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對方接著將其中一杯推到了阮宙遙面前: “請你的,陪我喝一杯!
阮宙遙說: “不好意思先生,我現在是工作時間,不能喝酒的!
男人道: “沒關系,我跟你們老板是朋友,他不會責怪你的。”
阮宙遙: “可是我不會喝酒!
“不會喝酒在這工作”男人紳士的態度產生了一絲裂縫,接著他雙手撐住吧臺站起身,慢慢湊近阮宙遙, “小東西,在我面前不要玩花樣,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感受著噴到自己面上的酒氣,阮宙遙皺著眉頭往后退了一步: “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慢用,我還要服務其他的客人。”阮宙遙心里只覺得這人有病,但面上還維持著作為一個服務員應有的禮貌。
然而那客人卻沒打算適可而止,在他重新端起幾杯酒走出吧臺的時候,堵住了他出來的路。
“你想干什么”阮宙遙的不耐終于寫在了臉上,然而那客人卻完全沒放在眼里,反而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說道: “讓你陪我喝兩杯,是我看得起你,別不識抬舉!
“我說了,我不喝酒。”阮宙遙不卑不亢。
那客人顯是沒見過這樣的,氣惱過后,反倒生出了更多的興趣,他往前邁了一步,像一只嗅著嘴邊獵物的狼般,緩緩靠近阮宙遙: “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阮宙遙臉上,讓他不由生出一種反感,下意識便要伸手把人推一邊去,卻在下手前,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阮宙遙回頭,看到了之前在吧臺另一邊調酒的Roman。
“趙哥,你可很久沒來我們這了。” Roman對著客人討巧一笑,笑容頗有幾分風情萬種的意味,雖然這詞用在男人身上似乎不太恰當,但事實確實如此。
趙今淶在看向Roman時,臉上的不悅收斂了幾分: “最近忙,我這一段時間沒來,你們這就換新人了”
“是啊,新來的不懂事,要是沖撞了趙哥,您可別見怪啊,要不我陪您喝一杯吧。”
趙今淶這回倒沒說什么,讓Roman將吧臺上那杯酒給喝了,繼而目光又落在了阮宙遙的身上: “哪找來的!
Roman: “他不是這的員工,小谷家里有事,讓他過來幫忙代天班!
趙今淶皺了皺眉,頓了下,說: “把他電話給我。”他本來還打算慢慢玩呢,現在看來,還是得抓住機會。
Roman: “我沒有的!
趙今淶瞥他一眼,語含不滿道: “沒有不會要嗎, Roman,你怎么也不懂事了!
Roman說: “趙哥,他還是個學生呢。”
趙今淶瞇起了眼: “我記得你那時候,也是學生吧!彼f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幾許興奮。
然而Roman聽見這話,卻一瞬煞白了臉。
就連那雙一向含著盈盈淺笑眼都暗淡了下去。
趙今淶看著Roman的樣子,沒有半分愧疚,反而挑著眼角笑的邪惡。
阮宙遙在一旁看似工作,實則注意力都在這邊,兩人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他聽不清,但是Roman難看的臉色他卻是看的見的, Roman剛才替他解圍他很感激,若非礙于不遠處的大哥,他估計要直接上去了。
好在那趙今淶也沒有糾纏Roman太久,過了一會兒,他端著酒杯慢悠悠離開了吧臺。
Roman盯著他,若視線有實質,估計那姓趙的后背已被燒出了兩道窟窿來。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態,重新走回吧臺后。
“Roman,你還好嗎”阮宙遙問他。
“沒事! Roman簡單回了句,繼而偏頭看向阮宙遙, “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離他遠點,不管他對你做什么,都不要理踩,知道嗎”
“嗯!边@一回,阮宙遙沒有任何異議,畢竟他對那姓趙的也沒什么好感。
彼此沒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又投入了工作中。
“把這兩杯酒送給那桌的客人!
“好的!比钪孢b應了聲,卻在抬頭看到桌次后,又頓住了。
Roman見他不動,問道: “怎么了”
阮宙遙說: “要不你去送吧。”
Roman眨了眨眼,表示不解。
阮宙遙沉默了下,道: “你不是說,要我離那些人遠一些嗎”
Roman反應過來后,繃不住一下笑了: “你小子,這是真把我話聽進去了。”
“哈哈!比钪孢b也跟著扯住嘴角笑了兩下,笑容有些牽強。
“行,你在這待著,我去送。” Roman只道他不好意思,也沒深究,端起托盤走了。
“先生,你們的酒,玩的愉快! Roman走過去,將酒水放在曲明鏡與曲明釗面前,他的態度禮貌而得體,全然沒了先前剛看到這二人時的激動興奮勁兒。
阮宙遙遠遠看著他哥端起一杯酒輕酌,一舉手一投足皆散發出道不盡的優雅貴氣。
而那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垂涎目光,讓他幾乎忍不住要沖上去將大哥拉離這里,深深的藏起來。而在一個少年主動走過去,要求與曲明釗拼桌,他沒拒絕,并且二人相談甚歡時,阮宙遙的這種沖動達到了頂峰。
面龐干凈的少年,單手捧著臉頰,微微歪著腦袋看著曲明釗,眼里的傾慕毫不掩飾。
那眼神,叫阮宙遙不喜的同時,又生出了十分的羨慕。
他就連大哥在夢中時,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誠惶誠恐,更遑論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量呢。
“喂,你在想什么呢酒都撒了!
阮宙遙回過神,看到被自己倒偏撒了一桌的酒,著急慌忙去擦,結果又把酒抹到了自己衣服上。
“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哪不舒服嗎” Roman擔心道。
“沒有!
“真沒有你可別逞強!
“可能吃壞肚子了,我去一下洗手間!比钪孢b換了個稍微有說服力的借口。
“那你趕緊去吧,休息好了再過來,手機拿著,有什么事情打我電話。”
“嗯!
阮宙遙低著頭一路走到了洗手間,站在洗手臺前看向鏡子里的自己,面色是真的很差。
整個晚上,從看到大哥的那一刻起,他一顆心就沒有平靜過。
他為他這與往日里全然不同的模樣而震驚和心動,為那些人投注在他身上的垂涎目光而反感和惱恨,也為兩人之間天差地別的懸殊而自卑和無力——這個男人無時無刻的撩撥著他的心,卻又可望而不可即,簡直令阮宙遙感到絕望。
他打開水龍頭,掬起水一捧一捧的潑在臉上,企圖以這樣的方式讓自己混亂的大腦得變得清醒一些。
良久,阮宙遙撐著洗手臺,垂著頭大口的喘氣,頭腦發熱,臉上發麻,耳朵里嗡嗡作響,說不上來的難受感覺。
“擦擦吧。”忽然從旁伸出一只手,手上拿著兩張手帕紙。
阮宙遙偏頭,看清來人時收起了面上所有的情緒,他沒接那人的東西,也沒說話,轉而就要離開。
“怎么看見我連聲招呼都不打”趙今淶拽住阮宙遙的手腕,這一回卻沒有不悅。
“你誰啊,誰規定我要跟你打招呼了!比钪孢b豎起了一身久違刺,而趙今淶很明顯撞他刺上了。
他被阮宙遙懟的好愣了一下。
整個晚上,他一直都在觀察阮宙遙,第一眼的時候,看著他在吧臺后認真工作的模樣,覺得他安靜乖巧,后來搭訕不成,發現是個難啃的硬茬,到現在,阮宙遙這渾身是刺,生人勿近的狀態,又讓他生出了與之前不一樣的感覺。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驚喜給我!壁w今淶輕輕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說道。
“你這人有病吧!比钪孢b可以說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趙今淶: “我對你一見鐘情,請允許我追你,可以嗎”
“不可能!比钪孢b脫口而出之后,才意識到這句話的內容,面色一時變得很古怪。
雖然他喜歡男人,可是仍然覺得這是一種很隱晦禁忌的事情,但是這里的人怎么好像都表現的這么正常, Roman是這樣,這個趙今淶也是。
趙今淶被拒絕了也不生氣,說: “你叫什么”
阮宙遙: “……”
趙今淶: “留個微信吧,電話也行。”
阮宙遙: “沒必要!
趙今淶: “你不給我的話,我也能查到!
“你他媽神經病吧!”阮宙遙一把揪住了趙今淶的衣領。
趙今淶也不掙扎,就任他揪著,面上則是幾分陰邪的笑: “我們是同類,我是神經病,你是什么”
阮宙遙說: “誰他媽跟你是同類!
趙今淶: “我看你一晚上都盯著臨窗那桌的客人看,怎么,你喜歡那種的”
冷不防一句話,簡直戳在了阮宙遙的死穴上。
“你看上他什么呢,有錢,還是那張臉”趙今淶見他抿著唇半晌不吭聲,嗤笑一聲道, “人家有錢多金,那你又有什么呢就你這樣的,我看上你完全是抬舉你,他有的我都有,只會多不會少,你又何必舍近求遠呢,跟了我,別說打工,就是什么也不做,我也能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我看你是個聰明人,肯定知道怎么選擇”
這一招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他向來用的得心應手,加上他也確實長得人模狗樣又有錢勢,圈內零多一少,條件優越的一就更是鳳毛麟角,所以只要他拋出“橄欖枝”,幾乎很少有不接的。
所以趙今淶雖然一直在被阮宙遙拒絕,但卻一直胸有成竹,覺得自己一定可以將這個小東西拿下。
但很可惜,他這一次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地方。
“呵,你也配跟他比!
“你說什么”趙今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不配!比钪孢b一字一句道, “你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你小子好大的口氣,我不配,你這樣就配了”
“我幾斤幾兩,我心里拎得清,不用你來提醒,也沒想過能有什么結果,不過你放心,我就算孤獨終老一輩子,也不可能跟你扯上什么關系!
阮宙遙丟下這么一句話,就欲轉身離開,卻被趙今淶一把拽住手腕,然后就往洗手間里拖去,并且反手就要將最外面的門關上。
“你放開我,他媽想干什么”
那趙今淶身量比阮宙遙高,為了維持良好的身材還常年健身,長期營養不良的阮宙遙在力量上壓根不是他對手,很快被拉進洗手間鎖在了里面。
眼下時間不早,裝潢高檔的男洗手間里除了他倆只有一人,卻還是個醉鬼,趴在便池邊大聲嘔吐著,聽見動靜扭頭盯著他倆看了半晌后,跌在地上四肢一癱,直接睡死過去了。
趙今淶將阮宙遙摁在墻上就要強吻過去,阮宙遙心里的抗拒讓他渾身鼓起一股勁兒,猛的掙脫了他的轄制,然后一拳頭砸在了對方的臉上。
趙今淶下意識去捂自己刺痛的嘴角,就摸到了一手血,那一剎那,他就像是一只乍然見了血的野獸,一瞬間撕裂了自己所有紳士的偽裝,暴怒的瞪著阮宙遙,當即甩了阮宙遙一個耳光。
阮宙遙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眼前都花了,還沒反應過來,嘩啦一聲,身上的衣裳已經被對方扯開,襯衫的扣子崩了一地。
“你小子不是硬氣嗎,我今天就在這辦了你,艸的你腿軟了,看你到時候還硬不硬的起來,看你這樣,還沒開過苞吧沒關系,等你嘗過了甜頭,以后得天天求著哥疼你!”
趙今淶一邊污言穢語的吐著狠話,一邊還要繼續。
“篤篤篤——”做工精良的木門外傳來悶悶的敲門聲。
阮宙遙心中一動,下意識就要呼救,先一步被趙今淶一把捂住了嘴。
敲門聲還在繼續,趙今淶卻半分沒有收手的意思,甚至最后暴躁的喊了一聲“滾”。
外面的敲門聲停了下來。
眼看著他的手往自己下面抓去,阮宙遙額頭大青筋都要爆出來了。
他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吼,但是這一回,他用了所有的力氣也沒有掙脫對方。
他幾乎要絕望了。
“砰——”
卻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一聲巨響,木門直接被人從外撞開了。
阮宙遙抬頭看去,對上了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在看到他時,那張臉上,浮現出清晰的錯愕。
然后,空氣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大哥……
阮宙遙張了張口,卻像被人卡住了喉嚨,發不出半點的聲音來。
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阮宙遙無措到想要逃離這個地球時,曲明釗動了。
他三步并做兩步走過來,一把將壓著阮宙遙的趙今淶從他身上扯開,然后不由分說,重重的一拳頭砸在了對方的臉上。
那一拳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個頭一米八的趙今淶直接被他摜到了地上,朝著地上吐出一口血,血鮮紅的血潑里,兩顆牙在廁所的燈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第 32 章
想到開門時看見的那一幕,曲明釗只覺得腦子里燒著一團滔天的火,他使勁兒捏緊拳頭才忍住了想要上前將趙今淶暴揍一頓的沖動,轉而走到阮宙遙身邊,脫下自己外套裹住了他衣不蔽體的上身。
“這是怎么回事,遙遙你怎么在這”一同過來的曲明鏡訝異道。
阮宙遙低垂著腦袋,驚魂未定之余又滿是難堪,連與兩位兄長對視的勇氣也沒有。
曲明鏡見他這樣子,轉而問向還跌在地上的趙今淶,咬牙切齒道: “你對他做了什么”
趙今淶搖搖晃晃的爬起來: “關你什么事”
“不關我的事”曲明鏡過去就對著他踹了一下,踹的人又一次摔地上了,還氣不憤的連連補著腳, “不關我的事,我讓你不關我的事,我他媽讓你不關我的事……”
趙今淶直接被他踹懵了,等反應過來已經挨數下,他抓住間隙一把抱住了曲明鏡的腳,曲明鏡一個重心不穩,被他拖的也摔到了地上。
這里的動靜很快引起了娛樂城管理人員的注意,經理帶著幾個屬下火急火燎趕過來,將壓在趙今淶身上準備揮拳頭的曲明鏡拉開了,然后親自扶著趙今淶起身。
“趙哥,您還好嗎唉喲這嘴怎么了,怎么流這么多血!您趕緊先擦一擦,我這就叫救護車來!
趙今淶一把扯過經理遞過來的手帕紙,擦了一下嘴,立馬痛的倒抽一口涼氣,氣的抬頭惡狠狠看向曲明鏡三人: “你們敢對我動手,我要讓你們后悔來到這個世上!”
曲明鏡正在整理自己剛才打斗中弄亂的衣服,聞言不懈道: “是嗎那爺就等著!
趙今淶見他這猖狂模樣,立馬就要打電話報警,被一旁的經理捂住了手。
趙今淶扭頭冷眼的瞥向他,像是在問對方幾個意思。
“趙哥,您看這都是自己人,是誰沖撞了您,我讓他們給您賠禮道歉,一定包您滿意,您不要太動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呢!”這娛樂城是消費場所,人來人往不知有多少身份豪貴之人,不說如果來了警察對此生意影響有多大,就說眼前這幾位什么來歷且還不知道呢
他要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那不是玩完了。
“想要我不追究可以,”趙今淶視線投向杵在墻角的阮宙遙, “他不是你們店里的員工嗎,讓他好好跟我……道歉,如果我滿意了,興許能考慮考慮!
“這……”這個道歉的含義了解趙今淶的都懂,要是換做其員工,他興許能直接安排了,可眼下這情形,這小孩什么來歷他不知道,看不見碟要怎么下菜
趙今淶見他游移不定的樣子,眼神瞬間冷下來了: “這就是王經理的誠意”
“不不不,趙哥您相信我,我絕對是站在您這邊的!蓖踅浝砼阈χ^而湊過去耳語道, “只是有他們在,終歸不好辦事,趙哥想要這小孩兒,來日方長,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有我在,你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情我替你兜著!焙茱@然,趙今淶完全沒把曲明釗二人放在眼里。
經理聽了這話,再不好說什么,只得順著他的意。
可是當他走近阮宙遙,剛要開口,就被曲明釗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凍住了舌頭。
“小遙,你這是怎么了”一聲驚呼打破了眼下的寂靜。
是聞訊而來的Roman,他幾步走到阮宙遙身邊打量了一番,然后又看看站在那里一臉青紅的趙今淶,很快就猜到發生了什么。
他氣的指著趙今淶就罵道: “趙今淶,你他媽的還是人嗎”
趙今淶握住他手腕,捏著他指向自己的手緩緩摁下去: “林雨涵,我給你臉了是吧,我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了,嗯”林雨涵是Roman的真名,圈子里知道的人很少。
Roman被他刻薄中羞辱的語氣弄得面色一陣白一陣青,好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他有的時候真想將這人一刀劈了,可轉念一想,為了這么個人渣賠掉一輩子,不值得。
趙今淶瞧著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隱忍模樣,頓時找回了剛才被曲家兄弟二人碾碎的優越感。
大抵一個感興趣的對象,怎么也比不過他的面子,趙今淶最終還是報了警,在打電話的過程中,他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一一掃過站在那里的曲明釗一行人,仿佛自己是一個決定著旁人生死的審判者。
Roman心知求他無用,轉而看向護著阮宙遙的曲明釗,壓低聲音說: “先生,謝謝您救了小阮,只是這姓趙的背景不簡單,今天這事情他必定不會善罷罷休的,您……您好人做到底,再幫幫他吧。”
對于這兩位先生能否搞定趙今淶, Roman其實心里也很沒底,他現在不過是在賭,萬一這二位能擺平這人渣就好了,不然依著趙今淶的變態無恥和種種手段,小家伙這一輩子都能給他毀了。
“有我在,誰也動不了阿瑤。”曲明釗沉聲道。
“您……” Roman聽到曲明釗這話,心里一時一些疑惑。
這人到底是誰,怎么好像和小阮很熟的樣子。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今天還不知道是誰不放過誰呢!鼻麽撘暰移到了一旁的趙今淶身上,這后半句話,是對他說的。
Roman愈發一頭霧水了,不過很快,就有人解答了他的疑惑。
“敢動我弟弟,你丫的就等著吃牢飯吧!鼻麋R語氣冰冷的補充。
“呵,弟弟,哪門子的弟弟啊,為了這么個小玩意兒得罪我,馬上你們就會知道,你們的行為有多愚蠢!
“你——”他這話實在難聽,曲明鏡一下就炸毛了,掄起拳頭要揮過去,被曲明釗攔住了。
“你別攔我,讓我好好教訓這傻逼一頓。”
曲明釗說: “警察馬上就來了,何必臟了手!
“你……你們是小阮的哥哥” Roman驚呆了。
看這二位先生的樣子,也不像差錢的人,怎么會讓弟弟到這種地方來工作,不對,小阮只是過來幫小谷代一天班而已,也許壓根就不是為了賺錢,富家少爺出來基層體驗生活的事情又不是沒有,也許只是他看走了眼呢。
大概那姓趙的是真有些勢力,總之他一個電話打過去,警察很快就來了,并且看那態度,還是熟人,要是不顧忌著點面子工程,都恨不能對著趙今淶點頭哈腰了。
簡單問過情況后,那為首的警官吩咐屬下將曲明釗,曲明鏡和阮宙遙都帶走審問,而趙今淶,則以重傷需要及時就醫為由,被送去醫院了,而且是被兩個警察用擔架小心的抬著送出去的。
離開時,他從擔架上回過頭來看他們,表情得意而輕蔑,就像是打了一場勝仗。
曲明鏡看他那樣兒,簡直牙癢,冷聲道: “這孫子,就讓他暫且嘚瑟一下,以后估計也沒機會了!
輔警過來要壓他們,曲明釗側身避過了。
輔警眼神立馬變得嚴肅起來: “你想拒捕!
曲明釗說: “等一會兒,他也受傷了,我給他看看。”
“你又不大夫,你要怎么看”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夫!
“我們可沒時間在這跟你磨蹭,要看路上看……”
話沒說完,被曲明釗一個冰冷的眼神震懾的失了聲。
曲明釗沒再管他,拉著阮宙遙走到浴池邊,觀察了下他的臉,然后又讓他張嘴檢查了口腔。
沒有傷,所以阮宙遙臉上的血應該不是他的。
這血確實不是阮宙遙的,之前阮宙遙掙扎中一拳頭砸傷了趙今淶,趙今淶抹了自己臉上的血,后來來了人又去捂阮宙遙嘴巴,就將血都糊到了他臉上,阮宙遙沒傷著,就是把模樣瞧著慘烈。
想想剛進門時候,曲明釗看到他衣衫凌亂的被趙今淶摁在墻上,還滿臉的血,當時腦子直接就炸了。
那血干了紙巾擦不掉,手邊又沒東西,曲明釗直接沾濕了手給他細細的抹。
阮宙遙看著他專注看著自己的眉眼,心里的防線幾乎要徹底坍塌,半晌,他輕輕叫了一聲“哥”。
語音顫抖而嘶啞。
“嗯。”曲明釗什么也沒說,只這么應了他一聲。
但是這一聲應,于此刻的阮宙遙而言,卻勝過萬語千言。
直到阮宙遙臉上看不到一絲臟污,曲明釗才停下來,然后洗了洗手,拉著他主動出去了。
“趙先生,怎么傷成這樣子”私人醫院,醫生一邊小心的給他傷處消毒,一邊問道。
“兩個不長眼的家伙!壁w今淶回想自己這三十多年人生,從來都是風光體面的,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虧丟過這樣的丑,于是他越想越氣,心里的悶氣怎么也無法平息,最后化作一股狠意, “我一定要讓他們后悔今天的所作所為!”
他說完,又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私人醫生聽到他在電話里吩咐對方怎么處置得罪他的人,心想,也不知是誰這么不長眼,惹了這睚眥必報的煞星。
“咚咚咚……”大概一刻多鐘過去,外面傳來敲門聲。
“誰啊”
醫生道: “我去看看。”開了門卻愣住了。
沒等他發問,外面的人已經自報家門: “我們是胤城派出所的,趙今淶在里面嗎”
那醫生不知道他們來的意圖,一時有些拿不定注意,但是里面的人卻道: “請他們進來。”
警察進來了,看著他道: “你就是趙今淶。”
“是我,怎么還親自派人過來了!
為首警官眼里閃過一絲疑惑,很快又轉為然,這趙今淶在局子里有關系他們是知道的,不過今天,他可不是來給他擦屁股伺候人的, “有人舉報你猥褻QJ未成年,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趙今淶面上的悠閑一下凍結了,沉著臉道: “什么意思”
警官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
趙今淶徹底不淡定了: “誰讓你們來的”
“我們是依法執法。”警察一正言辭,然后就命人上去將他逮捕。
“別碰我,啊——”趙今淶想要揮開一個輔警的手,結果對方條件反射一招擒拿,給他把那只手折背后壓住了,他手上本就有傷,如此一番雪霜加上,疼的直接青白了一張臉。
壓著他起來的時候,趙今淶沒敢再掙扎,只是嘴上不死心的叫道: “我要打電話,讓我打個電話。”
那輔警也沒說什么,讓他打了,但是撥過去好幾次,都無人接聽。
警官掃了眼備注,悠悠道: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河,可顧不上你了”
“什么”
警官這一回沒接他話,揮了揮手,兩個輔警便壓著趙今淶出去了。
第 33 章
趙今淶被壓到警局時,正好迎頭碰上曲明釗幾人在一群警官的簇擁下走出來。
離著曲家兄弟二人最近的那人他還認識,是市局的局長,手握重拳,他老子見了都要敬三分的人,可這人卻對那兩個家伙這么客氣。
趙今淶呆滯了下,繼而意識到什么,一顆心唰的沉了下去。
“林局!”眼見那些人從他身邊走過去了,趙今淶回過神來,失聲大叫道。
林局腳下一頓,緩緩轉過身。
趙今淶見狀心中一動,正欲開口求助,熟料對方卻朝著身邊的一個下屬吩咐道: “此案非同小可,你親自盯著。”
其實他人都親自來了,局里誰還敢背后搞小動作呢,他這么說,主要是為了在曲明釗兄弟二人面前表明態度,但在趙今淶聽來,無異于是雪上加霜。
“我送諸位回去吧!背龅瞄T外,林局說道。
“這么晚了,不好再叨擾林局,今天的事情多謝了!鼻麽摰。
“您這么說就見外了!
“行了行了,我們自己開著車呢,這大半夜的,林局你就別折騰來折騰去的了,趕緊回睡覺去吧!鼻麋R一句話,直接終結了這場客套的寒暄。
“誰啊,鬼鬼祟祟的,出來!”林局前腳剛走,曲明鏡就注意到警局外面的花壇拐角處有個人影,他毫不客氣的呵斥出聲。
黑影頓了頓,慢慢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Roman”
阮宙遙有些意外。
Roman尷尬的扯唇笑了笑: “你們出來了,怎么樣”
“我沒事了,你一直等在這里嗎”阮宙遙說。
“那他……” Roman話到一半,有些如鯁在喉。
阮宙遙愣了下,會過意后想要回答他的時候,曲明鏡已搶在他前面語氣森冷的說了句: “放心吧,沒個三年五載,那孫子別想從里邊兒出來了。”
在見到曲明鏡他們之前, Roman也設想過趙今淶這回栽了的可能,但潛意識里卻又并不覺得這種幾率有多大,眼下親耳聽到這樣的結果, Roman只覺得渾身的血直往天靈蓋上沖,腦子里嗡嗡的響,一時之間用言語無法形容的感覺。
“Roman,你怎么了”看到他面色幾經變換,阮宙遙不住擔心。
“我沒事。” Roman晃了晃腦袋, “我是高興,那王八蛋終于……終于遭報應了!”
阮宙遙聽他這么說,被勾起了方才的記憶,好容易平靜些微的情緒又開始躁動。
他一雙大眼睛里迅速浮上紅色,憤怒的情緒寫了滿臉: “王八蛋!”
阮宙遙咬牙切齒的罵道,雙手不自覺緊緊握成了拳,作勢就要沖進去揍人,只是身子轉到一半被曲明釗抓住了手腕。
“遙遙。”溫和的語氣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神奇的令阮宙遙發熱的大腦冷靜幾分。
回去路上,曲明鏡開的車,他們先送Roman回了住處,而后才回曲明釗那。
“你倆上去吧,我先走了啊,唔……困死了。”
曲明鏡話落,轉頭就啟動了車子。
曲明釗見他打哈欠打的眼淚都出來了,想叮囑他開車小心點,沒開口,就聽到碰的一聲巨響。
——曲明鏡的車子撞在了一旁的桿子上,那桿子倒下來,直接橫劈在了他的車頂。
好在那只是個路燈,桿比較細,沒給他車砸扁了。
曲明釗來不及管這橫車上的桿子,先跑過去拉開車門熄了火,接著打算查看曲明鏡的情況。
手伸過去,還沒下一步動作,趴方向盤上的曲明鏡猛彈了起來。
曲明釗手在半空頓了頓,問他: “你還好吧”
曲明鏡用力甩了甩腦袋: “我靠,什么情況!”
曲明釗聽他這中氣十足的一聲粗口,提起的一顆心頓時放下不少: “我還想問你什么情況呢”
曲明鏡這下倒是精神了,只是眼睛里還殘留著熬夜留下的血絲: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就太困!
曲明釗都想罵人了,可轉念想起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兒又咽了回去,轉而說: “下車。”
“干什么”
曲明釗道: “你說干什么,你這樣我還敢讓你開嗎”
曲明鏡被他嗆得沒了話,老老實實解了安全帶下來了,那順服的模樣宛如一個犯了錯被家長老師抓包的熊孩子。
“這么晚了,你也別回去了,上去住一晚吧,我順便給你檢查檢查,別撞出個好歹來!鼻麽搶④囬_到一個車位停下!蹦阈∽由僦湮摇!鼻麋R這么說著,直接往樓里走去。
“誒,我睡哪兒啊”進了屋門,他一副大爺似的問。
“睡我那屋。”他雖有潔癖,但這回卻沒有猶豫,因為這是在他讓曲明鏡上來住時就已經想好的決定。
“那你呢”曲明鏡隨口問。
“沙發!彼@房子一二百平,不過因為曲明釗幾乎從不帶朋友回家,所以能睡的屋也就兩個,一個他那屋,另一個就是阮宙遙的。
曲明鏡瞄他一眼: “就你這塊頭,沙發裝得下你嗎”能裝下你,要不你來睡”曲明釗淡淡道。
曲明鏡抬手捂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困死了,我先睡去了啊!”話音還沒落下,人已經走出去老遠,生怕人跟他搶床似的,當看到曲明釗竟然真的跟過來時,他急忙雙手一橫堵在了門口: “干什么你,我可是傷員。”
曲明釗看他那樣,哪看得出半分剛出過車禍的樣子,無語道: “我拿衣服,洗澡!
曲明鏡噎了下,想說都這么晚了,讓他明天洗,一轉念想到他這弟弟那些講究毛病,要不讓他洗這個澡,估計這一晚上也睡不踏實,于是側身讓他進去了,自己則當著人房主的面,三兩下踹掉鞋子,一把將身體甩床上睡去了。
曲明釗看他襪子都沒脫,眼角都不由抽了抽,卻終究沒說他什么。
他拿著衣裳出去,客廳里已經沒人了,阮宙遙房間的門縫里投入一線的白光,也不知是不是睡下了,等曲明釗去客廳的浴室洗完了澡出來,卻又看到阮宙遙坐在沙發上。
若放平時,曲明釗輕則沒個好臉,重則又要逮著他好好說教一番,但是今天,他卻只是語氣溫和的問他:”怎么還不去睡”
阮宙遙說: “哥,你去我房里睡吧,我睡沙發。”
曲明釗說: “你睡什么沙發,趕緊回房去!
“哥,二哥說得對,這沙發你睡太小了,夜里肯定難受,我比你個頭小些,睡這兒和睡床一樣的!
換以前,曲明釗就隨便他去了,但他現在對阮宙遙的感情早不可同日而語,且剛又出了那樣的事兒,曲明釗哪能讓他睡沙發,可看他那殷切的樣子,又舍不得如往日般責令,想了想,最后說: “行了,你那床也不小,我們都進去睡。”
阮宙遙起初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思緒一瞬間就脫了軌,意識到自己想了些什么時,頓時又變得驚慌無措。
曲明釗本來說和他睡一屋,也有考慮到他今天受到驚嚇,怕他晚上做噩夢的原因,此時見他這般反應,卻忽然聯想到了什么。
這孩子剛險些被一個同性戀猥褻,而自己又是個同性戀,所以是有些害怕自己了!
理智上雖覺得情有可原,可看著少年那驚惶的神情,曲明釗心底里還是生出了幾分難言的失落。
“不是每個同性戀都是那樣的!鼻麽摑撘庾R里不希望阮宙遙因為一個趙今萊而與自己產生隔閡,但是這個想法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純粹是下意識的解釋了這么一句。
而他本人都沒意識到的想法,阮宙遙就更沒明白了。
“……”懵懂的少年站在那里一聲沒吭,落在曲明釗眼里像極默認了他的猜測。
曲明釗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遏止住對方這種思想,不過來日方長,也沒必要非現在這大半夜拉著人說個清楚明白,所以曲明釗最后只是道: “睡幾個小時沙發出不了什么問題,聽話,你進去睡覺!
說完,他就打主意走到沙發邊躺下。
剛轉個身,被人拽住了手。
“怎么了”曲明釗回頭看向阮宙遙。
“我知道的,哥和他不一樣,不,那家伙跟哥你壓根就沒有可比性!比钪孢b覺得,將大哥同那種人相提并論,簡直是他的侮辱,曲明釗在他心中,是如光一般圣潔的存在啊!
在曲明釗轉身的那一刻,鬼使神差,阮宙遙忽然洞察到了曲明釗的心思,于是他這么說了一句。
而這種毫無條件的絕對信任,對于現在的曲明釗而言,直接讓他的心一秒破防。
“哥,你進去睡吧,我……我想和哥一起睡!贝蟾攀羌庇谡f服對方,阮宙遙竟將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說了出來。
曲明釗沒理由再拉扯下去,當即點頭同意了。
兩人一同進入房間的那一刻,阮宙遙的心跳變得有些不正常,門關上時,手心里都開始冒汗了。
曲明釗掀開空調被坐到床上,一抬頭看到他直挺挺杵在老遠,問他: “怎么了”
阮宙遙回過神來,說道: “我,我還沒有洗漱,我去洗一下!闭f完一轉身就出去了,完全沒給曲明釗思考的機會。
曲明釗看著他的背影一溜煙消失在門口,心里的異樣愈演愈烈。
這臭小子,也不知道折騰的什么。
半晌沒見人回,曲明釗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近半小時了,他有些不放心,準備起身去出去看看情況。
這時候,門卻從外推開了。
毋庸置疑,進來的是阮宙遙。
他頭發微濕著,顯然是洗過的,但是身上卻還穿著白天穿的那身衣裳,上面還帶著血漬——趙今淶那廝的血。
曲明釗一瞬間潔癖就犯了,眼睛里仿佛出現了無數的細菌和病毒,無意識便用一種無法忍受的語氣說: “怎么還穿著這衣服”
“忘,忘拿了”
曲明釗這才想起他出去時候沒拿干凈衣裳,道: “忘拿衣服怎么不喊我,你穿這個,澡不白洗了嗎”
阮宙遙直接接不上話,他總不能說自己不好意思吧,要真這么說,大哥他想多了怎么辦
“我再去洗一遍。”阮宙遙避重就輕道,話落走衣櫥邊隨便拿了套衣服又出去了。
曲明釗任他去了,只是這一次,眼中更多了幾分復雜。
這小子,嘴上說不在意,心里終究是介意的!
阮宙遙這一回倒是沒有磨蹭太久,幾分鐘后就一身清爽的回來了。
腦子里一直繃著的那根弦,在看到床上的人時,忽地松了下來。
從決定和曲明釗睡一屋起,他就一直在想怎么面對對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又怕自己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曲明釗,可是現在,對方睡著了,好像先前的那些“難題”,一瞬都迎刃而解了。
——床上曲明釗已經躺下了,閉著眼睛,身上的薄被隨著他的呼吸很有節奏的微微起伏,儼然一副沉入夢鄉的模樣。
阮宙遙看了他幾秒,輕手輕腳走過去,卻不是向著曲明釗預留給他的位置,而是曲明釗自己睡的那一邊。
“哥……”阮宙遙站在曲明釗身側,輕輕的喚他。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
“哥,你睡著了嗎”
曲明釗仍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阮宙遙見狀,緩緩的蹲了下來,然后就這么端詳著曲明釗。
男人面上帶著幾分熬夜過后的疲倦,但是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程度,阮宙遙看著看著,不可避免的著了迷。
如此也不知過去多久,久到他的腿都麻了,卻仍舊舍不得移開眼。
自從意識到自己對曲明釗的感情之后,別說這般肆無忌憚的打量,就是多看一眼,阮宙遙都不敢。
這個姿勢實在受不的時候,阮宙遙將蹲下的姿勢直接換成了跪著。
此情此景,宛如一個虔誠的信徒在膜拜自己的信仰。
忽然,這個信徒湊上去,朝著他的信仰落下了一吻。
那一吻落下的位置,不是額頭,不是面頰,而是男人……微薄的唇瓣!
第 34 章
親完了人,阮宙遙自己都震驚于自己會干出這樣的事兒,他雙手捧著一顆偷嘗禁果般惶恐里夾雜著激動的心,繞到另一邊,又給曲明釗整好了身上的被子,方熄燈躺下。
黑暗中,阮宙遙捂著心口的位置,全身心的感受著那里劇烈的宛如擂鼓一般的跳動,過了許久,才終于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在他睡著后不多久,身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曲明釗深邃的眼里盛滿了復雜,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肯定比當年家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戀的震驚程度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阮宙遙洗完澡回來的時候,曲明釗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對方喊他第一聲,他聽得隱約,但是喊第二聲的時候他是真醒了,可在睜眼之前剎那,他突然“福至心靈”
——曲明釗從阮宙遙的話語里聽出了試探的意思,所以他想要看看,對方在自己“睡著”后,會有什么樣的舉動。
這段時間以來,曲明釗總覺得阮宙遙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時常表現異樣,可是問他卻又只是敷衍和閃躲,曲明釗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所以他就想,或許今天趁著這個機會,能探出一點端倪。
可是他怎么也沒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少年這青澀而短暫的一吻,宛如一顆重磅炸彈,將曲明釗的腦漿都轟出來了。
他石化一般的挺了半晌,然后起身出了房間,徑直走進了曲明鏡睡那屋,二話不說,掀開被子就在曲明鏡的身上摸了起來。
曲明鏡是玩兒慣了的,被他摸醒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哪個小情人床上呢,一把按住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手,翻身就想壓上去狠狠“教訓”一番。
可惜他今天身側沒人,所以這一翻身自然是撲了個空,曲明鏡手在床單上劃拉了兩下,慢悠悠睜開眼睛。
他睡得迷迷糊糊,一開始沒看清是誰,等看清后頓時瞪大了眼,驚的直接彈了起來: “你干什么你……”
那模樣那神情,直逼碰到禽。獸的黃花大閨女。
曲明釗一眼就看透了他腦子里想的什么,恨不得給他一錘子,默了下,黑著臉道: “把你煙給我!
“煙”
“嗯!彼浀们麋R是帶了煙的。
曲明鏡說: “你要煙干嘛”
“抽,不然當香燒嗎”
“不是,你不是不抽煙嗎,而且這深更半夜的你不睡折騰什么呢”
“……熬太晚,瞌睡過了”曲明釗隨口敷衍,然而曲明鏡卻信了。
他面上的擔心瞬間轉成了無語,張口便吐槽道: “你這什么毛病,別人熬夜困得要死,你反而精神了!”
他說著,胡亂的在兜里摸出半包香煙遞過去: “拿去,抽完趕緊睡!
曲明釗看了眼: “打火機”
曲明鏡又在身上翻了翻,攤手說: “沒有,大概丟路上了!
“……”幾十萬一個的打火機,說丟就丟了。
曲明釗無語的轉身出去了,曲明鏡卻咸吃蘿卜的在后面喊: “唉,你沒火怎么抽啊”
“鉆木取火!鼻麽撜f。
他難得開句玩笑,曲明鏡卻并沒有覺得好笑,反而神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你小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真碰上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沒有,你趕緊睡吧!
曲明釗說完不等對方搭腔,轉身就出去了。
換做平時曲明鏡少不了要追根究底,但眼下他實在太困了,困到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所以也就沒有跟出去。
曲明釗青春期那會兒也曾隨大流抽過幾年,而且癮不小,后來開始學醫慢慢戒了,即便失戀的時候也沒抽,可是今天,他卻覺得自己不抽幾根實在沒法冷靜下來。
他走到廚房,擰開燃氣點著了煙,兩指掐進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雖然很久沒吸,但是他的動作依舊那般熟練。
連吸了好幾口,非但沒冷靜下來,少年偷親他的畫面反而在腦海里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那一個吻如果是落在別的地方,或者說曲明釗是個沒接觸過圈子的直男,那他還能告訴自己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可惜這些如果都不成立。
曲明釗不停的回憶著相逢這段時日以來兩人之間相處的點滴,如此反推下去,阮宙遙先前很多異樣的,叫他不解的舉動,仿佛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是,他又為什么會對自己,產生那樣的感情……
曲明釗開始有些后悔自己之前那樣若無其事的向阮宙遙表明自己的性取向了。
他錯了嗎
如果他不說,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事到如今,他該怎么做才好
曲明釗一遍遍的在心中問自己,卻沒有一個問題能得到答案
重新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后。
夏日的夜晚,他卻手腳都有些發涼。
阮宙遙還睡著,身上的被子全被他揪成一團緊緊抱在了懷里,蜷縮著四肢的模樣簡直像只掉在數九雪天里的難忍嚴寒的小雀,可是他的額頭上卻又布著一層分明的汗珠,再看那緊蹙的眉宇和死抿的唇,無疑是被什么噩夢纏上了。
曲明釗頓了下,走過去決定將他叫醒。
伸出去的手剛落在阮宙遙身上,就被他一把緊緊抓住了。
然后他一動,對方就拽的更緊。
曲明釗看到少年的青澀的面龐上,竟然染上了哀求的神色。
阮宙遙嘴唇是緊抿著的,也沒有夢囈,但是曲明釗卻覺得他就好像在說“不要丟下我!
“遙遙……”
曲明釗任他抓著自己那只手,坐到床上用另一只手撫摸著阮宙遙的臉。
他的手帶著沁人的晾意,成功將阮宙遙從睡夢中喚醒了。
阮宙遙看到曲明釗時緊繃的面部神經一瞬松懈下來,等他注意到自己正死死拽著曲明釗的手,一瞬間被燙到似的猛然松開了。
曲明釗抽了紙巾擦他額頭的汗,一邊問他:”剛才夢到什么了 “
阮宙遙低頭躲開他的動作: “記……記不清了。”
曲明釗知道他不是記不清,只是不想同自己說,心里一時生出了種難言的復雜。
先前阮宙遙在面對他的時候,偶爾也會如此閃躲,曲明釗想過他是因為青春期,所以到了叛逆的時候;也想過他是不是還介意自己性取向的問題,從而刻意疏遠,可卻怎么也沒想到,這一切異樣的表現,竟然是他的逃避與偽裝。
若不是他今晚并沒有睡著,他該到什么時候才能發現對方這晦澀的心思。
曲明釗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說道: “遙遙,我既然認了你這個弟弟,就不會拋下你的,今后無論發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弟弟!
若論私心,曲明釗也希望阮宙遙將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而他自己永遠也不知道,可是一想到這少年心中藏著這樣的秘密,曲明釗只覺得于心不忍。
他不怕說這樣的話,會催發少年表露心跡的勇氣,他只怕這件事將這孩子給憋出毛病來。
畢竟他不說,曲明釗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說出來,曲明釗才好趁勢加以引導,
曲明釗自以為想明白了,可是這感情一物,又不是道上的飛沙,門前的積雪,風一吹,太陽一曬,就散化了去。
阮宙遙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說這樣的話,只覺得這話那樣動人,聽的他就像吞了一整碗的定心丸,因為那個噩夢而惶惑不已的心,一時徹底平靜下來。
第 35 章
安靜的臥室里,急促的鈴聲剛響了兩秒,就被被子里伸出的一只修長大手一把拍停了。
曲明釗摁了摁發酸的太陽穴,慢慢從床上坐起來,不用看時間他也知道現在什么點兒——阮宙遙打暑假工的這段時間每天都會在六點半起床,七點出門上班,準時準點,雷打不動,不過今天,曲明釗關掉鬧鐘之后并沒有叫醒身旁的阮宙遙,而是放任他繼續睡下去,而他自己,也破天荒打算賴回床。
于是后來阮宙遙都睡到自然醒了曲明釗也沒醒,等少年看到時間手忙腳亂爬起來時,曲明釗才幽幽轉醒!被攀裁础鼻麽摽粗摹氨鸟R亂”,不緊不慢道。
阮宙遙停下動作,面上的焦急變成了懊惱: “我睡過頭了,上班遲到了!”
曲明釗掃了眼他手里捏著的鐘:”幾點了”
阮宙遙苦著臉: “馬上十二點了!”他這已經不叫遲到,直接是曠工了。
“已經這么晚了!”曲明釗自從大學畢業后,還從沒睡過這么晚,聞言也不由有些意外。
“是啊,怎么會睡這么久!”阮宙遙說著話就要從床上跳下去穿鞋收拾,曲明釗知道他這是還打算去上班,說道: “我已經給你請過假了,你今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阮宙遙一愣,繼而面上露出詫異神色。
曲明釗看他表情,心里忽然就生出了十分的懊惱。
——這小子想什么分明都寫在臉上,那樣大的事情,我之前怎么就沒半點察覺,簡直是豬油蒙了心了!
“哥……你在想什么”
曲明釗斂起思緒,沒接他這話,轉而道: “早上你鬧鐘響的時候,我給你老板打的電話。”
阮宙遙下意識問他: “哥你早醒了,怎么不喊醒我呢”
曲明釗說: “你昨晚上睡那么晚,我怕你今天跑過去暈店里!
“怎么會……”
“你怎么確定不會”
“我……”
“行了,乖乖在家待著,不然真暈了還不是要麻煩我過去,就你那點工資,到時候連藥費都不夠付的!狈置魇顷P心的話,從他嘴里一過,完全就變了味兒。
阮宙遙頓時連個屁都憋不出來了。
曲明釗見他低眉垂眼,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又說了不中聽的話,短暫靜默后,放軟了語氣問對方: “睡好嗎”
阮宙遙乖乖的道: “睡好了!
曲明釗: “那就起床吧!
洗漱過后,曲明釗簡單做了三人的午飯,完事后去客廳,看到阮宙遙在陽臺上晾床單。
他頓時想起昨天晚上對方杵在床邊同自己說的那句話,阮宙遙說: “哥,你塊睡吧,床上我剛才都換過了,干凈的。”
如今細想他當時神情動作,那些隱含的局促與小心,曲明釗心情怎一個復雜了得。
他不知道這小子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在自己身上,都被他如昨日那般視而不見的一一忽視了。
被他多看了一會兒,阮宙遙有所察覺,轉頭看過來,四目相對時,曲明釗看到阮宙遙很明顯的愣了一下,繼而朝著他露了個笑容: “哥。”
曲明釗來不及剖析阮宙遙那一愣之中的情緒,因為他也陷入了怔愣中。
撞入眼簾的少年,身上穿著簡單的純棉白T和寬松五分褲,露出的胳膊小腿纖長白皙但又有著好看而不夸張的肌肉線條,彰顯著這一年來跟著曲明釗堅持鍛煉的成果,先前慘不忍睹的肌膚問題在得到治愈之后,精致的五官也顯露無遺。
阮宙遙就那么站在初夏的日光里,微風輕拂過他眼角的發燒,整個人就像鍍了一層溫暖柔和的光,干凈到澄澈,不染一絲塵埃。
曲明釗看著這一刻的阮宙遙,赫然發現他的腦海里已經無法想起剛重逢時對方的模樣了。
而阮宙遙對自己的形象定位卻還停留在近一年前,由于對自己容貌的不自信,每當被曲明釗看著的時候,他都會萌生出一種想要逃走的沖動,又因為逃走不現實,所以他一般會垂下腦袋或者找借口走開。
眼下阮宙遙就選擇轉身繼續晾床單去了。
一米八的床單一個人抻不開,他正弄的有些費勁兒,一雙手從后伸過來,拿過了他手里的東西。
阮宙遙下意識回頭,對上曲明釗實現,就聽對方說: “看什么,快點干完去吃午飯!
“哦。”阮宙遙立馬別開視線,顯然一點也沒有發現曲明釗的異樣。
那邊曲明鏡也不要人叫,聞著飯香味就爬起來了。
他頂著一頭雞窩的樣子和昨天的光鮮亮麗判若兩人,迷糊著眼睛走到桌邊就要吃東西,被曲明釗拿筷子敲縮回去了,捂著被敲紅的手指控訴道: “干什么”
“臟不臟,洗干凈了再過來!
曲明鏡跟著他的視線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睡出褶子了,而且還有一股汗餿味直往鼻子里鉆。
他雖時常不拘一格,但倒也不是很邋遢的人,這回沒要人說,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的跑回去洗漱了。
洗完后,頭發也沒心思吹沒吹,腦袋上包著條毛巾坐回去光速扒完了一碗飯才覺得找回一點力氣來,不餓后他的心思就開始活躍了。
“哎,話說回來,你昨兒晚上怎么回事啊”曲明鏡舊事重提道。
曲明釗敏銳的會意,淡淡道: “說了沒事,就是過點才失眠了。”
“切,我昨天太困被你忽悠過去了,現在一回頭越想越不對勁兒,你那樣子,根本不像單純的失眠……”
“吃你的飯吧!”
曲明釗見他又要叭叭個沒完,一把打斷道。
然而這時候一邊云里霧里的阮宙遙卻忍不住追問道: “二哥,你們在說什么啊”
曲明鏡道: “說你三哥昨兒晚上跑到我房間摸我”曲明釗在曲家幾個堂兄弟里排行老三,所以嚴格來說阮宙遙確實應該叫他三哥,不過是阮宙遙小時候沒接觸過曲明釗,開始叫了曲明釗大哥,一習慣就改不了口了,加上大人們也都不怎么介意,就一直這么喊到了現在。
阮宙遙突然聽到這么一句,大腦先是當了機,數秒的僵硬后,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地上了。
曲明鏡看到他被自己驚得目瞪口呆的樣子,繃不住的哈哈大笑。
沒笑兩聲,被曲明釗猛一巴掌拍在了后腦勺上,險些把他的俊臉拍到他剛吃光的飯碗里。
曲明鏡笑不出來了,怒瞪著曲明釗道: “干什么你,謀殺親兄啊”
曲明釗皺著眉,淡淡道: “你也有個做兄長的樣子”
曲明鏡見他神情嚴肅,再看看一旁似乎被他嚇的不輕的阮宙遙,心里有些沒底的嘀咕道:我這玩笑是不是真有點過了
半晌干笑一聲,安撫性的拍了拍阮宙遙腦袋,說: “二哥跟你開玩笑呢,其實就是你三哥他昨兒晚上睡不著,去我房里順了包煙!
“煙”
“可不是,你說好笑吧,昨晚上折騰一宿,我困得都睜不開眼了,他跟我說失眠!”
阮宙遙不確定的看向曲明釗: “哥,露臺上的煙是你抽的”他剛去露臺上曬床單的時候看到護欄上放著個玻璃缸,里面插著四五只煙屁股和一堆煙灰,阮宙遙順手給收拾了,只以為是曲明鏡抽的,壓根就沒往曲明釗身上想。
畢竟他從沒見他哥抽過煙的。
“抽個煙而已,你倆有必要追著問”曲明釗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阮宙遙在他面前自來有些小心翼翼的卑微,一看他這樣,就不敢往下問了,但是曲明鏡可不怕他生氣,當即說: “瞧你這樣,不會是感情問題吧”
他一說到感情問題,曲明釗就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會,看出什么了吧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曲明鏡緊接著就自以為很了解弟弟的補充道: “是不是陶逸希那小子又找你了”
不怪他會這么問,畢竟這么些年,除了陶逸希的事情,他還真沒見他這弟弟的情緒因為其他什么而起過大的波動。
聽他這么問,曲明釗竟然覺得松了口氣,但隨即又有些郁悶。
被暗戀的人反而這么心虛,大概這天底下他也算頭一個了。
他這邊沒回答,落在曲明鏡眼睛里就等于默認。
曲明鏡頓時就拉下了一張臉,道: “我的傻弟弟喲!”他長嘆一聲,伸手攬住了曲明釗的肩,然后又看向阮宙遙, “你說是吧,遙遙,就你哥這條件,什么樣的人找不著啊……遙遙”
“啊”阮宙遙一個機靈回過神,眼神懵懂, “二哥你說什么 “
“你小子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沒,沒什么……”
“算了,你一小孩子也不懂這些,吃你的飯吧!”
“哦!比钪孢b輕應一聲,乖乖垂下腦袋,及時的斂去了眼底的一抹苦澀。
曲明釗看著他頭頂的發旋,悶悶的想:他不懂,他要果真什么也不懂,自己就不會這么苦惱了!
可憐曲明鏡自詡聰明,其實半點沒看出他兩個弟弟的心思。
第 36 章
打工的日子兩點一線,繁忙而普通,轉眼就到了開學季。
在曲明釗為阮宙遙解決了一切后顧之憂后,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學習中,高考考出了出人意料的好成績,成功被胤城最好的大學錄取了。
開學當天, A大氣派的校門口人一群一群的往里涌,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看樣子大多是父母送孩子入學的,穿著綠色志愿服,高舉指示牌的高年級學生往來穿梭在人群中,熱情的支持著需要幫助的人,炎炎烈日下,他們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液浸出大片的濕漬,趕路的腳步也顯得有些匆忙。
一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汽車在門口被攔下,司機搖下車窗與執勤保安交涉半晌,最后吵了起來,吵鬧聲一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路人聽到他們爭執的內容,不由對那司機與車里坐著的人批駁起來: “這些有錢人啊,就是喜歡搞特殊,大家都走路進去,怎么他們就不能走了!”一個同樣是送孩子的中年女人道。
他的丈夫一口灌下半瓶子礦泉水,邊擰瓶蓋邊說: “是啊,你說今兒這學校里人這么多,一個個要都這么嚷嚷著要開車進去,學校里多堵且不說了,萬一磕著碰著人了可怎么辦,你說誰家孩子不是寶貝,好容易供成才了,要讓你給撞一下,這能過得去”
這倆人說話聲音不小,周圍很多人都聽見了,覺得男人說的有道理,一時都跟著譴責起那輛豪車的車主來。
輿論的力量過于強大,司機有些扛不住了,面露為難的回頭看向后座的女人。
“她們說的確實沒錯,我們也下車吧”女人的聲音溫柔知性,言辭又顯得十分有度量,傳到車窗外路人的耳中,讓那些對她們指點批評的人反倒有些猶豫了。
“是,夫人。”司機仿佛得到赦令,立馬將車熄火,然后下車繞到后座,打開車門躬下身子將手伸到車頂的位置恭請里面的人下車。
女人從車上下來時,瞬間占據了在場所有圍觀者的視線。
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玲瓏有致的身材,再有身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衣裙首飾所加持……簡直就像他們平時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星那樣耀眼。
眾人滿腦子都被貴氣和漂亮兩個字占據時,卻看不見女人墨鏡之下的眼底那一抹輕蔑。
“這,這人也是來送孩子的”
就在眾人紛紛好奇不已時,又一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圍觀群眾看到那男生又是一愣。
“哇,好帥,這帥哥也是我們學校的嗎”
女生們想到這種可能,心里都紛紛躁動了起來。
甚至已經有姑娘開始幻想自己與這帥哥會產生一段美好的愛戀,而不自覺的用手指繞著鬢邊的頭發傻笑起來。
那車屬于商務車,后面空間也很大,司機從后備箱一連搬下來四五個行李箱,又搬下一個放行李的手推車,將行禮箱一個個堆上去,放了三個放不下了,他便將剩下兩個單獨拖到一邊,然后小跑到那女人和男生面前: “夫人,少爺,你們在這里稍等一下,我把車開到能停的地方立馬就回來。”
司機剛走沒多久,有幾個穿著志愿者服裝的女生走了過來,學弟你好呀,我看你東西挺多的,我們幫你拿進去吧!”
“不用了!
“不用客氣的,學校安排我們做志愿者,就是專門接待新生的,不用跟學姐們客氣喲!”一個女生說著,已經主動的伸手拉過了地上的一只行李箱,摸上去的那一刻,別樣的觸感讓她的小心臟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Gi最新推出的男士拉桿行李箱,四萬多塊一只,這人一口氣帶了五只,簡直壕無人性啊!
男生見狀也沒再拒絕,禮貌道: “那謝謝學姐們了。”
“不客氣不客氣,同學報的哪個專業呀,等將行禮安置好了,我們再帶你去報名處登記吧!
被熱情的學姐們拉著聊了幾句,那邊司機已經回來了,看到那些本打算自己分兩趟給弄進去的行李箱被幾個小姑娘分別拿在了手里,司機頓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家少爺長得又高又帥,一向討小姑娘喜歡,這些女生會主動圍過來幫忙也不奇怪。
他走過去后也沒太攬活,只說那推車太重,讓她們交給自己,但是一起推推車的兩個女生都表示不沉,完全拿得動,司機見狀沒再強求,只將推車上的行李箱拿了一個下來,其余由她們去。
一行人拿著行禮往校門走,頗有幾分浩蕩之勢。
小姑娘們多為感嘆,也有些男生和家長不屑的輕嗤一聲,這個顏值當道的社會啊!
嗤完又忍不住怨憤,自己怎么就沒這么多學姐來幫忙呢
阮宙遙路過時瞥見這一幕,也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
可正是這多看了兩眼,讓他一下黑了臉。
怎么會碰見他,難道他也報了這所大學
“啊——”
一個走神,阮宙遙險些撞到人。
“抱歉,你沒事吧!”他有些擔心的問向那雖然沒被他撞到身體,但驚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女生。
女生也不知道是摔疼了還是嚇壞了,眉毛緊緊的蹙著,心里也有些抱怨對方的不小心,但在抬頭看清對方樣貌時,眼里的不滿一瞬變成了呆怔。
“同學,你還好嗎”阮宙遙見她呆呆盯著自己沒反應,又重復了一遍。
“沒,沒事!”
“我扶你起來吧!
“謝謝!迸⌒牡纳斐鲆恢皇,在阮宙遙將她拉起來后,控制不住的紅了臉,即便對方只是抓了一下她的胳膊,在她起來后立馬就松開了。
在確認對方真的沒有傷著哪兒之后,阮宙遙道了聲再見,剛跨上自行車,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一聲“學長。”言語里似乎還帶著幾分著急。
他壓根沒往自己身上想,但因為聽出這聲音是被自己撞到的女學生的,所以還是下意識回頭看了眼,然后就對上了對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雙眼睛。
阮宙遙還沒發問,那女生又聲音低低的說了句: “學長,你可以幫我帶一下路嗎,我……我剛來報道,對學校也不熟悉。”
阮宙遙會過意來,澄清道: “我也是新生!
“啊”女生看了看他一身輕便的樣子,半晌不好意思道, “我看你沒有拿行禮,所以以為你是高年級的學長,不好意思呀!”
這還真不怪她會認錯,畢竟還真沒哪個新生會空著手入學的,就比如剛才校門口那位公子哥兒,一口氣帶了五個行李箱,簡直是恨不得把家搬過來了!
“沒事!比钪孢b沉默了下,說, “要不咋倆一塊進去吧!
女生聞言眼睛一亮,脫口就道: “好呀好呀,一起走也好有個照應。”說完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激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姑娘一開始是害羞的,但接觸下來發現對方一點架子也沒有,漸漸的也就沒那么拘謹了,開始頻頻的和阮宙遙聊起天來。
“同學,我叫龔玲玲,你叫什么名字啊”
“阮宙遙!
女生又問他是那幾個字。
阮宙遙就說了自己名字的寫法。
龔玲玲聽了不禁發出由衷的贊美: “你的名字真好聽!
阮宙遙: “謝謝,你的也是!
龔玲玲聞言小臉又有點發紅: “是嗎”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很普通,甚至還有點土氣,可是今天因為對方的一句贊美,她突然喜歡上自己的這個名字了。
兩人邊走邊說這話,雖然大多時候都是龔玲玲問,阮宙遙答,但還真有那么點一見如故的味道。
“夜同學,你看什么呢,你認識那個同學嗎”
夜凌看著前面不遠處的那道清雋身影,少頃沉默后,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阮宙遙。”面上的幾分不確定,在對方因為他的聲音而脊背微僵時而變成了肯定。
看著對方頭也不回的背影,夜凌腦海里頓時浮現出那天在走廊上阮宙遙對他說的話,以及那冷淡的眼神,心頓時揪了下。
但他還是沒忍住追了上去。
他攔在阮宙遙面前,緊抿著唇克制著心里的情緒。
阮宙遙打算從他身邊繞過去,但是他往左,夜凌就往左,他往右夜凌也往右,一副分明不打算放他走的架勢。
阮宙遙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你想干嘛”
對方冷漠的語氣與厭惡的眼神,一下將他的思緒帶回了去年那條人滿為患的走廊。
夜凌是自來天之驕子一般的存在,當時能主動服軟已是不易,被阮宙遙那樣對待,他心里是惱火的,覺得對方不識抬舉,從那之后也就沒再找過阮宙遙,兩人彼此不再刻意關注對方之后,就沒怎么碰過面,即便偶爾路上撞見也不愿將對方放到眼里。
今天突然看到阮宙遙,他一開始壓根就沒認出來,只是有股子莫名的熟悉感,盯著看久了才對上號,可心里始終是不確定的,直到這一刻,看到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他才敢徹底的確定。
第 37 章
“每次見到我都是這句話,我能干什么呢”夜凌面色有些發沉,但眼底卻含著一絲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受傷。
阮宙遙被他這么一問,也覺得自己反應沒必要這么大,他于是收斂了敵意,用淡淡的語氣說: “那你現在這是”
夜凌說: “老同學見面,說兩句話也不行嗎”
阮宙遙道: “我記得我倆沒同過班,算不上同學吧!
夜凌嘴唇微動,想說什么有沒說出口。
“小凌,怎么回事”夜凌的媽媽從后面跟了過來,在看清阮宙遙的時候面色也跟著沉了沉,但是很快她就換上了溫柔而友好的笑容: “小凌,這不是你的高中同學嗎阿姨沒記錯的話,你叫阮宙遙對不對”
當初他兒子和阮宙遙的事情在學校里鬧得滿城風雨,她又怎么可能不認識阮宙遙,本來當時她想讓學校將阮宙遙開除的,但是因為兒子不讓她插手,再加上聽說阮宙遙學校都不去了,她也就沒追究下去。
后來阮宙遙再次回到學校,和張也他們打起來的時候,張也幾個的媽媽跑到學校去鬧,這其中甚至也有她的示意。
當時的阮宙遙,在她心里不過一個沒權沒勢的窮學生,動動嘴皮子就能從自己兒子身邊清理掉的人,她壓根就沒往心里去,卻怎么也沒想,到這在她眼里猶如碾死一只螞蟻般容易的存在,竟是一顆碰都碰不得的硬釘子,她這一腳踩下去,好險將腳捅出個窟窿,甚至她丈夫的事業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夜先生后來找人一查,那人背后深厚的背景……現在想起來仍叫她后怕。
時至今日見到阮宙遙,她甚至連怨憤的心思都不敢有,只慶幸當時做的不明顯,沒有被那兩個蠢女人給拖下水去。
阮宙遙雖從小寄人籬下,可他那些親戚一個個生怕阮宙遙不知道她們厭惡痛恨自己一般,從來就沒給過一絲一毫的好臉色,阮宙遙又怎么知道這世上還能有人分明想治死你,面上還能表現出如和風暖陽一般的和善,所以面對眼前這個漂亮女人的溫和友好,他也不禁卸下了心防備。
“你好!
夜夫人見他響應自己,面上的笑容愈發深幾分: “阿姨可是常聽我家小凌提起你呢,他說你們是很好的朋友,還說你跟他之前的那些朋友們不一樣,我還好奇你這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之處叫他那般念叨呢,今天可算見著了,學習好相貌也好,果然是個優秀的孩子!”
“是嗎”阮宙遙說著,撇了一眼站在女人身旁的夜凌。
對方恰好也在看他,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阮宙遙的錯覺,他似乎從夜凌的眼里看到了一絲緊張。
那一刻,少年的心有一瞬的動搖。
他想,他真的經常提起自己嗎……不是那些難聽的唾棄
“宙遙,不是你想的那樣”阮宙遙想起了那天夜凌所說的話,難道真的是他誤會嗎
“阿姨還能騙你不成遙遙,阿姨可以這么叫你嗎”美麗溫婉的面龐上露出那樣親切無害的笑容,真的很難讓人拒絕。
女人見他點頭應允,滿臉開心道: “真是個乖孩子呢,你和小凌高中是同學,大學又上了一所學校,這真是難得的緣分,你們兩個,以后可要多多互相照應哦,我們進去吧,等收拾好了,中午阿姨帶你吃好吃的!
“謝謝,不過吃飯就不用了!
夜夫人說: “遙遙,你不要跟阿姨客氣呀,小凌這個悶葫蘆不愛講話,你就當陪阿姨解解悶啦!
阮宙遙聽著她左一個遙遙右一個遙遙叫的那么親密,恍惚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訥訥的點了頭,就這么稀里胡涂的答應了一個剛認識不到三分鐘的女人的飯約。
與那母子二人告辭后,阮宙遙和龔玲玲繼續往校園深處走。
“沒想到你和他竟然還是同學,你們以前關系真的很好嗎”
“還行吧!比钪孢b眼神有些模糊,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
“可我看你剛才似乎……”龔玲玲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將心中的疑問道出了口, “似乎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你們是鬧矛盾了嗎”
阮宙遙不太想回答她這個問題,恰好這時候有個穿著志愿服的男生朝著這邊走過來,阮宙遙就湊過去問道: “同學,麻煩請問一下觀澗五棟怎么走”觀澗五棟就是學校給龔玲玲分配的宿舍樓。
那男生轉身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說: “你們一直往前走,穿過那個中心廣場后,往左拐一直走到頭,然后右拐,沿著那條河往上,那條河上隔幾百米就有一座橋,從下往上第四座橋的旁邊就是觀五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啊。”辭別了那男生,阮宙遙正要催促龔玲玲走,一轉頭卻見對方拉著一張臉,不由問道, “你怎么了”
龔玲玲蔫頭耷腦滿臉苦相: “感覺還有好遠啊,這學校怎么這么大,什么時候才能走過去啊嗚嗚嗚……”
阮宙遙看了看對方滿臉的汗與泛白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厥過去似的,想了想,說: “要不你坐我自行車,我載你過去吧!
龔玲玲愣了愣,反應過來后看向一直被他推在手里的自行車,眼里頓時生出了幾分期待之色,可是看到被阮宙遙拎在另一只手中自己的行李箱,又有些顧慮, “可是箱子怎么辦”
阮宙遙把箱子把手遞給她,說: “你拿著!
“啊”龔玲玲訥訥的抓著拉桿箱,看著阮宙遙跨上自行車,漸漸露出失落的表情。
不是說好了要載我的嗎,怎么又要自己走了
此時此刻,她甚至開始懊惱起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
好端端的她提什么行李箱啊,不就一破行李箱嗎又不值錢,還能被偷了不成,現在好了,帥哥的后座坐不成了!
“哎,發什么呆呢你,上來啊! “
心里正懊惱不已呢,就聽坐在車上的人催促道。
龔玲玲聽見這句,又懵了,但是她的大腦很快自動分離出那句“上來啊”,忙應一聲好,飛快的跳上了自行車后座。
手在空中晃了晃,想抓阮宙遙的衣服沒敢,最后小心的抓住了車座,繼而羞澀道: “阮同學,我,我坐好了,我們走吧!
阮宙遙瞟他一眼,說: “你行李不要了”
“啊”龔玲玲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聰明的人,不然她也不能考入這所胤城最好的大學,但是今天,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是真不夠用了。
呆愣半晌,想說行禮先放在這兒,還沒開口,卻聽阮宙遙說: “你把行李箱用手拉著,然后我把你和箱子一塊兒拉過去!
龔玲玲一瞬恍然: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
“什么”
“沒,沒什么可是這樣能行嗎”
“放心吧,沒問題……坐好沒,坐好我走了。”
龔玲玲一手抓著拉桿,一手抓著前面的座椅: “好了。”
阮宙遙腳下用力,車子立馬滑了出去。
“牛逼,這也行!”后面一人看到這幕忍不住驚嘆出聲。
夜凌的注意力也同樣落在前面的兩人身上。
心里翻涌著一股名為嫉妒情緒的同時,又莫名的覺得這樣的阮宙遙,有一種別樣的吸引力。
陽光,自信,跳脫,鮮活……與記憶中那個沉默的,心事重重的仿佛身上壓著無數東西的少年判若兩人。
夜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不過短短數月,是什么讓對方產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阮宙遙的騎車技術是真挺好的,翹個九十多斤的妹子外加個二十四寸大行李箱,除了一開始的時候車身晃動了一下,之后騎得都很平穩,只是那拉桿箱的四個轱轆嘩嘩啦啦響個不停,一路上將存在感刷了個爆滿。
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聽見聲音就會側目看過來,看過來就會被倆人架這勢給吸引,甚至有不少人掏出手機在后面拍照片錄視頻的。
阮宙遙騎車騎得專注沒有察覺,后面龔玲玲卻注意到了,她伸手拉了拉阮宙遙的T恤衣擺,小聲說道: “誒,有人在拍我們啊”
阮宙遙瞟了眼,莫名其妙道: “拍我們干嘛”
龔玲玲說: “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
“奇怪什么”
龔玲玲見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想了想,說: “沒什么,我們快點吧,太陽好毒,曬死了!
“那你抓穩了!比钪孢b說完這句,腳下用力一蹬,立刻將車速提了上去,龔玲玲身子一晃,下意識一把扣住了阮宙遙的腰。
等穩住身子反應過來后,她頓時心如擂鼓,想要松手又不舍得,最后壯著膽子打算就這么摟下去時,就聽風里傳來一句: “你手別放我腰上!
刷的一下,女孩一張臉爆紅,這次不是害羞的,是尷尬窘迫的。
她忙的松了手,磕磕巴巴道: “不,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騎穩點,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龔玲玲聽著他又變得無所謂的語氣,心里簡直抓狂。
她是真的摸不透這人了,該在意的不在意,她以為不在意的,卻突然來這么一句,啊啊啊,可能可以不要這么直白啊,人家畢竟是個女孩子啊,就不能留點面子嗎
大學宿舍都是老樓且樓層不高,都沒有裝電梯,阮宙遙本著送佛送到西的宗旨直接給她將行李箱一口氣拎到了五樓宿舍門口,正欲轉身離開,宿舍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了。
門內現出一個女生的身影。
那女生眉眼分明,面部線條流暢,下頜卻又有著分明的棱角,個頭很高,都快趕上現在的阮宙遙了,手長腳長往那一立,頗有幾分雌雄莫辨,那是一種中性的帶著少年氣的美,看過的人都會禁不住多看幾眼。
女生看到阮宙遙,眼神一愣,旋即眸中閃出一抹亮光: “你好”
“你好。”阮宙遙回說。
話落他把行李箱放下,對龔玲玲說: “那我先下去了!
“好!闭f完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遍, “你在樓下等我,我很快就下來啊。”
他倆之前說好一起去報名的。
在阮宙遙下去之后,剛從宿舍出來那女生又跟著龔玲玲進了宿舍,她站在龔玲玲身后抱著手臂觀察了一會兒對方,見她把各個床鋪都瞄了一眼,最后走到里面靠墻那個位置將東西放下,說道: “你叫龔玲玲是吧,我叫韓陸微,睡你對面那床,看來未來幾年我們都要一起生活了!
龔玲玲忙說: “你好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韓陸微走到她面前,俯視下來的眼里帶著幾分好奇: “誒,剛剛那個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不是的!
“真的嗎,不是男朋友怎么送你來宿舍呢,還騎單車載你”
“你,你怎么知道”龔玲玲詫異道。
韓陸微促狹的笑了一下,繼而掏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微彎著腰湊過去給她看。
那視頻里拍下的,正是她們剛才騎車的畫面。
鏡頭中她一只手緊緊地抓著后座,一只手拉著行李箱,眾目睽睽下,她面上既緊張又局促,在那骨碌碌的車輪滾動聲中,看起來格外滑稽,而前面騎單車的少年一舉一動都很坦然與隨意,迎面的微風將他的衣擺發絲吹得輕輕飛揚,一下下調皮的撥弄著他白凈的后脖頸與露在陽光下的勁韌手臂。
清雋而美好,宛如春風里一幅畫卷。
“我一朋友剛發我的,閑著沒事,正想下去近距離湊湊熱鬧呢,沒想一開門直接撞上了,就挺巧的!
“你倆真不是情侶嗎”韓陸微說著,又問了一遍。
龔玲玲搖頭道: “不是,其實我也是剛剛才認識的他。”
“剛認識就送你來宿舍,不會對你一見鐘情吧”韓陸微道。
“哎呀你瞎說什么呀”龔玲玲說著話,只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熱,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很紅,下意識用雙手緊緊的捂住了臉頰。
韓陸微見她這個樣子,忽然覺得十分可愛,眼神微微動了動,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跟你開玩笑的,怎么還不好意思了,說實話,你倆兒畫風是挺不搭的,看著也不像情侶。”
第 38 章
她這么一說,龔玲玲頓時顧不上害羞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情緒: “我倆怎么就畫風不搭了”細弱的話語里帶著三分不滿三分不甘,還有四分落寞。
“那家伙挺帥的,而你么,傻乎乎的,很……”韓陸微說著停頓了下,龔玲玲下意識以為她要說自己很普通,配不上人家,結果對方突然湊過來,看著她的眼睛來了句, “很可愛!
這個女生比她高大半頭,五官與面部輪廓又比較立體中性,突然這樣欺身過來,又說出這樣的話,龔玲玲的心不防便漏跳了一拍。
“你才傻呢!”反應過來后,她不滿的反駁一聲,同時快速的往后退。
“小心!眲偼肆税氩,腳還沒落地呢,就聽對方一聲低呼,然后一只手朝著她伸了過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龔玲玲聽到耳畔傳來一聲清晰的撞擊聲,接著,她感覺到那只手托著她后腦勺的手輕輕往前移了移。
龔玲玲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一把拉下對方的手查看,就見對方手背上留下了清晰的一片紅痕,骨頭凸起的地方甚至泛著青紫。
——她剛才往后退的時候忘記了身后是宿舍的鐵床,要不是韓陸微替她擋了,這結實的一下撞上去,沒有腦震蕩也夠她痛上幾天的。
龔玲玲抓住韓陸微的手,滿心的懊惱和歉意: “對,對不起啊,一定很疼吧!”
“沒事!表n陸微笑的云淡風輕,反而是關心的問她, “你沒磕壞吧”
“沒,沒有!遍L得好看的人,一旦笑起來,那笑容總能輕易抓住人的視線,龔玲玲被她晃了眼,許久忘了移開。
“沒事就好,本來就不聰明,要再撞到腦子,還不得笨成什么樣呢!”
啵的一聲,少女心里的感動宛如陽光下的泡沫,一瞬稀碎。
她松開了抓著韓陸微的手,拉長的臉上寫滿了不高興,但卻又頂著一張不高興的臉去行李箱里翻了云南白藥出來給對方噴。
藥水噴在手背上的剎那,韓陸微手條件反射往后縮了縮,龔玲玲立馬抬頭看她: “很疼嗎”
“有點兒。”
龔玲玲一聽又開始愧疚了,頓了下,她突然低下頭,湊近對方的手背輕輕吹起來。
她很認真的吹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復又抬頭看對方: “好點了嗎”
“好,好了。”韓陸微抽回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但是那風吹在手背上的感覺卻揮之不去,像是被燒著了一樣,可又沒有了痛的感覺。
“你怎么還有這個”韓陸微甚至有些不敢看龔玲玲那雙圓圓的大眼睛了,她垂下眸子,視線落在對方手里的云南白藥上。
龔玲玲說: “我媽擔心我磕著碰著哪,給我塞行李箱里的!
韓陸微問她: “你經常受傷嗎”
“那,那倒沒有。”
韓陸微想到她莽莽撞撞的樣子,對她這話完全表示懷疑。
說話間,龔玲玲忽然神色一變。
“怎么了”
龔玲玲重重拍了下腦門,將手里的藥一把塞到韓陸微手里,說: “這個你拿著,我還有事我先下去了啊”說完就要往門外沖去。
韓陸微問她: “你干嘛去”
“阮同學還在樓下等我呢!”她語氣之中充滿了懊惱,竟然險些將對方給忘記了。
看著她的身影迅速在門口消失,韓陸微眼里閃過幾絲黯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讓你就等了!饼徚崃嵘氯钪孢b等久了先走了,一口氣跑到樓下看到對方的時候眼睛一亮,跑過去連聲的道歉。
“沒事,不急!比钪孢b說著,注意到她空著的雙手,卻說: “你的材料呢”
“材料”龔玲玲懵了下,反應過來后就石化了。
——她剛才下來的急,竟然沒拿包。
錢卡手機通知書一樣沒帶,報個屁的名啊!
“我,我上去拿……要不,要不你先過去吧!饼徚崃岷喼币獰o地自容了,要是眼前有塊豆腐,她一定一頭撞上去。
豆腐是沒得撞,但是她這一轉身,卻撞到了一人的懷里。
女孩道著歉抬起了頭,看到了韓陸微: “你怎么也下來了”
韓陸微輕皺著眉: “怎么總是冒冒失失的”分明責怪的語氣里,似乎隱含著什么說不清的意味。
“對不起啊,沒撞疼你吧”除了道歉,她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韓陸微說: “撞疼了!
“我……”女孩尷尬又無措的漲紅了臉。
韓陸微本意逗弄她才那么說,看她這樣子卻又有些不忍,轉而揚了揚手里的粉色帆布背包,說: “你是不是要這個”
龔玲玲看到自己的包,驚喜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拿這個……謝謝啊,太感謝你了。”
“你之前不是說要去報名,看你剛剛著急慌忙跑下來什么也沒拿,就順手給你帶下來了!
龔玲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又說了聲謝謝,然后得知對方也要去報名,就邀請了對方一起。
韓陸微淡淡的頷首,表面上將嬌矜二字演繹的淋漓盡致,內心里卻是一整個的正中下懷。
阮宙遙報考的建筑系,龔玲玲學的則是室內設計,韓陸微和龔玲玲一個宿舍,然而卻是
冤家路窄,到報名處的時候,阮宙遙又碰上了夜凌。
他有心避開,但顯然已經遲了,夜凌直直就朝他走過來,問道: “你報的什么專業”
阮宙遙沒搭腔。
夜凌又說: “你告訴我,我幫你看看你們專業報名點在哪兒!
“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了。”
夜凌望著他那滿臉的疏離,心里有些挫敗,沒再繼續追問下去,收了聲,卻還繼續跟在他后面。
畢竟認識也有兩三年,阮宙遙十分清楚夜凌的固執,說了兩遍后就不再說了,隨他自便。
夜凌一直沉默的等他繳完費后,才開口說: “走吧,我們吃飯去,我媽還等著你呢。”
其實阮宙遙在答應夜凌他媽之后就后悔了,但是又不好失信于人。
夜凌媽媽此刻正坐在不遠處一顆古樹下面的圍椅上,郁郁蔥蔥的樹葉將烈日遮的只投下零星的光影,再被司機擎住的陽傘一遮,半點也曬不到她的身上去。
女人慢悠悠的搖著手里的扇子,看到他們過來,也起身相迎。
走近了,她從手包里掏出一包手帕紙,抽了兩張遞給他們: “瞧你們熱的,快擦擦汗吧!
“謝謝!比钪孢b接過來抹了把幾乎要滴到眼睛里的汗珠,接著就聽見夜太太說: “我們出去吧。”
“要去外面嗎”阮宙遙本以為就是在食堂吃個飯,聞言下意識問。
夜太太說: “當然去外面,學校哪有什么好吃的!
阮宙遙面上閃過幾分猶豫。
這時候,一旁夜凌卻說: “媽,就在食堂吃吧,天這么熱,學校又大,走來走去多累啊!”
夜太太聽兒子說在食堂吃,下意識就皺了下眉,但是聽到后面半句,有些動搖了。
她本來就熱的不行,腳上還踩著十多厘米的細高跟,確實是不想再走了。
“那好吧,就依你們,中午就不出去了。”
夜太太給了錢讓師父單獨炒了菜,分明十來塊就能搞定的一個午餐,硬生生讓她花掉了大幾百,要不是條件實在有限,她還想點個包廂的,然而因為沒有包廂,也導致他們這一桌直接成了人來人往的大廳里,回頭率最高的存在。
在圍觀國寶一般的狀態下吃完了一頓午飯,三人往食堂外走去。
“阮宙遙!闭绯鍪程么箝T,阮宙遙聽到有人喊他,一回頭,就看到了小跑著走過來的龔玲玲,龔玲玲后面跟著韓陸微。
大概是剛來學校人生地不熟,龔玲玲面對阮宙遙雖然多會不好意思,可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同行,也沒問阮宙遙接下來要去干嘛,就說要一塊走。
“他回男生宿舍,你也去嗎”一個聲音冷冷的在旁邊響起。
龔玲玲側頭看去,看到了夜凌。
對方眼里的敵意有如實質,幾乎讓她無所適從,一張圓嘟嘟的臉漲得通紅。
“你誰啊你,她去哪兒跟你有什么關系”開口的卻是站在她身后的韓陸微。
夜凌聞聲看過去,眼神如刀,韓陸微卻不閃不避的與他對視,氣氛一時竟有些劍拔弩張。
夾在中間的阮宙遙和龔玲玲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幾秒的靜默后,阮宙遙對龔玲玲說: “我要去校門口,天這么熱,你還是回宿舍休息吧”
“你這時候去校門口做什么”
阮宙遙: “我哥下午會給我送東西過來,學校里不讓進車,我去拿進來。”
龔玲玲一聽立馬道: “我去幫你一起搬吧。”
“不用。”
“哎呀你不用跟我客氣,你上午還幫我看搬吶,現在輪到你了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觀!”
“滴——”突然耳邊傳來一聲鳴笛。
第一聲幾人沒當回事,那笛聲又連響幾下,仿佛是為了刻意引起他們的注意。
幾人看過去,透過降落的車窗看到了個風流倜儻的男人。
在阮宙遙看他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 “阮宙遙是嗎”
阮宙遙疑惑這人是誰,愣著沒有動。
年輕男人正要再說什么,另一邊的車門打開,一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阮宙遙看到那人,頓時雙眸一亮,隨即脫口喊了聲哥。
龔玲玲看著站在那里的高大男子,訥訥道: “這,這是你哥”
阮宙遙沒聽到她的話,在曲明釗朝他招手的時候,撒腿就跑過去,即將靠近的時候卻又猛的頓住,彼此隔著兩步的距離,阮宙遙又輕輕喊了一聲“哥”。
曲明釗說: “你的行李我給你帶來了,你宿舍在哪里,我給你送過去!
“好,阮宙遙看了眼那輛車, “不過學校今天不是不讓車子開進來嗎,哥你是怎么進來的,還有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啊”
“是他載我進來的,他是你們學校的老師,你就叫他程老……”曲明釗話沒說完,那人已率先和阮宙遙打了招呼, “你好啊弟弟,我是你哥的朋友,你以后叫我程哥就好了,在學校里遇到什么問題都可以找我哦,諾,你把你手機號存上,方便以后聯系!
曲明釗擋開他伸過來的手,淡淡說: “他不用你照顧!
“怎么不用啊”
曲明釗: “怕你帶壞他!
“當著孩子面兒,怎么說話呢你”
曲明釗沒接他話,只讓阮宙遙坐進車里。
而他自己也從副駕駛換到了后座。
夜凌站在遠處,數次想要走上前去,可是每每看到阮宙遙在面對那男人時候露出的生動鮮活的表情,就有種邁不動步子的感覺。
阮宙遙面對那個男人的狀態與同他相處時判若兩人,若說是兩個人他都信,看著他眼里的歡喜和珍重,夜凌恍惚意識到,自己在對方那里,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第 39 章
車離開前,阮宙遙這才想起剛才被他甩到腦后的龔玲玲,他看向窗外,卻意外看到夜凌的媽媽向著這邊走過來了。
四目相對,夜太太臉上立馬露出和善的笑意: “遙遙,這就要走了嗎阿姨還想讓你多陪阿姨一會兒呢!”
阮宙遙點頭: “嗯,我哥來給我送行禮,我得回一趟宿舍了!
“這位是你的哥哥啊”夜夫人視線越過阮宙遙落在曲明釗的身上,像是才注意到對方一樣,一臉驚訝的夸贊道, “沒想到遙遙還有個這么一表人才的哥哥。”
這回的情緒卻是實實在在的真情流露,沒辦法,畢竟曲明釗那副皮囊和通身的氣質,真的沒有幾個女人可以抗拒。
“這位是”曲明釗看著女人,話是問阮宙遙的。
“媽,你跟他們聊什么呢”
曲明釗被這聲音吸引,看到從后走來的人,眼神一滯。
他剛才離得遠沒細看,此時認出來夜凌就是當初在高中給阮宙遙下套的人,又聽他喊這女人媽,臉上一絲溫和瞬間蕩然無存。
曲明釗沒給女人任何響應,無視了他們,視線轉而落在這母女倆的身后,道: “遙遙,我們要走了,同你的新朋友們道個別吧。”
他說新朋友,阮宙遙自然會想到龔玲玲,畢竟他今天也就新認識了倆人,他聽話的朝對方招了招手,然后說: “龔玲玲,我先回宿舍了,要沒事的話你也回去吧。”天太熱了,外面真的不適合久待。
他只叫了龔玲玲的名字,至于韓陸微,話都沒說幾句,而且對方對他似乎有些敵意,他也就沒自討沒趣。
而此舉卻讓龔玲玲頓時有些心跳加速起來。
——之前的相處,阮宙遙都是有話開門見山就說的,龔玲玲甚至都懷疑對方根本沒記住她的名字,此刻這三個字突然從對方口中蹦出來,而且還被他叫得十分自然隨和,龔玲玲突然就生出了一種被對方格外重視的感覺。
“好,再,再見!”她有些磕巴的說,然后舉起手輕輕地揮了揮。
曲明釗看著女孩那羞紅的臉龐和上面依依不舍的神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但是轉念想到那晚的事,頓時又是一陣糟心,收回視線的時候,曲明釗不由嘆了口氣,然后對前排的程景說: “走吧!
“再見啦小朋友們!背叹瓣柟鉅N爛的朝著窗外也說了再見,話音一路,就驅車開了出去。
“哥,你怎么了”車開出去一會兒,阮宙遙突然問。
“什么”曲明釗沒明白他意思。
阮宙遙又說: “你剛剛為什么嘆氣,是不是遇到什么問題了”
“……”曲明釗心道,我剛剛嘆氣了嗎繼而又郁悶的想,我的問題就是你!
“哥,你怎么不說話”阮宙遙開始擔心了。
“沒事,就是畢業好多年,回學校難免有些感慨!”曲明釗沒法跟他交心,就隨便扯了個謊,然后轉移話題道, “第一天入學,你感覺怎么樣”
阮宙遙信了他的話,沒再深究,說道: “感覺挺好的,大學很大,人也很多!
“那就好!鼻麽撜遄昧讼拢f: “遙遙,在學校要開朗一些,多交一些朋友,還有……你也不小了,可以交女朋友了!
阮宙遙聽著他的囑托,心里本還覺得溫暖,等他說到最后一句時……那感覺怎么說呢,你以為是團溫暖柔軟的棉花,一把撲上去,棉花里面卻藏了針,扎了他個猝不及防,容色頓失。
曲明釗清晰的看到他臉色從紅潤變得蒼白,頓時有些后悔自己說的話,但是他隨即在心里告訴自己,他這弟弟原本沒有喜歡男性的傾向,甚至是排斥的,他如今被自己帶歪了,可自己和他又不可能有什么結果,這條路那么難走,他只有給他再掰回正道上,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么想著,他假裝沒有看出對方的情緒,說道: “你怕什么,放心吧,你哥是個開明的家長,不會責怪你的,而且不是都說,大學不談場戀愛會很遺憾嗎”
阮宙遙的臉色已經沒有剛開始聽到曲明釗那句話時那么難看了,但是曲明釗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他落在大腿兩側的雙手揪住了他的褲子,手背的青筋都浮現了出來,那是在極力的壓抑著什么。
夏天的衣料單薄,曲明釗看到他的手分明掐在了皮肉上。
心突然猛地抽痛一下了,堵的有些發慌,好像被一只手給卡住了。
曲明釗幾乎就要伸手將他的手從身上扯開,阻止他對自己的傷害,可是最終,他只是恍若未覺的移開了視線。
他果然是狠心的人,不然當年也不能看著年幼的阮宙遙被帶走,面對他的哭求而無動于衷。
后座的氣氛有些凝滯,前面開車的人卻渾然未覺,甚至語氣輕快的幫腔: “你哥說的是啊,大學時候的戀愛最美好了,不過這年頭談個女朋友也不容易,老曲你可得多給弟弟點零花錢啊。”
曲明釗接他話道: “那是肯定的!
“哎,我說遙遙啊,你哥對你是真不賴,我年輕時候我們家那二老要像他這么開明大方,我現在估摸著孩子都滿地跑了。”
“我不需要……”一直沉默的阮宙遙突然開口道。
他聲音很低,若是那音樂還在繼續,估計也不會有人聽到,但此時恰好那首歌播到了尾聲。
“不需要什么”程景聞言回頭看了眼說話的人,問道。
“我不需要他給我錢,也不想談什么女朋友。”阮宙遙聲音不大,但是一字一句,顯得那么堅定。
程景愣了愣,繼而笑道: “遙遙現在不想談戀愛嗎,看來是打定主意要心無旁騖的學習了,聽你哥說你念的是建筑系,照架這勢,以后肯定能成為世界頂尖的建筑設計師!”
“……”阮宙遙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更沒有任何接話的意思。
曲明釗幾次張口,都沒說出話來,氣氛詭異的沉默著,饒是神經大條的程景最后都察覺了,他正想開口問是什么情況,曲明釗說: “你好好看路,別老往后瞟,仔細撞到人!
他這么一說,程景果真不敢分神了,畢竟要是撞到了學生,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往前開了有兩三分鐘,車就到地方了,曲明釗下車前看到阮宙遙掰了幾下門把手都沒將車門打開,伸手過去給他解了保險,替他將門推開。
阮宙遙沒像往常那樣同他說謝謝,甚至沒看他一眼,下車之后就往后面走。
曲明釗跟下去,見他開后備箱,說: “我來拿吧!
阮宙遙手上不停,抓住行李箱就要往下拿。
這箱子是他自己收拾的,里面也就放了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并不怎么重,但是大概曲明釗又往里面塞了東西,他這一下竟然沒拿起來。
阮宙遙愣了下,搶在曲明釗手伸過來之前,一咬牙一用力,一把將行李箱弄了下來,卻在落地時沒注意,輪子一下砸在了腳趾上,疼的他眼前都一黑。
曲明釗被嚇了一跳,立馬挪開行李箱: “腳沒事吧。”他說著就彎腰將手伸了過去,阮宙遙迅速往后退一步避開了,然后拉住行李箱往宿舍樓門口走。
曲明釗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顧不上許多,上前將他的箱子搶了過來。
阮宙遙沒有跟他爭執,轉身往反方向去。
“你干嘛去”他下意識以為阮宙遙要暴走了,直到看見他靠近后備箱才知道他要干嘛。
“你拿水盆和桶就行,剩下的讓程景拿!鼻麽撜f完朝程景使了個眼色,程景也一臉懵逼的朝他使眼色,滿臉都寫著: “這什么情況”幾個大字。
“你趕緊的”曲明釗沒辦法也沒心思同他解釋,語氣重了幾分說。
程景再沒眼色也知道現在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立馬跑過去搶東西拿,一邊拿一邊語重心長: “我來我來,你就別拿了,砸那么重一下,肯定疼的不行吧,你說你這孩子,小心一點啊!”
他說著將卷起的涼席毯子,水桶和臉盆都拿到了手上,說: “走吧,我們上去,不用不用,這么點東西不用你來!
阮宙遙的手幾次被他擋回來,一言不發墜在他后面走。
曲明釗等他過來,問: “實在疼的話,就別上去了,你在下面等我們,我和程老師將東西送上去,然后帶你去醫院看看。”
阮宙遙本來還能克制,聽到他這溫和體貼的一席話,壓抑的情緒陡然猶如決堤洪水翻涌而來,眼睛一酸,視線立馬就模糊了。
曲明釗很少見他哭,一下有些慌了。
而阮宙遙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迅速撇開視線,短暫的停頓后,伸手指向宿舍對面不規則堆砌的石板,說: “那就麻煩……麻煩哥和程老師幫我拿上去了,我在那邊等你們下來吧!
曲明釗說: “你找個有樹蔭的地方坐著等,別在太陽底下!
“嗯!蹦且豢,阮宙遙的心里竟生出了幾分怨恨,他想,既然不喜歡,又為什么要對自己那么好呢,還不如冷漠一些。
可轉念又為自己這想法感到唾棄,他怎么能這么想大哥他什么也不知道,而自己,有什么資格責怪他啊
曲明釗看著他慢慢走到一棵樹下的石塊上坐穩了,將箱子一把舉到肩上扛住,然后快步往樓里走。
程景在他后面小跑著跟上,等轉過一道彎,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哎,老曲,你弟剛不還好好的嗎,怎么突然就不高興了 “
他知道阮宙遙是因為曲明釗和自己的話而變臉的,可是為什么呢,不就是讓他談談戀愛嗎,這有什么可生氣的,還氣成這樣。
曲明釗說: “你就別瞎打聽了。”
程景都憋半天了,這時候哪憋得住,見曲明釗不說,他又自己琢磨起來,半晌道: “是不是小家伙以前早戀被你棒打鴛鴦了,心里記恨你,所以現在你提這事兒,他才跟你置氣的”
“……”曲明釗心想要是這樣他也不會這么愁了,憋了滿肚子的煩悶,他幾乎下一秒就要說出來了,可是接觸到程景那滿臉的探究,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就是和陌生人說也不能和這家伙說,不然這人那張藏不住事的嘴,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給他說出去了。
第 40 章
阮宙遙住三樓,曲明釗一口氣爬上去臉不紅氣不喘。
房門關著,里面傳來說話聲,曲明釗空出一只手敲了門。
“來了!痹捯袈湎聸]多久,門就從里面打開了,站在門內的是個高高壯壯的男生,當然比起曲明釗還是低了半頭,他看到曲明釗愣愣的打量了一番,說: “你,你住這個宿舍”
“你看他這把年紀,像是來入學的嗎”程景在曲明釗后面探出一顆腦袋。
原來是來送人入學的,男生竟然覺得松了口氣,不然要和這么帥的男生同住一個宿舍,還真的是亞歷山大啊!
這么想著,他越過曲明釗和程景往兩人身后瞟去。
“看什么呢你”程景問。
“我……我看看我的新室友!
“我就是你的新室友”程景說瞎話不打草稿。
男生: “……”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你是學生嗎”那男生老老實實說了心里話。
程景: “什么叫我是學生嗎這家伙都能當你同學,我不能嗎是我看起來太老了”
“沒,沒有,我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這男生人老實,臉皮又薄,被他一通問下來竟是憋紅了一張充滿膠原蛋白的小胖臉。
“行了,你別逗人家了!鼻麽摏]心思看他耍寶,打斷一句,轉而說, “同學,麻煩讓一下,我們進去放一下東西!
“啊,好的,你們快進來吧……其他床位都有人了,就剩下這一個,應該就是你們的了!
曲明釗看向床沿的名片卡確認了是阮宙遙的,把東西放下就對程景說: “我先下去,你把東西放下也下來吧!
程景后腳剛邁進門呢,還沒喘口氣,聽到這話簡直猝不及防: “這么快”
“嗯!
程景走進來,將手里的東西放到他旁邊,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揩了一下,舉到曲明釗眼前, “瞧這臟的,不幫他收拾一下嗎”
曲明釗看到他手指上厚厚的一層灰,下意識彎腰避了避,有些難受的皺起了眉,但嘴上卻說: “先下去,收拾的事不急。”
收拾不急那什么急程景后知后覺想到了等在樓下的阮宙遙,不再磨嘰,說: “那走吧,別讓小家伙等急了,再見啊小朋友們!闭f完又自來熟的和宿舍那幾個學生道別。
阮宙遙并不覺得腳被砸一下有什么大不的,但是他從來沒辦法左右曲明釗的決定,所以最后還是被弄去醫院檢查拍了片子,得出沒大礙,醫生給開了藥簡單處理后,就讓他們走了。
曲明釗不是喜歡麻煩別人的性子,這回想著讓阮宙遙少走幾步路,卻讓程景給他開了個來回。
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阮宙遙讓曲明釗先回去,曲明釗卻執意要送他到宿舍。
“不用了。”阮宙遙再次拒絕。
曲明釗就對程景說: “直接開進去吧!
早前就有人找程景有事,將兩人送到宿舍樓下他就急匆匆的走了,曲明釗帶著阮宙遙上樓,擦了他的椅子安置他坐下,然后卷起袖子就要給他收拾東西。
阮宙遙不愿意讓他弄這些,可心里又清楚大哥要做的事情他攔了也白攔,這次干脆閉口不說了。
他今天一天難得開始配合一次,曲明釗心里有些高興,拿起路上買的水果到陽臺的洗手池洗了,不管阮宙遙想不想吃都一股腦塞在他手里。
阮宙遙垂眸看著塑料盒上的標簽,眼中情緒莫名。
這小小一盒,不過才幾百克,就要一百多塊的價錢,以前在舅媽家的時候,他想買一本想看的小說,要連續半個月不吃早餐才可以省出來,大哥隨隨便便買這一袋子水果,卻可以花掉近一千,這對他來說,是存一年也存不下來的數字,可這一年時間以來,他吃的用的穿的,什么不是好的,他原本誠惶誠恐,無所適從,可到底從什么時候,他開始變得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不不不,不用了!
耳邊傳來連連的推辭聲,打斷了阮宙遙的思緒。
阮宙遙聞聲看去,曲明釗正拿了兩盒洗好的草莓和櫻桃給他的室友。
“不用客氣,一點小心意而已,你們幾個以后就是室友了,要多互相照應哦!
那語氣溫和友好的簡直和哄小孩子似的,阮宙遙的記憶里,他哥十幾歲時候是個冰塊臉,滿臉都寫著生人勿近,如今雖然平和了許多,可也從無弱勢的時候,誰阮宙遙沒見過他哥什么時候對人這樣示好,都看愣了。
而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他哥做這一切,是為了什么。
——他是怕自己和舍友處不好關系,所以提前替他拉近一下。
曲明釗很快分完了那一袋子水果,將空紙袋放在地上當臨時垃圾桶,擦了手上的水將廢紙巾丟進去,開始找毛巾擦灰。
他先擦好了桌子,然后擦床。
學校宿舍是上床下桌,為了有足夠空間,床鋪弄得比較高,一般人收拾床都得爬上去,但曲明釗站在地上一伸手就能搞定了,再稍微踮踮腳,床的最里面也能擦得干干凈凈,最后鋪上柔軟的床墊和涼席,放上枕頭薄毯,拍拍手結束。
一氣呵成的操作,將宿舍另外三個男生看的那叫一整個的目瞪口呆。
弄完后時間也不早了,曲明釗說要帶阮宙遙去吃晚飯,阮宙遙則表示有點累,想要休息。
曲明釗看他精神不濟,這回終于沒不由分說把他弄出去,只說: “那你就在宿舍休息,我給你點餐,晚飯就在宿舍吃吧!
“嗯!比钪孢b低聲應了。
曲明釗終于離開了,阮宙遙沉重的心情沒有得到放松,反而像是空了一塊。
“誒,你哥走你怎么不送送他啊”夏冬冬在曲明釗離開后,蹭過去問阮宙遙。
夏冬冬就是之前給曲明釗開門的男生。
“他不用我送。”
夏冬冬見他語氣淡淡的,又想到他之前對曲明釗愛答不理的態度,默了下,緩緩說: “我也有個哥哥,但從小不是給我挖坑就是使喚我給他跑腿干活,我以為所有的哥哥都那樣呢,今天見了你哥才知道,原來哥哥也可以這樣照顧弟弟。”夏冬冬說著,白嫩肥嘟的肉臉上充滿了羨慕, “哎,要是我哥也像你哥這樣,那該多好啊!”
曲明釗對阮宙遙的好,阮宙遙心里哪能不知道,可若不是因為這份好,他也不會這樣糾結痛苦。
對于曲明釗所給予的關愛,他舍不得放下,可更不敢……再貪戀下去了。
“是啊,他的確是個很好的……兄長!本椭皇切珠L,而已!
“你知道就好,所以以后可別跟你哥置氣了!
“我沒有……”阮宙遙下意識說。
“就你這樣還說沒有呢,你瞅瞅你的樣子,就差把不高興仨字寫臉上了,換做夏冬冬要是敢這么對他哥,早被他哥摁在墻上摩擦了!边@回說話是的阮宙遙的另一個室友,名叫賀昀,也是夏冬冬從小一個胡同里長大的發小,而他口中的虎子,是夏冬冬小名。
阮宙遙: “……”他真的是在跟大哥發脾氣嗎
賀昀瞟了一眼他膝蓋上的櫻桃: “都抱一下午了,捂爛了都!
阮宙遙愣了愣,將盒子往他倆面前遞了遞,說: “你們吃嗎”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都吃過了,我還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櫻桃和大草莓,都是沾了你的光呢你快吃吧,這東西容易壞,這么貴,放壞了怪可惜的!
阮宙遙這才慢慢往嘴里塞了一顆,清香可口,甜而不膩,味道真的很驚艷。
第二天早上,阮宙遙是被驚醒的,抬起手抹了一把臉,抹了一手的濕涼。
他做了一夜的夢,夢里一會兒是他哥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孩子,讓他們在一起;一會兒是他哥發現了他喜歡他的秘密,勃然大怒,讓他滾出去說再也不要看到他了,他苦苦的央求著,但是對方滿臉都是無動于衷的冷漠,然后一轉眼,他又回到了當年離開曲家的那個陰天,小小的他在哭泣中被面相刻薄的舅媽拉著手,拽離了那個曾經給他溫暖的家,十幾歲的大哥站在那里,冷眼看著他遠去,然后一轉身,身影消失在了那棟大宅里。
阮宙遙大睜著眼睛好一會兒才分清楚夢境和現實,可心還是一抽一抽的痛。
然后他再一次想,不能再貪戀大哥給的溫暖了,否則最后越陷越深,想要的越來越多,他真的怕自己造成什么無法挽回的后果。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這期間,曲明釗給阮宙遙打了幾個電話,第一回問他受傷的腳指頭好了沒有,對方告訴他已經好了,并且還給他發了一張腳趾的照片。
阮宙遙的腳特別白,皮膚也很細膩,上次紅腫的地方早已經消的無影無蹤了,看著確實沒什么事了,曲明釗見狀隨便和他聊了幾句,也就放心的掛掉了,壓根沒發現整個通話的過程中,阮宙遙幾乎沒怎么吭聲。
第二次打電話的時候,也是他在說,掛電話的時候,阮宙遙喊了他一聲, “哥。”
曲明釗愣了下,問: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