”
她正雙手托腮想著從前的事情,突然聽見清潤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在想才子佳人的事情。”
才子佳人?沈硯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她什么時候喜歡這種了?
半晌宋云棠才反應過來,她忙解釋道:“是從前五妹妹愛看這些,她年紀小,喜歡這種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聞言沈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故意問:“如此說來,你從前也是喜歡這種?”
她盯著沈硯的臉,心想他是晉朝最年輕的狀元郎,長相在京中或者說在晉朝中都是數一數二,簡直就是高配版的書生。
她對著他這張臉誠實地輕輕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我從前并不愛看那些,是幫五妹妹買的時候隨手翻了幾頁,里頭的故事多半是一些窮書生的臆想的,沒才沒貌的書生我才看不上呢。”
當然,如果是郎君曾經那樣的,她才會看上
她在心里默默地補了這句話,說完又拿眼去覷了一眼他的臉色,卻發現他突然看向某處。
覺得對方并沒有認真的聽自己講話,她從鼻間輕哼一聲:“郎君,你在看什么?”
沈硯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對面某處的酒肆的二樓,臨窗的位置正坐著本該在京中的太子,而他的對面正是宋云姝。
眼下不在京中,他們二人倒是膽子大得狠,不怕被人認出來。
因著一直練習射箭,所以他的眼神比常人要好一些,方才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蕭翊的手摸了一把宋云姝的臉。
然后被宋云棠的嬌嗔地瞪了一眼。
他對太子和宋云姝之間的事情沒什么興趣,不過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很感興趣,他指尖點了點桌面,道:“在看你那三姐姐與旁的男人幽會。”
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立刻引起了宋云棠的好奇心,她朝著他方才望去的方向看去,找了一圈也沒有見到宋云姝的身影,她撇了撇嘴:“郎君可是在騙我,哪里有三姐姐。”
沈硯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道:“吃完這個帶你去看河燈。”
放河燈有什么好玩的,宋云棠在心里腹誹,想要問他是不是太子也在這里,畢竟和宋云姝來往密切的男的除了謝豫就是太子了。
只是見他并不想繼續說,放在平時,她定會纏著他說,只是眼下他們二人在外頭,她也不太好意思纏著他,只得點頭。
吃完糖水之后,沈硯帶著她沿著河邊到了下游,她盯著沒什么人還黑漆漆的河道,心里有些害怕,于是抱著他的手問:“不是說來看河燈,這里一個人影都沒有,郎君莫不是拿我取樂。”
青堰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后,將手中的燈籠給了沈硯,然后又消失不見。
沈硯提著燈籠,帶著她走到河堤旁。
宋云棠這才發現這邊停了一只烏篷船。
郎君該不會要上這船吧?她盯著這只烏篷船看了看,一時有些不明白沈硯的用意。
應了她的猜想,沈硯提著燈籠踏上了船身,然后對著她伸出右手,溫聲道:“上來。”
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沈硯,把手搭在他的大掌上,借著他的力也踏上了船身。
船身微微搖晃,她抓著他的手用了些時間才穩住身形。
沈硯帶著她坐進了船艙里面,然后出去撐船,沒一會兒船就到了河中央。
船艙里面放了軟墊,她靠著船身,想著河燈的事情。
很快她的身邊就坐下來另一個人,耳旁響起溫潤的嗓音:“看那邊。”
她便順著他的話往上游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見遠處河面上有星星點點的光,就像是是天上的星子落到了河上。
第 65 章
隨著那那些光點靠近, 她才發現是河燈。
很快河燈就把烏篷船圍了起來,有些甚至靠近了船身。
這些河燈全部都是蓮花的形狀,眼下正值蓮花開放的季節, 她想起皇宮里的華明湖,不知道此時有沒有開滿湖面。
想起華明湖, 她又想到了那天見到蕭嬿和郎君在一起的場景。
不知為何, 突然想要重提舊事, 她問:“七公主那時候可有給你送帕子?”
這話問的莫名其妙, 總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嫌疑, 也破壞了此時的氣氛,她盯著靠近船身的河燈, 在還未碰到的時候就被水推著飄走了。
沈硯的手原本還搭在屈起的腿上, 聽她這樣問,當下覺得好笑, 抬眸就看見她認真的看著河面上的河燈,似乎方才的那句話不過是隨意問出口的。
然而他敏銳的察覺她語氣帶著酸氣,只好無奈道:“我與七公主不過是有幾面之緣, 我身上有婚約,自然不會再去招惹旁的女子。”
這回答宋云棠自然是滿意,她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一張姝色無雙的臉綻放出笑容,同時她身后遠處的天邊也綻放開了一朵朵的煙花。
“我相信郎君, 方才的話也不過是隨口一說,郎君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煙花的光照亮了沈硯漆黑的眸子, 他一雙黑眸定定地看著眼前容色昳麗的少女, 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歲歲”
清潤的嗓音在耳旁響起,她只聽見他喚她的小名, 后面他似乎還說了什么,但是因為天邊的煙花炸開,她并未聽清楚,眼前的男人眸色漸暗,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嗯?你方才說什么?”
那雙漂亮的雙瞳透出疑惑,然后下一刻,她就被男人拉入了懷中。
驟然掉進一個充滿松墨香的懷中,她于慌亂中抬頭,正好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垂眸盯著她。
她抓著他衣袖的指尖逐漸用力,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將自己拉入懷中,仰頭看著他,聲音嬌嬌切切中帶了一絲緊張:“郎君”
滾燙的掌心撫上她的側臉,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邊,“歲歲,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言罷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一枚滾燙的吻烙印在她細線白皙的脖頸上。
濕熱的觸感讓她起了雞皮疙瘩,想要躲開,然而對方并不給她這個機會,她唇間溢出一聲嬌滴滴的低呼:“郎君,癢”
想要用手去推來他,可是她身上早就因為那一吻而變得綿軟無力,這人沿著她的脖子一路往上吻,直到含住她柔潤的雙唇。
耳邊不知道煙花炸開的聲音還是自己的心跳聲,她就像是凌霄花一般攀著他,仰著脖子承受著那近乎失控的吻。
船艙兩邊的簾子不知何時放了下來,狹小的船艙內,少女正被男人按在懷中,被迫接受著暴風雨般急驟的親吻。
因著是夏天,雙方身上的衣裳都并不厚,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滾燙,她似乎被他的體溫燙到了一般,揪著他衣裳的指尖微蜷。
近在遲尺的男人臉上染上了欲色,眼尾嫣紅,看得她心臟驀地一跳。
許是發現她在偷看自己,沈硯睜開了雙眼,那雙似乎藏著猛獸的眸子沉默地盯著她,后者被這么一盯,下意識往后退,然后那雙貼著她腰背的手驟然收緊,將她重新緊緊禁錮在胸前。
不給她喘氣的機會,他復又吻了起來,同時與她柔軟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過了不知多久,她身前的衣裳已經亂了,衣領已然松開,露出里面難得一見的春光。
沈硯不知何時分出一只手放在了她裙子的系帶上,吻上她的耳垂,直到懷中的人輕顫,才啞著聲音問:“可以嗎?”
可以什么?宋云棠窩在他的懷中,整個人都軟成了一灘水,直到這人解開了她下裙的帶子,她才睜著一雙水潤地眸子,委屈地看著他,然而下一刻又因為被他輕咬了一下耳垂而發出難耐的低吟。
她輕喘著氣將紅透的臉埋在他敞開衣襟的胸前,并沒有拒絕,感受著他因為她方才那一聲而起伏得更加厲害的胸膛。
裙裾不知不覺已經散開,她無力地伏在他的肩上,耳旁是男人的低喘,她緊緊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異樣的聲音。
她仰頭看著頭頂的船身,風吹起簾子的一角,有微弱的月光照了進來。
河水的聲音逐漸清晰,烏篷船順著水流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周遭寂靜一片,可是船內卻隱隱傳出壓抑著的聲音。
宋云棠最后終于沒忍住掉了眼淚,她一口咬在男人光潔的肩膀上,嗚嗚地哭了出來。
沈硯即便同樣難受,卻也不得俯身親了親她的眼睛,把她眼角的淚珠都拭去,用行動慢慢地安撫著她,然后用低啞的聲音哄她:“乖,再忍忍,別怕。”
雖然他的身體很是難耐,各處都在叫囂著要吃掉她,可也不想傷到她,一時之間有些進退兩難。
他額頭滲著汗珠,耐心地等著她適應,沒過多久,船內又傳出斷斷續續的嬌泣聲。
以船身為中心的河面往外蕩漾出一圈圈的漣漪,直到一個時辰后才逐漸恢復平靜。
宋云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棧,本以為回去之后這人不會再折騰,誰知道在她迷迷糊糊就要入睡之際,他又覆了上來,直到五更的時候才消停。
這一晚她哭得嗓子都啞了。
然而男人卻頭一次沒有心軟,不愿意放開她,一邊哄著她,一邊叫著小祖宗,卻又一直沒停,不管她抓他還是咬他都沒用,甚至好像她的這些行為會讓對方更加的失控。
昏睡前,仿佛有濕熱柔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腳背,但那時的她已經無力掙扎了。
第二天宋云棠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她費力地睜開雙眼,就看見坐在床邊穿著一身月白衣袍的男人。
此時端正的他和昨晚的他完全不一樣,完全看不出私底下是個禽獸果然這些表面看起來越是端方的君子,做起那事來就越是孟浪,越讓人受不住。
真是有辱君子二字了。
她賭氣地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并不想理這個可惡的男人,感覺自己渾身酸痛,即便是睡了這么久,仍然是累得不行。
“醒了?”
沈硯感覺到了床上的人動了一下,他低頭,正好看見她微顫的睫毛。
目光往下看,正好瞧見她脖子上的吻痕,他的眸色一暗,傾身靠近她。
似乎察覺到了男人的靠近,宋云棠立刻睜開雙眼,正好與那雙幽深的眸子對上,她忙將手從被子里抽出來抵在他的胸前,一雙水潤地眸子怯怯地看著他,微啞的嗓音鉆進他的耳朵:“別”
低在胸前的手柔弱無骨,他目光往她的手上移,正好看見她左肩上胭脂色的一粒小痣,目光在上面停頓了一瞬,才繼續往下,繼而發現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布滿了昨夜他留下的痕跡,青紫色在她的手臂上顯得可怖。
沈硯這才知道自己昨夜確實過頭了,他別來眼,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我給你上藥。”
說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很快就從一旁拿了一盒藥膏,不管她如何掙扎,不容分說地將她從被子里挖出來,然后給她身上多處地方上藥。
宋云棠從臉紅到脖子,最后在他給最后一個地方上藥時,她整個身子都紅了。
她身上未著寸縷,耳根紅得能滴血,隨著涂抹的動作,她的身子跟著輕顫,喉嚨間不受控制地溢出輕吟。
這一聲出來后,她反應過來,于是緊緊抿住雙唇,不讓自己再發出任何的聲音,直到他給她上完藥之后,卻無意間撇到他拿著帕子擦拭指尖的水跡。
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若是還有哪里不適,記得告訴我。”
上藥的過程不僅是她難受,沈硯也同樣忍著,給她上藥的時候簡直就是酷刑,也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敏//感,惹得他也跟著
抬手將人抱在懷中,即便是她在掙扎也沒放開,他親了親她的發頂,低聲問:“還在生氣?”
懷中的人一聲不吭,并不想說話。
良久,才將人放開。
宋云棠拿過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瞪了他一眼,此時已經不想要和他單獨在同一個屋子,只想著他快些出去。
還有瞪人得功夫,說明她應該沒什么事了,沈硯也知道自己昨晚實在是過分,只好溫聲道:“昨晚是我過分了,抱歉。”
他還有臉說,昨晚她哭著求他不要了,他硬是一句也聽不見去,反而越發變本加厲,直到她哭得嗓子都啞了也不愿意放過她,哪里還有平日里溫潤的樣子,他那模樣簡直是恨不得將她生吞了一樣。
她別過臉不去看他,明顯是還生著氣。
半晌,沈硯知道她氣還未消,只得起身離開,臨走前還不忘提醒她外面的桌面上放著她喜歡吃的糖蒸酥酪以及醪糟丸子。
聞言宋云棠咽了咽口水,經過昨晚一夜的折騰,她方才其實是被餓醒的,只是礙于他在這里,她還在生氣,所以不想同他說話,就連餓了也不想同他說。
誰讓這個人這么可惡的。
交代完這個見少女仍舊是不理自己,沈硯只得無奈地先離開,然后吩咐候在門口的晴雨和沁雪進來伺候她洗漱。
門關上的一瞬,正好聽見里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罵聲,他猜大約是在罵自己。
他在心里輕嘆了一口氣,看來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哄好這小祖宗了。
第 66 章
宋云棠既然說了要在宋府小住幾天, 自然不會跟隨沈硯一道回家,而且她心里還因為昨晚的事情生氣,只要一看見沈硯, 就會覺得身上某處不可言說的地方突突的疼,反正眼下她是不想再看到這個男人。
所以招呼也沒和他打, 直接讓車夫把馬車往宋府那邊趕去。
成親那晚她偷偷看那冊子上的圖, 依稀能從畫上的女子臉上看出快樂的神情, 就連前世她也聽人說男女做那事其實是快樂的, 然而真正到了自己身上, 她恨不得在沈硯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下來。
她看沈硯是挺快樂的,可她一點也不快樂
馬車在進入長安街的時候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騎馬走在前頭的沈硯自然發現了, 只是想著她如今還在氣頭上,便猜到了她是要去宋府。
眼下他手里頭還有許多事情堆積著需要他處理, 暫時并沒時間去哄她,只得無奈地放她去宋府。
今早給她上藥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昨晚有多過火, 本想著是第一次他能忍住,可抱著她回到客棧后,又沒忍住,尤其見她在身下哭得眼尾泛紅,一臉媚色, 他一時失控,才傷了她。
不怪她今天這樣生氣。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想看見自己, 不論他怎么哄都沒用, 甚至就連上馬車的時候他想要去扶她,都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看來昨晚真的是嚇到她了。
等他處理完手上的事情, 還得親自來宋府將人哄回去。
沈硯目送著她被晴雨和沁雪扶著從馬車上下來,然后進了宋府的大門,這才放心地調轉馬頭往工部的方向去。
宋云棠進了宋府就前往裴氏的院子,經過她爹書房的時候,正好看見她爹和一位看起來頗為眼熟的男子一道從書房走了出來。
瞧著倒像是在哪里見過一般,許是因為眼熟,她不由地站在原地多看了兩眼,正巧那名男子也往她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雙方都怔愣了一瞬,但是前者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后者見到她那張臉之后,眸子微閃,像是想起了什么。
“星瀾?”
一旁的宋瑥茂見他突然停下沒有不動,不解地喚他。
裴星瀾收回自己的目光,搖頭道:“沒什么,宋大人吩咐的事情我明日就去辦了,請大人放心。”
“私下里怎么還這樣客氣,我好歹是你姑父,讓旁人聽了還以為我在擺架子。”
“是,姑父。”
宋瑥茂看著身邊才及冠不久的男子,他眼中有滿意,心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兒已經嫁了人,或許他也是女兒未來夫婿的人選之一。
他捋了捋胡須,順著方才他看的方向去,正好看見女兒的身影。
這都臨近傍晚了,歲歲怎么回來了?
按照他對女兒的理解,瞬間明白了。
多半是和女婿鬧別扭了,不然為什么好端端的招呼不打一聲就回來,平日里她要歸寧的時候都是前一天就讓人給她娘說一聲。
這一次他并未聽自家夫人說女兒要回來的消息。
“方才那是表妹?”
裴星瀾終于是沒忍住問出口,方才的驚鴻一瞥,讓他記起幾年前初次見到小姑娘的場景。
年少時的悸動在方才見到她的時候,似乎又重新上演。
那時他才十七,聽說家中來了位表姑娘,模樣生得極為俊俏,于是他被堂兄弟拉著去偷偷瞧了幾眼。
十二歲的小姑娘長得粉雕玉琢,模樣是一等一的好,看著就很討人喜歡,正在與家中祖母懷中撒嬌的小姑娘見了他們來,怯生生地挨個喚他們表兄,那如鶯啼般的嗓音他記到如今。
當時祖母還開玩笑說要把表妹許給自己,少年人臉皮薄,看見那雙漂亮的杏眸好奇地盯著自己時,一張臉頓時紅透,在幾位叔嬸的打趣下幾乎落荒而逃。
他并未將拒絕的話說出口,反而心中隱隱有些期待,畢竟表兄妹之間成親的多得是,只是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聽見長輩提這件事情。
后來才知道表妹早就有婚約在身,且對方還是沈家的嫡子,可是沈家已經式微,他想以宋府的家世,或許會放棄沈家而選擇與之相匹配的裴家。
裴家還是姑母的母家,聽說表妹自小養尊處優,被嬌養這長大,若是表妹嫁去了沈家,豈不是委屈了她?
他那時想的是等著宋沈解除了婚約,等他考取了功名,就上門提親。
只是誰也沒想到,宋府和表妹都并未因此看不起沈家,表妹最終還是嫁了沈硯。
聽到她嫁給沈硯的時候,其實他的心里有些疑惑,為何表妹會選擇沒落的沈家,可當他在金鑾殿上見到沈硯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表妹的選擇沒有錯,這位晉朝最年輕的狀元郎,不僅外表無人能及,就連能力也是極為出眾。
剛才那一眼,也能看出表妹在沈家過得很是不錯,那模樣已經沒有了幾年前的稚嫩,反而像是被雨露滋潤了一般,從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下子到了盛開的模樣。
讓人見了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只是他心里很是遺憾,他和表妹,終究是有緣無分。
宋云棠到了裴氏的院子,丫鬟很快就將人請了進去,裴氏原本還在準備著給自己胞弟賀喜的禮物,沒想到女兒意外的來了。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忙起身,正好看見宋云棠走了進來。
少女雙頰紅潤,一雙明亮地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清泉,只一眼,裴氏就知道自己這寶貝女兒已經與女婿圓房了。
自家的大白菜被豬拱了,她顯然是有些生氣,可轉念一想,大白菜已經嫁給了豬,總不能讓豬一直看著大白菜而不能吃吧?
況且這只豬生得不錯,只能說他們二人互相占了對方的便宜。
“怎么這么晚了還過來,可是在沈家被欺負了?”
裴氏上前抓著女兒的手,一臉關切。
宋云棠自然不能說是因為昨晚的事情,這種事情怎么能說出去,就算是自家娘親也不能,她咬了咬唇,在心中隨便編了個理由:“郎君這幾天比較忙,估計都不能回家,我想著自己一個人在家中無聊,就來找娘親了。”
這理由聽著像是那么回事,裴氏不疑有他,立刻拉著她到桌子旁坐在,然后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廚房那吩咐廚娘,晚飯多備一些四姑娘愛吃的菜來。”
還是自家娘親會疼人,宋云棠對著裴氏撒嬌:“還是娘親對我最好。”
裴氏無奈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低頭卻看見她脖子上的痕跡,即便是年逾四十,那晃眼的紅仍舊看得她老臉一紅。
似乎察覺到了裴氏的目光,宋云棠面色一紅,狀似無意地攏了攏自己的領口,為了避免尷尬,只好隨便找了個話題:“娘親,我方才路過父親的書房,看見他與一位看著有些眼熟的男子說話,那人好生面熟,是哪家的公子?”
裴星瀾下午來宋府的時候已經見過裴氏,她想女兒口中眼熟的男子,大約就是他,便笑道:“你不記得他了?從前在你外祖家的時候你們還見過,你外祖母從前還想撮合你和他來著。”
原來還有這么一回事,為什么她沒有任何印象了?
她殷勤地給裴氏倒了一杯茶,催促她道:“你也知道我不常去外祖家,去了也只陪著外祖母她老人家,哪里見過什么男人,莫非他是我那幾個表兄當中的一個?”
“正是。”裴氏喝了一口茶,繼續道:“他是你二舅舅的兒子,雖然你二舅母去的早,他被養在繼母膝下,可星瀾這孩子卻很是出息,也算是你外祖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當初我不知道你與女婿有婚約在身,差點就同意了你外祖母的提議,回去后與你爹商量的時才知道你早就被沈閣老看上了,與你祖父定下了這一門親事,這才作罷。”
怪不得他剛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原來是還有這么一樁事。
既然是自己的表兄,她曾經還和對方有過這樣一件事,日后見了還是避著些好,免得雙方都尷尬,而且方才他顯然是認出了自己,才會有那樣的眼神,
說起裴星瀾的事情,裴氏便想起他那去世的母親,聽說他那繼母對他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眼看著自己的侄子都過了弱冠之年,但是還未定親,裴氏當下就生了主意,她突然問道:“你那小姑子是不是下個月就要及笄了?”
不明白裴氏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不過宋云棠也如實回答:“好像是的,前幾天我聽婆母說了一下,婆母的意思是想讓我親自給小妹辦及笄禮,可我哪里辦過,萬一我一不小心搞砸了,說不定婆母和小妹都會因此怨我,我本來想推脫的,但是婆母說讓身邊的嬤嬤協助我,娘親,你說這可怎么辦?娘親要不”
裴氏在心里嘆了口氣,她這女兒絮絮叨叨的性子還是沒變,怕她把話題越扯越遠,她忙打住:“所以是確定她下月就滿十五了嗎?”
宋云棠不知道為何娘親要糾結沈薔的年紀,她被打斷了也不生氣,只是點頭:“應該是的,不然婆母也不會讓我這段時間開始準備,娘親,你突然問起這個做什么?”
裴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這時候笑開了:“你覺得你這表兄如何?”
宋云棠有些莫名其妙,道:“看著還行吧。”
雖然表兄的長相放在一眾男子當中算是出眾,可是與郎君比起來還是差遠了,而且郎君可是十八歲的時候就高中狀元。
不過表兄也不算太差,勉強可以。
見她對裴星瀾的評價尚可,裴氏又問:“你那小姑子長得如何?”
沈薔與沈硯是兄妹,自然長相也是不差的,如今還有些稚嫩,等長開了,自然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小妹長相自然是不差的,若是再長個一兩年,怕是沈家的門檻都要被媒婆踩爛了。”
說完她突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娘親什么意思,是要撮合表兄與小妹嗎?”
裴氏見女兒終于明白了自己的用意,點頭:“我們裴家家世不錯,星瀾這孩子又爭氣,保不齊也能和你小舅舅一樣有一番作為,沈家家世清白,要是兩家結親,不就是錦上添花的事兒。”
“可表哥曾經和我差點就定親了,再說給小姑子,是不是不太好?”
裴氏不在意道:“這件事只是你外祖母嘴上說說,并沒有成真,且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嫁給了他人,這些話旁人哪里還會記得,再者你們二人也只見過一次面,做不得真。”
宋云棠覺得她的話有些道理,可到底自己只是沈薔的嫂子,她還要問過婆母的意思。
聽說表哥這段時間經常來宋府與爹爹商議一些事情,那她這幾天先暗暗觀察一下,如果表兄的人品可以,這件事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第 67 章
京城的一隅。
蕭淮給沈硯倒了一杯茶。
后者喝了一口, 眉頭一皺,垂眸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湯,許是這些日子跟著宋云棠喝多了上好的茶葉, 眼下在這間不起眼的茶樓喝普通的茶葉,才發覺平日里宋云棠喝得茶葉是有多好。
蕭淮見他眉頭輕皺, 問:“怎么了?”
“無事。”
沈硯放下手中的杯盞, 他不怎么愛喝茶, 沈家除了祖父之外愛品茶之外, 剩下的人大多都沒有喝茶的習慣。
所以即使這茶樓的茶一般, 倒也沒什么,就是有些詫異自己的變化。
蕭淮懶懶地倚著椅子, 他偏頭去看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 頗有些漫不經心:“趙思源在牢中用什么也不說,如果不是刑部侍郎在那天天盯著, 我還真心親自撬開他的嘴。”
這人也不知道是還有什么把柄在蕭翊的手上,寧愿自己背上行賄的罪名,也不愿意供出跟太子有關的人來。
他那好女兒都將他的一些罪狀送到了他的手中, 然而他只認下了其中最小的一件,說自己幾年前確實是向已經卸任的前吏部尚書送過金銀器具行賄,但是剩下的對太子一黨不利的那些,他是死也不愿意承認。
沈硯知道趙思源是個有點小心思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當初故意與父親來往密切, 借此偷走了父親的心血,轉而送給太子一黨中時任工部侍郎, 如今是戶部尚書的邢輝。
他們二人憑借著父親的圖紙, 將京城隔壁的漣州最重要的堤壩修好,免了堤壩崩塌河水沖毀下游百姓生活的地方的危險。
而父親卻不知道圖紙被偷了, 還在前往漣州堤壩的路上,遭遇了滾石而喪命在途中。
后來他才從祖父口中得知,那滾石或許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因為父親偶然得到了一份密件,跟皇室中皇子有關的東西,所以被他們忌憚。
具體是哪位皇子祖父并未明說,經過此事受到了巨大的打擊,還未查明真相就病倒了,從他病倒直到去世不過短短的三個月時間,而他當時尚且年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著至親接連離自己而去。
祖父對晉朝付出了良多,兒子卻因為遇人不淑,遭人陷害而慘死,自己到頭來還未找到真相也郁郁而終。
那些害死他們的人,卻因此而步步高升。
沈硯眸色暗了下來,他冷聲道:“趙思源不是一直很看重他那位庶子,聽說他平時很寵那位妾室所出的兒子,所以將人養成了整日游手好閑的廢物。”
蕭淮挑眉:“兄長的意思是,要從他兒子身上入手?”
他倒是見過趙成,才十八歲的年紀就將吃喝嫖賭學了個爐火純青,整天跟在京中一些不學無術的紈绔身后,如果不是他瞧不上這人,說不定他早就成了自己身邊的一條狗。
“他與戶部尚書的某位孫子素來不對付。”
沈硯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提醒蕭淮。
后者恍然,“我明白兄長的意思了。”
沒幾日,還在牢中的趙思源就看見自己的兒子也被抓了進來,原本還自信上頭的人會將自己救出來,沒想到才過了幾天,趙成也被捉了。
趙成路過他所在的牢房時,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爹,你救救我,我不要在這里!”
他扒著趙思源牢房的欄桿,死活都不愿走,身后的獄卒拿他沒辦法,只得暫時松手,站在一旁看他們上演父子情深。
趙思源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被羈押之前就同趙成說了,他在牢中的這段時間不要輕易惹事,不成想這才幾天,他就被捉了進來。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成兒,你如實同為父說!”
趙思源抓著自己正哭得滿臉眼淚的兒子,著急地問他。
被這么一問,趙成一時之間停下了哭聲,他眼中閃過心虛,支支吾吾了半天,硬是一個字也沒敢說。
站在身邊的獄卒沒有趙思源這樣的耐心,他瞥了一眼趙思源,替趙成道:“趙大人,你這兒子出息了,居然連邢大人的孫子都敢打。”
趙思源沒想到自己不在家幾天,兒子居然就闖下了這樣大禍,他怒瞪了一眼不爭氣的兒子,大聲道:“你把人打成什么樣了!對方傷得可重?”
趙成縮著頭不敢說話,最后才小聲道:“我不過是在彩月樓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就讓人打了我,我氣不過,趁著晚上他喝醉的時候揍了他一頓,可是我也沒想到他這樣不禁打,我就打了兩下他,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將他往死里打,誰知道他第二天就死了。”
聞言趙思源兩眼一黑,只覺得耳朵嗡嗡地響。
緩了好一會兒才大聲罵道:“你這個混賬!那可是刑部尚書的孫子!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嗎!我平時怎么教你的,你以為你爹天王老子?還是我平時太過縱容你了,才會讓你這樣視人命如草芥!”
他跌坐在地上,一副心如死灰。
邢輝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人,他相信趙成沒那本事將人打死,可人家的孫子確實是因為趙成而死了,不管如何,他這兒子怕是保不住了。
本以為自己就算下獄了,就算是他再也出去了,可家中還有成兒在,趙家總不會斷了香火,如今成兒犯下了這等罪行,趙家算是完了。
“爹,一定要救我啊,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趙成見趙思源這幅心灰意冷的樣子,就猜到了他這一回闖下了彌天大禍,瞬間人就慌了。
一開始被捉的時候他還一副不怕的樣子,戶部尚書的孫子那又怎么樣,他爹可是說了他們身后可有比這些尚書還要大的靠山,只要他開口,那位靠山就會幫他們。
對了,他們還有靠山!
他扯住趙思源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爹,你不是說咱們有”
后面的話被獄卒打斷了:“行了,趕緊走吧,我們還等著回去交差,別在這里浪費我們的時間。”
“爹,救我!”
牢中傳來趙成的哭喊聲。
趙思源抬頭去看從小小的窗戶里透進來的一束光,良久,他一臉灰敗地嘆了口氣:“看來都是報應,沈兄,這一定是我的報應,對吧?”
*
在宋府的第三天,宋云棠一直在讓晴雨暗暗觀察前來府上的裴星瀾,這幾天她有認真考慮裴氏給她提的事情。
她想之前外祖母說的話不過是玩笑話,眼下她都和郎君成親幾個月了,而且表兄都不一定記得她是誰,說不定也不記得曾經外祖母隨口一提的話。
“姑娘,那位表公子又來了,剛和二爺去了書房,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出來。”
讓晴雨守了這兩天,每天都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出現在二爺書房附近,就為了替姑娘觀察這人的言行。
宋云棠坐在冰鑒旁,手中繡著沈薔的及笄禮,自從她在繡帕子中找到樂趣之后,就熱衷于把自己繡的帕子當成禮物送人。
當然,送的都是些她有好感的姑娘夫人,除此之外就是沈硯。
算來她已經三天沒見到他,氣也漸漸消了,氣一消,她就開始想念對方。
也不知道郎君這幾天在工部怎么樣了,聽她爹說工部最近忙得很,鄰國蠢蠢欲動,陛下勒令工部要趕緊研制出新的兵器來,以應對隨時可能在北境發生的沖突。
也不知道郎君這些天有沒有按時吃飯。
以及,有沒有想她。
“姑娘可是覺得悶?”
似乎聽見她突然嘆了聲氣,晴雨打算同她說一些今天在街上買東西時聽到的八卦。
每次晴雨這樣問,宋云棠就知道她定是有什么新鮮事兒要同自己分享,便來了興趣:“說吧,又有什么新鮮事?”
晴雨道:“姑娘還記那位趙姑娘嗎?”
宋云棠垂眸想了一下,回她:“趙姑娘?你說的是趙以柔?”
“對,她爹趙思源前幾天被捉了,今天又聽說她那庶兄因為打死了戶部尚書邢大人的孫子,一大早也被刑部的人帶走了。”
還有這種好事?
宋云棠眨了眨眼睛,半晌之后,她面上染上了笑意,道:“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沁雪,去跟廚房說,今晚多做幾道菜,我要慶祝一下。”
早在猜到這趙思源一定對了什么對不起沈家的事情,她就對趙家沒什么好感,趙思源被捉其中一定有郎君在中間推波助瀾。
而且趙以柔一定是送了什么證據給郎君,趙以柔一定是很討厭自己的父親,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吧。
她在心里感慨。
臨近傍晚的時候,宋云棠要去一趟裴氏的院中,于是她起身整理了一下鬢發和衣裳,帶著人很快就出了梨香院。
這邊裴星瀾才從書房出來,沒走多久,就看見宋云棠往他這邊走來。
今天她穿了一身嫩綠色的衣裳,裙裾上還繡了不知名的黃色小花,隨著她走動的時候,裙擺像是綻放的花朵。
眼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掩去眸中的情緒,平靜地等著與她擦身而過。
宋云棠沒想到這也能遇上對方。
不能直接無視,只好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她面上帶著淺笑,嬌嬌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表哥,好久不見。”
裴星瀾眼眸微動,那天她明明看見了自己,明顯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在看陌生人,眼下卻這樣熟絡地喚自己表哥。
不想拆穿她,他只得客氣地回她:“表妹。”
并沒有想要與她敘舊的意思。
她已然嫁做人婦,他從前心里再如何想要娶她的事情,也只能爛在肚子里了。
“還未恭喜表哥高中,聽我爹說,表哥眼下在翰林院任職。”
裴星瀾不去看她的臉,只想著趕緊離開,這里雖然沒什么人經過,可萬一有好事的下人看見他們站在這里,他怕會私底下傳她的閑話。
“表妹若是沒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宋云棠愣了一下,想著她娘親交代的事情,想著不如趁現在問問人家的意思,于是一股腦道:“表哥可有心儀的女子了,表哥如今在京中,想必是不會再回河東,我有個認識的姑娘下個月就及笄,她生得貌美,性子也好,表哥若是”
這還是她第一次與人說媒,因為緊張,她的話說得有些著急,可是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裴星瀾打斷了。
見她說得這樣坦然,完全不記得從前祖母說要撮合他們二人的話,他心里有一絲失落,立刻阻止她繼續往下說:“不勞表妹操心,我已經有心儀的姑娘,表妹的朋友,我怕是無福消受。”
“這樣啊。”
宋云棠面上有些遺憾,轉念一想沈薔還小,也不急于一時,且沈薔如今的相貌也屬上乘,想來外頭的人得知她及笄后,恐怕是會爭著搶著上門說親。
也不差他一個。
收起這些心思,她便淺笑著順著他的話道:“是哪家的姑娘,可也是京中,還是河東那邊的,我娘親說二舅母不在京中很多事情都不能替你做主,表哥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我娘可以幫著表哥去說媒。”
畢竟是侄子,且又自幼喪母,她娘多少是有些心疼這位表哥。
裴星瀾隱在袖子中的手握了握,才道:“多謝姑母,有需要我會同姑母說,時間不早了,我就不叨擾了。”
宋云棠看了眼就要黑下來的天色,見裴星瀾一副要出府,心道他大約是拒絕了她爹要留下他來一起用飯的好意。
他們這樣人家,總不能連一頓飯都不給人吃。
既然人家不想繼續和自己攀扯,她也只得放人離開。
“那我也不留表哥了,慢走。”
目送著裴星瀾離開,她一轉身,就看見沈硯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樣子好像還站了有些時間了。
第 68 章
沈硯從工部出來, 工部以及趙思源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算來已經三天不見宋云棠,也不知道她的氣有沒有消, 如果還在氣他,那他就多廢些心思去哄她, 于是下值之后沈硯直接前往宋府, 想要親自接她回沈家。
沒想到他進了梨香院, 卻被遠離負責灑掃的丫鬟告知她剛出去沒多久, 那丫鬟只聽見宋云棠臨走前提了一句書房, 以為她是去二爺書房了。
去書房?
這讓他想起成親之前見她的那一面,當時她就在岳父的書房哭哭啼啼, 說要解除婚約。
沈硯驀地心里一緊, 難道是那晚自己欺負她太狠了,所以她已經氣到要與自己和離的地步了?
他沒說什么, 皺著眉匆匆趕往書房那邊。
從梨香院到書房的路上,他正想著怎么哄她回去,昨天皇帝看了武太縣知縣朱大人呈上來的折子, 里面提了他在武太縣賑災的事情,說他救了一整個村子的人云云。
皇帝看完之后龍顏大悅,把他叫去金鑾殿,問他想要什么賞賜,他不敢居功, 可皇帝一定要給他賞賜,要賞好些上貢的瓜果和幾件價值不菲的器具給他。
他想正好宋云棠愛吃瓜果, 那些瓜果他分了一些給一同前往的同僚, 剩下的帶回了家中給了母親和小妹,最后還剩一筐便讓下人冰著, 等宋云棠回來了給她吃。
想到她懶懶地斜依著美人榻吃別人喂得到嘴邊的瓜果的畫面,他的眉梢染上了笑意,然后在目光觸及到遠處的時候,卻微凝。
此時在離書房不遠處的薔薇花叢旁,宋云棠正和站在她身前的裴星瀾說話,看樣子二人頗為熟稔。
隔了有段距離,他甚至能聽見她說話時語氣帶了笑,還目送對方離開。
然而等她看見他的時候,眼中原本帶著的笑意卻陡然消失。
他站在原地,事先想好的哄她的話突然煙消云散。
宋云棠走到他的跟前,見他面上沒什么表情,于是不解地問他:“郎君,你怎么過來了?”
工部的事情都忙完了嗎?
不是說這段時間工部會很忙嗎,怎么還有時間來宋府。
她這話一問出口,沈硯總覺得她是在心虛,他喉嚨滾了滾,打量了她一眼,發現她似乎又變得更漂亮了一些,面上并沒有因為分離而帶來的愁緒,反而一臉的紅潤。
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竟是過得這樣滋潤。
難道一點也不想他?這三天沒見到她,只要一停下來他就會想她,哪知道他忙完之后特意趕來見她,卻見到她與她那表兄在一塊說笑。
真是沒良心的女人。
他一時沉默,半晌,在宋云棠詢問的目光下,他才回她:“我來接你回去。”
這么快就要回去了?
她還沒在宋府呆夠,而且和娘親約好了明天去鋪子里裁制新衣呢,再過一個多月天氣就要轉涼,她在去年置辦的衣裳已經過時了,而且她的身子也長了許多,穿著大約是不合身了。
“現在就要回去嗎,我還想再住幾天,明天我和娘親還要一道出門,后天是五妹妹的生辰,老祖宗為了熱鬧還請了說書先生來府上說書。”
他們府上已經幾個月沒熱鬧過了,老祖宗想著她回來,正巧趕上了五妹妹的生辰,不如趁機大家熱鬧一回。
其實她方才見到郎君的第一眼心里是高興的,可是她已經答應了娘親要陪她出去,所以并不想食言。
可是為什么她說完這些,郎君又沉默了?
她悄悄抬眸去觀察對方的臉色,發現他從剛才到現在,面上就沒有了從前的溫和,甚至看起來似乎不高興。
是因為她今天不想同他回去,他才會這樣嗎?
“郎君”
正想要想幾句話安撫他,沒想到下一刻她就被眼前的男人拉進了懷中,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歲歲,我想你了。”
眼下他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沒什么人來往的角落,她第一反應是想推開他,然后看周遭有沒有人。
可是對方將她抱得太緊了,她有點舒展不開,只好無奈地任由他抱著。
幸好除了跟著她的晴雨和沁雪之外,再沒有別的下人,而在沈硯抱住她的時候,她們二人也悄悄退到了遠處。
有風吹過,鼻尖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薔薇花香,宋云棠于懷中仰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睜著水潤的杏眸,撞進男人的黑眸中。
心臟驀地停了一拍,不過是三天沒見他,眼下與被他這樣親密地抱住,心臟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一般,好像得到了滿足。
自己是因為生他的氣才沒有和他一起回沈家,可這三天下來,她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尤其在方才見到他的時候,那氣早就沒了。
在心里糾結了許久,想著就算是今晚跟著郎君回了沈家,第二天也照樣可以和娘親一道去成衣鋪子裁制新衣,而且可以順帶將沈薔帶上給娘親瞧一瞧。
婆母在京中除了霍夫人之外,似乎沒有相熟的夫人了,眼下沈薔就要及笄,隨著而來的就是她的婚事的問題,婆母也曾和她提過讓她幫忙留意。
許是太久沒有與外面的人打交道,她能看出婆母在應對外人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萬一有人趁機誆騙婆母,將不好的人說給沈薔,那可不行。
可她和婆母半斤八兩,都是不愛與人交往的,認識的夫人貴女一直巴掌都數得過來,尤其是京中未婚的男子,她更是沒認識幾個。
但是娘親卻不同,她出自河東望族,經常會收到那些夫人的帖子,且在京中認識的夫人也多半是夫家家世好的,若是讓娘親幫忙留意著,遇到好的,再和婆母說一聲。
打定了主意,她才抬手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小聲道:“與郎君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被娘親說上幾句。”
言罷,在看見對方眼中的笑意之后,她不好意思地將臉貼在了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輕輕補了句:“見不到郎君的這三天,其實我也有些想念郎君的”
她嘴上說想自己,但是卻和她那位表兄走得這樣近,沈硯的雙手收緊,把她抱得更緊了,想要將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直到懷中的人發出輕呼聲:“郎君,你抱得太緊了!”
感覺自己差一點兒就要被沈硯勒死了,她氣得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
沈硯這才松開了一些,心里卻無奈苦笑。
他何時變得這樣小氣了,自己的夫人不過是和別的男子說了幾句話,就惹得他這般。
“方才你與你那表兄說了什么?”
清潤的聲音貼著耳邊響起,她一愣,想了一下還是沒打算如實同他說,只道:“在路上撞見了,就隨便聊了幾句,正好娘親想給他說親,所以我順帶問了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只是這樣這些嗎?方才他見裴星瀾臨走前看歲歲的眼神,似乎還藏著別的東西,那眼神和他曾經看她時沒什么兩樣。
本來他并不關心裴星瀾,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他如何回答你的?”
宋云棠并沒有想那么多,只回答:“表哥說他心中已經有了中意的女子,我再問是哪家的姑娘,他就沒說了,莫非那姑娘是河東的,所以他不方便多說?”
沈硯垂眸看著懷中懵懂的少女,心想裴星瀾口中那位傾慕的女子,大約就是她。
只不過她自己都不知道罷了。
索性她已經嫁給了他,就算旁的男人再如何覬覦也無用。
他輕嘆一聲,不知是該慶幸她于情事上反應遲鈍,還是煩惱她這樣招人喜歡。
*
“姑娘,少夫人不是說讓咱們在這里等著嗎,這都快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了,少夫人怎么還未到,要不奴婢現在去少夫人院子催一催?”
黃鸝跟在沈薔的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昨晚晴雨姐姐突然來她們院子,說今天少夫人要出門,讓姑娘跟著一道去,還讓姑娘起得早一些,打扮得好看一些。
姑娘不知道這其中的意思,但是黃鸝大約是猜到了,她家姑娘下個月就及笄,少夫人說不定是帶著姑娘去給那些夫人相看,好替姑娘幫著留意未來的姑爺。
哪知道姑娘是起早了,但是少夫人那邊也不知道怎么了,到現在還未出現,眼下她卻是著急了。
她性子有些急,抬腳就想要去少夫人的院子看看是什么情況。
沈薔正要開口讓她耐心些,就看見自家嫂子被丫鬟擁著匆匆往這邊走來。
宋云棠到了沈薔的跟前,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今天起得遲了一些,是不是等了很久。”
都怪昨晚郎君來來回回把她折騰到了深夜,不然她也不會起晚了。
她就該一時心軟,答應他回來的,哪知道在榻上的時候他又哄著自己做那事,她本來是不愿意的,可是被他吻得意亂情迷時又稀里糊涂地答應了。
眼下她的腰和腿還有些酸,如果不是想著要答應了娘親要一起去裁制新衣,她真的很想一整天都趴床上不起來了。
許是覺得自己來遲了讓人等了這么久,宋云棠想著與裴氏約定的時間還早,于是路過一家首飾店鋪的時候讓車夫停了下來。
沈薔看著眼前的首飾鋪子有些不解,不是說要去上次那家成衣鋪子裁制新衣,怎么進了這里?
她走在宋云棠的身邊,盯著這裝潢富麗的鋪子,不解地問:“嫂子,咱們不是說要去裁制新衣嗎?”
這一次她還準備足夠的銀子,不想和上次一樣讓嫂子出錢了,雖說她們現在是一家人,但是一直讓人家花錢,也不好。
自從小桃和孫嬤嬤被趕出去后,她手上的銀錢就多了起來,才知道從前小桃瞞著她貪了不少她的月銀。
只是她現在只帶了置辦新衣的錢,多出來的銀錢也只夠她買點小物件,要是買首飾的話,定然是不夠,而且這里的首飾看起來都不便宜。
她心里又生出了第一次和宋云棠去成衣鋪子時的窘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宋云棠倒是沒有注意到沈薔情緒的變化,她走到擺放了各式簪子的桌子前,掃了一眼上面的簪子,發現一對碧桃花簪。
碧桃花嬌俏,正適合沈薔這樣豆蔻的年紀,她今天還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裳,要是帶著這對花簪,也算是相得益彰。
店小二看出了她喜歡這個,于是面上堆滿了笑:“夫人好眼光,這對簪子可是我們店新出的,只有這么一對。”
她正要拿起這對花簪,想讓身邊的店小二拿去包起來,然而一只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在她之前搶先把這對簪子拿了起來。
嬌嬌柔柔的聲音在店中響起:“表哥,你說要補償我,那就送我一對簪子吧。”
果不其然,宋云棠微蹙著眉偏頭,就看見蘇韻穿著一身湘妃色的衣裳站在自己的旁邊,而且她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飄過來的甜膩花香。
這香味聞著有些熟悉,許是她自己用的香比較多,可能是曾經用過的,所以她并未深想。
只是蘇韻這一聲表哥讓她開始頭疼,心道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門,這都能碰到謝豫和蘇韻。
謝豫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蘇韻身邊的宋云棠,他腳下的步子一頓。
他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
方才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居然莫名地欣喜。
他面上不顯,走了過去。
“表哥,你幫我戴上好嗎?”
蘇韻沒有注意到他看宋云棠的眼神不對勁,一臉嬌羞地讓他給自己戴上花簪。
“四妹妹,好久不見。”
謝豫語氣帶笑,卻對上她有些冷淡的神情。
本來宋云棠被蘇韻搶了想要買了送給沈薔的碧桃花簪就有些不高興,如今見了謝豫更是下意識的厭惡,但當著眾人的面,她又不好發作,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三姐夫,真巧,你是陪三姐姐來買首飾的嗎?怎么不見三姐姐?”
看這情形三姐姐多半是沒有來,這蘇韻還真是為了能勾搭上謝豫,連臉都不要了。
她還是頭一次見人上趕著給人做妾的。
當下真是有些佩服蘇韻了。
第 69 章
蘇韻連忙解釋:“是我要表哥陪我出來的, 我想著表嫂她在府上一直都很忙,沒有時間陪表哥,想來表哥一個人在府上也怪悶的, 所以我就拉著表哥陪我出來散散心,我想表嫂應該不會介意的。”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可她和三姐姐的關系也不好, 自從她重生之后, 就沒與對方親近了。尤其是她嫁去安遠侯府之后, 她們二人除了在武太縣見過一面,再也沒私下見過。
難不成蘇韻還想著她替三姐姐打抱不平, 把他們孤男寡女在這里買首飾的事情告訴三姐姐嗎?如果三姐姐是個沉不住氣的, 就會找蘇韻的麻煩,或者去找謝豫大吵大鬧, 然后他們夫妻的關系就會越來越差,最好就是休妻活著和離。
得利的就是蘇韻。
該說不說蘇韻還是太天真了,安遠侯夫人這么喜歡這個兒媳, 且這兒媳還背靠宋府,前世她那樣不喜歡自己,為了身后的宋府,都沒讓謝豫休了她。
且侯府這么多下人,他們二人一起出門, 只要不瞎的都能猜到個大概,保不定現在就有人去告訴三姐姐這事了。
所以根本不用她當好事者。
蘇韻前世在侯府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覺得她和謝豫是表兄妹, 表兄妹之間的關系親密一些也沒什么,因此也不把她這個正室放在眼里, 甚至還當著她的面和謝豫做出親密的行為。
那時她和謝豫關系不和,根本不管他們二人如何,讓蘇韻有了可乘之機,或許說是故意給對方機會。
眼下嫁給謝豫的是三姐姐,外人都覺得他們二人青梅竹馬,三姐姐要顧著自己和謝豫的臉面,不想讓蘇韻和謝豫鬧出什么動靜,如今蘇韻估計在她那討不到什么好。
蘇韻前幾年喪母,安遠侯夫人憐惜她,把外甥女接到侯府住著,她也知道這外甥女的心思,可是蘇韻的門第不高,以外甥女的身份只能給自己兒子做妾,她自然是舍不得妹妹的女兒做一個地位底下的妾。
蘇韻也明白了姨母的意思,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儀的表哥娶了別的女人,而她別無辦法,眼見自己的表哥即便與宋云姝面和心不和,也不愿意和離。
明明她在表哥跟前上了一段時間宋云姝的眼藥,甚至把自己發現她和別的男人私會的事情都告訴了表哥,可表哥聽了只告誡不許說出去,也沒有動要和離的念頭。
看來表哥心里還是有宋云姝的。
于是蘇韻開始著急了,她想就算是做妾也沒關系,只要成為了表哥的妾室,日后她有的是辦法成為讓宋云姝下堂,世子夫人的位子早晚是她的。
就算宋云姝出身宋府又如何,得不到表哥的愛,在侯府依舊是抬不起頭,只要她惹了表哥不高興,隨時都有可能被休棄,那么她就能成為新的世子夫人。
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勢在必得。
經歷了前世的事情,宋云棠一眼就能看穿蘇韻的心思,上輩子她不就是熬死了自己成功上位了?眼下還想利用她挑撥三姐姐和謝豫的關系,真是想得美。
她巴不得三姐姐和謝豫永遠綁在一起,讓蕭翊只能看著不能吃,讓謝豫得到三姐姐的人得不到她的心,而她那好姐姐只能與自己不愛的人日日相對。
哦,現在加上一個一心想著上位的蘇韻。
所以她為什么要被蘇韻利用?
反正痛苦他們四個,快樂她一個。
想通了這些之后,她換上得體的笑容,頗為善解人意道:“蘇姑娘說得什么話,三姐姐一直是端莊賢良的大家閨秀,最是識大體的,怎么會因為你和三姐夫在一塊就亂想呢,你們二人是表兄妹,自然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惹得侯府被人非議的,不是嗎?”
她的回答讓蘇韻和謝豫都為之一愣,蘇韻以為依著她那嬌縱的性子以及和宋云姝的姐妹關系,對方會因此不高興,說幾句重話,她就可以趁機裝難過,博得表哥的心疼。
結果宋云棠居然不在意,還說什么宋云姝不會介意,這回答真是讓她意外,她們二人不是關系親密的姐妹嗎?
哪有妹妹不替姐姐把抱不平的?
半晌,蘇韻訕訕地跟著笑了笑:“沈夫人說得是,就連姨母都夸她是個好兒媳,還說要我跟著表嫂學習。”
謝豫同樣也沒有想到她會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他想要在她的身上看到一點不高興來,然而看了許久,她都是一副淺笑的模樣,完全沒有因為看見他們二人在一起而生出別的情緒來。
他的心里有些失望,可也不能讓人看出來。
許是因為夢境擾亂了他的心神,每次見到宋云棠,他的心都會像被針扎了一樣難受,總想著要補償她。
就算她對自己客氣疏離,也不能阻止他想要靠近她。
自從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人有染,得知宋云姝愛上了別的男人之后,他對她的愛意很快消散了,這愛意消失的速度快得讓他有些懷疑,他從前是否真的喜歡過宋云姝。
尤其是這些日子,即便是他和宋云姝躺在同一張榻上,可是他們二人什么都沒做過,每天都同床異夢,他甚至在午夜被夢中宋云棠病逝的場景驚醒之后,聽見身邊的人在夢中呢喃著太子的名諱。
說來真是諷刺,從前心意相通的倆人,在成親之后,反而成了陌生人。
這個時候,他已經從最開始的怨恨變成了淡然,就好像宋云姝愛上了別的男子不能再讓他的內心掀起任何的波瀾了。
而他在宋老夫人壽辰那天看見宋云棠和沈硯站在一起的畫面后,時常會想起從前宋云棠跟在他和宋云姝后面的場景,如果那個時候他多給了宋云棠一個眼神,是不是他們的結局會一樣?
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怪異,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沈薔不喜歡謝豫看自己嫂子的眼神,只好拉了拉宋云棠的袖子,小聲道:“嫂子,我們是不是差不多要去那邊了,一會兒我還想給母親買她愛吃的糕點。”
知道沈薔不想繼續呆在這里,可宋云棠眼睜睜看著蘇韻拿走自己看上的簪子,心里有些不高興,就算要離開,也得將這簪子買了再說。
這碧桃花的簪子她很是喜歡,所以不客氣道:“蘇姑娘,這簪子是我先看上的,所以能把它還給我嗎?”
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蘇韻把這簪子還給她。
蘇韻的容貌偏柔和,這簪子太過俏麗,戴在她的頭上并不適合,而且她其實并不喜歡這對簪子,只是看宋云棠在看它,所以就想要和她搶,好像搶了她喜歡的東西,就像是搶了宋云姝的東西一樣。
她略帶委屈道:“可是我也很喜歡它,你可以將它讓給我嗎?我愿意出雙倍的價錢。”
后面的話是對著店小二說的,顯然她對這對簪子勢在必得。
這店小二一開始還想要替宋云棠說話的,因為確實是人家先看上的,而且對方都準備付賬了,可眼下有人愿意出雙倍的價錢,這對簪子本來價格就不菲,如果是雙倍的話,真賣給了這位蘇姑娘,掌柜的不得夸他能干?
說不定掌柜的一高興,這個月的月錢也給他漲了。
聽到蘇韻要出雙倍的價格買這對簪子,宋云棠瞬間就不想要了,她雖然家底頗為豐厚,但又不是傻子給人白送錢,難不成還要學那些紈绔為了一對簪子競價嗎?
“既然蘇姑娘愿意出雙倍的價錢,那就給她吧。”
說完她面上露出一副很是不舍的樣子,還故意往蘇韻手上的簪子看了幾眼,就怕對方看見她這么輕易放棄,又不想要了。
她這模樣落在蘇韻的眼中就顯得她很喜歡這對簪子,蘇韻想著自己果然搶對了,面上頗有些沾沾自喜,為了不讓她反悔,她趕緊讓店小二把它包了起來。
謝豫見宋云棠明明很喜歡那簪子,但是卻因為蘇韻出雙倍的價格而忍痛割愛,他以為是沈家沒有足夠的銀錢給她花,所以才將心愛的簪子拱手讓人,于是他走到店小二的跟前,給了他一張銀票:“我出三倍價格買了。”
蘇韻不明白他的這番舉動,想著這里就她和宋云棠喜歡這簪子,他總不能買了送給自己的妻妹,這要是傳出去的話肯定會被人非議,所以表哥就算是買了也是給自己的,只是不明白表哥為什么要主動加價。
店小二見蘇韻沒有異議,心里更高興了,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對簪子裝在檀木的盒子中,然后小心翼翼遞到了謝豫的手中:“公子,請拿好。”
蘇韻看著謝豫手中拿著那盒子往她這邊走來,一臉嬌羞道:“表哥何必要多此一舉。”
然而就在她伸手想要去接的時候,卻看見謝豫繞過了她停在宋云棠的面前,她停在半空中的手頓了一下,轉而暗自咬了咬牙,一臉不解地喊他:“表哥?”
謝豫似乎并沒有聽見蘇韻喚自己,只溫柔地看向宋云棠,在后者莫名的目光下道:“我不知道你在沈家的日子過得拮據,這就當是我和姝姝送給你的禮物。”
當著眾人的面,他不能說是他自己一個人送的,雖然他并不想帶上宋云姝,可她是自己的的妻妹,他不能讓她遭受他人的指點。
蘇韻不甘心地走到謝豫的身邊,含著淚委屈地看著他:“表哥,我也喜歡這對簪子,沈夫人都讓給我了,說明她也不是很喜歡,表哥為何還要送給她?”
從前她這幅樣子總能讓謝豫敗下陣來,可是今天有宋云棠在,謝豫想起夢中的宋云棠,同樣是委屈的神情,宋云棠只要眼中蒙了水霧看著他,什么都不說就能讓他心碎。
所以蘇韻這招如今在他這里不奏效了,見宋云棠遲遲沒有接過,他想要像上次在林中把兔子給她一樣,將手中的盒子硬塞給她。
可上次的兔子和這次的簪子不一樣,宋云棠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往后退了一步,淺笑道:“三姐夫,我沒有奪人所好的癖好,既然蘇姑娘這么喜歡,那就給她吧。”
因為她的拒絕,謝豫眉頭緊蹙,但他也知道不能強行把這簪子給她,便道:“你成親那天我和姝姝都不在,就當是我們二人對你的補償,拿著吧。”
宋云棠覺得這人莫名其妙,她都說了不要了,這盒子對她來說就是燙手的山芋,而且誰會花這樣大的價錢買本就不值的東西。
難不成是和蘇韻呆久了,愚蠢還會傳染嗎?
這樣想著她心里便多了一絲嫌棄,今天這盒子她決計不能要,否則以蘇韻的性格,肯定會去找她和謝豫之間的事情,萬一被她發現自己曾經有段時間還和她這表哥走得近,那還得了。
前世她就見識過了蘇韻的難纏,這一世她恨不得離他們二人遠遠的,一點也不想沾上。
宋云棠呼出一口氣,仍舊是拒絕:“三姐夫,我說了我不喜歡奪人所好,這簪子我不要,你還是給蘇姑娘吧,畢竟她這樣喜歡。”
她都說到這份上了,謝豫知道自己再糾纏下去只會惹人懷疑,他只好收起了那盒子,可卻也沒有要給蘇豫的意思。
“嫂子,我們走吧”
沒來由的,沈薔不喜歡這位世子,尤其在他把那在簪子從自己的表妹手中搶了過來,反而要送給宋云棠之后,她從心里覺得謝豫逾矩了,這哪里像是對待妻妹的態度。
要送東西也是宋云姝給嫂子送,他一個姐夫,在這種場合下送算什么,雖然他嘴上說著以夫妻二人的名義,可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宋云棠感受到了小姑娘不滿的情緒,她對上謝豫和蘇韻:“我和薔兒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不等他們二人回應就拉著沈薔離開了。
蘇韻看了看宋云棠匆忙的背影,又轉頭去看盯著那背影出神的表哥,最后若有所思地盯著他手中的盒子。
第 70 章
前往成衣鋪子的路上, 沈薔幾次欲開口,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她雖然還小,可也隱隱能看出那位安遠侯世子似乎待嫂子不同, 也許是因為嫂子的堂姐嫁給了他,所以才會對待嫂子這樣熱絡?
可是身為女子的直覺讓她察覺出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因為她好像能感覺到嫂子似乎不喜歡這位世子, 甚至在見到對方的第一眼時, 眼中閃過的嫌惡被她捕捉到了。
所以在謝豫想要把從蘇姑娘手中奪來的簪子送給嫂子的時候, 她看見嫂子明顯不想接受, 才會借著催促嫂子的借口,讓嫂子遠離他。
這樣的小心思她隱瞞得很好, 嫂子也趁機帶著自己離開。
直到坐上馬車, 嫂子似乎面上仍沒有任何的笑意。
她從馬車的暗格拿出自己晨起做的蒸糕,想著嫂子今早起遲了, 說不定還未用過早膳,于是遞到對方的跟前,軟軟地開口:“嫂子, 這是我早上在廚房做的,你要不要嘗嘗?”
聞到一陣甜香,宋云棠這會兒倒是有些餓了,她看著沈薔手中拖著一個白瓷的盤子,那盤子上面放了幾塊蒸糕, 上面還撒了桂花,軟糯的蒸糕此時正散發著桂花的香氣, 勾起了宋云棠肚子里的饞蟲。
她面上露出驚喜:“這是你自己做的?”
說著她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清甜的香味充斥著鼻間,手中的糕點入口即化, 沒有一點膩味。
沈薔見她很快就吃完了一塊,忙給她到了一杯茶:“嫂子要是喜歡,我以后可以做給你吃。”
沒想到沈薔的廚藝會這樣好,像她們這樣的人家,即便是再怎么落魄,身為小姐也不可能到廚房去做這些事情,所以對于沈薔會做這個宋云棠還是有些意外。
而且還做得這樣好吃。
看出了宋云棠心中的疑惑,沈薔道:“從前母親極少管我,我就喜歡跟在奶娘的身邊看她下廚,奶娘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糕點做得更是好,聽說她以前是京中有名的糕點鋪子的糕點師傅。”
后來那奶娘眼見著她大了,就自請離去,回了老家。
不過離開之前見她喜歡做這個,所以教她幾道常見的簡單的糕點,沒想到她一學就會。
奶娘臨走前還有些遺憾,想她要是自己的女兒就好了,自己的一身手藝也算后繼有人,可惜她是閨閣小姐,平日里哪里需要她下廚房,更不用靠著這一門手藝謀生。
后來奶娘離開之后,她就和孫嬤嬤越走越進。
這樣說來,其實沈薔還是有些讓人心疼的,婆母因為遭受了重大的打擊,導致沒有辦法去親自教養她,只能讓郎君和下人看顧,可是這些人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娘親親自照看好。
所以沈薔的性子才會被養成了這樣,雖然不至于在人前唯唯諾諾,但到底是有些怯懦了些。
這樣的性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未來的夫家吃虧,要是遇到那種婆母強勢的,或者夫君是個脾氣不好心術不正的,說不定會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看來她得在沈薔的婚事上多加留意,找一個人品好家世好的男子,萬不能讓她重蹈前一世的覆轍。
她吃完第二塊糕點,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玩笑道:“你這樣的手藝,說不定在外頭開間鋪子,那些客戶都會上趕著搶著要。”
頭一次被人夸手藝好,沈薔面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嗎?之前孫嬤嬤和小桃還說我是小姐,不能做這樣的活,會自降身份,其實我也沒有經常做,以前只做過一次給兄長和娘親,但是兄長似乎不喜歡”
兄長只吃了一塊,就再也沒動,而母親雖然吃了,但是怕她的手會因為做這些受傷,所以也勸她以后少做。
雖然知道他們是為了自己好,可心里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宋云棠看出了她的失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溫柔道:“郎君是因為不喜歡吃甜食,不是你做得不好吃,就算是皇宮里的御廚做得點心,我想他也照樣會不喜歡吃。”
所以以后做了能不能給她嘗嘗,她不介意的。
后面這句話她并未說出口,看著小姑娘臉上重新掛上笑意,宋云棠趁機道:“你下個月就及笄了,你告訴嫂子,你喜歡什么樣的男子?”
這話一出口,沈薔的臉瞬間紅透,她下個月才及笄,怎么嫂子就這樣著急,莫非是嫌棄自己在家中礙眼?
可是看樣子也不像。
在對方熱切的目光下,她想了半天,才紅著臉道:“我,我不知道”
她平日里接觸的男子并不多,雖然與京中的一些世家公子認識,但也不是很熟的階段,只是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再多的就沒了。
而且她素來只是和幾個相熟的小姐妹來往,就連小姐妹家中的兄弟也都不熟。
若說她喜歡什么樣的男子,大約就是像霍家哥哥那樣能保家衛國的吧,不過對霍家哥哥也并沒男女之情。
如果要她立刻回答,她眼下確實沒什么心儀的男子。
隨著年紀漸長,身邊的小姐妹開始同她說著心事的時候,可她完全感受不了她們說的情竇初開的感覺。
她的回答倒是讓宋云棠覺得有些難辦,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要是將來被逼得急了,隨便指了一個人她不想就答應了,那可如何是好?
“嫂子,到了。”
沈薔小心提醒她到了成衣鋪子門前,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明明前幾天她還和小姐妹無憂無慮地玩鬧,怎么眼下就到了要議親的時候了?
她在心里感慨時間過得這般快。
跟在宋云棠的身邊進了成衣鋪子,她看見一位年逾四十的美婦人正端坐在一旁,那婦人見她們二人進來,目光從她身邊的宋云棠身上劃過,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很快眼中就有了溫柔的笑意。
“娘親可是等了許久了?”
聽到宋云棠走過去抱著美婦人的手喚她娘親,沈薔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就是宋府二夫人裴氏,她微微紅著臉給對方行禮,軟糯的聲音怯怯地響起:“宋夫人。”
裴氏見穿著嬌俏可人的少女有些拘謹,可心里卻越看越喜歡,立刻迎了上去親自將人扶了起來,如果不是怕嚇到對方,她甚至想將人抱進懷中。
真是惹人憐愛的小姑娘。
她拉著沈薔的手,笑著道:“你就是沈薔,聽說你下個月就要及笄了,我沒有什么能送你的,這個就送你了。”
說著她從手腕上摘下一只淺碧色的鐲子戴到了沈薔纖細的手腕上,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
宋云棠在一旁看得有些驚訝,她看著那只鐲子道:“娘親,這不是”
她記得這鐲子是外祖母送給娘親的,而且在娘親手上戴了許久了,無異于傳家的鐲子。
莫非娘親是看上沈薔,想讓人家做自己的兒媳?
裴氏倒是想,只是她那不孝的兒子早就在每月的家信中寫明已有心儀的姑娘,讓他們二老不用擔心,等明年他調任回京,就上門提親。
沈薔被按住了想要摘下鐲子的手,她一張臉又紅了起來,一雙茶色的眸子泛著水光,她小聲推拒道:“這樣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這鐲子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你且放心收下,不用有負擔,若過意不去的話,及笄禮那天請我過去觀摩就行了。”
這小姑娘一看就是膽子不大的,雖然很想要將東西還給自己,可是又怕惹她不高興,這模樣看在裴氏眼里更是喜愛,她打趣道:“實在不行,你給我們裴家當兒媳也行。”
這話聽得沈薔似乎嚇了一跳,眼看著都要哭了,一旁的宋云棠看不下去了,嘟起嘴道:“娘親,你別拿小妹開玩笑了,小妹臉皮薄,再說裴家上一輩都成親了,當什么兒媳。”
要當也是當孫媳,她娘是不是被美色迷了眼。
見女兒似乎要生氣了,又笑道:“瞧我,看見你這小姑子實在是喜歡得緊,一時說錯了,裴家孫輩不是還有幾位適齡的嗎,改天我全都將他們叫來給你相看,你若是看上哪個盡管和我說。”
這話又惹得沈薔的臉色緋紅,她一雙手緊緊揪著裙子的系帶,心臟跳得厲害。
宋云棠不想理自己的娘親了,她拉過沈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安撫她,接著讓掌柜的幫忙給她裁制新衣:“下個月初就是薔兒的及笄禮,這新衣裳十天之內就要趕制出來。”
掌柜的笑著應下,她拿出尺子給眼前乖巧地少女量身,發現她比幾個月前似乎又長高了不少,而且那張臉也像是半開的花朵一樣,慢慢褪去了稚氣,眼見著這俊俏的模樣都要和四姑娘一樣惹眼了。
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妹妹,和她兄長一樣,生得就是好,她在心里感嘆。
原本宋云棠只是打算先讓掌柜的給她趕制下個月及笄時穿的衣裳,可她娘親也不知道怎么了,見了沈薔就喜歡得緊,非要親自給人挑了好的料子,還挑了好幾匹,還說送給她了。
等她們回去的時候,宋云棠已經累得不行了。
從外面回到家中后,她換了身對襟的襦裙,整個人都累得不想動了,癱在美人榻上,枕著自己的手臂歇息,讓晴雨站在一邊給自己扇扇子,又讓沁雪替自己揉腿。
不多時云鵲拎著冰鎮的瓜果進來,放在美人榻跟前的矮桌上,道:“少夫人,這是前天陛下賞賜給公子的瓜果,是外藩進貢的,公子特意讓人冰著給少夫人。”
宋云棠這才掀開眼皮,就看見切好的西瓜和洗好的葡萄以及石榴等,裝了滿滿的一筐,框的下面還放了冰。
這竟是郎君特意給她留的嗎?
看見這些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她心里開始原諒昨晚翻來覆去折騰自己的男人,唇角微微翹起。
她復又閉上眼睛,指揮云鵲叉了切好的西瓜送到自己的嘴邊。
吃了幾塊后,她打了個呵欠,說不吃了,喝了口茶漱了口緊閉眼睛要小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沁雪揉捏自己小腿的力度似乎比方才大了一些,她微微睜開眼,就看見沈硯正垂眼替她揉著腿。
而晴雨和沁雪早已不見蹤影,外頭紅色的夕陽從窗戶照了進來,宋云棠才驚覺已經到了傍晚。
“醒了?”
清潤的嗓音在屋內響起,她撐著身子起來,卻見他的手正好放在了她那沒穿蘿襪的足上。
方才起身的動作讓那雙赤足從裙擺下露了出來,因為是夏天,她上榻的時候習慣了不穿蘿襪,眼見他的指腹輕輕劃過豆腐一般白皙的腳背,一想到昨晚他落在上面一吻,甚至還要她用自己的雙足幫他
她咬住唇,不敢再去想昨晚榻間的場景,紅色漫過雙頰直到耳后。
他的指腹摩挲著腳背,刺激得她的身子輕顫了一下,到底沒忍住嬌聲道:“別,癢”
說完她想將那兩只腳縮回到群里,可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滾燙的掌心鉗住了她的腳踝,不讓她后退。
“今天出去了?”沈硯一邊把玩著她的雙足,一邊漫不經心道。
宋云棠見對方不放自己,只好放棄掙扎,回他:“小妹下個月初就要行及笄禮,我想著帶她去做一身新的衣裳。”
經過她這樣提醒,沈硯才發覺沈薔下個月就十五了,自己這個做兄長竟然忙到連妹妹的及笄禮都忘了,他松開了她的雙足,道:“母親那邊可有說要如何操辦?”
說到這個,她傾身靠近他,語氣帶了撒嬌:“母親想讓我親自給小妹辦,說我去年舉辦過及笄禮,應該知道要怎么做,可是我怕辦不好,郎君,你幫幫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