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珍珠
這是沈念第一次踏出房門。
久違的陽光落在身上,帶來暖融融的感覺。
入眼的景色全然陌生,二樓盡頭的窗外廣闊無垠,滿是帶著枯色的青草地。
若是春夏,想必會非常有生機吧。
沈念想起之前晏止行所描述的“新家”,……就是這里吧?
他沒再多想,轉(zhuǎn)身下了樓梯。
只是,動作卻比往日緩慢了許多。
圓潤的珍珠隨著走動而小幅度翻滾著、磨著,下樓時又跟著動作而往內(nèi)陷,被咬進去,便有陌生的感覺一點點升起來,從尾椎骨一路往上,讓沈念瞳孔都有些渙散。
他從未覺得樓梯有這么長過,眼前世界都搖晃起來,終于到最后一階,他長舒了一口氣,放松警惕。
卻猝不及防在腳尖碰到地面時,身子驟然失重,那圓潤的珍珠也被重重咬進去,眼前近乎是一黑,他發(fā)出一聲極短促的驚呼。
但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正相反,一只溫熱而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托住他后腰,雇主正站在他身前,用那雙深邃而沉靜的眼望著他,眉尖是微微皺起的,似乎對新來的女仆的職業(yè)素養(yǎng)產(chǎn)生了懷疑。
“小心一些。”
沈念借力站穩(wěn),仰臉看過去,眼睫都沾染上了幾分霧氣般的濕,聲音也是,細細的,“謝謝您。”
晏止行頓了一下,忽地抬手,指腹輕輕擦過沈念眼尾。
他本能地眨了下眼,再睜開眼,有些迷茫地看過去,便見對方神情平靜而疏離,說:“今天上午將書房打掃一遍。”
他低眉順眼地應了,而晏止行仍看著他,過了兩秒才說:“工具在雜物間,自己去拿。”
雜物間在一樓盡頭,而書房又在二樓。
這一路過去,又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但這畢竟是女仆的職責。
沈念只好咬著唇一點點挪過去,每走兩三步便需得停下來緩幾秒,眼神是渙散的,唇也是微微張開的,顯出一種少見的艷色。
晏止行便盯著他,不動聲色地摩挲了下指腹。
這段折磨漫長又無助,但好在最后沈念還是來到了書房前。
干凈的白布已經(jīng)打濕,還有剛拆封的掃帚……
他知道接下來的時間想必會更難熬,但別無選擇,只能伸手去推那厚重的實木門。
可他現(xiàn)在手軟腳軟,根本提不起勁,反復推了兩三次,才終于撬動一絲。
眼底升起希冀的光,沈念連忙繼續(xù)用力,終于那實木門向他敞開。
耳畔也立刻傳來一陣陌生的交談聲,他僵了一下,抬頭才看清,晏止行正坐在計算機前開會。
見他來了,晏止行微微抬手,計算機里的聲音便立刻消失了。
隨后,他戴上耳機,沒再分給沈念一點視線,只淡淡道:“沒事,是新來的傭人,繼續(xù)吧。”
沈念剛費力地將掃帚拿進來,便聽到這一番話,雖然早就做了心理準備,但莫名地還是有些委屈。
他沒再看晏止行,埋頭開始擦桌子。
實木制的辦公桌冰涼而干凈,指腹捏著干凈的帕子一點點擦過去,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可身子卻受不住般微微弓起,沈念咬著唇不說話,而耳畔晏止行的聲音冷淡,正逐字逐句挑出匯報人的毛病。
麥是開著的。
這個認知讓他更不愿出聲,只獨自忍著,兩只手也無目的起來,胡亂地擦著,直到不小心碰掉了桌面邊緣的文件。
他本能地彎腰要去攔,這動作他在高中便做過很多次,駕輕就熟,從未失手,可這次卻忘了那還絞著的珍珠,隨著動作幅度,后腰眼一陣發(fā)酸發(fā)麻。
太過突然,以至于讓他膝蓋都跟著發(fā)軟,但好歹還記得晏止行正在開會,死死壓著聲音,同時努力調(diào)整姿勢,拉了一把桌子,這才沒跟著文件一起摔下去。
眼前還有些發(fā)黑,他半蹲在地上緩了幾秒,才終于緩過神,將文件撿起來,重新放回桌上。
放下東西時,他像是不經(jīng)意般抬眼望過去,便見晏止行仍坐在計算機前,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
像是無動于衷,也像是完全沒注意到沈念。
沒由來的,沈念又有些委屈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
明明說過,不論自己做什么,是否騙他、瞞他,晏止行都不會在意。
眼睫落下去,沈念抿了下唇,不再去想。
也因此完全沒注意到,桌下,晏止行正收回方才伸出去的手,而后,重又將目光移到計算機屏幕上,做了個“繼續(xù)”的手勢。
在又出現(xiàn)一兩次意外后,沈念終于勉勉強強將書桌這一塊收拾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珠子的原因,腰都跟著酸疼起來。
他強迫自己忽視這種感覺,繼續(xù)要去拿掃帚。
可剛轉(zhuǎn)身,身后便傳來雇主的聲音:“倒杯水過來。”
這是沈念第一次來這里,對飲水機的位置當然也是不清楚的,他猜測一旁的休息室中應當是有的。
于是,他小心地端起桌上的玻璃杯,艱難地走向休息室。
而他身后,晏止行看著他,目光停在那顫抖個不停的雪白腿.根上。
他微微瞇起眼。
好不容易走到休息室前,沈念還沒來得及長舒一口氣,便猛然察覺到不對。
……休息室的門,是鎖著的。
而雇主適時地解答了他的疑惑:“飲水機在一樓廚房。”
沈念眼前一黑。
他還記得下樓梯時的折磨,膝蓋彎折時那珍珠也跟著絞緊,而好不容易站穩(wěn),那珍珠卻偏偏又收緊,勒進去,短短幾步路便走得大汗淋漓。
而這一次,居然又要下樓去最遠處的廚房,然后再捧著一杯熱水,一步一步爬上來……
光是想想,沈念就有些臉色發(fā)白。
而晏止行坐在那里,似是連眼神都懶得予他,只是指節(jié)曲起,輕輕敲著桌面,顯出幾分不耐煩的意思。
沈念在心里抗爭了幾秒,終于還是屈服。
他想,確實應該是這樣的。
畢竟這些天來,一直都是晏止行在單方面地遷就他,也并沒有索取任何,而他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對方。
那么,現(xiàn)在,晏止行生氣,乃至于漠視,都是很正常、很應當?shù)摹?br />
他將心態(tài)擺正,而后捧著水杯,重又慢慢往外挪。
但那東西已經(jīng)折磨了他太久,成了最契合的樣子,稍微一動便咬進去,積累已久的陌生感覺便簇擁過來,層層迭迭將他包裹,讓他眼前泛起一片白。
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沈念無意識地張開唇,像是想要汲取氧氣,卻顯得整個人更無助了。
晏止行仍在開會,只是那聲音卻漸漸遠去,成為一片模糊而雜亂的背景音,純白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一串珍珠,是瑩白的、圓潤的,卻也是可惡的、生厭的,絞著、磨著、咬著。
他感覺自己仿佛踩在了云端,深一腳淺一腳,又有烏云卷過去,讓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是很討厭的感覺。
可是,另一種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的感覺又從小腹升起來,幾欲滅頂,讓他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瑟縮,直到眼前炸開一片迷幻的顏色。
呼吸都跟著停了兩三秒,沈念感覺整個人的存在都失去了,不知過了多久,聽覺一點點恢復,他聽到了抽泣聲,像是來自極遠的地方。
隨后恢復的是知覺,他感覺到一只溫熱的手正落在小腹上,一圈圈地揉著,讓他四肢百骸都放松。
他睜開眼,與晏止行對上目光。
沈念終于恍然地意識到,原來是自己在哭。
那過載的快.感如潮水般落下去,他無意識地蜷縮起身子,還有些發(fā)抖。
“對不起,……我現(xiàn)在就去、倒水。”
嗓子也是啞的,說到最后,甚至還打了個哆嗦。
晏止行嘆了口氣,伸手將桌上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拉開,露出里面的樣子。
小水壺、熱水器一應俱全。
沈念怔了一下,晏止行便已經(jīng)接好了水,遞到他唇邊。
不知是因為剛哭過,還是確實缺水太久,喉嚨確實有些干澀。
沈念順從地張開嘴。
晏止行便看著他,從那濕漉漉的睫毛到盈著淚的眼,還有干澀的唇,伸手輕輕撫上去。
臉頰也是冰涼濕滑的。
沈念抿了幾口便將杯子推開,又掙扎著想下去。
晏止行無奈,略顯強硬地將人按住,囚在自己懷里,這才問:“怎么今天這么聽話?”
沈念有些茫然地抬頭看過去,便被輕輕摸了一下腦袋,力度克制而溫柔。
“乖,”晏止行啞聲道:“我原諒你了。”
“你現(xiàn)在,可以更任性一點。”
瞳孔都無措地放大,沈念整個人陷入一種茫然的狀態(tài),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晏止行分明還在看著他。
那雙眼深邃而沉靜,一如既往的包容。
他說:“不要怕。”
這是沈念第二次聽到這句話,牙齒都不由自主地發(fā)起抖來,他近乎是茫然地問:“為什么?”
——他分明沒有道歉。
明明是想要的結(jié)果,可真正得到時,他卻又混亂極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懲罰也好厭棄也罷,可為什么……偏偏,是他什么都沒做,晏止行便重新將他捧起?
而晏止行看著他,在他還顫著的眼睫上落下很輕的一吻,像是對待一只脆弱的蝴蝶。
“因為,我愛你。”
第52章 信任
沈念愣住了。
很簡單的三個字,連剛牙牙學語的嬰孩都會表達,而響應也非常簡單,只不過是填上一個“也”字罷了。
他卻像是失了言語一樣,感覺舌頭都要打結(jié)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可喉嗓干澀,擠不出聲音,而晏止行還在吻他,輕柔得像是對待一捧雪,隨時都會化掉般。
“乖,”他說:“本來是想將你關個四五天的,畢竟你也欠了我這么久。”
晏止行說著,有點無奈地笑了一聲,是妥協(xié)的意思,“但最后還是沒舍得。”
“你——”
“噓,聽我說。”晏止行伸手,指腹按住他欲張開的唇,道:“這四天里,我想了很多。”
沈念仰起臉去看他。
心底泛起點隱晦的不安,他像是等待宣判罪行的囚徒般惴惴,盡管他知道晏止行并不會這樣做。
在離開的這四天……他回了李家,見證了父親那可笑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也見了另一些人,生活忙碌而充實,過去在晏家的生活就像是一場美妙得過了分的幻夢。
偶爾午夜夢回時,他會驚覺身邊空蕩,本能地想尋找那個熟悉而寬闊的懷抱。但也沒關系,獨自一人才是常態(tài),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忍受這種孤獨,并且盡快適應。
可這四天里,晏止行又是怎么想的呢?
是被忤逆的憤怒嗎?還是遭受背叛的厭棄?亦或者是……被心愛之人拒絕的痛苦?
心愛之人。
這四個字套在自己身上,竟讓胃部都跟著收縮,泛起點酸澀的感覺。
居然……也會是自己嗎?
不期然的,他與晏止行對視了,那雙眼沉靜一如往常,映出了他略帶蒼白的臉。
隨后而來的,便是熟悉的撫摸與安慰。
那只手落在發(fā)頂,慢慢往下,最后停在臉側(cè),動作很輕。
“我嚇到你了。”晏止行聲音低沉,語氣也篤定。
“你還太小,又與我認識時間太短,結(jié)婚這種事,還是有些超過了,是嗎?”
近乎是溫柔而平等的詢問讓沈念更不適應了,他仰臉望著男人,神情有幾分錯愕。
在過去的印象中,晏止行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強勢、雷厲風行才是他的代名詞。
這也很正常,晏氏需要這樣的領頭人,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在幾年前挽大廈于將傾。
更何況晏止行從來都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無人敢忤逆他。
可是現(xiàn)在……
他望著男人,有些恍惚了。
什么時候,成了這個樣子?
沈念沒有開口,可他的表情分明就給出了答案,于是晏止行便笑了,他很坦然道:“在最開始,我確實是不明白的。在我看來這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沒有拒絕的理由。”
沈念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確實是這樣的,從晏止行的視角來看,他游離在家庭之外,不被任何人歡迎,自己尚且沒有自保之力,又被父親推著去參加宴會,去認識那些人。
那么,選擇與晏止行進入婚姻,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可晏止行卻伸手,輕輕撫過那眼尾。
沈念正望著他,眼里像是閃著碎光,讓他有一瞬的出神。
在那天晚上,他分明從這雙眼里看到了愛意,一日他自己。
也因此再也忍受不住,俯身落下一吻的同時,也將那枚戒指戴了上去。
李父不足為懼,而晏氏早已是他的天下,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撓他們,那么結(jié)婚也是順理成章的結(jié)果。
他考慮了所有,卻唯獨沒考慮到沈念的想法。
——沈念不愿意。
“因為你母親,是不是?”
沈念猝然抬頭。
晏止行看著他,篤定道:“你的母親當年便是因輕信他人,才走上那樣一條艱難的路,你害怕……和她一樣的結(jié)局,對嗎?”
最后一句聲音很輕,可卻仿佛驚雷般炸響,沈念整個人都怔住了,瞳孔也跟著發(fā)顫。
他似乎又嗅到了久違的槐花香,他的母親死在那個季節(jié)。
冰涼昏暗的醫(yī)院,滿目刺眼的紅,而垂死的女人就躺在那里,瘦削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頭,骷髏般的手死死抓著他,用盡最后力氣,斷斷續(xù)續(xù)將父親的信息告訴他。
明明已經(jīng)走到最后一刻,可說著的、念著的,卻還是那個男人。
以及,那個男人所帶給她的所有苦難來源,她的血脈,名為沈念的孩子。
……為什么呢?值得嗎?
這個想法困惑了他很久很久,他想了好多好多年,從小城到首都,一路跌跌撞撞,卻怎么也想不通。
他便不想了,干脆埋頭往下走,路也就越來越黑、越來越窄,最后只剩他一個人。
不,準確來講,自從母親死后,他便是獨自一人了。
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
“可是念念,我與李振暉不一樣。”
熟悉的聲音將他帶回人間,他怔怔地抬起頭,便感覺有溫熱的指腹擦過眼角,捻去那一點濕意。
晏止行說:“你這樣,對我并不公平。”
沈念像是還有些回不過神,聞言怔怔道:“……對不起。”
晏止行頓了一下,終于忍不住了,伸手捏了下他臉頰,說:“原諒你了。”
沈念仍呆呆的,本能地回了一句:“謝謝。”
晏止行看得心癢,想著,這時候如果說些其他的,會不會也這么乖?
但畢竟還在談正事。
他只好遺憾地制止這個想法,低頭與沈念額頭相抵,他感覺到了沈念的體溫,是微涼的、比他要稍低一些。
他問:“還記得我父親嗎?”
這名詞太過陌生,說出來時晏止行甚至察覺到了少見的別扭。
沈念立刻被吸引了注意,點頭道:“記得。”
那晚他們將耶耶送還給了秦聲,也因此,秦聲主動給沈念講了一點晏止行小時候的事,并向他發(fā)出警告,要他小心晏止行。
而后回到家,晏止行便向他講述了自己父母的故事,由聯(lián)姻而起,本來該是兩情相悅的佳話,可最后卻戛然而止于一場意外。
母死父瘋,是慘烈的結(jié)局。
但這些……與他們有什么關系?
他仔細回想著那天晚上,可所能想到的最多也不過是那一句“不擇手段”。
這沒什么,早在最初接觸時,他便知道晏止行絕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用完就扔更是妄想。
晏家這位,在A市的名聲從來算不上好。
沈念心知肚明。
但那時他是怎么想的來著?
……似乎是,覺得晏止行還算是喜歡他,對他也溫柔,兩人各取所需——好吧,這個確實是有點自欺欺人了。
畢竟晏止行什么都沒有要。
可沈念仍可以欺騙自己,他遲早可以和晏止行公平交易,然后一刀兩斷,干干凈凈……直到,婚戒被套到指根,心底才后知后覺地升起恐懼。
太重了。
他垂眼,像是不經(jīng)意般掃過去,卻見晏止行手上并沒有戴著戒指,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又立刻收回目光。
晏止行像是沒有察覺到,繼續(xù)道:“我一向不屑于他做出的那些事,自認為永遠不會落得和他一樣的結(jié)局。”
那時兩人的矛盾已經(jīng)到了頂峰,晏父再也無法容忍妻子對于事業(yè)的追求與對他的“忽視”,在晏母出發(fā)前的那晚上與她大吵一架,以至于最后做出扣押晏母身份證件,將人關在家里的混賬事。
老爺子當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趕過來削了晏父一頓,又親自將晏母送上飛機。
而后,晏母死于雪山之上,消息甫一傳來晏父便失了理智,將老宅砸了個稀巴爛,瘋得人盡皆知。
再往后的事情,不提也罷。
沈念不由自主地追問:“后來呢?”
晏止行垂眼盯住他,太過專注,過了兩三秒,沈念有點不安地動了一下身子。
晏止行便輕輕笑了一聲,他伸手勾住沈念不聽話翹出來的發(fā)絲,觸感也是柔軟的。
他說:“你逃婚的那天,我真的很想將你綁回來,鎖在床上,然后……”
聲音壓低了些,而沈念就像是察覺到危險的某種小動物,本能地往后縮了一下,卻礙于姿勢,只能更往晏止行懷里鉆了。
那滾燙的吐息落在敏.感耳垂上,可沈念還沒來得及抗拒,便聽到了接下來的話——
“每天草你,把你草熟了,草得只會張開腿,只認識我一個人。”
“!”
耳垂瞬間燙起來,沈念近乎是驚慌地伸手去推他,要去捂他的嘴:“你文明一點……!”
晏止行還在笑,甚至抓住沈念的手腕,貼在臉側(cè)。
并沒有親吻,只是細細地摩挲撫弄,就已經(jīng)足夠讓沈念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好,那念念也要乖一點。”
沈念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個不太公平的交換,也或許說是被晏止行的話弄得腦子都亂掉了,稀里胡涂就同意了下來。
晏止行就又捧起他臉頰,細細地吻他,同時要他保證。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訴我。”
“念念,我可以讓步,但同時,我希望你對我也可以多一些信任。”
“不管是什么事,好不好?”
眼睫顫了一下,呼吸都被男人剝奪,沈念說:“……好。”
第53章 新家
之后好像又說了很多,但已經(jīng)記不真切了。
沈念被晏止行抱在懷里,身后是冰涼的實木桌。
狹小而安全的空間,眼睫一點點墜下去,最后慢慢合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細密的陰影。
晏止行便停下,他仔細地看了沈念很久,聽著那平穩(wěn)的呼吸,而后才將人抱起來,進了浴室。
溫熱的清水落上來,沈念無意識地躲了躲,又鉆到晏止行懷里去了。
確實是被欺負慘了,指腹碰上去時,沈念還在本能地發(fā)抖。
很聽話,但和昨夜是不一樣的。
晏止行將人抱起,掀開被子塞進去,而后掖好被角,在沈念額頭上落了一吻。
“晚安。”
只是,在離開時,衣角處卻傳來一陣輕輕的阻力。
是沈念拉住他,還有些迷蒙地張開那雙眼,霧蒙蒙地望過來,而后掙扎著要起來。
晏止行無法,便只好跟著躺下去,將人抱在懷里,肌膚相貼時溫度也傳過來。
熏香還燃著,時不時會有香灰簌簌落下來,是讓人安心的氣息。
而后,房間陷入一片沉寂。
第二日醒來時,腿根還有些酸痛,沈念哼哼唧唧不愿意起,而晏止行也很縱容。
直到男人伸手,輕輕捏住那一片軟肉,還一本正經(jīng)說要幫沈念揉一揉。
沈念嚇了一跳,他可還記得上次這里受傷時,晏止行借著“抹藥”之名做了什么事!
但那有力的手攥住他,已經(jīng)微微陷進軟肉里,便呈現(xiàn)出一點誘人的凹陷,又泛上點粉色。
指腹略微一用力,酸澀與疼痛,還夾雜著一點點的癢意一同涌上來,沈念終于忍不住了,伸手就去推晏止行,聲音都帶著顫意,“不要,我不疼了。”
可已經(jīng)遲了。
晏止行說:“不可以諱疾忌醫(yī)。”
“念念,忍耐一下。”
——這算哪門子的“醫(yī)”?!
可傷處傳來的奇怪感覺太過強烈,而他與晏止行的體力差又太過懸殊,那自以為激烈的反抗也微不足道,只能白白耗費力氣,最后任人揉捏了。
仔細想想,似乎也沒什么不對的,畢竟是晏止行弄的,那么現(xiàn)在讓晏止行給自己按摩也很正常……
可下一秒,他卻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不行……!”
他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耳尖也泛上一層艷色,近乎是惱怒地抬腳去蹬,卻又被男人牢牢攥住腳踝。
他就知道晏止行又不安好心!
但他反抗了幾分鐘,晏止行仍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甚至還有閑心握住他腳腕,然后一寸寸地用指腹撫摸下去,最后又停在最開始的位置。
沈念最后一絲力氣也用完了,只能打著輕顫,用力地閉上眼,眼前是空茫的,耳邊的一切也遠去了,在登上山巔的那一刻,空白的腦海中驟然閃過幾個字。
——自作自受。
以至于,明明兩人都醒得很早,卻愣是在床上玩鬧了一上午,到午飯時才終于下來。
沈念腿腳還是軟的,可卻很堅決地拒絕晏止行的“幫助”,一個人慢慢往前走。
晏止行無法,只能好笑地跟在他身后,同時看著少年人那細長的、還在輕微發(fā)抖的小腿,想著,這么一下就成這樣了,等以后結(jié)婚了可該怎么辦?
沈念才不知道身后人的齷齪心思,他走出房間,終于看清了新家的樣子。
前兩天太過倉皇,沒能細看,今日一看,沈念才發(fā)覺,新家的布局和之前市內(nèi)那套公寓是差不多的。
只是空間更大了一些。
以及,前兩天還只有他們兩人,今日卻多了不少,放眼望去,有正打掃地面的阿姨,也有正擦拭柜臺的管家。
都是生面孔。
見他們下來了,略略行禮稱呼了一聲,便各自散開,避進了其他房間。
沈念還有些不太適應。
直到走進餐廳,他微怔了一下。
飯已經(jīng)擺好,還冒著騰騰的熱氣,看上去是最熟悉的菜色,誘人極了。
而廚房中,劉姨正端著飯往外走,抬頭看到他,頓時樂呵呵地微笑起來,“念念,歡迎回家!”
隨后又看到他身后跟著的晏止行,笑容微微斂了一下,規(guī)矩道:“先生。”
晏止行頷首,隨后坐在沈念身旁,拿起筷子,為他夾了一片細嫩的魚肉。
他機械式地夾起放進嘴里咀嚼,還沒來得及嘗出味道,便忽地聽到一陣噠噠的腳步聲。
他轉(zhuǎn)頭,便見一只渾圓的白團子顛顛朝他跑過來,又很熱情地繞著他椅子打轉(zhuǎn),抬起前爪要搭上來。
沈念愣住,本能地伸手,便捏住了什么柔軟而有韌性的東西。
捏一下,小狗便汪一聲,還試圖來舔他。
過了片刻,沈念才反應過來,是小狗的肉墊啊。
他垂下眼,與椰子對上目光,小狗那雙豆豆眼黑亮亮、水潤潤的。
明明是他擅自將小狗帶回家,又完全不顧小狗的意志將它丟下……可是,小狗看上去完全沒有計較之前被拋棄的事情。
它只是看著沈念,小聲嗷嗚了一聲,像是很擔心的樣子。
沈念便用力揉了下小狗腦袋,又起身從熟悉的地方翻出狗糧和狗盆,給椰子也盛滿飯。
椰子眼睛都亮了,用力舔了沈念一下,這才埋頭苦吃。
沈念抬頭,唇邊暈染開一抹極為淺淡的笑意。
似乎一切都與從前沒有差別,就好像那幾天的事情也從來沒發(fā)生過一樣。
這讓他喜悅。
卻不想,抬眼間正與晏止行對上目光。
對方似乎一直在盯著自己。
莫名地,沈念耳尖都泛上點紅,他立刻將腦袋埋下去,卻又覺得這簡直是在承認自己心虛了,便又昂起頭,和晏止行保持對視。
一秒、兩秒、三秒……
沈念認輸了,灰溜溜低頭開始吃飯,便聽到對面人很輕地笑了一聲。
一頓飯很快吃完,劉姨將碗筷都收走。
椰子也吃完了,將盤子舔了個干干凈凈,蹲在原地看著沈念,小聲汪嗚叫著。
沈念蹲下身,摸著小狗腦袋,正想夸一句,卻忽然被晏止行也摸了下頭。
他扭頭,便落進了那雙含著淺淡笑意的眼眸。
……
這還是沈念這些天以來,第一次離開室內(nèi)。
屋外陽光明媚,落在身上帶來一種久違的暖意,他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空間極為廣闊。
這似乎是個莊園,他身后是這些天所住著的主宅,往后不遠處有一些小房子,看上去應該是劉姨她們住的。
而往前是一段鵝卵石鋪設的石子路,他猜測盡頭應該是大門。
左手邊的建筑看不出用途,而右手邊則有一間漂亮的玻璃房,矗立在陽光下,折射出漂亮的顏色。
沈念被吸引了,不由自主走過去。
等走近了,他才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個花房。
門是敞開的,甫一進去便能看到兩旁垂落的紫藤花,顏色淡淡的,像是瀑布般落下來。
而再往里,擺設了幾個漂亮的藤椅,椅子扶手處也有花枝順著生長。再往里一些,甚至還有個秋千,被花叢簇擁在深處,像是童話中所描繪的世界。
沈念正想走過去,卻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
“是先生要花嗎?”
沈念沒想到這里居然有人,連忙轉(zhuǎn)頭,便看到了一位手持剪刀的花匠。
那是個中年人,面容平和而帶著笑意,正很和善地看著他。
再聯(lián)想到方才對方說的,沈念問:“晏止行嗎?”
花匠點頭,見沈念是個生面孔,猜測他是新來的。
畢竟莊園很大,而先生搬過來又沒幾天,他沒認全人也很正常。
“去最里面的A區(qū)摘一朵,然后放進晏先生的臥室就好。”
沈念下意識點了頭,然后順著花匠指的方向往前。
四周花朵開得爛漫,有紛雜的香氣撲來,卻并不讓人生厭,反而有種置身自然花谷的心曠神怡。
顯然,花匠對待它們很用心。
只是沈念卻無心欣賞,目光匆匆略過那些姹紫嫣紅的顏色。
在這之前,他并不知道晏止行有養(yǎng)花的習慣。
還是說,是因為那時在市中心,沒有條件養(yǎng)花?
他猜測著,同時慢慢往里走。
A區(qū)、A區(qū)……
他憋著一口氣往里走,都快缺氧了才終于遙遙看到不遠處掛了個小牌子,上書一個棕色的“A”字,一不小心便會忽略過去。
沈念加快幾步,可等站在A區(qū)門口了,卻又有點遲疑。
……晏止行,為什么會突然開始養(yǎng)花呢?
這個疑問沉甸甸壓在心頭,他沒敢細想,索性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然后,便愣在了原地。
窗戶開著,有熱烈的陽光與風一同撲進來,最先意識到的是嗅覺,風拂過來,便有滿懷的花香一起擁入懷中,是熟悉的味道。
而后,視網(wǎng)膜仿佛都被花色占據(jù),他看到了深綠色,隨后是盛放其間的、嬌艷欲滴的玫瑰。
是曾經(jīng),日夜伴在他床頭的那朵玫瑰。
……
“咚咚咚。”
晏止行仍在處理郵件,隨口道了一句:“進。”
他猜測是劉姨進來送東西,或者是管家,也或者是別的什么人。
畢竟,他知道沈念去逛新家了,也知道小孩目前不太想看到自己。
想起清早時那雙仿佛帶著晨霧的眼,晏止行眼底不免帶上笑意。
他等了幾秒,仍沒聽到對方說明來意,不免有些不耐煩,正要出聲催促,卻沒想到一抬頭便見那門推開一小條縫。
旋即,門后探出小半張漂亮的臉,怯生生望向他。
晏止行有些意外,起身走過去,同時問:“怎么回來了?”
難不成,被欺負了?
——畢竟現(xiàn)在家中人多,并不是每個人都認識沈念,而他雖然提前強調(diào)過,卻也難保有人沒認真聽……
他正想著,臉色也一點點沉下去,伸手將門拉開,要將人帶進來,可下一瞬,卻被一束漂亮的顏色晃了眼。
最外層是淺淡的,尤加利葉作為點綴,蝴蝶結(jié)穿插其間,交錯著簇擁住最中心的那朵玫瑰。
而他的戀人就抱著那束玫瑰,眉眼彎彎地望向他。
第54章 書房
花束明艷,而沈念就仰臉看著他,眉眼也帶著柔和的笑意。
可慢慢地,大概是晏止行盯了太久,眼神也太過專注,沈念忐忑起來,過了幾秒,還是沒忍住焦躁地開了口。
“我……跟著網(wǎng)上學的花束教程,”他無意識咬了下唇,眼眸也暈染上點點濕意,望向晏止行是像是盈了一汪秋水,卻又偏偏要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說:“不準嫌棄!”
晏止行笑了下,朝他伸手。
沈念還以為他是要接花,連忙舉高了一點,卻在下一刻被猝不及防地抱起。
小腿懸在半空晃蕩,是很沒安全感的姿勢,可沈念卻安安靜靜縮在晏止行懷里,抱著花,看著一點點接近的辦公桌。
他坐在辦公桌上,垂眼去望晏止行。
對方仍在注視著他捧在懷里的花,目光專注,讓沈念甚至有些不自在了,他扭捏了一下,小聲說:“只是花而已。”
……有這么好看嗎。
晏止行將花接過來,輕輕捻了一下還帶著露水的花瓣,并不吝嗇地夸贊說:“念念手藝很好。”
話音落下去,他看著沈念眼睛一點點亮起來,眼尾也一點點彎下去,最后露出新月般的弧度。
可很快,沈念又意識到這樣實在是太不矜持了,努力抿起唇想壓住笑意。
可眼睛分明還是亮晶晶的。
讓晏止行不由想起了椰子,每次被沈念摸頭時,那只狗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以往沒什么感覺,可是今天……
可愛。
晏止行忍不住勾了下唇,伸手捧住沈念的臉,然后吻下去,細密而溫柔,是沈念最喜歡的方式。
他微微瞇起眼。
有陽光落在身上,帶來暖意,沈念唔了一聲,在換氣的間隙才終于張開眼,露出有些迷蒙的神色,而后輕聲問晏止行:“這朵花……叫什么名字?”
他想起過去,在第一次見到這朵玫瑰時,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
只是那時百般求索,卻自始至終都沒想過去問晏止行。
而現(xiàn)在,他終于等不了了。
晏止行便放開他,卻仍與他額頭抵著,溫存著、耳鬢廝磨著。
隨后,沈念聽到了一段陌生的發(fā)音,低沉而動聽,竟讓耳尖都泛起一陣酥麻的感覺,以至于過了幾秒,他才回過神。
那似乎是其他國家的語言,聽起來有幾分像“納蓮”。
明明是玫瑰,怎么會起一個蓮花的名字?
沈念有些想笑,可唇角還沒來得及勾起,便聽到了晏止行的下一句話。
“——意為,念念不忘。”
沈念忽然打了個寒顫,他近乎是無措地仰臉,倉皇地想要去找晏止行。
而后,他從那雙深邃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也只看到了自己。
他竟瑟縮了一下,而后近乎是不管不顧地扯住晏止行的領口,閉上眼撞過去。
唇齒相貼的瞬間,自脊柱上引起一陣戰(zhàn)栗,書房空曠,偌大的空間中唯有他們兩人相擁。
玫瑰在他們之間,花蕊露珠折出一線漂亮的光,沈念也跟著折起腰,像是受不了了一樣,有細碎的嗚咽從喉嗓間溢出來。
晏止行箍著他后腦勺,一如既往的強勢,不允許他拒絕,也或許說沈念根本沒想過拒絕,牙關還沒來得及咬緊便被撬開,他連眼神都渙散。
氧氣在一點點被掠奪,思緒也就跟著混沌起來,他像是浸在溫熱的海洋中。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才終于放開他,氧氣涌過來,讓沈念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兩三秒,晏止行無可奈何地提醒道:“念念,呼吸。”
他才恍然驚醒。
沈念低下眼簾,慢慢平復著呼吸,同時像是掩飾一般,指腹無意識地捏緊花瓣,順著紋理撫摸過去。
手感很好。
而晏止行看著他,大概也知道他現(xiàn)在還害羞,便索性將計算機打開,重新開始工作。
鍵盤敲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念的心也一點點靜下來,他坐在辦公桌上,小腿懸在半空中,無意識地有一搭沒一搭晃著。
玫瑰花瓣層層迭迭,他一片片數(shù)過去,數(shù)到一半?yún)s忽然想起點久遠的回憶。
那時候他尚且年幼,從幼兒園回家,見到母親正坐在老舊電視前,看著女主人公坐在草地上,揪著花瓣數(shù)“他愛不愛我”。
那畫面一閃而過,而他鬼使神差地數(shù)下去,是單數(shù)。
……是“愛”。
這想法跳出來的下一瞬,沈念猛地搖了下腦袋,動作之快甚至差點將自己從桌上帶下去。
但好在沒等晏止行伸出的手攔住他,他就自個兒重新坐穩(wěn)了,又賭氣般將花束放到一旁。
也太幼稚了。
絕對不是他的問題!
沈念正在心里嘴硬地給自己腦補著,卻忽地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敲門聲,頓時嚇了一跳,更心虛了,本能地就從桌上跳下去-
進來的是劉姨。
她端了一盤水果,得到房中人允許,這才走進來,將果切放到書桌上,離晏止行不遠不近的位置。
花束就在一旁,極為醒目,劉姨多看了兩眼,覺得不像是花匠的手藝。
那么,這束花出自誰手,就很明顯了。
但劉姨也并非好奇心那么重的人,只隨口問了句:“念念呢?我那會兒好像看到他進來了。”
也因此,本來該給沈念送的那盤也就一起帶了過來。
晏止行頓了下,輕咳一聲道:“看錯了。”
劉姨沒起疑心,應了一聲,又問:“那我給念念把草莓送過去?”
在眾多水果之中,沈念顯然是偏愛草莓的,也因此,每次送水果時劉姨都會特意給沈念多備一盤子草莓。
晏止行正要搖頭,卻忽地動作一頓,意味不明地往下望了一眼,過了兩秒才道:“不必,放下就好。”
劉姨點了下頭,有點疑惑地朝著晏止行所看的方向瞟了眼,一無所獲,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門重又關上,發(fā)出一聲輕響,房間里安靜下來。
晏止行低頭,有點無奈地看著桌洞,說:“劉姨走了。”
而桌洞里正委委屈屈擠成一團的少年人才終于動了下身子。
因為空間太過狹小,腰背都有點僵硬了,讓他鉆出來時有幾分遲緩。
晏止行卻并沒有拉他一把的意思,只是撿起一顆草莓,在沈念殷切的注視下……
作勢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沈念:“……”
他有點惱了,推開晏止行的腿就往外爬,可是腰還沒能直起來,一顆嬌艷的草莓便遞到唇邊。
剛從冰箱中取出來,還帶著點寒涼的氣息,沈念本能地張嘴咬進來,貝齒雪白,而草莓又極紅,晏止行看著看著,動作就不免重了點。
指腹按壓在那柔軟的唇上,稍一用力便暈開點點的艷色,與草莓襯著,更漂亮了。
晏止行沒忍住,捏著他下巴便吻下去,氣息交錯間,草莓的清香也彌散開來。
沈念吃人嘴短,便也沒反抗,過了快三分鐘,晏止行才放開他,伸手撫了一下他唇角,評價道:“甜的。”
沈念:“……”
他忍不住了,哼哼唧唧要推開晏止行,可晏止行卻長臂一伸,直接攬住他腰,略一用力,便將他提到膝上。
“乖,”晏止行一邊喂他吃草莓,一邊問他:“劉姨進來,你躲什么?”
沈念身子一僵。
他本以為這事已經(jīng)過去了,卻萬萬沒想到被晏止行殺了個回馬槍。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他當時還滿心思電視劇女主角,再加上坐在桌子上的姿勢實在不雅,當然還有一點點原因就是……
唇上似乎又傳來一點熟悉的柔軟,沈念臉頰便泛上一點薄紅,他不說話。
晏止行卻還要逗他,本虛虛護著他后腰的手也一點點落到實處,又撫下去,最后捏住那一點柔軟。
“怎么不說話?”
他笑吟吟望著身邊,曖昧的話語停在一半,“你這樣,倒顯得我們是在書房里做什么奇怪的……”
沈念終于受不了了,抬手啪一下捂住晏止行那張胡說八道的嘴,惱怒道:“閉嘴!還不是因為你——!”
晏止行挑眉望向他,一副等著看沈念能編出什么瞎話來的表情。
沈念一時嘴快,等對方垂眼望過來時,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想好接下來說什么。
只是習慣性甩鍋……不對,等等!
沈念終于回想起來晏止行的把柄了,他立刻仰起頭,振振有詞道:“都怪你上次帶我去公司的時候,非要帶著我進會議室,還要我躲在桌子底下!”
晏止行略一回想,發(fā)現(xiàn)確有此事,便欣然點頭認下罪名,同時將沈念更往懷中攬了攬,附在他耳邊,輕聲問:“所以,念念喜歡這樣?”
沈念:“?”
又倒打一耙!
他忿忿,作勢要推開晏止行,可對方動作更快,用牙尖輕輕咬上那敏.感的耳垂。
他動作很輕,齒尖也小心地研磨著,就像是對待柔軟潔白的蚌肉,可又忍不住略略用力,沈念便發(fā)出小聲的驚呼。
“你做什……”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晏止行一本正經(jīng)地堵回去。
“念念喜歡在這種場合,那我當然要滿足。”
第55章 來客
第二天清晨,客廳一片寂靜。
劉姨放下切好的水果,又小心地倒了幾杯茶送上來,立刻下去了。
氣氛太過沉悶,沈念有點不安地動了下手指。
晏止行在他身邊,不動聲色地拍了拍他手背,是無聲的安慰。
而他們對面正坐著的是一位老人,蓄了一小把白胡子,嘴唇干癟而緊抿,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而那雙眼凌厲,立刻就捕捉到了他們的小動作,于是眼尾皺紋更深刻了。
此外,從老人指上套著的玉扳指,以及身上低調(diào)又不失奢華的衣服,還有通身不凡的氣度來看,顯然養(yǎng)尊處優(yōu)。
這正是晏止行的祖父。
沈念早從晏止行嘴里聽過這位的大名,留下一系列諸如“嚴謹苛責”、“不近人情”、“老頑固”之類或好或壞的印象,也因此更忐忑了。
今晨,他剛從睡夢中清醒,懨懨地坐在餐桌前準備吃飯時,就忽然聽得一陣喧鬧聲。
下一秒,幾個黑衣人轟然撞開門,隨后,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龍行虎步,大步進了客廳,又徑自走向餐廳。
管家就跟在他身邊,正滿臉無奈地賠著笑,見實在沒辦法阻止了,求救般望向晏止行。
畢竟是先生的親人,他們也不好來硬的,這才被一路闖了進來。
而晏止行卻連眼都懶得抬,只對沈念說:“乖乖吃飯。”
沈念哪還有心思吃飯?
食不知味地扒拉了一會兒,耳朵卻一直悄悄注意著客廳里的動靜,但不知是那兩人沒說話,還是顧忌到他而壓低了聲音。
總之,沈念抓心撓肝,卻愣是一點都沒聽到。
連劉姨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主動過來安慰。
但過了十幾分鐘后,沈念便不再偷聽了。
因為他被抓進客廳里了。
畢竟長輩來家里,卻躲在餐廳不出來實在是沒禮貌。
但在客廳里也同樣難熬。
沈念只感覺渾身上下都被老人鷹隼般的眼打量了一遍,整個人都要僵住了。
難受。
“是叫沈念,對嗎?”
沈念謹慎點頭。
老爺子便微微瞇起眼,神情顯得更為冰冷,沈念正提心吊膽,甚至腦子里預演了八百種磋磨方式——
“晏止行強迫你了?”
沈念愣住,下意識地扭頭去看晏止行,而對方神情平靜,似乎并不意外。
老爺子也覷去一眼,微微笑了,看著沈念道:“你不用管他怎么想,不用怕。”
“我這兒孫都混賬,不用怕,你把委屈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沈念頓了一下,終于抬眼,第一次和老爺子對視。
老人仍笑著,那弧度甚至可以說是和藹,就像是最為關心后輩的慈祥長輩。
可沈念卻敏銳察覺到一點隱晦的惡意。
這種天賦來自于少年時代在李家、在學校的不受歡迎,他借此自保,也因此對于自己的這種直覺有著近乎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想,他是可以輕易猜到這惡意來源的——畢竟雖然同性可婚法令已經(jīng)在十幾年前便通過,可觀念的扭轉(zhuǎn)還太難。
尤其是有另一件大山般的事實盤亙在他們之前——孩子。
沈念抿了下唇,不再多想,只認真回答說:“沒有,晏先生對我很好。”
老爺子卻并不相信,目光淡淡掃過兩人交握在一起的左手,無名指根上款式相同的婚戒分外顯眼。
他看著對面兩人,恍惚間竟覺得看到了兒子年輕時的模樣,也是一樣的意氣風發(fā)、恩愛不移。
只是后來那種結(jié)局……或許還是經(jīng)歷太少了吧,矛盾才會無可挽回。
于是老爺子便嘆了口氣。
為難“孫媳”,屬實是個太掉檔次的事情,他便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遞過去,道:“見面禮。”
沈念初看到那張卡時還嚇了一跳,腦子里立馬閃過什么“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劇情,過了一兩秒才聽到老爺子接下來的話。
他本能地去尋找晏止行,心里覺著這走向簡直比那雷人的劇情要更為難人。
老爺子道:“不用理他,收下。”
他將卡放到桌上,而后起身朝樓上走過去,丟下一句:“過來。”
晏止行便摸了下沈念腦袋算是安慰,可臨走前又被沈念拉住。
老爺子還沒走,沈念就用眼神示意晏止行將卡帶上,最好能直接還回去,可晏止行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也或許說是故意誤解的。
他又摸了一下沈念腦袋,道:“收下就好。”
沈念:“?”-
晏止行走進書房時,老爺子已經(jīng)在翻看他的辦公桌了。
但他向來有上鎖習慣,尤其是那些重要的。便索性站在窗邊,優(yōu)哉游哉往下眺望。
與L國基地的合作仍在穩(wěn)步推進,預計下個周期便能將新培育出的花卉投入市場。
而在他的規(guī)劃中,等沈念放暑假了,外面那一片綠地便應該都開滿玫瑰。
名為念念的小玫瑰。
這想法讓他愉悅。
而老爺子也知道現(xiàn)在晏止行翅膀硬了,只是仍抱著僥幸心思翻找一番,一無所獲后才抬眼,冷聲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還當你是個好的,現(xiàn)在看,比你爹還不如!”
老爺子斥責了他幾句,見晏止行始終無動于衷,又恨鐵不成鋼道:“你有幾日沒去過公司了?底下人可都告狀告到我這里來了!”
晏止行聽了這話,才終于撩起眼皮望過去,不置可否,“公司沒清理干凈,見諒。”
他早知道老爺子在公司還留了后手,而老爺子也知道這事。
只是兩人誰都沒主動開口,最后,成了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秘密。
這還是老爺子第一次挑明。
老爺子并不心虛,只道:“我也是為你好。”
晏止行不開口,唇角挑起冷笑。
見晏止行不吃這招,老爺子也懶得和他迂回了,直截了當說:“前些日子,我去了季家一趟。”
晏止行并沒有接話。
老爺子便冷哼一聲,自顧自地往下說:“季家那姑娘你也見過的,小時候你們還上過同一個幼兒園。”
“長得出挑,身材也好,學歷也高,想必基因是不錯的。”
“最最重要的是心胸開闊、不爭不搶,是個好孩子。”
老爺子敲打道:“這些年外部環(huán)境不好,季家生意也不好做,你和她有著青梅竹馬的情誼,多少也該幫一幫。”
晏止行終于抬了下眼,眼底是明晃晃的譏諷。
太過尖銳,仿佛一眼便看透了底下藏著的陰暗心思,老爺子一時臉面掛不住,提高聲音斥責道:“我已經(jīng)和她父親商量過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是為你好!”
老爺子沉著臉道:“你就當成是一次商業(yè)合作,只是這次成果更重要一點而已。”
晏止行聞言,終于笑了。
老爺子還以為有戲,繼續(xù)開口道:“更何況,那丫頭學歷高,心腸也好,加上她父親還仰仗晏家,想必是不會為難沈念的。”
他正絞盡腦汁想著還有什么可以說動晏止行的——不過,比起晏止行父親來說,晏止行這個情況還算是好解決。
當初晏止行母家勢大,與晏家又少有業(yè)務,在他母親死后更是決絕地斷了所有聯(lián)系,連晏止行都不要了。
而沈念……呵,最好拿捏。
“你真是老糊涂了。”
晏止行終于開口了,聲音像是含了冰,問:“你覺得自己很英明、很公正?——把兒子毀了,還想來插手孫輩的婚事?”
老爺子猝不及防被戳了痛腳,頓時臉色一沉,“那是你父親沒本事!”
晏止行冷笑。
老爺子緩了口氣,仍道:“兩三年時間而已,你年輕,那時候沈念也還剛畢業(yè)。更何況你們兩個注定沒有孩子,與其抱養(yǎng),倒不如……”
他意味深長地停住,而晏止行便自然接口:“倒不如,讓你兒子再折騰出個小的。”
這話接得順,老爺子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過了兩三秒才瞪大眼,指著晏止行,手指都在發(fā)抖,可旋即又頹然地嘆了口氣,坐回沙發(fā)上,兩只手用力地搓了一下臉。
“你當我不想?”
晏止行挑了下眉,“他不行了?”
老爺子沒說話,而晏止行不以為意,“沒事,有您老當益壯。”
老爺子被氣得倒仰,抓著龍頭杖用力敲了下地,氣道:“真是管不了了!”
晏止行道:“慢走,不送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老爺子也只好捏著鼻子往外走,憋了一肚子火,經(jīng)過客廳時望了一眼,不見沈念,便失了興趣,繼續(xù)往外走。
而沈念早就在瞟見有人從樓梯下來時就悄悄躲到一旁,從另一側(cè)樓梯走上去。
書房門是半掩著的,而晏止行正坐在椅上望著窗外。
沈念便悄悄走過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捂住晏止行的眼睛。
他輕咳一聲,正要裝模作樣說一句“猜猜我是誰”,卻忽地被人攥住手腕拉下去。
然后,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掌心。
耳尖立刻燒起來,他吶吶地想放下手,可又被晏止行拉進懷里。
熟悉而讓人安心的感覺。
沈念蹭了蹭對方下頜,問:“剛才說什么了?”
頓了一下,他補充:“——如果我可以知道的話。”
“當然。”
晏止行慢條斯理分開他指縫,插進去,與他十指相扣,而后有些厭煩道:“一些爛賬而已。”
沈念有點不安地動了下身子,小小聲問:“是要你結(jié)婚嗎?”
連“聯(lián)姻”這兩字都有些說不出來,唇齒跟著發(fā)燙。
晏止行倏地垂眼,敏銳捕捉到了懷中人眼底的不安。
他便抬手,指腹箍住沈念后腦勺,又插進發(fā)縫里,最后略略收緊。
“沒事的,”晏止行蹭了蹭沈念鼻尖,輕聲與他說:“念念,我和你父親是不一樣的,別怕。”
第56章 拉勾
重回晏家的第五日,沈念第一次踏出了那個莊園。
他坐在轎車上,望著窗外陌生的風景,有些出神。
晏止行就坐在他身邊,正垂眼把玩著沈念手指。
細長而骨肉勻稱,看上去是天生應該進行一些藝術類創(chuàng)作的手。
但主人卻顯然心不在焉,晏止行便有些不悅地使了些力氣,成功引得沈念迷茫地張眼望過來。
可能是因為起得太早,也可能是因為太久沒出過門,那雙眼霧蒙蒙的。
晏止行便心軟了,又捏了一下那漂亮的指節(jié),道:“沒事。”
沈念不疑有他,繼續(xù)去看著窗外風景,看著那景色一點點熟悉起來,是去公司的路。
昨天晏老先生來時,沈念無意中聽到了一些他們的談話,包括公司,包括季家小姐什么的。
——好吧,其實是故意去偷聽的,雖然沒聽全,尤其是關于季家小姐的那件事。
他轉(zhuǎn)頭貼過去,小聲問晏止行:“為什么又要帶我去公司呀?”
晏止行也盯住他,過了一兩秒才笑起來,同樣壓低聲音響應他:“因為念念喜歡那種場合。”
這話太不正經(jīng),沈念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才睜大眼,呈現(xiàn)出幾分氣鼓鼓的模樣,“和你說正經(jīng)事呢!”
晏止行被他的反應可愛到了,握拳抵在唇邊笑了聲,這才正經(jīng)回應他:“當然是因為怕念念再跑一次。”
這次是正經(jīng)話,但卻是沈念全然沒想到的理由,他一時吶吶,過了片刻才小聲道:“不會的。”
恰巧遇了紅燈,那本就低的聲音更是被淹沒進一片車流與喇叭聲中。
清晨的陽光落進來,映出空氣中漂浮著的細微灰塵,沈念飛快地眨了下眼。
轎車啟動,大概是因為有些突然,眼睫都跟著輕顫了一下,沈念抬起眼,本以為晏止行沒能聽到,可現(xiàn)在也沒了再說一遍的勇氣。
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深邃的眼。
晏止行正望著他,眼神專注而滿是侵略性,像是要將沈念整個人吞吃入腹一樣。
甚至讓沈念錯覺,過往的溫柔包容都是偽裝一樣。
他被嚇了一跳,本能地想往后躲,可下一秒脊背便抵上車門,避無可避。
“……你,”
他張了下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而轎車右轉(zhuǎn),陽光被高樓大廈遮擋,那雙眼便沉進黑暗中。
沈念辨不真切,可卻在這時聽到了晏止行的聲音,沉沉的,也輕輕的。
“好,念念,我信你。”
沈念仰起頭看他,愣愣的。
嘴唇動了一下,看口型,似乎是一個“晏”字。
只是最后也沒能說出口。
左手仍被那人握著,手指被一根根曲起,到只是無名指時頓了一下。
沈念能感覺到,晏止行極為輕柔地撫摸了一下那枚鉆戒,動作間甚至帶著幾分繾綣之意。
而后,才鄭重地將無名指按下去。
只剩下小指了。
沈念似有所覺。
隨后,屬于另一人的溫度勾上來,晏止行看著他,說:“我們拉勾。”
轎車駛?cè)胲嚵鳎柟庖哺鵀⒙溥M來,沈念無意抬眼,然后便愣住了。
那個站在A市頂端的男人,那個在雪夜中將他抱起的男人,那個曾挽晏氏大廈于將傾的男人,此刻就看著他,神情專注而認真。
明明連三年級的小孩都不會相信的東西,可晏止行卻鄭重地提出來,看著他,等他同意。
沈念覺得喉頭有輕微的梗塞感,就像是塞了一團棉花,讓他有些喘不上氣。
他努力著,唇角有點顫抖,過了幾秒才終于發(fā)出了聲音:“……好。”
虛虛勾著的小指終于落到了實處,隨著輕輕的兩下?lián)u晃,沈念望著對方,感覺眼前都有些虛晃了。
……
很快到了公司,照舊是那架電梯,沈念看著它從頂樓下來,又想起晏止行上次對自己的那些“欺騙”,有點牙癢。
但畢竟還在外面。
他氣不過,干脆將手伸進晏止行口袋里,隔著衣服輕輕扭了對方一下。
力度還是很輕。
可這畢竟是冬天,晏止行只感覺到一點輕微的觸感,垂眼朝他望過來,目光帶著明顯的疑問。
沈念才不解釋。
上次來基本是全程待在會議室的,今天才得以仔細看清辦公室的模樣。
左側(cè)是頂?shù)教旎ò宓臅瘢渖蠑[滿了經(jīng)濟學的書籍,沈念大概掃了一眼,全是一些令人頭痛的名詞。
而右側(cè)則是一個看起來很大也很舒服的沙發(fā),上面甚至還放了幾個可愛的抱枕,有幾分格格不入。
——上次來還是沒有的,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沈念特意放的。
而沙發(fā)再往前一些,則是一道暗色的小門,稍不注意便會忽略過去,應該是休息室。
而最中間便是那張實木辦公桌,看上去桌洞空間應該會很大……
……不對。
沈念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連忙搖頭將這種奇怪的想法甩出去,甚至還抬頭看了晏止行一眼,目光帶著很明顯的譴責。
顯然,是又把鍋甩給晏止行了。
晏止行正翻閱辦公桌上新送來的文件——這些日子,他讓人將最緊急的文件都送到了家中處理,剩下那些不太緊要的便壓在公司,今天才來得及處理。
也因此,晏止行今日是有點忙的。
他略略掃了一眼沈念,見對方一切正常,便道:“休息室里有水果,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點外賣——”
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了一下。
沈念也跟著扭頭,面無表情地朝晏止行伸出手。
是的,沈念的手機現(xiàn)在還在晏止行手里。
晏止行便輕咳一聲,將自己的私人機遞過去,“用這個。”
成吧。
沈念矜持點頭,算是勉強同意了。
最開始,他還在沙發(fā)上裝模作樣陪了晏止行一會兒,后來悄悄抬頭,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正埋頭苦干,完全沒功夫注意自己,立刻腳底抹油開溜。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這間休息室。
休息室空間也極大,內(nèi)設了一張雙人床,旁邊還有咖啡機、小冰柜這些東西。
沈念先偷了點零嘴吃,而后躺到床上,舉起手機。
屏幕深黑,清晰地映出他面容。
而后屏幕自動解鎖,沈念有點詫異。
……是什么時候錄了他面容的?
再想想自己那還不知在何處的手機,沈念感覺到有幾分心虛——畢竟,別說錄入面容了,他就是連密碼都沒告訴過晏止行。
……不過,手機都在對方手里了,也沒差吧。
雖然并不是他主動給的手機……
沈念一邊亂七八糟想著,一邊隨手點了兩三個外賣。
雖然不是很餓……但不點白不點。
外賣到了快兩個小時,沈念才從床上爬起來,倦怠地伸了個懶腰,準備去取。
只是手指剛握住門把手,就忽地聽到門外傳來一道陌生的女聲。
他霎時僵在原地-
辦公室里一片沉寂,晏止行低頭敲著鍵盤,看上去并沒有理會沙發(fā)上“客人”的意思。
但季秀居然也沉住氣,愣是等了快半個小時,才終于等到晏止行抬眼,有些厭煩地問:“所以,你憑什么覺得你可以爭過季中?”
說的是季秀的弟弟,也是從小被作為家族繼承人培養(yǎng)的那位。
季秀放在包上的手指微微收緊,過了片刻才道:“他已經(jīng)被我父母養(yǎng)廢了。”
她說著,毫不畏懼地抬眼望向晏止行,道:“季家外強中干,早已被蟲蝕空,可他們卻全然不在乎,或者說是做著犧牲我拯救他們的美夢……”
想起初聽聞父母打算將她嫁去晏家換取注資時,與其說是難過,倒不如說是心死。
她早就習慣了父母的區(qū)別對待,只是不可能就此認命。
更何況……前些日子,還聽說晏止行與他新婚的“妻子”還鬧出了感情糾紛。
這時候插足就更顯無恥了,更何況看晏止行這次動作,顯然是動了真心的。
晏止行擰眉。
季秀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畢竟季家這些齷齪對晏止行來說一眼便能看清,不需她來解釋,何況晏止行與季家沒有任何關系,更沒義務聽她倒這些苦水。
她立刻提起心,直入主題道:“我愿意將我手中的股份無條件轉(zhuǎn)移給您。”
無條件?
晏止行有點嘲諷地看她一眼,曲指敲了下桌面,不置可否道:“我會考慮的,季小姐。”
這話便是沒商量的意思了。
季秀心中一涼,咬著牙還想說點什么,可見晏止行已經(jīng)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立刻不敢再開口了。
只是眼角余光忽地注意到一點碎光。
她目光只稍稍停留片刻,晏止行便立刻抬眼,目光銳利,帶著明顯的不悅。
季秀連忙收回目光,道:“我明白了,謝謝您……還有,祝您新婚快樂。”
她說完,見對方表情好了點,終于松了口氣,不敢再留。
只是踏出門的前一刻,她忽地聽到開門聲,本能地轉(zhuǎn)頭,便見休息室的門竟打開一條細縫,露出小半張漂亮的臉。
“晏止行……”
聲音也是柔軟的,像是剛睡醒的樣子,本能地去呼喚最信任的人。
季秀一怔,門便徹底合上。
辦公室內(nèi),沈念喊完那一聲就不動了,甚至連腳都懶得抬,也不看晏止行,就只盯著那扇合上的門,唇也是緊抿著的,看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
一點都看不出方才叫人時的軟糯。
晏止行便笑了,他伸手在沈念眼前晃了下,問他:“吃醋了?”
第57章 公司
沈念將目光挪回來,盯著晏止行看了兩眼,沒吭聲,縮回休息室里就要關門。
只是到只剩一條縫隙時,門卻忽然拉不動了。
沈念又使了點勁,門仍紋絲不動。
甚至那人還從縫里將手伸進來,挑釁似地輕勾了下他小指。
當然,晏止行想必是全然沒有這種意思的,卻奈何沈念現(xiàn)在看他太不順眼。
但再不順眼也沒辦法。
休息室的門還是被拉開,晏止行抬眼一掃,見桌上隨意扔著幾袋空了的零食,床鋪也卷成一團,不知是不是沈念方才偷聽時滾出來的。
略略幻想一下,晏止行便覺十分可愛,可一轉(zhuǎn)頭,幻想中的主角正坐在辦公椅上,氣鼓鼓盯著桌上季秀帶來的禮品,表情專注。
……更可愛了。
他有點手癢,但還記著現(xiàn)在沈念正炸毛,便只好退而求其次,走過去將人抱進懷里,又在沈念掙扎之前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而后輕咳一聲,解釋道:“季家近兩年碰到諸多難事,這次她來只是一些商業(yè)上的事情。”
“更何況,我也不是和她私下見面,是不是?”
晏止行聲音不高,頗有幾分循循善誘的意思,而沈念也跟著他的思路想下去,居然被說服了。
他遲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給出回應,而晏止行已然感覺到他的動搖,順著桿爬上來,握住他的腰,用鼻尖去蹭他脖頸。
沈念被弄得有點癢,剛想把人推開,就聽對方道:“而且,念念都可以和衛(wèi)重洋深夜單獨見面,還喝酒,怎么到我身上,就換了一個標準?”
那聲音太過溫和,加上提起的事情也久遠,沈念過了一兩秒才意識到對方在翻什么舊賬。
他毫不心虛,道:“我和他只是高中同學,但你和那位……”
他可還記得昨天晏老先生說的那話,什么寬容大度,再養(yǎng)沈念在外面也不會介意……
晏止行似笑非笑盯住他,說:“我和季秀沒什么關系。”
“但是,念念,”他重又微笑起來,聲音甚至有幾分甜膩,“你猜猜,在我找到你時,衛(wèi)重洋和我說了什么?”
這是全然空白的記憶。
沈念怔了一下,心底浮現(xiàn)點不太好的預感,但他思來想去,也覺得衛(wèi)重洋沒膽子在晏止行面前大放厥詞,便問:“說了什么?”
“說,他是你男朋友。”
這話一出,沈念整個人都跟著僵住。
大腦瞬間混亂一片,卻并不是因為突然發(fā)覺高中時的“朋友”對自己有別的意思。
而是……晏止行當時,是怎么想的?
晏止行撩起眼皮,慢條斯理望向沈念。
他當然察覺到了懷中人的僵硬,于是笑著補上一句:“還警告我,不要打你的主意。”
沈念抿著唇,有點心虛,但還是小聲辯駁:“我們當時和現(xiàn)在的關系又不一樣……”
嘴上這么說,可眼睛卻亂瞟。
晏止行便問他:“我們現(xiàn)在,是什么關系?”
沈念徹底不說話了。
可晏止行還在盯著他。
辦公室里一片沉寂,過了兩三秒,沈念終于忍不了了,飛快貼過去親了下晏止行唇角。
“就是這種關系嘛。”
他語速飛快地說完,立刻要跳下去,可腳還沒來得及踩到地面,腰便驟然一緊。
他又被拉回去了。
屁.股底下的肌肉堅實,屬于另一人的溫度也熾熱,沈念簡直是坐立難安,連頭都不敢抬。
卻偏偏還聽到身后人輕笑了一聲,貼得極近,那氣息幾乎要落在耳垂上。
“念念,乖念念。”
細細的呢喃聲,近在咫尺。
沈念整個人都僵住,心中警鈴大作,想跑,卻奈何晏止行嘴上說得溫柔,動作卻強硬,將他按在懷里動彈不得。
這時,放在辦公桌上一直無人理會的筆記本終于刷起存在感,屏幕忽地亮起,隨后彈出一條視頻通話請求。
看備注似乎是國外的什么公司,沈念眼睛一亮,感覺像是抓住了救星,連忙道:“接電話——”
可晏止行卻像是不滿意他的分心,懲罰般捏了下他后腰,這才抬眼看過去,心里有了點數(shù)。
可看沈念一副恨不得立刻逃跑的模樣,他又有點不悅,故意抱著人說:“不急。”
怎么能不急!
沈念伸手去推他,“正事要緊。”
晏止行仍不搭理,直到沈念急得快咬人了,這才慢條斯理道:“那念念要先保證,以后都不會和衛(wèi)重洋接觸了。”
視頻請求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一分鐘,甚至都開始播放自動掛斷前的語音,沈念哪兒還顧得上細想,匆匆跟著他說完。
晏止行便笑了,伸手去接電話,沈念連忙從他懷里跳下去。
臉頰的溫度還沒平復,回頭看看,晏止行已然投入工作狀態(tài),側(cè)臉專注而認真。
至于說的話……
沈念認真聽了一耳朵,發(fā)現(xiàn)完全聽不懂對方使用的語言,便索性專心致志做自己的事。
晏止行忽地一頓,低頭看了眼正往桌子底下鉆的沈念,有些莫名。
他用膝蓋碰了沈念一下,而對方連頭都懶得回,只伸手推了他一把,示意讓位。
晏止行沒法,只能縱著他。
分出心神看兩眼,發(fā)現(xiàn)沈念鉆進去后便安安分分抱著膝蓋縮在角落里,亮起一線光照亮小半張臉。
似乎是在玩手機?
但為什么偏偏要鉆進去玩?喜歡?
晏止行沒怎么細想,只覺得這習慣怪像小貓的。
目光移回到屏幕上,來自大洋彼岸的人正滔滔不絕,也滿是廢話,他知道這老頭的風格。
卻忽地聽到了什么細微的聲音,來自桌子底下。
晏止行頓了下,正想著等過幾分鐘會議暫停時再問問沈念在做什么,卻不想驟然被柔軟的什么東西貼了一下。
——是熟悉的感覺,前不久從晏家回來的那一夜,曾有同樣柔軟的眼睛望著他,然后,顫著眼睫探下去。
他立刻想制止,可這次那老頭不知道發(fā)什么瘋,居然飛速結(jié)束了這次談話,然后清咳兩聲,恭敬地請晏止行上來講。
晏止行咬了下后槽牙,只覺得那本就不討喜的老頭更惹人嫌了。
但話都扔出來了,他只好用膝蓋頂了沈念一下,示意他別鬧。
可沈念平時都不聽他的,更何況現(xiàn)在?
晏止行開了麥,卻沒開視頻。
對面似乎有些奇怪,但只騷動片刻便安靜下來。
大概沈念知道他在開會,動作也輕,晏止行在百忙之中,居然還能抽出點時間感嘆,沈念還是挺體貼的。
他盡可能語速加快,精簡言語,壓縮時間,卻還是在發(fā)言到尾段時,聲音驟然一頓。
柔軟濕潤的狹小空間包裹住他,微微吮著。
沈念似乎很不熟練,吞時還磕了一下,引來幾聲悶悶的咳嗽。
那尖尖的牙也沒收好,細細地刮過去,讓那東西都抖了一下。
沈念便更不會了,模糊地唔了一聲,卻還努力地幫他。
“……晏總?”
會議對面察覺到不對,猶豫著出聲叫人。畢竟晏止行停頓的時間說不上短,而麥里似乎又傳來其他人的聲音,聽不真切。
晏止行從牙縫里擠出一聲嗯,又緩了一兩秒才聲音如常地接下去。
這次連冠冕堂皇的結(jié)尾都懶得說了,他盡可能在三分鐘內(nèi)結(jié)束。
可沈念卻不樂意,在晏止行說出最后一字時,用柔軟舌尖卷住那□□,鉆著,舔著。
晏止行呼吸都一頓,用最后的力氣關了麥,匆匆退出會議室,沒管那些人的疑惑和惶恐,又用力將計算機按下去。
而后,他伸手一把捏住沈念后頸,略一用力,便聽到對方發(fā)出點不太樂意的聲音。
畢竟要命的東西還在對方那里,晏止行也不敢硬來,只能懲罰般捏住沈念后頸,然后又逐漸變成無意識的摩.挲。
不知過了多久,沈念也無師自通地熟練起來,分明就是天賦異稟。
晏止行頗為咬牙切齒地想,沈念天生就該被他抱在懷里。
沈念卻不知對方是怎么想的。最開始這樣做只是一時沖動,加上上次晏止行分明也這么逗他。
后來卻有點較上勁來,無師自通了許多,要晏止行向他妥協(xié)。
忽地,原本虛虛撫在后頸的手驟然用力,沈念連掙扎都沒有就被提起,他意識到了什么。
晏止行要將他抱出來,沈念卻掙扎,兩人僵持了幾秒后,沈念聽到了一聲像是妥協(xié)的嘆息。
他熟悉這種聲音,也并沒有躲。
……
幾分鐘后,晏止行將沈念抱出來,意料之中地看到個亂七八糟的少年人。
晏止行無奈,抽了紙巾要幫沈念擦臉,可看他仍一副呆呆的表情,似乎是沒反應過來,便先幫他擦了領口肩上,讓他緩一下。
而后是那張漂亮但亂七八糟的小臉。
晏止行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將沈念臉頰掰正,而后問:“怎么不聽話?”
明明是要沈念躲開的。
沈念聞言仰臉看過去,還歪了下腦袋,表情是很無辜的,可眼神卻靈動而狡黠。
明顯藏了壞心思。
晏止行怔了下,隨后便在下一秒,眼睜睜看著沈念微微張開唇,露出一點嫣紅的顏色。
而后,舔去了唇邊沾染的東西。
第58章 東西
就跟小貓洗臉似的,要是平時,晏止行一定會伸手摸摸沈念腦袋,再捏捏他臉頰,甚至再過分一些。
可今天,晏止行很確定,自己在那一瞬間體會到了氣血上涌的感覺。
是氣的。
而沈念還仰臉看著他,目光清冽洌的,分明是在勾.引,偏偏又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晏止行沉下臉不說話,多抽了幾張紙,用力地擦過沈念臉頰。
雖然紙張柔軟,可沈念皮膚嬌,這么兩下功夫便被弄得泛紅,看上去怪可憐的。
沈念吃痛,伸手要推晏止行,但又推不開,只能盡可能地往后彎折起身子,卻忘了背后便是辦公桌,脊背抵在桌沿上,更躲不開了。
男人單手按著他,另一只手還為他擦臉,沈念躲無可躲,便只好委屈地抬頭,小聲問晏止行:“我這樣不漂亮嗎?”
嬌嬌氣氣的。
晏止行眉心一跳,伸手鉗住他下巴,目光仔仔細細掃過沈念臉頰。
……確實是不可否認的漂亮。
可是……
想到方才沈念頂著這張臉做了什么,晏止行又深吸了一口氣。
沈念眨了眨眼,很期待地看向晏止行,等著對方夸自己。
可與晏止行對視兩三秒后,便見對方又面無表情地低下頭,抓著紙巾為他最后擦掉鼻尖上的東西。
沈念癟了下嘴,還想再和他理論,可下一刻卻驟然天地倒轉(zhuǎn)。
他半趴著,視野被壓縮到極限,眼前只能看到一點漆黑,是實木桌的顏色。
辦公室內(nèi)空調(diào)打得高,他穿得單薄,也極輕易就感受到胸前那微涼的溫度,讓他忍不住瑟縮。
隨后,大腿忽然一涼。
熟悉的感覺讓他仿佛要回到剛被晏止行抓回來的那個晚上,他似有所覺,立刻使力要翻過身,然后站起來——
那只溫熱的大手按住他后.腰,略一用力便讓他嚴絲合縫地趴在桌上,與冰涼而光滑的桌面貼合,加上想象中接下來會發(fā)生的……
沈念整個人都忍不住開始發(fā)抖。
“晏止行——”
名字的最后一個調(diào)還沒來得及發(fā)出,就驟然化作一聲壓著的驚叫,跟著清脆的巴掌聲一同響起。
比起上次來說,晏止行還是收了點力氣的,可奈何沈念肌膚嫩,輕輕一下都顫巍巍浮起艷.色。
沈念要躲,可晏止行并不允許,他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轉(zhuǎn)頭望回去,可還沒能找到晏止行,就又被打了一下。
晏止行暫且按下心中的怒意,沉聲問:“什么都敢吃?不嫌臟?”
沈念更委屈了,伸手就想捂,同時還申明道:“那明明是你的!”
明明說的是事實,可晏止行表情似乎更不好了。
“……還狡辯。”
他說完,沒等沈念再澄清,便毫不留情地繼續(xù)。
沈念腳尖還繃著,勉勉強強能落到實處,這么幾下更是疼得嗚咽,想去踹晏止行,可又被男人攥住腳腕。
于是就遭到了更過分的對待。
沈念放棄反抗了,嗚嗚咽咽地等男人發(fā)完火,被重新抱進懷里,這才紅著眼睛仰起臉,淚珠盈在眼睫上,要掉不掉的,卻還朝晏止行索吻。
晏止行便捧住他,細細地吻去他眼角的淚,低聲問:“知道錯了沒?”
沈念不理他。
晏止行便去親他唇,細致地撫.弄那小小的唇珠,去安慰他。
卻被沈念抓住機會,直接啊嗚一口咬上來。
沒用力,但其中藏著的憤怒卻很明顯。
晏止行微微瞇眼,伸手捏住小孩后頸皮,沈念哼唧了一下,又不動了。
晏止行便看著他,緩緩微笑起來,說:“看來是不知道。”
沈念心底驟然涌起點不祥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真。
沈念蜷縮在休息室里大床的角落,有點驚恐地看著晏止行從柜子里取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包括且不限于粉色的小裙子、貓耳朵貓尾巴、金色的鏈子……甚至,還有個最奇怪的。
他有點后悔了,尤其是看著晏止行提著那堆東西走過來時,更是嚇得直往后躲。
可是床再大也有限度,晏止行輕而易舉便將他抓過去。
沈念能屈能伸,立刻探起身子去親晏止行,擺足了討好的姿態(tài),小聲求他:“我自己穿……”
他滿心以為只要自己主動些,晏止行便不會再過分地欺負他,可卻沒注意到對方正垂眼望著自己,眸光深而沉。
而后,驀地勾了下唇角。
“好啊。”
那柔軟的織物觸之溫涼,手感極佳,可偏偏款式怎么看都不正經(jīng),沈念合理懷疑是晏止行定制的。
可這飄忽的思緒也沒能持續(xù)多久,因為晏止行正注視著他、催促著他。
指尖一點點往下探去,最后抓住衣擺,做出一個要往上的姿勢。
可那還顫著的指尖暴露了主人的不安,沈念掀開眼簾,一雙眼水盈盈望向晏止行,然后略微用力,露出一點雪白的顏色。
裙子的結(jié)構(gòu)并不復雜,只是延續(xù)了一貫的風格,裙擺極短,他半跪在床上,堪堪能遮住。
還有后腰上的蝴蝶結(jié),沈念努力半天仍不得其法,最后還是晏止行將他拉過來,又仔細地抓起那兩根粉色的帶子。
先是一折,再繞一圈,收緊。
沈念微微蹙起眉尖,覺得有些緊,他伸手想拽一下,可以指尖才剛碰到蝴蝶結(jié)邊緣,便驟然被攥住手腕。
他還有點疑惑,下一秒?yún)s發(fā)覺腕間一涼,隨后是一聲清脆的“咔噠”。
沈念瞬間想起方才看到的鏈銬,不可置信地仰頭去看晏止行,可對方仍在微笑,甚至還嘉獎般摸摸他腦袋,說:“念念好乖。”
……能不乖嗎,都直接自投羅網(wǎng)了。
沈念正暗恨自己警惕心太差,也或者說是沒想到晏止行會這樣……!
可很快,叮呤咣啷的聲音又吵得他回神,隨后腕間一緊,他幾乎是被迫地彎下腰,抬眼便看到床兩邊正伸出熟悉的環(huán),與金鏈勾在一起。
方才還毫無警惕滾過躺過的大床,此刻卻顯出一副兇惡的模樣,將他捆縛,讓他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晏止行拿著最后一樣東西朝他走過來。
“等等……不行,!”
兩條細長白皙的腿胡亂蹬著,可最后也只能被攥住,無力地并起來,蜷縮著,最后連腳尖都繃直。
并沒有探進來,可只是與沈念貼著,震著就已經(jīng)足夠讓他受不了。
最開始還忍著,后來便咬住唇,最后連瞳孔都渙散,溢出一點點破碎的嗚咽聲,抽泣著,指尖想蜷起,可又被金鏈禁錮,只能徒勞地扯出叮當?shù)穆曇簟?br />
卻顯得更可憐,也更漂亮了。
晏止行便俯身,指腹輕輕擦掉沈念眼尾暈染開的一點淚痕,動作帶著憐意。
可卻又不放過他。
終于,在一片空茫中,沈念感覺連意識都要失去了,過載的感覺讓他想要尖叫,可是最后發(fā)出的也只是一點細微的求饒。
他已經(jīng)到了極限,沈念徹底受不了了。
他近乎是崩潰地哭著,喃著,甚至還抽了一下。
晏止行俯身湊近了點,才終于聽清沈念的言語。
……是在喊他的名字。
小小聲的、一遍遍的,就仿佛那是他最信任的人,可以隨時依靠和求助。
晏止行動容了一下,正想挪開,卻冷不丁聽到沈念下一句話——
“變態(tài)……”
晏止行:“……”
他面無表情地上調(diào)。
沈念更劇烈地掙扎起來,卻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了。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連時間都要被吞噬,等混沌的大腦終于恢復一點意識,茫然地睜開眼,便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
他錯覺自己還在那天晚上,仍被晏止行關著,也因此有幾分錯愕,可隨后溫暖濡濕的感覺包裹住他,讓他一點點放松下來。
舒適而緩慢的感覺一點點涌上來,他恍惚聽到了水聲,在登頂?shù)那耙幻耄K于意識到了什么,猝然睜眼望過去。
便與晏止行對視。
那人正慢條斯理抽出紙巾,先是為他擦干凈,而后才用另一張紙擦拭唇角。
見他驚詫望過來,晏止行也沒什么反應,只問他:“感覺如何?”
最開始回憶起的是那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的感覺,可很快沈念又意識到這正是自己前不久對晏止行做的。
他那時只是還有些生氣,加上聽到晏止行開會,也聽出發(fā)言已經(jīng)快走到尾聲,意識到機不可失,一時沖動,卻沒想到……
沈念喃喃:“……你…到了?”
晏止行:“?”
他被氣笑了。
晏止行伸手,掐住他臉頰,略一用力指腹便陷進那軟肉里,惹得泛起一點紅意。
而后,他懲罰般要去咬沈念的鼻尖,卻又被沈念警惕躲開。
他瞇起眼。
沈念也明顯有點心虛,目光左右瞟著就是不看他,小聲嘟噥:“你刷了牙再來親我。”
晏止行又被氣笑了,他鉗住沈念下頜,強行吻上去,而沈念就拼命地伸手推他,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
在氣息交錯間,晏止行問他:“自己的還嫌棄?”
第59章 酒吧
總而言之,到最后,沈念還是放棄抵抗,蔫頭蔫腦地癱在床上,任由晏止行從頭到尾rua了一遍。
整個人就是具象化的“生無可戀”。
晏止行便看著他,緩緩笑起來,指尖還勾纏著沈念的發(fā)絲,貼近他,又去輕碰那柔軟的臉頰。
“好乖。”
沈念哼哼唧唧躲開那只手,又去推晏止行,嘟噥著:“你快去工作……”
指腹順著他臉頰的弧度往下滑,落在精致的鎖骨上,晏止行問:“不是念念先來打擾我,要我和你玩的嗎?”
……這次實在算不上倒打一耙了。
沈念躲了兩下,沒躲開,就擺出一副是為晏止行好的樣子,正色道:“你不能因為我耽誤正事,這樣不好。”
晏止行看著他,微微笑了一下,夸贊道:“念念真是體貼。”
沈念狐疑地望著他,最開始還懷疑是對方在說反話,可是等看著那人真走出去,坐在辦公桌前,又打開計算機開始敲鍵盤,他才慢慢放下心。
然后……立刻一個健步跳下來,飛快沖進衛(wèi)生間!
臺上擺著洗漱用品,沈念大概掃了眼,沒找到新的。
他不信邪,又忙忙碌碌半天,最后成功踮著腳尖揪開最高處的柜子。
柜門晃晃悠悠打開,而后露出了嶄新的洗漱用品。
甚至連外包裝都沒拆開,方方正正,也因此就更難拉下來。
沈念踮著腳尖拽了半天也沒成功,正在心中憤憤到底是哪個設計師把這東西設計得這么高,卻忽地從后腦勺探出一條手臂,輕而易舉就將牙刷取下來,而后遞過來。
他下意識道:“謝謝。”
然后接過,拆開包裝,倒水,涮——
等等!
沈念猛地回頭,便與晏止行對視上了。
對方正垂眼望來,見他回身,唇邊便挑起點弧度。
“刷牙?”
人證物證俱在,沈念低頭看了眼手里已經(jīng)接滿水的牙缸,還有擠好牙膏的牙刷,沉默片刻,鎮(zhèn)定地點頭。
然后一股腦將東西全都塞進了晏止行手里。
“你也要刷!”
他理直氣壯!
再總而言之……最后,外賣在外面放了兩個小時又三個小時,最終以沈念又點了兩份外賣為終結(jié)。
晏止行積攢的事務實在不少,以至于沒能像以往一樣六點就帶著沈念回家。
沈念也無所謂,坐在沙發(fā)上喝奶茶,直到他忽然注意到,晏止行在休息期間,還從抽屜里取出另一個手機,打開看了看。
就算是燒成灰,沈念都能認出來,那是他的手機!
但是已經(jīng)被晏止行沒收了。
他恨恨地磨牙,取出晏止行的手機,用對方的賬號給自己發(fā)了條消息,下一秒果然便見晏止行掌中的手機亮起。
對方似有所覺,朝沈念望了眼,卻并沒有開口。
沈念便哼一聲,用后腦勺背對著晏止行,不理他了。
晏止行垂眼,指腹輕輕摩挲著手機側(cè)邊,若有所思。
是【jjjq】發(fā)來的消息,在關心沈念的現(xiàn)狀,還問是否需要幫忙。
晏止行輕而易舉便猜出對方身份,還饒有興味地想,這么快就解決了簡修竹嗎?
畢竟簡家那些事情可比他和沈念之間復雜多了。
他給簡修竹發(fā)了消息,而往上拉,兩人的聊天框里消息無幾,僅有的也都與沈念和簡清有關。
以往每次兩人結(jié)伴出門玩,他們都會短暫達成共識,共同關注兩人的去向。
簡修竹回得很快,措辭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可晏止行卻愣是從中看出了點炫耀意味——
【嗯,定了,下個月結(jié)婚。】
過了片刻,又晃晃悠悠發(fā)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結(jié)婚了?】
晏止行:“……”
他關了手機,一抬頭便看到沈念只留個后腦勺給自己,還是氣鼓鼓的樣子。
他沉吟片刻,忽地起身走過去。
陰影一點點籠罩住沈念,可沈念卻像是沒發(fā)覺一樣,一動不動,直到后腦勺被箍住,然后被強硬地抱起。
小腿勾了一下,手臂也本能地環(huán)住晏止行脖頸,沈念有點驚疑不定。
而晏止行面色如常,還安撫似地拍了拍他脊背,道:“今晚可能要熬夜,怕你待不住,我找人陪你玩。”
沈念茫然,正要說不想玩,可等晏止行說了目的地,他立刻不掙扎了。
甚至連臉都仰起來,眼睛也亮晶晶,是期待的樣子。
目的地是離公司不遠的一處酒吧,從玻璃窗外能看到不停變換的絢爛光線,還有閃著迷離光線的橙黃酒液,而臺上衣著清涼堪稱是群魔亂舞。
沈念腳步頓了一下,目光側(cè)向身旁。
他本來就奇怪對方怎么會帶自己來這里,但還猜測會不會是清吧。
雖然寡淡了點,但是這么久都沒出去玩,哪怕是單純喝喝酒,對沈念來講也算很不錯了。
可現(xiàn)在,好玩的真正擺到面前了,沈念又開始懷疑晏止行是在給自己下絆子使詐了。
這人真有這么好心?
他滿眼懷疑,而晏止行像是毫無所覺,仍帶著他往二樓走。
進入二樓,底下那喧天的動靜便隔絕開,狹長的走廊兩旁都是包間,幽靜無比。
沈念松了口氣,覺得晏止行應該會給他找個沒人的包間,然后送點酒或者別的什么飲料之類的,還有游戲,供他打發(fā)時間。
可他又猜錯了。
晏止行站定在207門口,低頭看了眼手機,確定沒錯,而后徑自打開門。
沖天的聲浪立刻涌出來,亂七八糟的嚎叫,還有什么不成調(diào)的歌聲,摔酒杯的聲音,一齊轟炸著耳膜。
沈念腦袋都發(fā)懵,有點茫然地被晏止行拉進去。
這似乎……是別人的包間?
觸目所及,有兩三個高而壯的青年,還有五六個身形瘦削白皙的青年,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劃拳飛行棋,甚至……
眼角余光忽地掃到角落處正熱吻的三個男人,沈念驀地睜大眼,瞳孔都震顫。
這,這,大庭廣眾之下,不太好吧?
而晏止行似乎沒注意到,仍帶著他往外走,直到中間沙發(fā)上倒躺著的一個男生忽然瞅著他,還沒認出來,醉眼惺忪問:“你誰?也來玩?”
這話一出立刻吸引了全場注意,眾人紛紛轉(zhuǎn)過頭,有人認出晏止行,登時倒抽一口冷氣,立刻縮在一邊,小聲說:“我們不認識沈念,他也不在這兒,您去別處找找吧。”
沈念本人:“?”
他大為震撼,忍不住又看了晏止行一眼,猜測著竹軒那次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怎么連眼前人看到晏止行,第一反應都是提他的名字啊?
晏止行卻平靜,只說:“王二,接托管嗎?”
王家老二,本名堂堂,也是這群紈褲子弟里唯一和晏止行打過照面的人,聞言有點茫然地抬頭,卻又不敢拒絕,“托管……多大的小孩啊?”
晏止行道:“二十歲。”
王堂堂下意識點頭,“成,挺好,剛好和我們一起玩。”
可等下一秒,晏止行擰起眉,沉沉望過去。
王堂堂立刻意識到說了蠢話,連忙滑跪,“沒有沒有,我們是正經(jīng)行當!正經(jīng)玩!”
沈念:“……”
聽起來更不正經(jīng)了。
晏止行顯然也有這種顧慮,但他沉默兩秒,還是點頭,將沈念推到王堂堂身邊,道:“好好玩,十點來接你回家。”
說罷,還警告般看王堂堂一眼。
王堂堂有點不確定對方的意思,但還是假裝懂了,連忙點頭應下。
晏止行便滿意地收回目光,心中想著要松弛有度,在掌控范圍內(nèi)讓念念玩玩也沒什么不好……
嗯,這群人應該也知道分寸,最好能再幫沈念收收心,起碼盡快考慮一下結(jié)婚——
沈念左右看看擺了滿桌的啤酒,還有地上攤開的飛行棋,再看看旁邊還在不停擦汗,有點惶恐的王堂堂。
他欣然點頭,道:“你去工作就好!”
語氣之快樂,甚至讓晏止行都有點遲疑自己這個決定。
但左右看看,這些紈褲子弟們都意識到他身份,還有他和沈念的關系,無不面露膽怯和為難,料想應該不會出什么事。
于是他應下,只是走之前還是沒忍住,俯身親了下沈念唇角,便嗅到了淡淡的熟悉沉香。
是與他同款的沐浴露味道。
晏止行瞇了下眼,愉悅道:“念念再見。”
沈念也揮手,“再見。”
房間里一片沉寂,眾人目送著晏止行離去,而被那尊閻王莫名其妙留下來的小情人看上去也乖乖的,還笑著揮手道別,看上去實在不像是能和他們玩到一起的。
而且,如果真帶著這祖宗和他們一起玩……只怕十點晏止行回來了,能把他們手撕了吧?
眾人正為難,甚至還交頭接耳互遞眼神,紛紛想讓對方第一個上去,去關心一下這只可憐的金絲雀——
是的,他們已經(jīng)猜到了沈念的身份。
畢竟被晏止行捧在手心里的,也就這么一個,更何況前不久金絲雀帶球(存疑)跑的消息更是鬧了個滿城飛……
有人朝王堂堂遞眼神,還暗示般掃了掃沈念那平坦的小腹,目光中的擔憂十分明顯——就是說,孕夫可以在這么混亂的環(huán)境里待嗎?能喝酒嗎?
而王堂堂也跟著掃了眼沈念肚皮,臉上帶了些憂愁,尤其是看到晏止行已經(jīng)關上門,而沈念竟還站在原地望著,活脫脫一癡情望夫石,就更擔憂了。
——晏止行將這么脆弱的金絲雀扔這里,還是面對著一群完全不認識不熟悉的人,金絲雀會怎么想,難道不會害怕嗎?
越想,他就越覺得,晏止行簡直太不是人了。
王堂堂嘆氣,有點同情地看著沈念,正想上去將人拉回來,起碼坐在沙發(fā)上喝瓶水,就見那門徹底閉上,最后一道光線也離開,而沈念忽地回頭,沖他微笑。
笑容里哪兒有一分不舍?
……
于是,等十點晏止行來接人的時候,就看到三五壯漢已經(jīng)抱著酒躺倒地上,唯一幸存的那位還捧著酒癡癡等沈念回頭,而以王堂堂為首的幾個則坐在已經(jīng)決出勝負的飛行棋旁,為沈念剝葡萄開堅果的一副美妙場景。
而“柔弱的金絲雀”就坐在沙發(fā)最中心,好一個眾星捧月。
第60章 游戲
作為王家幼子,上有父母,下有兄長,家庭和諧,兄弟友愛,王堂堂生下來就被寵得無法無天。
就連高中時期發(fā)覺自己的性取向似乎異于常人,也照樣沒什么負擔地告訴了家人。
那時父親和兄長坐在客廳里抽了一晚上的煙,最后還是松了口,不僅沒將這當成丑聞,還堂而皇之放出話去,要護著他。
總而言之,在A市紈褲子弟的小圈子里,尤其是性取向再縮小點的圈子里,王堂堂可以說是說一不二,肆意得很。
直到后來聽說沈念的存在。
是完全意外的,畢竟早在晏止行剛接手晏家,并拒絕了所有男男女女的示好聯(lián)姻時,他們就猜測晏止行會孤獨終老一輩子。
結(jié)果后來聽說晏止行找了個小男朋友,這消息還沒來得及傳開,就又聽說那小男朋友跑了。
很勁爆,他當時吃瓜吃得很爽,卻沒想到這么快就能見到苦主本人。
甚至還被晏止行交付了一個奇怪的任務——是的,雖然當時點頭點得很痛快,但王堂堂完全沒懂晏止行的意思。
他只打算按著字面意思,即“托管”,老老實實陪沈念清湯寡水玩到十點。
畢竟金絲雀本人看起來實在是很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個圈子的,甚至王堂堂覺得,哪怕掀開這圈子的一點小角,都會將人嚇著。
——這種錯覺一直持續(xù)到沈念灌了四五瓶酒之后,將本來就快醉了的兄弟們?nèi)脊嗟埂?br />
王堂堂神情凝重起來。
最開始,他以為金絲雀只是好奇,抿一口就會被辣到,從此敬而遠之。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開始發(fā)愁要怎么和晏止行交代了。
——他哥一定會打死他的吧?一定會的吧?
他一度以為當眾出柜便是自己這無趣人生中最刺激的事,卻沒想到幾年后竟還有一劫。
王堂堂深深嘆氣,卻忽然見沈念朝他招了下手。
“想玩飛行棋嗎?”
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再后來的事情,不提也罷。
比之前濃烈了好幾倍的酒味涌出來,晏止行站在房門處,沉默片刻,抬眼望向沈念。
沈念明顯有點醉了,漂亮的臉上暈染起淺淡的粉色,可唇卻泛著艷色的水光,他就坐在沙發(fā)最中心,一條腿搭在桌上,另一條腿一搖一晃,是很開心的樣子。
王堂堂似乎也喝了不少,醉眼迷蒙,卻還殷勤地給沈念剝葡萄,還要親手遞過去,而沈念似乎也并不想拒絕。
那顆瑩潤的、紫水晶般的葡萄就在眼前,只需稍稍張嘴——
“唔?”
葡萄怎么沒了?
眼前世界有些重影,沈念費力地晃了下腦袋,仍沒有。
“堂堂?”
他疑惑地叫了一聲。
而晏止行就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垂望著他。
本躺在沈念身邊的王堂堂不知何時已經(jīng)滾到了地上,咕嚕兩圈進了另一個男人懷里,認出熟悉的氣息,便互相抱住,呼呼大睡了。
沈念卻完全沒發(fā)覺,還嘟噥著想去找新認識的朋友,直到臉頰忽地被人捏住。
那指腹帶繭,略一用力便陷進軟肉里,泛起一層可憐兮兮的粉白色。
熟悉的感覺讓沈念有點茫然,歪了下腦袋,可瞇著眼睛仔細辨認了半天,也沒能認出眼前人的身份。
便索性開始耍賴,扒拉著對方的胳膊,小聲說要吃葡萄。
晏止行盯了他片刻,伸手捻起桌上的一枚葡萄,撥開一條細縫,而后微微用力一擠,瑩潤的葡萄便落在掌心,還顫巍巍的。
沈念盯著盯著,卻莫名其妙有點熱,也因此,那葡萄被遞到唇邊時,他沒張嘴,而是推了一下,“我不吃了……”
可這次晏止行卻沒聽他的話,近乎強迫地按著他唇,要他張嘴,而后冰涼瑩潤的東西滾進來,連味道都沒來得及嘗,就囫圇下了肚子。
對方并沒有收回手,指腹仍虛虛停在他唇上,略微用力,便將指腹沾染的甜意抹上去。
沈念本能地舔了一下。
而后,他就又被抱了起來。
熟悉的失重感終于喚醒了遲鈍的大腦,沈念茫然睜眼,入目的便是那雙熟悉的眼。
深邃而平靜。
沈念沉默了一下,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周圍。
很好,人證物證俱在。
他閉上眼埋進晏止行懷里,黏黏糊糊說:“你來接我啦……好困哦。”
晏止行輕輕拍了下他脊背,動作溫柔,聲音卻似笑非笑,“玩得開心嗎?”
沈念:“……”
他不說話了,權(quán)當自己死了。
好在晏止行似乎也沒有追究的意思,一路回到家,然后是臥室。
一直走到浴室,沈念終于裝不下去了,推了晏止行一把,說:“我自己洗。”
晏止行卻一本正色道:“你喝了酒,不方便。”
……這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努力想反抗,但最后還是被晏止行按進浴缸里,又很沒骨氣地開始享受了。
快一個多小時,沈念才終于得以從浴室中出來。
方才的困意都鬧得差不多沒了,他干脆趴在床上等晏止行出來。
浴室里的水聲持續(xù)了很久,沈念百無聊賴地戳著晏止行的手機,甚至由于太過無聊還上網(wǎng)買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而后,床側(cè)微微下陷,沈念讓出點地方,又側(cè)頭看了眼。
他愣住了。
過了一兩秒,他抬手揉了下眼睛。
……嗯,還在。
沈念慢吞吞抬頭,跟晏止行對視。
對方正饒有興味地看他,問:“來一局?”
——沈念本來是不想的。
但晏止行這句話實在能激起人的勝負欲,他看著飛行棋上諸如“牽手”“擁抱”“親吻”之類的內(nèi)容,覺得不過如此!
更何況,還有好幾格是“由對方制定懲罰內(nèi)容”!
短短三秒內(nèi),沈念已經(jīng)想出了好幾種,眼睛都亮起來,他看著晏止行,欣然點頭。
“來!”
對于這方面,沈念還是很有信心的。
畢竟,就連剛才王堂堂他們加一起,都沒能玩過他!
規(guī)則是很常規(guī)的,搖到六就可以起飛。
沈念留了點警惕心,先是抓過骰子檢查了幾遍,確定晏止行并沒有做過手腳,這才開始擲。
但大概是床太軟,骰子滾來滾去,就是不停,最終在沈念緊張的注視下……
搖出了三。
他不信邪,耍賴連擲了三次,卻都沒能起飛。
沈念捏著骰子沉默片刻,覺得一定是晏止行做了手腳。
……畢竟,自從他學會玩之后,還沒這么開局不利過。
這么想著,他理直氣壯起來,一把將骰子塞進晏止行手里,然后便眼睜睜看著晏止行擲出一個六。
飛機搖搖晃晃起飛,最終停在了……
“牽手”。
這詞甚至有點陌生了。
他和晏止行認識了這么久,從親吻乃至于更深的一些接觸,他都適應。
反倒是這種堪稱純情的舉動……
沈念抿了下唇,還沒來得及細想,便發(fā)覺原本虛虛蜷著的掌心被人輕柔撫開,然后是另一個人的溫度。
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本能地想往后躲,可晏止行卻并不允許。
對方神情如常,就仿佛他并沒有伸出手去牽沈念,也沒有用指尖去撓他掌心一樣。
沈念便用力抓了晏止行一下。
飛機繼續(xù)起飛。
這次,沈念終于讓飛機動起來了,雖然只晃晃悠悠走了一小格,什么也沒拿到。
他看著三格往后的位置,那里又是一個“牽手”。
便突發(fā)奇想問:“如果又抽到這個,那……兩只手都拉上?”
晏止行望了眼,不置可否道:“如果你想的話。”
沈念幻想了一下。
……好像有點太蠢了。
他立刻搖頭。
晏止行眼里便泛起點笑意。
又走過三格,到下一個“懲罰”了,沈念剛要探腦袋去看,就發(fā)覺左手一空。
是晏止行放開了他。
沈念愣了一下,本能地還想去抓那個溫度,旋即又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連忙收手。
他正慶幸自己反應快,卻沒注意到晏止行忽地抬眼,意味莫名地看他。
但沈念已經(jīng)去看飛行棋了。
這次的內(nèi)容是“親吻”。
這個沈念很熟了,他半跪在床上,直起身子探過去,飛快在晏止行側(cè)臉落下一吻。
動作間浴袍散開些許,露出一點雪般的顏色,甚至還有隱約的一點桃花色。
他沒注意,而晏止行伸手攬住他后腰,同時不動聲色幫沈念提了下。
等坐正后,方才所有發(fā)生的一切都已經(jīng)無跡可尋,沈念完全沒有察覺,甚至還有點疑惑地抬眼去看晏止行。
畢竟平時對方可不會這么好說話。
早在湊過去的前一秒,沈念還在腦子里預想著如果晏止行說蜻蜓點水不行,要開口討要些更過分的……
他也不是不可以勉為其難地滿足一下啦。
當然,前提是必須在之后的游戲中補回來!
但沈念并不知道……
對于晏止行來說,現(xiàn)在少了的,確實是在接下來的游戲中,連本帶利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