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外男,見過人后,岳焱就帶孫世則下去了。
鳳翾一點也沒發現阿娘的心思,同岳寧快快樂樂地玩了一整天。
回家后,惜香和慕月服侍著她盥洗睡下。
而楊祐則等謝端衍回來,問他道:“你可知道孫世則這人?”
謝端衍安心做富貴閑人,對朝堂的人事了解不深,聽見這名字有些陌生,仔細在腦中搜索了一番。
“他啊,倒是聽人說起過,頗有才華,圣上對他印象不錯,張侍郎跟我說過想把女兒嫁給他呢。”
一聽孫世則還需爭搶,楊祐便知道他確實不錯。
“還可以……”
楊祐沉吟道。
“什么還可以?”謝端衍搞不懂她的心思。
“過幾天你不是要去如意閣的雅集嗎?把他也叫上。”
“叫他一個小輩做什么?那天去的人里也沒有同他相熟的。”
謝端衍皺眉。
“你別管,”楊祐說,“到時候我和你一起過去。”
謝端衍看了她一會,愕然:“你又看上他了?”
楊祐:“談不上,先考察考察。”
謝端衍哽了半晌,嘆道:“你說你每天瞎操的什么心,阿翾還小呢,你急什么?”
楊祐沒好性地瞪他一眼:“你倒是一點也不操心,才覺得沒什么好急的。”
“云懷真不在了,你都沒想過為阿翾以后謀劃下?”
楊祐沉聲道:“看清一個人是人是鬼需要時間,我們再不能將阿翾交給一個會傷害她的人。”
謝端衍仍覺得她想太多,搖了搖頭,說:“行,都依你。”
————
孫世則租住在相國寺周圍,四鄰多半與他相似,都是入京做官但暫時沒有足夠銀錢,所以只能租賃房屋。
都是苦讀多年才在這里賺得個前程,又都是異鄉人,在此為鄰,大家都愿意相互照拂下,以后官場有緣相見,多個朋友多條路子。
在這種行事準則下,孫世則因而最得街坊四鄰的熱情相待。
他左邊住的是個姓牛的翰林院小官,獨身未婚,寂寞無聊,最愛找人聊天。
牛睿提著幾個下酒菜想找孫世則喝酒侃大山,剛出門,就見有穿著錦服的豪門仆從敲開了孫世則家的大門,客客氣氣地遞上一份帖子。
孫世則接了這帖子,顯然有些驚訝,他送走送貼的仆人,正要將門關上,牛睿就趕緊湊了過來。
“哪戶人家邀的你?”
不等孫世則說,牛睿就已看到了帖子上的字。
他頓時張圓了嘴巴:“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之前那樁親事的一波三折,是京中好一陣子的談資,牛睿頓時大感興趣,攬住孫世則的肩膀:
“你同長公主府還有淵源呢?來,我正好帶了幾個小菜,你好好跟我講講。”
然而孫世則也不知道長公主為什么忽然要邀請他。
他也很困惑,便同牛睿講了他在岳家別院見過楊祐的事。
牛睿嚼著花生米,目光呆呆的,腦中卻快速轉了起來。
他猛地一拍桌子:“恭喜孫兄了!好事將至!”
孫世則的心忽然砰砰跳起來:“這是怎么說?”
牛睿笑道:“你入了長公主的眼了。聽聞長公主在選中云懷真前也常去各種場合偶遇。”
孫世則:“想是你猜錯了,這種話可莫要亂說……”
他極力勸自己不要生出這般妄想。
可牛睿的話卻一個勁地往他心中鉆,勾起他深藏在心中的那道倩影。
牛睿興奮道:“孫兄好好準備,到時候長公主大概會特地考察你,若能過關……聽聞那位容色殊絕?”
即便謝鳳翾因云懷真的那番嫌棄之語而名聲受損,但云懷真既死,而謝鳳翾仍是備受長公主寵溺的獨女,何況還是個絕色佳人。
不管怎么說,對他們而言絕對是高攀了。
被牛睿這樣一說,孫世則那日用了大半個時辰整理儀容,忐忑緊張地去赴會了。
牛睿等了他一天,晚上細細聽歸來的孫世則講了白日間的經歷,欣慰地拍了下孫世則的肩膀。
“看來長公主頗欣賞孫兄。”
第二日,牛睿扭頭便到處同人說長公主擇婿,看中了他的好兄弟。
對于阿娘的小動作,鳳翾是全然不知。
蕭秀林說近日外面有在賣一批花樣時興的手絹,約了鳳翾出來。
那家店中的手絹也不知哪里做的,如蟬翼般輕薄,繡花雙面各有不同,花樣頗具巧思,是京都從未見過的。
似乎這批手絹成了貴女圈中的熱門,鳳翾呆在店中的那會功夫,就來了好幾批眼熟的女眷。
等鳳翾給自己和楊祐以及岳安各挑了兩張,準備離開時,又一個熟面孔進來了。
楚安然素著一張臉,神色憔悴凄然地被她的好友拉入店中。
她的好友殷殷勸慰:“總呆在家中要憋壞的,你挑幾個帕子當我送你的,你別哭了好不好?”
只見楚安然一身白裙,頭上戴著一小朵清麗的白花。
這模樣,倒像是在替人守孝。
鳳翾微微睜大了眼,心中震撼。
不是吧,楚安然她要為云懷真做到這個地步嗎?
楚安然雖然戀慕云懷真好些年,但她恪守禮節,和云懷真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對一個連話都沒說過的人這樣癡情,震驚之外,鳳翾不禁分外佩服。
她與楚安然關系尷尬,所以對她點了下頭就要離開。
結果楚安然卻喚住了她:“阿翾,有些冒昧……但你能幫我個忙嗎?”
鳳翾懷著對她的同情和敬畏,點頭道:“好啊,有什么我能幫上忙?”
楚安然垂下哭得紅腫的眼,說:“我聽說……懷真在崇寂寺留有一份詩的手稿。我只是想留個念頭,但我與他無親無故,沒有資格去取。阿翾你……能不能幫忙取來送我?”
她望向鳳翾,眸中已然含滿了淚水:“我只有這一個愿望,望你不要生氣。”
鳳翾看她哭得可憐,便答應了下來:“這有什么好生氣的,我這就幫你跑一趟。”
詩稿而已,又不是什么好東西,就算是云懷真留下來的,對鳳翾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楚安然含淚笑道:“阿翾,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謝你,那我就在這兒等你回來。”
鳳翾對蕭秀林道:“那你就先回家吧。”
蕭秀林點點頭。
崇寂寺也不遠,她們常去的,所以蕭秀林放心讓鳳翾自己過去。
這次出來鳳翾只帶了慕月,為了盡快返回,她催車夫快點。
出了城外面的路就顛簸起來,馬車又快,顛得鳳翾把眼都閉上了。
忽然馬嘶鳴了一聲,鳳翾感到馬車突然換了方向,朝路邊狂奔而去。
鳳翾受慣性影響,身體猛地撞到了車廂上。
慕月急忙抓住她,掀開簾子朝外急聲問車夫:“怎么回事?!”
“馬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受驚了!”
車夫滿頭大汗地想要控制住發狂的馬,但離開道路后,地面更加不平,馬車在不受控的馬匹的帶領下,不可抗拒地向旁邊載倒。
鳳翾有那么一段時間失去了意識,不知道自己身處哪里。
慕月在馬車傾倒的那一瞬墊在了她身下,替她承受了一部分的傷害。
所以鳳翾恢復意識時,慕月仍昏迷著。
鳳翾手腳并用,奮力爬出了車廂。
然后在她想將慕月拉出來時,摔斷腿失去了行動能力的車夫驚恐道:“小姐,你別管我們了,快跑!!”
鳳翾抬頭,見幾個蒙面的高大男人從不同方向朝她走來。
隔著這么遠,鳳翾仍能感受到他們的視線鎖定在她身上,仿佛她已落入他們的手掌心。
鳳翾頓時渾身發麻,什么都來不及想,轉頭便跑!
但是剛跑兩步,她那軟底的繡花鞋就讓她絆倒在地。
鳳翾臉埋在地上,驚慌之中不免想到:這里可是京都城外!怎么會有賊人光天化日之下對她下手?
并且,為什么是她?
她從未做過什么壞事,他們總不至于要殺她吧?
或者綁架她跟阿娘要錢?還是說……
鳳翾忍著腳痛,奮力地爬起來。
她一定跑出去!
然后咚的一聲,她撞到一人胸前,那人肌肉梆硬,她差點沒被撞得向后倒。
那人抬手按了下她的肩膀,幫她站穩后就收回了手。
他笑道:“謝小姐可千萬不要回頭看。”
鳳翾聽到刀劍入體的悶響,以及凄厲的叫聲。
這好像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她垂著眼,看到那人腰間的赤蝎腰牌。
讓她想起一個氣人的人。
不過面前這個不是他。
宋馳長長出了口氣,輕松地笑道:“嚇死我了,還好來得及時。”
鳳翾聽著身后逐漸安靜下來。
宋馳能提前趕來,說明他是了解內情的。
她皺眉道:“副使大人,他們為什么要害我?”
“拿錢干事罷了。”
“可為什么是我?”鳳翾不明白。
宋馳假模假樣嘆了口氣:“在赤蝎司的地盤上發生這種事,也算是我們的過錯。不得不把主使者揪出來了。”
宋馳抬手,讓手下將慕月和車夫救出來,對鳳翾說:“來吧,我陪謝小姐去講道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