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她與懷錦的聯系感應,甚……
她的話音引得另一人也回過頭來。
隊伍因兩人的反應而停了下來。
鳳翾迅速瞥了云懷真一眼,縱馬與懷錦并肩。
懷錦戴著面具看不清表情,他一時沒有說話,心情似乎頗有些復雜。
“你不該過來。”
云懷真冷淡地說。
鳳翾不想理他,心中吐槽,說她不該過來,不過是因他心懷不軌,嫌她礙事吧。
可緊接著卻又聽到懷錦輕聲說:“阿翾,你確實不該來。”
鳳翾睜大眼睛看著懷錦。
懷錦微微側首,看了看四周,目光中流露出凜然之色。
這個眼神令鳳翾猛一激靈,不由得也隨著懷錦的視線看過去。但鳳翾什么都沒看到。
“怎么了?”
懷錦金色的面具冷硬,從面具下傳出的聲音卻低柔,帶著些無奈的情緒:“跟我走吧。”
鳳翾呆呆的:“跟你走?為什么?”
“有眼睛盯著,你已經被他們看到了,自己回去不安全。”
鳳翾趕緊收回視線,害怕不知不覺中和某雙眼睛對上。
她意識到或許自己的貿然行動帶來了麻煩,語氣弱下來:“我帶著人呢。他們會保護我。”
兩名侍衛挺了挺腰板。
懷錦輕輕搖了下頭。
“他們殺性極重,你的侍衛固然訓練有方,他們是從生死搏殺中磨練出的,出手即殺招,你這兩人打不過他們一個。”
“那怎么辦……”
懷錦掀起眼皮,與云懷真對視了一眼。
云懷真開口道:“先跟著我們,等甩掉眼睛以后,你再回去。”
在出發之前,鳳翾萬萬沒有想到她出了一趟城門就回不去了。兩個侍衛之一被她派回去報信,另一名侍衛跟隨著鳳翾,與懷真懷錦的隊伍一起前行。
云懷真在前領頭,隊伍的中心是丁婆坐著的馬車,懷錦斷后。
鳳翾帶著她那一侍衛,緊跟在懷錦身邊。當隨著隊伍走出一段距離后,鳳翾感覺到了那時隱時現落在她后背上的視線。
背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時,丁婆從馬車里探出半張臉,揮了揮枯瘦的手:“騎馬多累,來跟我一起坐馬車。”
鳳翾還未說話,懷錦便以馬鞭柄輕輕敲了下馬屁股。
馬似通人意般,跑到了馬車邊。
馬車并不大,空間有限,鳳翾一進去,兩個人也就坐滿了。
她的膝蓋挨著丁婆,能感到那枯瘦干硬的骨頭。
丁婆目光望向車窗,盡管有布簾擋著,卻好像對外面的一切都盡收眼底般。
她嘶啞的聲音如秋風中落葉掃地,悉索索的:“等他們讓你回去的時候,你就趕緊回去吧。這一路可消停不了。”
鳳翾微微張嘴,丁婆做了個手勢讓她小聲:“噓——他們都能聽到。”
鳳翾沉默了一下,調換位置,坐到了丁婆身邊,挨著她的肩膀。
“您也知道危險,那他們強行帶您出來,您會不會心中有怨?”
丁婆表情似乎沒有變化,但眼神卻像在春風中化了凍:“不會。我也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那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命運曾硬生生將她與他分開,現在她又將被命運推到魏秀的身邊。丁婆的內心深處其實存著竊喜。
鳳翾看了丁婆一會,心中輕松了一些。其實丁婆一直在等著這一刻吧。
護送丁婆的隊伍雖然人數少,卻都是如懷真懷錦一般的精銳。初時眼睛還盯得很緊,在一路疾行后,他們似乎成功將眼睛甩掉了。
第二天晚上,他們在野林中落腳休息。
人馬都疲了,鳳翾就算是坐在馬車里,也還是弄得腰酸背痛的。
當她下馬車的時候,僵硬的肌肉差點讓她摔到地上。
她揉著腿站穩,一抬頭,在月光下泛著幽冷微光的面具就擋在了她眼前。
懷錦抓住她的肩頭,她就像一株藤蔓遇到了一棵大樹,行動的艱難感一下減輕了不少。
“活動一下吧,舒散下筋骨會舒服些。”
他半撐鳳翾踩著叢生的野草緩緩散步。
“我們現在安全了嗎?”鳳翾問他。
懷錦輕笑著:“不好說。”
鳳翾表情凝重,沒法不操心。大家的人身安全,此行能否成功,種種憂慮充斥著腦海。
忽然眉心一涼,鳳翾一驚,不禁松開了皺緊的眉心。
懷錦不知什么時候隨手揪了個漿果,往她腦門一按,在她眉間留下一個紅色的圓圓痕跡,像是故意點的花鈿般。
滲出的汁水涼涼的,鳳翾縮了下脖子,不太樂意地撅嘴。
懷錦迅速地收回手,道:“且安下你的心,我還在這呢。”
說到這個,鳳翾立刻拋開小情緒,左右看看確定云懷真不在附近,便嚴肅著臉跟懷錦說:“你突然奉命同行,是不是因為懷真作祟?”
“哥哥對自己沒有自信,有我一起他才敢帶著丁婆離京。”
鳳翾急道:“別開玩笑啦!”
懷錦哈哈一笑,聲音繼而放輕:“阿翾,別忘了我和哥哥可是從母親肚子里同時孕育的雙胞胎,他的心思就算藏得再深,我也能感覺到。”
面具后,懷錦的眸光漠然。
“我知道哥哥的決心。”
他看向鳳翾,聲音又變得輕快起來:“好了,這下能把心徹底放下了吧?等確認安全后,阿翾便回家吧。”
鳳翾不知道哪兒來的氣,把她的臉都鼓起來了。
“你就這么想趕我走?”
她還不是因為擔心他才來找他的么,他是不是覺得她麻煩啊?
“那你還不趕緊干正事去?早些確認安全早些讓我回去啊。”
鳳翾像剛吃了山楂,說話酸溜溜的。
懷錦點點頭,目光一定,說:“那先讓哥哥看著你。”
鳳翾一看,云懷真正朝兩人走來。
懷錦微抬了下下巴,什么也沒說,便果斷地轉身離開了。
云懷真就像知道懷錦是什么意思般,走到鳳翾身邊:“跟上我。”
鳳翾吃驚地看看懷錦的背影,再扭頭看
看懷真。懷錦竟把她托付給云懷真了?
云懷真目視前方,說:“這個時候,他還是寧愿相信我。”
鳳翾稍慢他一步,從側后方看著他與懷錦挑不出任何區別的側臉。
在她心中,云懷真和懷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此時此刻她也不得不認同,他們倆確實有著生來深刻的羈絆。
云懷真將她帶到了馬車邊,鳳翾發現隊伍的人除了懷錦和另外兩人,其他人都齊了。
鳳翾扶住馬車,擰眉問:“要去哪兒?”
“方才探察到前面有個村子,可去借宿。”
頓了下,云懷真說:“他也知道,事辦完自會過去。”
鳳翾看向從馬車中露出半張臉的丁婆,見丁婆微微點了點頭,才放心上了馬車。
不知是什么緣故,這村子荒廢許久,無人居住。一些土屋已經坍塌大半,但也有兩三家磚房還完整佇立著,今夜便在這里停留了。
此時淡白的月亮已在天邊顯形。丁婆彎著直不起來的腰,對望著月亮的鳳翾說:“你等著就是了。”
鳳翾輕出一口氣:“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回來是不是……”
她不愿將不吉利的話說出口,緊閉上了嘴。
她充滿懷疑地望向不遠處的云懷真。
云懷真此行最為職責是確保丁婆的生命安全,所以始終不離丁婆太遠。感受到鳳翾的視線,他平靜地回望。
鳳翾定定與他的視線對接,可云懷真目光似一汪深湖,始終沒有波瀾,她瞪得眼酸,只好先收回了視線。
就像認輸了似的,鳳翾不高興地鼓了下腮幫。
此時,被鳳翾懷疑被云懷真陷害的懷錦,正展開一場不留活口的屠戮。
跟蹤了一路的那幾個眼睛,暴露在了懷錦面前。
意識到懷錦看破他們只是假裝被甩掉,反而趁機來了個回馬一槍,眼睛們欲撤,然而任他們都是戰場上的一把好手,懷錦一人卻可抵三人。
隨懷錦而來的另兩人,身材沒那么高壯,但結實勻稱,五官平平,神光卻叫人睹之膽寒。
懷錦一抖劍,血流順著劍身甩到地上。
他緊盯著抓住時機后撤的眼睛,道:“七,十三,攔住他們。”
那幾個眼睛大抵也曾在戰場練過逃跑的技術,一溜煙四散而去。
七和十三分頭追去,兩人輕功脫俗,很快就截住了兩波人。
懷錦將全局收入眼中,他先追上殺了分頭逃跑的第三波,隨即幫十三收了殘局。
去到七那邊時,他的面前也只剩一人。
“等下。”
懷錦制止的聲音響起時,七頓了下。他劍尖朝下,垂頭看著半跪在地上那人。
那人年已三十,皮膚黝黑,見懷錦到來,他知自己命數已盡,反而非常的平靜。
懷錦將劍歸鞘,笑了笑:“你知道我的身份,應該沒興趣嘗試赤蝎司逼供的手段吧。想死得干脆一點,就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男人喘著氣,說:“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是軍師派我們來的。”
“陳建。”懷錦并不意外,都城中他的勢力被連根拔起,陳建不可能毫無反應。
“他對你們下達的命令是什么。不只是負責跟蹤掌握我們的行蹤吧?”
男人飛快看了他一眼,說:“不只。”
自然不止。他們假裝被甩掉,定是有別的計劃。
“軍師點名要你的項上人頭。”
“我?”懷錦面具后一挑眉,“我是誰。”
男人:“你,云懷錦,無人知曉的云家獨子云懷真的同胞兄弟。被皇帝培養加入專聽皇帝調遣的赤蝎司。與母親兄長皆不睦,孑然一身。”
懷錦面無表情地聽著,對他的這形容并不動聽,聽到最后,懷錦勾了下唇。
“你們對我還挺了解。”
“因為軍師一直在找你。是你親手取了魏大將軍的性命,軍師這些年,從來沒忘記過你。”
懷錦點點頭,道:“不曾想有人如此掛念著我,真叫我感動不已。”
語畢,劍光一閃,濺出的血花瞬間又取代了劍光。
將尸體一一搜身后,懷錦與七和十三方才返回。
云懷真在屋中生了火。鳳翾與丁婆坐在一旁烤火,忽然挺直了背,朝外看去。
云懷真追隨著她的視線,但萬籟俱靜中,他并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
直到懷錦故意放出了聲響,干練挺拔的身影被躍動的火光勾勒出了邊形。
云懷真眸光顫動了一下,轉而變為一片漆黑沉寂的深潭。
她與懷錦的聯系感應,甚至已經深過他這個同胞哥哥了么。
鳳翾完全沒留意云懷真的臉色,她眼中只看到懷錦,當他走進來,昏昏的屋中不知怎的忽然擁有了色彩。
即便懷錦一身以黑為主,鳳翾仍能清晰地看到他衣裳暗繡反射著點點星光,腰帶上掛的袋子亦是赤蝎司制品,厚密結實,沉沉墜著,鳳翾猜,那里面藏著不宜見光的要物。
視線移動向上,那露出外衫外的窄窄一圈白色衣領上,紅色血跡并不顯眼,鳳翾卻一眼便捕捉到了。
第72章 第72章懷錦沒有一絲要躲開的意……
鳳翾水潤的眼珠迅速轉了圈,便確認了懷錦身上并沒有受傷。然后才有心情看了眼跟隨在懷錦身后的七和十三。
她并不認識這兩人,見他倆身上亦是血跡斑斑,周身縈繞著取了同類性命后使人膽寒的冷厲氣息。兩人平凡的面容因此而變得不凡。
云懷真:“處理完了?”
十三代懷錦回道:“已打掃干凈。”
這些人內斂得很,沒一個能從臉上看出解決問題后的輕松,鳳翾便不知該不該高興,她試著開口:“那我……就可以回京了么?”
懷錦對她點點頭:“明天就讓你的侍衛送你回去。”
而這一夜也只好在這荒村中湊合睡了。
鳳翾和丁婆都靠著火躺下。其他人就連云懷真都是坐著小憩,沒有立刻就掉以輕心。
丁婆將馬車中的枕頭拿下來分給了鳳翾一個,但鳳翾睡慣了滿床錦繡,躺在這冷硬的地面上輾轉好久才迷糊睡去。
隨著木柴燃盡,火變小了,鳳翾不知不覺緊緊蜷縮起來,朝更暖和的方向挪去。
那是個踏實的,源源不斷的熱源,靠著它,鳳翾的睡眠陷入了更深層。
當這熱源突然遠離的時候,鳳翾也跟著從沉睡中醒了過來。她蜷得更緊,還是沒能抵擋住寒意的入侵,只好努力地睜開眼,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朦朧中看到的是懷錦走出屋的背影。
原來剛才是靠著懷錦睡的。鳳翾沒有感到意外,只是懷錦一離開,她想再睡也睡不著了。
他去干嘛了呢,鳳翾思維發散,正有一搭沒一搭地亂想時,又有聲響。
鳳翾將眼睛瞇開一條縫,見到云懷真也走出了屋。她腦子一下變得清醒無比。
他為什么要跟著懷錦出去?夜深人靜,孤兄寡弟的,他意欲為何?
越想越不放心,鳳翾也悄悄爬了起來。
外面,夜色清冷。鳳翾緊了緊衣襟,環顧一圈,不見人影。
她垂下眼,心安靜下來,只聽得風中悉悉索索的聲音,是樹枝搖動和草枝折斷。
鳳翾原地轉身,按照心中的感覺,朝某個方向邁出步子。
一道雪白的劍光斬過,枯死已久的樹從半截劈開,倒落在地。
劍鋒銳利,是殺人的寶器。卻被懷錦用來將樹干上的枯枝斬斷。赤蝎司中掌管生死的人,卻在一個荒涼的村莊中,耐心地收集著柴火。
他將枯枝捆成一捆,提在手中,另一手將劍拎起,指向身后。
“哥哥,撿柴火這么有趣,值得你看這么久?”
劍尖懟到了鼻尖,云懷真卻一動不動,沒有閃躲。
他微微側了下頭,豎起食指將懷錦的劍推開。
“撿柴火這件事不怎么有趣。但你親自來撿柴火,這么稀奇的事,我怎么不能多看兩眼?”
“可惜,哥哥現在沒得看了。”
懷錦收劍入鞘,提著柴火從云懷真身邊走過。
當兩人擦肩時,云懷真開口道:“就這么怕她凍著?冷著不是很好?你可以一直抱著她,這不就是你想要的?”
云懷錦鼻間輕出了口氣,沒有理他。
云懷真轉身,對著他的背影道:“故意讓我看著,你很得意。”
是的,他承認,他胸中有一團嫉妒的火焰在炙烤著他的心臟,他從小重德修身,力行道義,向來不恥于在陰暗中窺視他人。
他本該非禮勿視,卻忍不住看鳳翾睡后的模
樣。
然后便是即刻而來的懲罰,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滾入了懷錦的懷中!
夜間寒涼,不怨她。
可懷錦怎么能不加廉恥地接受了?
即便看不見他的臉,云懷真都能感受到懷錦的得意!他是在向他耀武揚威,嘲笑他是鳳翾毫不掛懷之人!
云懷真用盡理智抿緊嘴,不讓更尖酸的語言從口中冒出。
云懷錦停下看他:“哥哥,你現在的嘴臉太難看了些,若讓鳳翾看見,怕是要后悔當初被哥哥道貌岸然的模樣騙住。”
一瞬間,未出口的尖酸的話語轉化成了極致的憤怒,沖上云懷真的腦門。理智全然不復存在,他的大腦被情緒掌控,驅使著他用力抓住了云懷錦的肩膀,一推!
懷錦背狠狠撞到樹干上,幾片枯葉被震得落了下來,從懷錦和云懷真之間飄落。
在落葉隔斷懷錦和云懷真兩人對望的視線的那一刻,云懷真迅疾如雷地從懷錦腰間,抽出了他的劍!
云懷真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的腦子是空白的。
劍風把落葉掃開,露出了懷錦冰冷含笑的臉,那笑就像在看一出滑稽的戲曲,而他就是臺上的丑角。
他只想破壞掉弟弟這副得意的嘴臉!
懷錦沒有一絲要躲開的意思,他微薄的笑意是涼的,心也是涼的。
就讓這劍刺來,徹底地斬斷吧。
可一股柔軟的撞擊、一個模糊的身影,以及云懷真愕然的表情,打斷了這次斬絕。
鳳翾撲入了他的懷中。
云懷真慌張地改變劍的去勢,鳳翾肩頭的一塊布料被削下,展飛入空,似一只蒼白的蝴蝶。
鳳翾緊抓著懷錦胸前的衣服,她其實也什么都沒想,找過來的時候看到云懷真對懷錦出現,她腦子只有一個詞:果然如此!
懷真果然是在謀劃著對懷錦下手!可算讓他找到時機了!
因為懷錦一動不動,完全一副任君宰割的受害者模樣,鳳翾本來就焦慮,在這幅場面的沖擊性下,一著急就沖上去了。
完了,要被一劍穿透了。說不定會死,死不了也逃不過劇痛。
鳳翾緊張地閉著眼,肩頭一涼。她呆了下,回頭看去。
只見云懷真猛然轉過去的背影。
他什么都沒再說,將劍拋在地上,近乎倉促地大步步入荒村斷壁殘垣的濃郁夜色中。
鳳翾納悶:“就這樣?”
不是,云懷真這就放棄了?
肩窩一暖,懷錦將頭埋入了她的肩窩,上身抖動著。
真慘,被自己親哥哥刺殺的感覺很糟糕吧,想哭也是人之常情。
鳳翾這么一想,也替懷錦酸澀起來。
她抬手,將手搭上他的背,拍了拍道:“別傷心。起碼……”
她頓了頓,下定決心道:“……起碼,有我在你身邊。”
鳳翾滿臉通紅。她感覺被懷錦埋著的那邊肩窩在發熱。她說完這話就后悔了,想走開,可懷錦卻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并且抖得更厲害了。
“哈哈……”
聽到他溢出來的低笑,鳳翾懵了。
他抖,是因為在憋笑?
是笑她嗎?
鳳翾頓時羞惱起來,用力推懷錦。
懷錦松開了她,下一秒卻捧住了她的臉。
筆挺的鼻梁和微涼的鼻尖比他的唇先貼上鳳翾熱乎乎的臉。
“嗯,”他喃喃地,話中溫暖的笑意仍未散去,唇瓣開合時,輕輕摩擦著她的臉頰:“謝謝阿翾。”
在他的手中,鳳翾臉微仰著,望著樹枝后點點璀璨的星光。
尷尬和羞惱都煙消云散了。懷錦的心情似乎通過這些接觸傳遞給了她。鳳翾鼓起嘴嘟了嘟:“不用謝。”
懷錦將劍撿起,歸鞘,拎著柴火,與鳳翾肩膀緊挨著肩膀也走入了濃濃的夜色。
片刻的安靜后,角落中傳出悉索之聲,黑暗中亮起一雙沉銳的眼睛。
七走了出來,望著懷錦和鳳翾離去的方向,平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走進歇腳的小院時,鳳翾臉微熱地快走了兩步,在懷錦之前進了屋。
兩名坐在炭火邊的守夜者向鳳翾投來目光。懷錦也很快也在她身后走了進來,于是他們也飛快地掃了他一眼,然后就盯著地面不再多看了。
鳳翾暗暗松了口氣,為他們的沉穩喝彩。
懷錦將柴火添上,鳳翾在火邊坐了一會,很快感受到暖和,這種暖和使人昏昏欲睡。
云懷真沒有回來。他不在這里讓鳳翾感到放松,很快就睡著了。
她睡得很安穩,完全不知道懷錦坐在了她身邊,盯著她看了一晚上。
醒來時,那篝火仍好好地燒著。清晨正是寒涼時,鳳翾卻睡得全身都熱熱的。
外面傳來備馬的動靜,破屋里只有丁婆在,她端正地也坐在火邊。
“要出發了嗎。”
鳳翾揉了揉臉,語音不清地問。
丁婆看著她:“你該回去了。”
鳳翾一怔。
是了,她想起來,她不能再跟著他們走下去了。跟蹤的人已經被懷錦除掉,她該回家了。
鳳翾起身,整了整衣服與頭發。即使沒條件,鳳翾也還是要盡力整潔體面的。
她剛走出去,站在馬邊的懷錦就抬臉望向了她。
懷錦明亮的眼眸與微笑,讓她也情不自禁地翹起了嘴角。
一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令鳳翾的視線偏了偏——云懷真。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不知道是否和懷錦有過只言片語的交流,起碼這時兩人的相處看起來又恢復到了昨夜之前互不理睬的平衡。
但鳳翾知道,他們倆永遠都回不去了。
好像她在云懷真眼中是塊燒紅的鐵般,他的視線一觸即離。
今天的云懷真與懷錦格外容易分辨。
因為他的眼下出現了淡淡的黑霧,云懷真形象素來清風霽月的,現在添了頹喪氣,倒有點不像他了。
第73章 第73章“等我好好想,怎么把你……
懷錦邁出一步,鳳翾觀察云懷真的視線被懷錦的胸脯擋住,
懷錦的面容被面具所遮擋,但露出的一雙眼睛,卻溫柔如水。
他抬手,在鳳翾溫軟的臉頰上輕撫:“你該回去了。”
他的掌心粗糙,摩挲著她的皮膚,令那片肌膚升起了更高的溫度。鳳翾微微側了下頭,結結實實地貼在他掌中,一雙黑亮的眼楚楚動人地望著懷錦。
他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艱難地克制住了對她做一些更為粗暴過分的事情的沖動。
“我……等你哦。”
鳳翾跨上馬背,回身看了懷錦一眼。
懷錦和其他人也已經上馬,與鳳翾和護送她的幾個侍衛,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懷錦面具下的眉頭慢慢皺起,幾次向后看,直到鳳翾的背影徹底不見,似乎一個一直牽著的風箏,忽然被剪斷了線,之后風箏是飛走還是墜落,他都沒有能力去做什么了。
鞭聲抽空而響,云懷真的馬驀地超過懷錦,他面色冷淡,直直地望著前方。
懷錦收回心神,踢踢馬腹,追上隊伍。
但懷錦心中的不安卻一直不散,他又一次扭轉過頭。
云懷真疏冷道:“就這么舍不得?”
“不……”
懷錦的眼神忽而變暗,那種不詳之感更加凝實。
“七不見了。”
云懷真皺眉,迅速在隊伍中掃視了一圈。
這一隊精銳,竟無人注意到這一個人的消失。
云懷真下令:“竟然臨陣脫逃。送書回京,派人將他抓捕
回去,嚴懲不貸!”
“是。”
然而還未有動作,懷錦扭轉馬頭,向來路疾騁回去!
“懷錦!”
云懷真低喝一聲,也縱馬追上,“你在發什么瘋?”
他回頭叮囑:“你們留守,護好丁婆!”
懷錦悶頭向前,駿馬化為疾風,爆發極限的速度,不多時便穿過他們停留了一晚的荒村,再向前,是鳳翾回京的方向。
云懷真還沒追近懷錦,便見他的馬直立長嘶,然后停了下來。云懷真再次催動身下馬匹,直至靠近,他驀地面沉似水。
鳳翾的那幾名侍衛,全部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懷錦如同化作了石雕,緊緊攥著拳,目光僵直。
“阿翾……”
他們身下淌出的血,把懷錦的眼睛映得通紅。他的眼球顫動著,暴戾和恐懼都要突破沖出了。
云懷真比懷錦好很多,雖然心沉了下去,理智尚在。他用劍挑開侍衛們的傷口,一一掃過。
“出招很干脆直接,沒有花架子,是戰場上殺人的招式。”
云懷真看到懷錦那堪比入魔的樣子,皺起眉,感覺若是不打斷,他將一直陷在這癲狂的狀態中。
云懷真的手剛抬起,懷錦兇戾的視線猛地投向他,云懷真沉聲道:“那個七,有問題。”
“鳳翾一定還活著,不趕緊想辦法,你在這發什么狂?!”
哥哥的話就像當頭一棒,懷錦的眼神恢復了靈動,他松開手,掌心的血一滴滴地落下。
但這點傷口的痛他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心里刮著一場暴亂的風暴,絞得他痛徹心扉。
“他不是七。”
懷錦克制著,從齒間溢出話。
全怪他!怪他大意,怪他愚蠢,才讓阿翾陷入了這樣的境地!
如果他們要對阿翾做了什么……
懷錦伏在馬背上,深深地弓起背,如困獸長長地低喝了一聲:“啊————!”
他低頭喘息一陣,抬起頭時,神色已變得冰冷無比。
“走。”
鳳翾昏昏醒醒,意識模糊間,只感受到在馬上顛簸的渾身酸痛。她很想舒展一下身體,好好地在床上躺平,可顛簸的苦痛好像永無止境一樣,就像小時候發燒時做的噩夢,怎么也走不出來。
她從小到大,哪里吃過這種罪。意識略清醒時,她也曾喃喃地請求對方把她從馬上放下來歇歇,可對方只是往她嘴里又塞顆藥丸,于是她就又昏沉過去。
鳳翾恨死這個綁架她的人了。
“混蛋……大混蛋……去死……”
午麥控制著臉上的肌肉,小心地看了身旁的軍師,陳建。
陳建淡淡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鳳翾,還沒醒,但沒耽誤她喃喃地罵人。
“云懷錦心愛的人,就是她?”
午麥忙全盤而出。
他假扮七時,親眼所見。云家倆兄弟甚至為此女反目成仇。
陳建忽而一笑:“是么,他為她,兄弟之情都不要了么。看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著實非凡。”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他越笑越大聲,肆意極了。
“很好,用這把刀,能讓他比死了還痛。”
陳建瞥了午麥一眼,午麥一驚,垂下頭。
陳建:“雖然任務失敗,但帶回她,算是將功補過了。”
他揮了下手:“退下吧。”
午麥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但在離開這間房的時候,他還是悄悄地看了床上那少女一眼。
既然他這么做了,就不會后悔。
若是她香消玉損,他……他會為她祭奠。
迷藥的藥效慢慢退去,鳳翾掙扎著醒過來。
這里的空氣,聞起來都很陌生。房間中鋪著磚,沒什么裝飾,非常簡樸。鳳翾先沒有動,觀察到房中無人,才慢慢起身。
渾身酸痛。
她皺了皺眉,揉了揉肌肉,慢吞吞地走到房門前。
她慢慢地將門打開一掌寬的縫,面無表情地看清外面的場景后,順手又將門關上了。
漫山遍野的士兵,十步一個哨崗,還有兩個帶刀士兵守在門左右,怪不得房中沒人,因為她一踏出房門,自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
鳳翾在房中呆了三天,每日都有人按時送飯過來,但并不進屋,只是打開門,將盛飯的托盤放在門口,然后一言不發關門退去。
她也并非無事可做,但觀察下來,無論日夜,她都沒有逃離的可能性,并且,鳳翾對自己的身體素質也很有數。
即使沒人對她說過一句話,鳳翾也猜到了這是哪兒。只是她想不通,這些叛軍為什么特特來綁她?她父親只是個閑散侯爺,母親雖是長公主,可與當今圣上并不同母,謝家無權,要說是想用她來威脅圣上,她的份量也還遠遠不夠。
鳳翾不明白自己會起到什么作用,她總要搞清他們的目的才行。
既然他們一天三頓好吃好喝地供著她,那他們至少是需要她目前活著的。
于是,鳳翾開始絕食了。
第一天,送飯的人對一點沒動的餐食愣了愣,但依舊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將上一頓的冷飯收走,留下新鮮剛做的。
第二天,鳳翾肚子咕嚕作響,饑餓的感覺變得很強烈,門口那剛換過的、豐富鮮香的飯菜不住地勾引著她,使她的目光黏在上面。管不住眼睛,鳳翾只好管住自己的手,捂住眼,不讓它亂看。
熬到第三天的晚上,鳳翾躺在床上,想在睡夢中躲開胃的絞痛。門再一次打開了。
鳳翾以為又是送飯的人,都懶得睜開眼。
但即使閉著眼,她也能感受到有人站在了床邊。
“掰開她的嘴。”
這是一個聲線溫和,卻飽含控制力的有些年紀的男音。
聽到這人的話,鳳翾就知道,她想見的人終于來了。
鳳翾不等別人來掰她的嘴,便睜開了眼,擋住小兵朝她伸來的手,直直看向床邊的陳建。
這是鳳翾第一次看到這個叛軍真正首領的樣貌,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上了年紀的讀書人。
鳳翾心中咯噔了一下,因為他看她的眼神……著實不善。
“確實是個美人,怪不得把云懷錦這個冷心冷肺的人都迷住了。”
陳建笑著說。
鳳翾睫毛猛地一抖,垂下眼皮,避開了陳建的視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鳳翾想明白了,心卻更加亂了。
原來他是沖著懷錦才擄來她的,要以她為質要挾他。
陳建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轉了轉她的臉。他有些遺憾她和懷錦的關系沒有更進一步:“還是個雛。”
鳳翾胃里泛起一陣惡心,她猛地扭過頭,甩掉了他的手:“你搞錯了,我和云懷錦沒什么關系。云懷真才是和我有婚約的人,這事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難道你不知?”
陳建微笑:“我知道的,比滿京城的人多些。”
鳳翾眉間一沉。
他在京城的耳目,連八卦緋聞都打聽?
此人明顯是沖著懷錦來的,他應該一直在監視懷錦。
想撇清她與懷錦的關系,恐怕騙不過此人。
鳳翾咬住嘴唇。
陳建掐指算了算,道:“算算時日,也快到了。”
鳳翾睫毛猛地一抖,誰快到了,懷錦他們嗎?
陳建改了主意,抬了下手:“她不想吃,那就別喂了,讓她餓著,死不了就行。”
“等我好好想,怎么把你磨成一把好刀。”陳建淡笑著對她道。“云懷真是個人物,非銳器不可傷啊。”
她不會做刺向懷錦的刀的。
陳建走了,鳳翾怔怔地坐在床上。
冷掉的飯菜的氣味飄進鼻子里,她猛地跳下床,因為餓了三天,腳步虛浮,差點摔倒。
她幾乎是撲到飯菜前,塞入口中。
不,她會護好自己,她偏要好好地等到懷錦到來。
冷掉的菜有股腥味,并不合口,餅子也又干又硬,但鳳翾還是大口大口地吃著,幾
乎拋掉了人生十多年來已成自然的進食禮儀。
看守的小兵進來,將食物從她手中奪走,鳳翾拼命咬下了最后一口餅。
小兵似乎被她驚著了,即便餓了三日仍容顏未損的少女眼神里有了獸的兇光,嘴角上還沾了菜湯,看起來有些狼狽。
鳳翾撲向他,去奪餅子。小兵急忙轉過身,把她關在了屋內。
“軍師……不許。”
他隔著門,小聲道。
嬌養得像朵花兒樣的高門貴女,他也不想欺負的。
鳳翾用力嚼著口中的干餅,用力地咽下去。
餅子劃痛了她的嗓子,她眼角頓時發紅。
懷錦,等我。
第74章 第74章他清晰地感覺到,他正處……
夜色沉沉,沿山而上的小路時不時有碎石滾落,跌入黑暗的峽谷,掉落的聲音也很快被吞噬。
馬蹄聲卻是如閃電,劃穿了夜空。
“云懷錦!!”
云懷錦在一匹馬堪堪能通過的小道上疾馳,暗夜中一米開外便是一團烏黑,稍有不慎,就會一腳踩空。
然而懷錦毫不在意當下是何種道路,只直直地注視著前方,眸中閃映著一絲冷然的光,似乎能射入前方的濃黑。
云懷真縱馬追上,咬牙道:“你瘋了嗎?”
“你連圣上的命令都不管了?!”
懷錦忽地勒馬,云懷真險些撞上去,他以為懷錦被他說動,道:“丁婆還在后面,我拋下她來追你已是不該。快隨我回去。”
懷錦回過頭來,云懷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來,口齒清晰,全無癲狂之意:
“若是鳳翾不在,圣上之令我又聽之何用?”
云懷真倒抽一口涼氣。
他與懷錦暗中較量已久,人們口中流傳的名望,圣上心中的看重,權柄的掌握……這些都是人人羨艷的東西,他就這樣全盤拋下了。
而他,尚能保持理智,分析利弊的他,在懷錦面前,再也說不出來任何勸阻的話。
云懷真良久方道:“你這樣貿然沖去,不怕行蹤暴露?”
懷錦冷冷一笑:“要的就是讓陳建知道。他帶走鳳翾,是要對付我。”
云懷真:“……為何是你。”
“他是個記舊仇的人。”
懷錦看了眼沉默下來的云懷真:“剩下的事,你去做吧。我的事,只有一件。”
眨眼間,懷錦的身影就融于暗夜,蹤影全無。
胃中有了東西,思緒轉動得靈活許多。
關她的這扇門做工粗糙,透過縫隙就能看到外面。鳳翾坐在門口,扒在門縫后目不轉睛地看了許久。
大部分時間都沒有人從門前經過。看守她的兩個士兵卻始終不敢松懈一分。
鳳翾的手指緊緊地摳住木頭的紋路,日光已斜,還沒尋到機會,她不免有些心焦了。
又有一個人遠遠地走來,鳳翾輕易辨認出他身上衣料比這里的人都好。看守她的兩個士兵也遙遙地同他行禮,不必說,那人在此處定然地位不低陳建。
鳳翾猛地在門上一錘,木門整個晃了下,驚得兩個看守回頭看來。鳳翾沒有停,不斷地用力捶著門,大喊“救命”,直到那男子被她鬧出的動靜吸引來。
這是個長相帶著文氣的年不到三十的青年男子,他停在關押鳳翾的屋前,皺眉問道:
“這里怎么關了個女子?”
“她……她是……”看守支支吾吾的。
“我是被強搶過來的!大人救我!”
鳳翾用力撞門。也許是潛力爆發,竟真的將那木門撞開了。她受不住力,向外撲出,臉朝下趴在了地上。
摔到胳膊肘,鳳翾痛得咬住下唇,但沒有發出一聲。
那青年男子蹲到她面前,滿是歉意地將她扶起,見她衣衫華美,卻已沾上臟污,對看守發怒道:“軍中嚴令擄掠婦女,誰給你的膽子?!”
說著,便要叫人把看守拖下去施以軍法,看守忙喊道:“大將軍饒命!是軍師命我在此處看守的!”
大將軍?
鳳翾愕然地抬起臉。
這個長相有些秀氣的男子,竟然就是魏秀,叛軍首領。
魏秀亦是愕然地看向了鳳翾,擰眉道:“軍師為何要關押個手無寸鐵的姑娘。”
鳳翾假裝對魏秀的身份一無所知,只是凄然惶恐道:“我乃京城謝氏女,出城時被擄掠至此,他們關了我數日,說什么要以我為餌。我只想回家,求大人放我回家!”
魏秀盯著鳳翾,生出了質疑。若只是京中貴女,軍師何必特地將她掠來,其中必有奧秘。
“你被擄掠時,是個什么場景?”
鳳翾再度咬咬嘴唇。
她想賭一把,賭魏秀與一手帶大他的丁婆之間確有情誼。
“我在城中有一交好的阿婆,她近日說要返鄉探親,我便出城送了她一趟。”
鳳翾微微皺眉,帶著疑惑道:“但是有十幾個青壯男子護送丁婆,我覺得奇怪,想多問幾句,卻不想遭到了刺殺。我隨丁婆他們逃了一程,被抓住后就被帶到了這里。”
說出“丁婆”的名字時,魏秀眼神驟然變得鋒銳起來,這張清秀的臉也因眼神的變化,而變得威嚴起來。
鳳翾知道自己賭對了。
魏秀:“丁婆呢。”
“她未被傷著。”鳳翾低下頭,“也許繼續踏上回鄉的歸程了吧。”
“若只是歸鄉,何來的刺殺。”
鳳翾不語。
跪在地上的看守忽然膝蓋調轉了方向:“軍師。”
陳建邁著平穩的步伐走來,語氣也平平的:“把她關回去。”
看守立刻起身,把鳳翾拽進屋。鳳翾沒有掙扎,只是在木門關上后,立刻貼到了門縫上。
魏秀:“軍師瞞了我一些事。”
陳建:“大將軍日理萬機,沒必要事事操心。”
魏秀扯扯嘴角:“也不妨礙軍師與我說一說。”
陳建:“看來……大將軍是對我起疑心了。”
魏秀:“軍師不必如此說這種話。即便我有疑心,軍師又有何懼?”
鳳翾眨眨眼,抑制住心中的狂喜。
原來這兩人早生了嫌隙!
魏秀語氣又平靜了下來,說:“這里面的京城女子,軍師究竟有何用處?”
陳建的語氣也跟著變平和:“用她來以牙還牙。”
魏秀終是沒能從陳建口中挖出更多的。他不悅離去。
魏秀令人將木門打開,他看著被看守押出來的鳳翾,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俯身,低聲在鳳翾耳邊道:“當年,魏將軍的頭顱是云懷錦親手割下的。今日,我也會親手把他的心頭肉剜去。”
煙塵在地平線上騰起,急促的馬蹄聲轉瞬間就到近處。
懷錦伏在馬背上,渾身的線條都如緊繃的弓弦,猶如蓄勢待發的豹子,冷銳的目光定定地凝視前方。
馬兒如颯颯流星,疾馳向前。
但流星之勢戛然截止,一道絆馬索讓極速前進中的馬兒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懷錦在地上滾了幾圈后借勢起身,這時箭雨已劈頭蓋臉落下。
懷錦起身時就已抽出劍來,揮動間打落無數箭矢。馬兒掙扎起不了身,身中十數支劍,徹底沒了生機。
最后一支箭插入土中,箭羽搖曳。
箭雨暫歇,懷錦握劍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萬籟俱靜中,路邊的密林中傳出一聲尖叫,極為短促,似是在突如其來的疼痛的沖擊下脫出口的呼喊,又在理智的管束下,很快壓住了聲音。
即
便短促得似是夢中的一聲鳥鳴,懷錦卻無需辨別就知道,那是鳳翾的聲音。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叫聲傳出的方向,那一片深不可測的比夜色更黑的密林。
此時的安靜是昭然若揭的陰謀,陷阱就在前方。
怒急了,懷錦口中泄出極冷的低笑,他握劍,大步走入林中。
今晚,他的劍必要飲飽血!
鳳翾的胳膊被劃了一劍。
其實只是最開始那一下很痛,她最難受的是,她已經捆在這兒了兩個時辰了,被繩索綁著的手腕早已紅腫。
她覺得自己還能再忍忍,期待著不要看到懷錦。
既然陳建抱著用她拿捏懷錦的心思,那只要沒見到懷錦,她就不會有什么大事。
只是那一劍來得太突然,所以她才沒忍住出了聲。
只叫了一聲,應該沒問題吧?
鳳翾有些懊喪,只是這么安慰著自己。但不祥的預感卻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直到她看到一道寒光閃來,涼意浸到了她的心中。
——那是懷錦的劍。
鳳翾猛地咬住了嘴唇,在看清懷錦的臉后,不自覺地喊出了聲:“別過來!”
血花四濺。
轉瞬間就有兩個士兵倒在了地上。
但更多的士兵圍住了懷錦。
懷錦的視線越過刀光劍影,捕捉到鳳翾胳膊上的一大塊血色,他的雙眼也瞬間被染紅,一股想要撕碎一切的強烈欲望涌上心頭!
他們竟敢!!!
陳建負手,從鳳翾身后走了出來。
他帶著滿足的微笑,看著懷錦。用只有鳳翾聽到的普通音量說:“果然來了。”
“來了,就別想走了。”
陳建緩緩抽出劍,劍尖不輕不重地抵在了鳳翾身上。
他笑道:“讓他再痛點,如何?”
懷錦聽到了這句話,猛地拋來凌冽冰寒的目光。饒是陳建出生入死慣了,都被這一眼看得咯噔一下。
不妙。
危險的預感猛地在心中騰起。這種預感曾許多次救過他的命。
只見懷錦一扯嘴角,笑了起來,近乎癲狂。
“在我眼前,誰也傷不了她!”
懷錦猛地將劍擲出,直沖陳建面門!
陳建揮劍去抵,卻在倉促中將綁著鳳翾的繩索劃斷了一半。
鏘!
懷錦的劍被陳建揮至地上,而懷錦這時赤手空拳,前后左右都是敵人的利刃。鳳翾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敢看,更不敢不看。
她想護在他身前。
潛藏在身體深處的力量爆發,鳳翾竟然掙脫了捆束她的繩子,她不管不顧地向前跑去。
而懷錦折斷士兵的胳膊,奪過了他的劍。劍刃所到之處,皆是血色。
他為鳳翾清掃出了一片被血浸透的通道。
鳳翾踏過濡濕的土地,義無反顧地,奔向懷錦。
懷錦的雙眼,緊緊盯著她不放。
他清晰地感覺到,他正處在他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