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隨著倒計時一點點逼近于1, 艾維斯每天都神經(jīng)緊張,害怕結(jié)局出了差錯,郁青桓沒辦法順利回家。
比起空緊張而無計可施的艾維斯, 郁青桓倒是顯得鎮(zhèn)定許多,他盡量避免和司庭一起走在大街上。
Enigma起初對此很是不滿, 然而等回過神來之后, 就意識到Alpha死期將至, 不想讓他目睹全過程,司庭開始變得浮躁且不安,時不時就要追問郁青桓具體的死亡時間是什么時候。
就連郁青桓本人也無從得知的事情,自然也無法告訴給司庭聽,加上郁青桓本就有意支開司庭,即便知道也不可能告訴司庭。
許是未知的事情太多, 郁青桓也擔心一切不能如愿, 所以他重新搬回司庭的家里, 無止境地陪著司庭胡鬧,只要司庭不想停下,他就不會有任何推拒的行為。
一連幾天, 他的身上滿是雪松的味道。
郁青桓提出讓司庭再次標記他,在柑橘味的誘惑下, Enigma險些沒忍住, 可是到了最后, Enigma的牙齒只是輕輕咬住Alpha的腺體,就沒了下一步動作。
司庭將郁青桓抱緊, 像是恨不得把人揉進自己的骨子里,永遠都不分開。
主系統(tǒng)確實答應了郁青桓,降低警報系統(tǒng), 可一些小危機總是圍繞在司庭身側(cè),路過高樓時,經(jīng)常會遇到高空拋物,只要靠近欄桿,欄桿就會因年久失修而松掉,走在大街上,就會遇見失控的轎車……
Enigma輕松地一次次化險為夷,并不將這些危機放在心上,可他要是離別人太近,別人也會跟著倒霉,最大受害者當屬郁青桓。
某次他們在浴室里纏綿時,鏡子突然碎裂,盡管司庭抱著郁青桓閃躲得很快,但還是有一道碎片劃破了Alpha的手臂。
為此,司庭心疼了很久。
司庭不想坐以待斃,所以回時空管理局又砸了一次,并與主系統(tǒng)達成協(xié)議,再回來時,警報完全解除。
倒計時最后兩天,郁青桓在虞揚、程映雪的水果店呆上了整整一天,忙碌時就幫著打下手,不忙碌時就和夫妻倆閑聊。
他貪婪地享受著這最后的時光,想要最后再好好地陪自己父母一次,以彌補從前的遺憾。只是很可惜,他在這個世界里的合照都無法帶走,否則他一定要把照片帶回去給郁江雅看看。
楚行知約著郁青桓在咖啡館里見面,這一次他沒有再試圖勸阻郁青桓避開即將到來的死亡,他們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就坐在咖啡館里談天說地。
這人再次親手給郁青桓做了一杯熱拿鐵,依舊不好喝,郁青桓委婉地勸他好好讀書,別再琢磨咖啡的事。
臨走之際,郁青桓讓楚行知再給他買一串糖葫蘆,就當作是他喝光了那杯難喝的咖啡的賠禮。
Alpha一路舉著那串糖葫蘆回到司庭的別墅,然后眼睛亮亮的,分給Enigma一顆最漂亮的山楂。
死亡的當天,是個天氣很好的周六,陽光明媚,驅(qū)散了冬日的寒意,萬物有了復蘇的跡象,像是春天即將來臨。
郁青桓開著車,帶凌舟去逛商場,順便給Omega買些新衣服,這人又長高了一些,身上隱隱有了薄肌,試到一些突顯好身材的衣服,還會紅著臉不好意思從試衣間里走出來。
看著這一幕,郁青桓不由地想起了郁江雅。
那家伙跟著他吃了不少苦,身上的衣服通常洗到發(fā)白了,才舍得買新的。
記憶里,他甚至想不起來郁江雅穿上漂亮裙子是什么樣的,他們的身上好像永遠都套著學校統(tǒng)一發(fā)的校服,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或許回去之后,他也可以多給郁江雅買些好看的裙子。
畢竟十三歲也正是愛美的年紀。
在凌舟又一次進入試衣間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郁青桓的身后響起,“青桓哥?”
郁青桓轉(zhuǎn)過身去,與洛云溪對上了視線,后者下意識地想要上前給郁青桓一個大大的擁抱,就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只是他剛伸手,就忽地想起自己和郁青桓的關(guān)系不再是可以隨意擁抱的關(guān)系,于是又默默地縮回了手。
見洛云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郁青桓側(cè)身和店員交待了些什么,而后放下手里的雜志,起身和洛云溪找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這個點,商場里的人不算少,偶爾人來人往的,并不適合聊天。
他們離開了商場,就站在馬路邊談話。
這確實是個合適發(fā)生意外的地方,郁青桓隱隱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控制著他,就像當初他為柏寧翌擋下那一槍的時候一樣。
郁青桓下意識地在周邊搜尋了一圈,沒見到司庭的身影,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將目光重新轉(zhuǎn)向面前的洛云溪,看著對方將頭埋得很低,用腳尖不停撥弄著地上的一塊小石子,和洛云溪談話無需爭個輸贏,郁青桓很干脆地先開啟話題,“云溪,怎么了嗎?”
Omega腳尖一頓,他還是不敢抬眸去看郁青桓,他的聲音很輕,“青桓哥,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
良久,洛云溪都沒有等到答案,他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郁青桓的雙眼,這一望,使得他的心臟都漏了半拍。
很奇怪的是,明明他和郁青桓從小就認識,可也只有最近,他每次一看到郁青桓的眼睛就控制不住地心臟狂跳,那真是一雙很特別又很漂亮的眼睛,只輕輕眨一眨眼,都能勾人心魂。
這時,郁青桓才認真地回答他:“云溪,抱歉。”
真正聽到這個答案,洛云溪還是不免地感到心痛和懊悔,明明以前有那么多次機會,他都能夠和郁青桓在一起,可偏偏現(xiàn)在Alpha已經(jīng)愛上別人,他才動了心。
這不能怪郁青桓,都是他開竅太晚,不懂得珍惜。洛云溪又一次低下頭,心臟疼得好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
偏偏郁青桓喜歡上的人,是洛司庭。
這讓他想撬墻角都下不去手。
洛云溪深呼吸一口氣,又問道:“我……我是他的替身嗎?”
聞言,Alpha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你是你,司庭是司庭,你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我分得很清楚。”
仿佛又有一箭插在了Omega的心口,其實他更希望聽郁青桓回答,洛司庭才是替身。
Omega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想問郁青桓為什么突然不喜歡他了?想問郁青桓為什么會喜歡上洛司庭?洛司庭有哪里好的?想問為什么……為什么一切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可結(jié)局已經(jīng)是這樣了,他再問下去,也只會更傷心。Alpha的每一個回答,都像鈍了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劃在他的心臟上,沒有一個字是他所期盼的。
近段時間,郁青桓沒再發(fā)消息給他,反倒是他翻看著他們這幾年來的所有聊天記錄,不停地回憶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些文字里滿滿的都是郁青桓對他的關(guān)心,越看越想哭,洛云溪感覺自己這幾天掉的眼淚,加起來都有五六斤。
Omega頗為不甘,“青桓哥,你真的不能和我哥分手嗎?”
“不能。”
“可你和他的契合度不高……”
郁青桓:“我好像……和誰的契合度都不高?”
這確實是。
洛云溪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覺得郁青桓要是和凌舟在一起,倒還不如成為他的嫂子,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郁青桓住到他家里來,他還能天天看見郁青桓。
至于凌舟那個Omega,洛云溪永遠不會忘記那人曾經(jīng)對他下了多重的手,那幾拳他至今回想起來還覺得很疼!
洛云溪擔憂地問:“那你今后打算怎么辦,沒有信息素的安撫,你會很難受的。”
“結(jié)婚前,我會去割了腺體。”郁青桓不假思索地答道,反正他要死了,結(jié)不了婚,也用不著割腺體。
Alpha話說得輕松,洛云溪聽了,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
郁青桓竟會為他哥做到這個地步。
那么曾經(jīng)郁青桓是不是也考慮過為他割去腺體的事?
想到這一點,洛云溪不由地咬緊下唇,他不愿再去看郁青桓的眼睛,將臉偏向另一邊,也正是這時,他才注意到商場門口等待的凌舟。
洛云溪終于想起,郁青桓今天出門是陪凌舟逛街的,而他占用了太多時間,問一些明知答案的無用的問題。
Omega又一次說服自己,然后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青桓哥,我明白了,祝你……和我哥幸福。我們還會是好朋友的,對嗎?”
郁青桓點點頭,專注又認真地看著洛云溪的眉眼,“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從來沒有一個時刻像現(xiàn)在這樣,讓洛云溪覺得“好朋友”三個字難聽極了。
Omega笑著說了再見,轉(zhuǎn)身之際肩膀卻微微垮了一些,他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著,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以免自己狼狽的樣子全落到郁青桓和凌舟的眼里。
他原先只是走著,到了最后控制不住地開始小跑起來。
再然后,洛云溪的耳畔傳來一陣尖銳而刺耳的鳴笛聲。
他腦袋一片空白,看著飛馳而來的轎車,忽地雙腿像是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只是很快,就有人將他推開。
洛云溪跌坐在地上,雙耳嗡嗡作響,他有些緩不過神來,無措地望著周圍的車流,還有漸漸圍過來的人群,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哭喊聲摻雜在汽車的鳴笛聲之中,還有很多雜亂的聲音。
洛云溪聽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他倏然清醒過來,看向自己被推開的那個位置,在那個方向,他看到了失聲痛哭的凌舟,以及……
倒在血泊里的郁青桓。
鮮紅而溫熱的血從郁青桓的額頭緩緩落下,他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托艾維斯的福,他并不會感覺到疼痛,只是他能感覺身上的血在不斷地往外涌,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地流失。
于人群里,他看見了司庭。
這人終究還是想方設(shè)法地跟來了。
司庭就在不遠處站著,渾身上下被一道又一道藍光鎖住,因此無法來到他身邊,Enigma崩潰地喊著他的名字,沒有人聽得到,但郁青桓從唇型能夠判斷出來。
莫名其妙的,郁青桓的眼眶一片濕潤,眼淚很快順著臉頰兩側(cè)滑落,與血液混在了一起,他猜想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模樣肯定不好看,他原先也不想讓司庭看見他這個樣子。
可等真到了這個時候,郁青桓突然就好想抱一抱司庭。
這個念頭浮現(xiàn)的瞬間,郁青桓覺得自己好像又有了一點力氣,他掙扎著、慢慢地爬了起來,然后用盡全力朝著司庭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只走了兩步,就重重地摔了下去,凌舟抱住了他,空氣里最后的味道,是白茶。
不是他最喜歡的雪松。
意識徹底歸于黑暗,Alpha倒了下去,腕上的鐲子忽地斷裂,碎成兩瓣,掉落在地。
與此同時,司庭脖子上掛著那個小玻璃瓶一松,砸在地面上,那里面裝著的碎玉化成粉末,消散在風里。
Alpha再也沒有醒過來。
*
致我最愛的司庭:
在你拆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jīng)死得透透的了吧?不過你放心,我不疼,一點也不疼,死亡對我來說,不過就是一瞬間的事,眨一眨眼睛就過去了。只是很抱歉,又一次讓你傷心難過。
我會等你來找我,到時候……我希望我們能真正成為被法律所認可的伴侶,然后相伴一生,白頭偕老。
司庭,你一定會來的,對嗎?
還有就是……
我也很愛很愛你。
——郁青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