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泡面
晚間的風裹挾著涼意,褪去了白日的燥熱,舒適宜人。月亮高懸,皎潔的月光給地面鋪上層銀色。,沒了城市閃爍的霓虹,也褪去了人聲的喧囂,此處寧靜而祥和。
燒烤架上的木炭燃盡,只余點點火星,大家圍坐的桌邊,漫無目的地閑聊。
散場時已經(jīng)臨近半夜。
夜色漸深,昏暗的天空零散掛著幾顆星星。進屋前,葉羨涼不動聲色地側目看了眼,廚房門邊站著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了,她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后來洗漱時,她剛從洗手間出來,在門口碰見了周玥,被忽然叫住。
“欸——葉羨涼。”
她的聲音刻意壓低,似是怕被人聽見。
葉羨涼停步,疑惑地看向她。
憋了一晚上的問題,此刻終于有機會問出口,周玥挪了挪腳步,湊得更近了些,眼眸亮著光:“之前廚房門口一直站著的那帥哥,喜歡的人是不是你。俊
話落,沉默無聲蔓延。
葉羨涼一時沒法否認。
周玥拍了拍她的肩:“我懂我懂。”
葉羨涼張了張唇,還沒來得及出聲,又聽周玥道:“他還沒走,我剛去外邊,看到他好像和老板在說什么!
聞言,葉羨涼微頓了下。
周玥又拍了拍她的肩,發(fā)出一聲感嘆的氣音,擦肩走過,進了洗手間。
回房間時,楊珂正趴在窗戶邊。
聽到門口的動靜,她回頭看了眼,見是葉羨涼,朝她招了招手。
葉羨涼走近:“怎么了?”
楊珂指了指院子一側的角落,小聲問:“你看那邊那人,是不是陸屹?”
房間在三樓,很輕易便能將整個院子盡收眼底,俯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院中人的身影。
只是院子里沒開燈,月光下,搖曳的樹影婆娑,那人隱在陰影處,面容不甚清晰,只隱約看到指間一點猩紅火光。
卻身姿頎長,高大挺拔,莫名熟悉。
想到剛才周玥說的話,葉羨涼若有所思:“大概是。”
楊珂輕嘖一聲。
沒再多看,兩人轉身往屋里走。
楊珂上床躺下,葉羨涼慢慢悠悠地抹著護膚品。
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下,她掃了眼。
[能見一面嗎?]
思忖片刻,葉羨涼拿上手機出了門。
夜色已深,院子里安靜下來,隱隱能聽到一側茶室里傳出的打麻將的聲響,夾雜著院子外的聲聲蟬鳴蛙叫,不絕于耳。
甫一踏進院子,角落里的人就驀地邁步走近。
淡淡的煙草味襲來,帶著清冽的薄荷味道,不算難聞,卻還是令葉羨涼蹙了蹙眉。
腳步僵滯在原地,陸屹睢意識到什么,鼻尖輕輕嗅了嗅,下意識將捻著煙的那只手往背后藏了藏。
旋即又意識到這舉動不過是掩耳盜鈴,他往后撤了兩步:“我、你等一下!
不知是久未開口,還是因為別的什么緣故,嗓音莫名嘶啞。
話落,他轉身去了另一邊的垃圾桶前,將煙滅了,又散了散味,才重新走近。
葉羨涼抬眸看他,嗓音淡淡:“你想說什么?”
陸屹睢垂眸看著她,女孩剛洗完澡,耳側的碎發(fā)還帶著潮意,眼眸水潤,雙頰泛紅。穿了件簡單的白色短袖和短褲,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瑩潤,雙腿筆直修長。
指尖輕蜷,陸屹睢耳根緩緩漫上抹紅意,被什么灼了似的,不敢冒犯,他別開眼,莫名不敢再看。
夏夜蚊蟲本就多,更別說這種樹木本就多的郊區(qū)。
他沒開口,葉羨涼也懶得站在院子里喂蚊子,轉身準備進屋。
這動作卻被陸屹睢誤會,他急促道:“別走!
葉羨涼瞥他一眼,視線掠過他被蚊子叮咬后已經(jīng)發(fā)紅的地方:“不走在這里喂蚊子?”
陸屹睢:“……”
他噎了噎,被咬過的手臂和脖頸后知后覺開始泛癢。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屋,老板還坐在前臺刷視頻,外放的聲音有些大,見兩人進來,抬頭看了眼:“怎么了?二位有什么需要?”
葉羨涼搖頭:“就隨便坐坐!
老板沒再多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二人一眼,然后極有眼色地起身,離開了這里。
于是空蕩蕩的大廳,便只余他們二人,周遭霎時安靜下來。
葉羨涼隨意落座,陸屹睢也跟著坐下。
而后沒話找話似的,他突然說了句:“我沒加那女生的微信!
葉羨涼面不改色:“你就只是想說這個?”
“不是!彼麡O快地否認,默了默,抿唇道,“我就是想見你,和你說說話!
葉羨涼平靜道:“那你現(xiàn)在見到了,還有什么別的想說的嗎?”
她的態(tài)度并不惡劣,甚至比起之前,稱得上是和顏悅色,可陸屹睢卻莫名有種不上不下的難受。
旋即又想到那女生來加微信時她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喉間泛起莫名的苦澀。
他斂眸,啞聲說:“你為什么不阻止?”
這問題問得莫名,可聯(lián)系他先前那句話,葉羨涼又很輕易地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她覺得有些好笑,但也沒真笑出來,只是唇角微勾,放緩了聲音:“沒必要,我知道你不會加!
如果忽略淡灰色眸底的涼薄,只聽這話,倒像是在安撫。
而沒敢抬眼看她的人,也的確如她所愿地誤解了。
仿佛一直霉運纏人的人,突然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到了腦袋上,陸屹睢驀地抬眸,一瞬不瞬地看向葉羨涼,漆黑眼眸閃著光,卻仍舊不敢置信,反復確認:“所以,你不是不在意。只是……”
他頓了頓,后面那三個字,卻不敢輕易說出,鼓足了勇氣,才自語般低聲:“只是,相信我?”
偌大的前廳,只有他們二人,夜色寂寥,周遭寂靜無聲,因此即使他后邊那句話近乎低喃,也清晰地傳進了葉羨涼的耳朵里。
她神色淡淡,不置可否:“你要這么覺得,也可以。”
不承
認,也不否認的話,卻很輕易就將陸屹睢拿捏住了,他唇角漾出抹笑,滿眼都是遮掩不住的歡喜。
氣氛和緩,突然,一片靜謐中響起了聲異樣的動靜。
葉羨涼眼眸微動,視線落到對面那人的肚子上。
陸屹睢局促地抬手,捂了捂胃。
葉羨涼:“餓了?”
陸屹睢輕咳一聲,一如既往地得寸進尺,示弱賣慘:“嗯,中午吃過飯后,一直沒吃東西。”
傍晚撞見她后,他就一直守在院子里,她們吃著燒烤時,他也只是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陰暗處,想靠近卻不能,也不敢。
葉羨涼輕嗤:“活該。”
嘲諷了句,在陸屹睢還沒反應過來前,葉羨涼又很快變臉。
她站起身,俯首看他,緩聲問了句:“泡面吃嗎?”
說實話,她這態(tài)度有些反復無常,若是有個旁觀者在,肯定能一下發(fā)現(xiàn)端倪,但陸屹睢就跟被什么蒙住了眼似的,全然無視了不對勁的地方。
如同一直被冷待忽視小孩,在無望之際,終于有人給了他一顆糖果,即使內(nèi)心隱隱覺得不安,卻仍舊不愿放棄,只想不顧一切地攥緊那抹甘甜。
于是他亮著一雙眼睛,仰頭巴巴地看著她,忙不迭點頭:“吃。”
葉羨涼轉身邁步:“走吧!
陸屹睢立馬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上。
兩人去茶室外找到老板,買了桶泡面,接了開水泡上,又回了前廳。
全程葉羨涼只動了動嘴,抬了抬腳。
錢是陸屹睢自己付的,面是他自己接水泡的。
可他的態(tài)度,卻給人一種錯覺,好似這幾塊一桶的泡面是葉羨涼親手做的什么山珍海味,仿佛沒有她的應允,他今晚就只能挨餓到天明。
泡面的香味漸漸散開,葉羨涼指節(jié)輕敲了下桌面:“行了,吃了就趕緊回去吧,我走了!
今晚得到的甜頭已經(jīng)足夠多了,雖然不舍,但陸屹睢也不敢再糾纏,只乖乖點頭:“好。”
只是葉羨涼離開時,他還是跟著送到了門口,最后不舍地道了句晚安。
一桶泡面被陸屹睢吃得干干凈凈,驅車回到住處,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多。
難為趙錦瑞還沒睡,聽到玄關處的動靜,他結束一局游戲,抬頭看了眼。
陸屹睢換了鞋走到客廳,臉上的笑怎么看怎么滲人。
趙錦瑞搓了搓胳膊:“大晚上的,你鬼上身了?”
胸腔里的心臟還在不安分地急促跳動,激動又歡喜,陸屹睢莫名亢奮,直接忽略了這句陰陽怪氣:“喝一杯?”
趙錦瑞眼眸微瞇:“行啊。”
于是陸屹睢去酒柜取了酒,又拿了倆杯子。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輕晃,蕩起的漣漪亦如陸屹睢還未平靜的心湖,冰塊碰撞杯壁,發(fā)出清脆的響。
趙錦瑞拎著酒杯,和他碰了碰,卻一口沒喝,狀似隨意地問:“碰上什么好事了?”
冰涼的酒液入喉,陸屹睢眼尾輕揚,眸光瀲滟,蠱惑又勾人:“她已經(jīng)沒那么討厭我了!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趙錦瑞覺得他還沒喝多,就已經(jīng)醉了,不然就是熬夜熬得腦子不清醒了。
又給他倒了杯,趙錦瑞揚眉問:“哦?具體表現(xiàn)在?”
陸屹睢嗓音輕快,將今晚發(fā)生的事和趙錦瑞說了遍,最后愉快總結:“她終于相信了我的喜歡,而且這次沒有任何條件交換,是她主動關心我餓肚子!
趙錦瑞:“……”
他沉默了片刻,不確定地問:“你的意思是,她模棱兩可的回答,以及隨口一提,甚至都沒付錢的一桶泡面,就代表了她對你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開始轉變?”
陸屹睢震驚地看他:“我怎么可能讓她付錢!”
重點難道是這個?
趙錦瑞眉心微皺,莫名覺得不對勁。
陸屹睢一杯接著一杯,杯子里的冰塊被他含了塊在嘴里,嚼得咔嚓響。
看著他這幅傻樣,趙錦瑞默了默,突然說:“殺豬前,是不是得先把豬養(yǎng)肥?”
第42章 第42章樂意之至
這天之后,意料之中,陸屹睢發(fā)短信來的頻率又更高了些。
天氣愈發(fā)悶熱,葉羨涼減少了戶外活動,只每天傍晚吃過晚飯后,會和葉葭月去外邊散散步。
期間陸屹睢隱晦提過想來找她的話,被拒絕后,倒是沒有糾纏,只是轉而試探著問了句。
[那,能不能把微信加回來?]
離上次拉黑好友,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年,一開始他還時不時想要加回來,后來也許是知道不可能,就沒有再提。
直到現(xiàn)在,大約是見她態(tài)度緩和,以為又有機會了。
扔開手機,葉羨涼刻意沒回。
直到忙完手上的事,半個小時后,再拿起手機,不出所料,又多出了好幾條短信。
二十分鐘前。
[可以嗎?]
十五分鐘前。
[不行嗎?]
十分鐘前。
[好吧,那就不加。]
五分鐘前。
[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我以后不提這事了,你什么時候愿意加再加,多久我都能等。]
三分鐘前。
[可不可以,回一下消息?]
透過這幾條時間間隔越來越短的消息,能清晰看出他愈發(fā)忐忑不安的心情。
葉羨涼意興闌珊地落下指腹:[剛才在忙。]
勉強算是解釋的回答,敷衍意味十足,卻一下讓陸屹睢安靜下來。
之后,此種情形時常發(fā)生。
趙錦瑞有次偶然撞見,簡直大開眼界,旋即又莫名擔心,憑著最后那點良心還是提了個醒:“你們?nèi)缃襁@種相處模式,你難道不覺得,有點問題嗎?”
陸屹睢側目瞥他。
趙錦瑞:“那個詞怎么說來著?服從性測試?PUA?”
陸屹睢神色稍冷:“你在放什么狗屁?”
趙錦瑞怒了:“我這是在擔心你,勸你不要不知好歹!你自己翻翻你倆的聊天記錄,瞅瞅她是不是每次都這樣,打一棒給個甜棗,訓狗嗎她是在?!”
他振振有詞:“這么明顯的敷衍,你是什么很賤的人嗎?都這樣了還巴巴地湊上去,情緒全被她掌控!
陸屹睢有理有據(jù):“她以前連敷衍都懶得敷衍我,現(xiàn)在這樣,至少說明她也肯為我花心思了!
趙錦瑞:“……”
他朝他豎起了大拇哥:“行,你真行!
就像永遠也叫不醒裝睡的人一樣,趙錦瑞也勸不動腦子已經(jīng)被“葉羨涼”三個字蛀空的陸屹睢。
于是該如何還是如何,更甚至,經(jīng)趙錦瑞提醒,陸屹睢想到以前葉羨涼對他不假辭色的態(tài)度,又對比如今,更覺得看見了希望。
暑假到了末尾,即將開學。
八月下旬,葉羨涼生日前夕,接到周承瑾的電話。
“爺爺身體不行了。”
葉羨涼頓了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周承瑾接著道:“被周顯豫氣的。”
葉羨涼微怔:“什么?”
周承瑾:“陸屹睢收網(wǎng)了。不過也是沒想到,周顯豫居然將所有的錢都投進去了,導致現(xiàn)在虧得資金鏈直接斷裂!
知道葉羨涼對這些不感興趣,周承瑾也沒解釋太多,只是道:“總之,現(xiàn)在的結果就是,所有股東都對他很不滿,爺爺也被氣進了ICU!
葉羨涼輕嗤了聲,不咸不淡地評價了句:“挺好!
正值關鍵時刻,周承瑾幾乎忙成了陀螺,也沒聊太久,最后提醒了句:“雖說他現(xiàn)在屬于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下,不過你還是小心些,我怕他狗急跳墻!
尤其是陸屹睢將他坑了個徹底,而他又知道陸屹睢還喜歡葉羨涼。
葉羨涼:“放心!
掛斷電話,葉羨涼的日子照樣過,只和葉葭月提了一嘴周家的變故。
生日前一天,葉羨涼和楊珂約著去看電影。
在商場吃飯時,意外接到陸屹睢的電話。
“周顯豫來云城了!
葉羨涼沒覺得意外,只隨意應了聲。
“我會讓他離開。”陸屹睢先是安撫似的保證了句,不等葉羨涼應聲,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不會讓他打擾到你過生日。”
眉梢輕挑,葉羨涼不緊不慢咽下嘴里的食物,意味深長道:“倒還有個更簡便的辦法!
陸屹。骸笆裁崔k法?”
葉羨涼漫不經(jīng)心出聲:“周顯豫來云城,更想找的,應該是你吧?”
這種爭權奪利的關鍵時刻,還沒徹底認輸前,他不會找她無能狂怒,而是會找陸屹睢,企圖挽回局面。
話落,聽筒里安靜了幾秒。
片刻后,陸屹睢含糊應了聲:“大概……是吧!
葉羨涼輕笑了聲:“這
就好辦了!
她好整以暇道:“只要你不在云城,或者帶上他一塊離開,直接一勞永逸,再也不用擔心他什么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打擾到我的心情!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氣氛無聲凝滯,也或者是陸屹睢在用沉默表示抗議。
不見他回應,葉羨涼聲音淡了幾分:“怎么,你不愿意?”
陸屹睢極快地否認:“沒有。”
原本他主動提到生日,是想借著周顯豫的事,得一個能和她一起過生日的機會,卻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徹底沒了指望。
抿了抿唇,陸屹睢低聲:“可是,你生日,我想陪你!
聞言,葉羨涼沒忍住嗤笑出聲:“不需要!
不待陸屹睢出聲,她慢條斯理啟唇,接著道:“以我們現(xiàn)在的關系,還不至于需要你陪我過生日!
要不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呢,葉羨涼的本意是,以他們的關系,說“陪”這個字簡直令人發(fā)笑。
可這話被陸屹睢聽進耳朵里,就自動翻譯成了,他們的關系會有轉變的那一天,到時候,陪著生日便是順理成章的事。
于是那點不甘心和委屈被瞬間安撫,只是難免想要得更多,于是陸屹睢試探著又問了句:“那,生日禮物我先送給你?”
葉羨涼沒應,先問了句:“你要送什么?”
沒直接拒絕,已經(jīng)夠讓陸屹睢驚喜了,畢竟之前她從未接受過他送的任何東西。
他語帶笑意:“禮物哪有提前說的,反正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
畢竟太貴重的,他送了她也不會收。
思忖兩秒,葉羨涼道:“你先把周顯豫弄走,禮物等返校了再給我也行。”
陸屹睢的嗓音遮掩不住驚喜:“真的?”
她會接受他的禮物已經(jīng)足夠他開心了,卻不曾想,她會主動提起返校后的事。
仿佛迷失在沙漠的旅人,突然看見了渴望已久的綠洲,卻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怕只是海市蜃樓,空歡喜一場。
于是,他又不確定地,小心翼翼地再問了遍:“你的意思是,禮物要等開學了,我再給你嗎?”
葉羨涼淡聲:“嗯!
唇角克制不住地上揚,陸屹睢嗓音輕快:“好,我保證,不會讓周顯豫出現(xiàn)在你面前!
葉羨涼:“掛了!
這通電話被楊珂看進眼里,她好奇問了句:“這就是你之前說的新策略?”
她琢磨著葉羨涼的做法,好不容易找了個句子來評價:“要想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又覺得不夠貼切,補了句:“先給他希望,再打碎希望,讓他絕望?”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不置可否。
楊珂嘖嘖搖頭,只嘆了句:“你注意點分寸,我看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棄的人。”
另一邊,電話掛斷,陸屹睢那顆悸動不已的心還在不安分地跳動,他眉眼彎起,那雙本就深情溫柔的桃花眼更顯勾人。
凌厲修長的指骨輕快落下,他給趙錦瑞發(fā)了個語音,低沉含笑的嗓音遮掩不住嘚瑟。
“她現(xiàn)在都愿意收我送的禮物了,還允許我在學校找她!
兩秒后,又沉聲補了句。
“還有,把你腦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收一收,一點都不吉利!
收到消息的趙錦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回復。
[行。]
[好。]
[我等著看你以后哭。]
陸屹。篬呵,等我求婚成功那天,你會看到我感動的眼淚。]
趙錦瑞:……
神經(jīng)。
陸屹睢說到做到,周顯豫剛下高速,就被他堵在了出口,又原路返回了。
于是,八月二十九日,葉羨涼生日這天,所有她不想看見的人,都不曾出現(xiàn)。
只是凌晨的時候,收到了條短信生日祝福。
字字懇切,句句真心。
葉羨涼不為所動,且看過便忘,等到第二天收到快遞到站的短信時,才又看到,于是回了句謝謝,便沒再搭理。
生日過后,便是開學的日子。
返校那天,葉羨涼又接到周承瑾的電話。
“你要不要來醫(yī)院,看看爺爺?”
葉羨涼怔了下:“……不行了?”
周承瑾聲音有些沉重:“估計就這兩天了。”
對于這個血緣關系上的爺爺,葉羨涼雖然沒什么好印象,卻也不像對周顯豫那么厭惡,到底是長輩,思忖過后,她還是應了:“你把地址發(fā)一下!
周承瑾:“好。”
回學校放了行李,葉羨涼便準備去醫(yī)院。
下樓時,接到陸屹睢的電話。
“你到學校了嗎?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我把禮物給你?”
葉羨涼:“不用,我晚上有事。”
陸屹睢沒舍得掛電話,又實在想見面,于是追問了句:“什么事?需要幫忙嗎?”
葉羨涼眼眸微斂,淡聲說:“去醫(yī)院,看爺爺!
周世璋不大好的消息,陸屹睢也是知道的,聽了這話倒沒覺得意外。只是想到當初查到的那些資料,想到周家其他人曾經(jīng)對葉羨涼的態(tài)度。
遲疑兩秒,他低聲啟唇:“周顯豫應該也在醫(yī)院。”
他試探著問了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腳步微頓,葉羨涼眼底劃過抹晦色,慢條斯理啟唇:“你確定?這種時候,和我一起去醫(yī)院?”
深諳不拒絕就是答應了一半的道理,陸屹睢忙不迭應:“確定!
聞言,葉羨涼唇角微揚,似笑非笑:“送上門給我利用?”
陸屹睢輕揚了下眉,喉結提動:“樂意之至。”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行,學校門口見!
第43章 第43章無動于衷
醫(yī)院距離學校有些遠,等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了。夏日的天黑得晚,天際殘留著一層橘紅的晚霞。
周承瑾來電梯門口接人,看見和葉羨涼一同走來的陸屹睢時,難得愣住,尤其是,陸屹睢手上還拎著個果籃。
他看了眼陸屹睢,又轉眼看向葉羨涼,眼里滿是遮掩不住的疑惑。
陸屹睢含笑打招呼:“哥!
周承瑾:“……你好!
他拉過葉羨涼的胳膊,領著人往里走,小聲問:“怎么回事?他怎么跟著來了?”
葉羨涼沒多解釋,只隨意道:“想來就來了!
陸屹睢跟在兩人后面,周承瑾沒再多問,只是說:“現(xiàn)在病房里沒別人!
他知道葉羨涼不想看見周家其他人,刻意將其他人支走了。
葉羨涼輕挑了下眉,有些許差異:“周顯豫也沒在?”
周承瑾搖了下頭:“沒在。”
葉羨涼:“可惜了!
想到后面跟著的陸屹睢,周承瑾突然懂了葉羨涼在可惜什么。
摸了摸鼻子,他輕咳一聲:“不然讓他來?”
葉羨涼輕嗤:“算了!
三人走到病房門口,葉羨涼沒再讓陸屹睢跟著進去。
將果籃給她,陸屹睢道:“那我在外邊等你。”
葉羨涼應了聲,和周承瑾一道進了病房。里面只有老宅的李管家在,周世璋這會兒還算清醒,卻也是躺在病床上。
李管家:“少爺,二小姐。”
葉羨涼將果籃放在桌上,聞言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提醒了句:“李管家,周家沒有二小姐。”
當年周世璋固執(zhí)地想要葉羨涼認祖歸宗,卻因為王家的阻攔和葉葭月的堅持,最終沒能如愿,只讓葉羨涼在周家生活了幾年。
周家其他人大多不愿承認葉羨涼是周家人,亦或者看不起她私生女的身份,只除了周世璋身邊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每次見了都會叫聲“二小姐”。
只是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此時還會聽到這聲讓人厭惡的稱呼。
李管家怔了下,看了眼周世璋,極快地改口:“這人老了,腦子也不靈光了,葉小姐見諒。”
葉羨涼沒再看他,垂眸,視線落到病床上。
曾經(jīng)固執(zhí)嚴厲,說一不二的老爺子,此時被病痛折磨得虛弱,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早沒了往日的威嚴。那雙往日里精明銳利的眼睛,也
變得渾濁。
葉羨涼在病床邊坐下,眼眸無波無瀾,嗓音也平靜:“我來看看您。”
周世璋看了眼一旁站著的周承瑾:“承瑾讓你來的?”
他的嗓音如今也中氣不足,透著遮掩不住的虛弱嘶啞。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沒什么親厚的感情,葉羨涼倒也沒遮掩,淡聲應了:“嗯,您畢竟是長輩,這種時候,我也合該來看看!
這種時候,自然是快死的時候。
周世璋閉了閉眼,自病重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直白的話。周家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總是要虛偽地安慰他,放寬心,病總能養(yǎng)好。
不過他也不意外葉羨涼能說出這種話來,畢竟這孩子從小都不待見周家人,而他又是造成她們母女分離的罪魁禍首之一。
然而不意外是一回事,心里不舒坦又是一回事。
他沉聲笑了下,已經(jīng)渾濁的雙目看向她:“孩子,周家畢竟是你的根,即便你再不愿,血緣關系也是剪不斷的!
葉羨涼神情不變,只淡漠出聲:“您說的在理,不過如今這根上長出的樹就要枯萎了,想必這根也用不了多久,就會腐爛分解,不復存在!
周世璋心里一梗,血壓又不受控制地有升高的趨勢。
李管家急忙上前,周承瑾也看了眼葉羨涼,用眼神示意她收斂些。
葉羨涼慢條斯理站起身,不緊不慢地繼續(xù):“您別激動,好好保重身體,我就先走了!
轉身離開之際,平靜下來的周世璋突然叫住她,問了句:“你還在怨你爸?”
葉羨涼腳步微頓,回身側目。
周世璋布滿皺紋的臉微沉,探究地看她:“這次的事,和你有關系嗎?”
事情發(fā)生后,周顯豫將前因后果事無巨細地和周世璋說了,他知道兒子和孫子間的爭斗,也從未想過干涉阻止。
只是這次的事,切切實實損害到了集團的利益,的確不太像是周承瑾能做出來的。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周家的事,與我無關,我也從來不愿沾染。”
周世璋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怨的,只有周顯豫,無關周家,也無關集團。他已經(jīng)垂垂老矣,而孩子們卻是正午的太陽。
終歸是周顯豫自己作下的孽,如今家不成家,兒子、女兒皆與他離心,也是他該得的果。
周世璋嘆了聲,沒再說什么:“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葉羨涼轉身邁步。
周世璋又突然出聲:“等等。”
葉羨涼聞聲停步。
周世璋閉了閉眼,啞聲說:“以后周家沒有二小姐,你既然姓葉,與周家沒有關系,等我百年那天,你也不用再來!
中氣不足的嘶啞聲音傳進耳朵里,葉羨涼唇角微勾,進病房到現(xiàn)在,第一次沒再陰陽怪氣地回懟:“您放心,我一定照做!
踏出病房,葉羨涼一眼看見了旁邊站著的陸屹睢。
他散漫地倚在墻邊,神色懶怠,眼眸半垂著,凌厲修長的指骨有一搭沒一搭地劃拉著手機。
聽到病房門口的動靜,他抬眸看過來。
四目相對,他眼眸亮了亮,微曲的長腿也驀地站直。
葉羨涼邁步往電梯的方向走,陸屹睢抬步跟上。
等電梯時,他抬腕看了眼時間:“都這個點了,不然先去吃個晚飯?”
葉羨涼無所謂地應了:“行!
電梯“!钡囊宦暣蜷_,里面站著一人。
葉羨涼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眸,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神色微頓,旋即眉梢輕挑。
電梯里的人正是周顯豫。
看到電梯門外站著的陸屹睢和葉羨涼,他驀地瞪大了眼,面上遮掩不住震驚。
氣氛詭異凝滯,直至電梯門即將合上,周顯豫才回神。
他從電梯里出來,意識到什么,怒意后知后覺上涌,朝著葉羨涼怒目而視:“你們倆?!”
本以為今天碰不上了,沒想到走前還能遇見。
葉羨涼眸光淡淡地看著他。
許是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折磨得周顯豫心力交瘁,他如今看起來并不好,神色疲倦頹然,眼下帶著青黑,下巴上冒出了胡茬,腦袋上的白頭發(fā)都明顯了些。
瞧見他這幅模樣,葉羨涼眼含譏誚,嘲諷地揚了揚唇。
這點表情被周顯豫看見眼里,他看了眼葉羨涼,又看向陸屹睢,抬手指了指他們,怒意上涌,手指都控制不住地抖。
事情剛發(fā)生的時候,周顯豫第一反應是陸屹睢故意坑他,可后來去云城時,陸屹睢的態(tài)度又讓他將那點懷疑勉強放下了,況且他還指望著陸屹睢幫忙,即使有不對勁的地方,他也說服自己先放下。
直到此刻,撞見陸屹睢和葉羨涼一起。
周顯豫食指對著葉羨涼,怒聲:“葉羨涼,你故意的?!”
神色微冷,葉羨涼嗤笑了聲,剛要開口,身側的人驀地上前一步,擋在了她面前。
陸屹睢慢條斯理地抬手,將周顯豫指在半空的手推開。
他漆黑眼眸里泛著冷意,眉梢輕佻,似笑非笑啟唇:“周總——哦,不對,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免職了;蛟S應該叫你一聲,周先生?”
周顯豫氣得說不出來話,臉色漲紅。
陸屹睢漫不經(jīng)心地伸手,扯了張電梯旁的濕紙巾,慢慢悠悠地擦拭剛才碰過他的手,態(tài)度輕蔑至極:“姿態(tài)別這么難看,敗犬狂吠,不過是徒增笑料!
周顯豫呼吸聲都加重。
葉羨涼按了電梯,瞥向他,著實沒忍住笑,嘲弄道:“周先生,‘故意’這個詞,你說出來不覺得好笑?”
她絲毫不留情面地嘲諷:“你這腦子,也就只有在吃軟飯和騙人感情的時候好使。想利用我的時候,怎么沒想到如今這局面?”
周顯豫無能狂怒,試圖挑撥:“陸總,你這么幫著她,難不成真以為她會感激你?心甘情愿地喜歡你?她根本就是個沒有心的冷血動物,對你不過是利用!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抬眸看向陸屹睢,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他說得沒錯,我就是在利用你!
周顯豫一愣。
而后,他看見,這個在外人面前,一貫眾星捧月,不將任何人放進眼里的天之驕子,此時卻堪稱乖順地對著葉羨涼笑了笑,一副完全沒有脾氣的不值錢模樣,溫聲說:“我心甘情愿,就喜歡被你利用。”
周顯豫血壓升高,眼前陣陣發(fā)黑,腳步踉蹌了下,伸手扶了下墻,才維持住平衡。
葉羨涼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見狀嗤笑出聲:“你好好保重身體,畢竟——這只是開始!
電梯再次升了上來,葉羨涼移開目光,不再看他,抬步邁進電梯,陸屹睢跟著走進去。
電梯門合上,隔絕了外邊那人怨恨至極的眼神。
陸屹睢問:“接下來還想怎么對他?”
葉羨涼同時開口:“他說得沒錯,即便你做得再多,我也不會喜歡你!
話落,周遭霎時安靜下來。
葉羨涼抬眸看著他,眸光淡淡,不露分毫情緒。
四目相對,少頃,陸屹睢驀地低笑出聲。
他輕揚了下眉,喉結提動,嗓音低沉:“這樣不是更好,畢竟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會影響到你。還是說——”
他頓了下,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慢條斯理啟唇:“你也并非你說的那般,無動于衷?”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葉羨涼不躲不避,神情未變。
電梯到了負一層,“!钡囊宦暣蜷_。
葉羨涼半垂下眼,濃密卷翹的長睫遮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涼薄嘲弄,她邁步走出,嗓音淡漠:“做這種夢能讓你更開心的話,你隨意!
第44章 第44章戀愛腦成這樣,真可憐……
地下停車場靜謐無聲,泠泠嗓音毫無阻隔地傳進耳朵里,語調(diào)淡漠。
陸屹睢神情微怔,心間莫名閃過抹微妙的異樣,卻不過轉瞬間,快到他還沒來得及察覺,又消失不見。
修長的腿邁開,他幾步追上前,走到葉羨涼身側,半垂下眼眸看她。
唇角噙著笑,他問:“想吃什么?”
拉開車門,葉羨涼俯身坐進車里,聞聲隨口應了句:“隨便。”
隨便二字最難安排,陸屹睢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試探著問:“那,吃火鍋?”
昏暗車廂內(nèi),手機屏幕突然亮起,葉羨涼垂眸看了眼。
“算了!彼礈缙聊,懶散靠在椅背里,“沒胃口,直接回學校吧。”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陸屹睢驀地轉眸,直直看向她,太過不敢置信,以至于眼里滿是詫異。
葉羨涼漫不經(jīng)心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神色未變,難辨情緒,淡聲反問:“怎么,不行?”
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緊,手背青色脈絡明顯,骨節(jié)泛白,陸屹睢喉間咽了咽,放輕了嗓音,似是怕驚擾什么,反復確認:“你的意思是,我們一起,回學校,在食堂吃飯?”
葉羨涼喉間溢出聲:“嗯!
唇角揚起,陸屹睢眼里漾出笑:“行。”
車輛啟動,駛離停車場。
葉羨涼閉目養(yǎng)神,陸屹睢也沒再開口。
一路安靜,到學校時天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了,月亮高懸,路燈明亮。
剛開學,學校里人來人往,人聲喧囂。
下車后,陸屹睢走在葉羨涼旁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雖說高興她愿意在學校里和他走在一起,但這驚喜來得太突然,讓他有些心里發(fā)毛,又唯恐她突然反悔。
只是兩人走在路上,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周遭許多人的目光。每當這種時候,陸屹睢就心里一緊,側步擋住那些人的目光不算,還不動聲色地看回去,銳利眼眸帶著警告。
一路提心吊膽,直到進了食堂,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已經(jīng)過了飯點,食堂里只有零星幾個人。
陸屹睢掃了眼皆沒人的窗口,問身旁的人:“吃什么?”
葉羨涼邁步往右邊走:“面!
陸屹睢自然沒什么意見,點了份和她一模一樣的牛肉面。
等餐的間隙,實在沒忍住,看了眼對面垂眸玩手機的人,陸屹睢低聲問:“那個,你怎么突然,愿意和我一起在、在食堂吃飯了?”
他問得遲疑,聲音也不大,磕磕巴巴的,沒有一點底氣。
回復完消息,葉羨涼漫不經(jīng)心抬眸,視線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
陸屹睢被她看得,一顆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實處。捏著筷子的手不由得攥緊,骨節(jié)發(fā)白,他喉間緊張地咽了咽,卻強撐著,沒移開目光。
輕勾了下唇,葉羨涼眼睫半垂:“心情好!
濃密睫毛遮住了她眸中的神色,陸屹睢也就并未看見,她唇邊那抹弧度,其實笑意未及眼底。
一碗面吃完,葉羨涼沒讓陸屹睢繼續(xù)跟著送她回寢。
兩人在食堂門口分開,離開前,許是今天的甜頭沖昏了陸屹睢的腦袋,又或許想趁著她心情好達成目的,于是他問了句:“微信,能不能加回來?”
他小心翼翼覷著她的表情,沒看出什么變化,又小聲補充:“一直發(fā)短信,感覺有些不太方便。”
葉羨涼淡聲拒絕:“不能。”
似是沒想到她會這么果斷,陸屹睢詫異了一瞬,旋即又感到失落,抿唇不死心地追問:“為什么?”
葉羨涼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我好友列表里只留人,不加狗。”
陸屹睢:“……”
他干巴巴地“哦”了聲,一時也不知道要說點什么,只好沒話找話似的,問了句:“那我還有,轉回人籍的那一天嗎?”
眉梢輕挑,葉羨涼慢條斯理啟唇:“當然有!
陸屹睢眼巴巴地看著她:“那還要等多久?”
“這個問我沒用!比~羨涼輕描淡寫掃他一眼,意味不明道,“決定權在你。”
被這句話打發(fā)走后,陸屹睢思索良久,失眠了好幾天,也覺得沒能完全參透這話的意思。
于是問了唯一的知情人。
大半夜接到這通騷擾電話,趙錦瑞有瞬間想把人拉黑的念頭。
忍了又忍,還是忍下了這股沖動。
他有氣無力地開口:“又怎么了?”
大四后,陸屹睢接手的集團業(yè)務更多了,每天忙著工作,索性學校的課程也不多,便基本沒回宿舍住過。這會兒躺在校外的住處,輾轉反側許久,還精神抖擻。
嗓音磁沉,沒有一點困意:“你睡了?”
趙錦瑞:“大哥,這都幾點了,我不睡難道要去做賊嗎?”
陸屹。骸澳氵@個年紀,正是闖的時候,怎么睡得著覺的。”
趙錦瑞:“……你半夜打電話來,就是為了發(fā)癲?”
擔心把人逗狠了他直接掛電話,陸屹睢清了清嗓子,終于說起正事。
聽完這一番話,趙錦瑞半閉著眼,懶聲問:“所以這個‘狗’,一開始是怎么來的?”
陸屹睢抿了抿唇,有些不愿提及當初做的蠢事,但還是坦誠說了:“就是去年,我、我和她吵了一次。也不能說吵,畢竟她完全不在意,只有我被罵得破防。”
“總之,就是那次不愉快,我當時腦子不清醒,說了句,‘以后再搭理她,我就是狗’,類似的話!
趙錦瑞聽完,瞌睡都散了些:“喲,你還能有這么有骨氣的時候呢!
話是調(diào)侃,語氣卻自帶嘲諷。
陸屹。骸啊
安靜片刻,趙錦瑞不動聲色問:“那你覺得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屹睢遲疑:“要等到我追上她,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
噎了噎,趙錦瑞沒忍住嗆他:“你想得可真美!
不等陸屹睢反駁,他直接打碎他的幻想:“我覺著吧,她的意思是,等你什么時候徹底不搭理她,你就能脫離狗籍,返回人籍了。”
倒也不是很明白,生而為人,莫名其妙被入了狗籍,還得求得赦免,才能重新做人。
可怕的是,他竟然還沒覺得不對勁,并且甘之如飴。
戀愛腦成這樣,真可憐。
陸屹睢下意識否認:“不可能!
他忿忿咬牙:“她肯定不是這意思。”
然而嘴上再怎么反駁,也不能否認,在聽到這話的瞬間,他心里生出的驚惶無措,好似一直擔憂會發(fā)生的壞事,終于靈驗,希望一點點泯滅,碎了一地。
他強撐著,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對方:“她現(xiàn)在對我,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么冷漠了,我們的關系明明已經(jīng)緩和了!
趙錦瑞恨鐵不成鋼后,已經(jīng)無所謂了,這會兒聽了這話,倒也不覺意外,哼笑了聲,他敷衍道:“行,你說的都對,你認為的都準!
于是疑惑沒能得到解答,反而還被捅了錐心刺骨的一刀。
陸屹睢心神不寧,借著送禮物的由頭,又給葉羨涼打了電話。
彼時葉羨涼正準備從實驗室離開,手機關了靜音,屏幕亮起時,她正和許恒說著話。
只掃了眼來電顯示,她指腹隨意劃過屏幕。
“生日禮物——”
話未說完,陸屹睢的聲音突兀停下。
只因為從聽筒里聽到了另一道熟悉男聲,嗓音輕緩溫和,又赤誠靦腆。
許恒:“之前那組數(shù)據(jù),沒有——”
話說到一半,看到葉羨涼拿起手機貼近耳邊,他微怔了下,嗓音放輕:“有電話嗎?”
葉羨涼:“嗯,我先接個電話!
她邁步到走廊一側,期間聽筒里一直不曾傳出聲音。
站在窗邊,她淡聲啟唇:“有事?”
剛才對著令人還溫和禮貌的聲音,此時朝著他,卻淡漠冷然。
陸屹睢心間微滯,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那晚趙錦瑞的話。
抿了抿唇,他壓下心里那些沒由來的不安,故作平靜:“就是想問問你什么時候有空,生日禮物還沒給你!
葉羨涼思忖幾秒:“這周末吧。”
還不待她想出個具體的時間,陸屹睢立馬接話:“那周六下午,你應該還是在圖書館吧?我來找你!
葉羨涼沒第一時間出聲。
他又急切改口:“還
是會在實驗室?那周六晚上怎么樣?正好一起吃飯!
敏銳察覺到什么,葉羨涼眼眸微斂,淡聲應:“吃飯就不必了,我下午會在圖書館,周六再聯(lián)系吧!
說完,她準備掛電話,又聽到他再次開口。
“等等——”
動作微頓,葉羨涼問:“還有事?”
聽筒里安靜了兩秒,終究沒辦法做到不在意,陸屹睢躊躇著,問了句:“剛才那人,是你實驗室的同學?”
其實想問的不是這句,只是有種敏銳的直覺,覺得真正想問的那句話,如果說出來,大概會破壞兩人如今和緩的氛圍。
但即便是這樣問,葉羨涼也察覺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著實沒忍住,她輕嗤:“和你有關系?”
陸屹睢微怔,本就不安的心更往下沉了沉,他下意識道:“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葉羨涼冷聲:“陸屹睢,麻煩你認清自己的身份。”
她這稱得上反復無常的態(tài)度,宛如兜頭一盆雪水,將陸屹睢那顆忍不住悸動的心冰了個徹底。
可這段時間以來發(fā)生的一切,又是真實存在的,于是那顆心又不安分地在胸腔里彰顯著存在感。
仿佛站在懸崖邊上的人,明明一只腳已經(jīng)踏出去了,卻還被罪魁禍首編制出的美好幻境欺騙著,以為跨過去后見到的會是夢寐以求的場景,于是對自己的險境一無所知,甚至還毫不設防地向罪魁禍首展露出致命弱點。
陸屹睢惶惑不安,又緊握著最后一點希望,或許是為了確定什么,他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啞聲問:“那禮物,我周六給你?”
透過聽筒傳來的低啞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葉羨涼眼里劃過抹譏誚,嗓音卻褪去了冷意:“嗯,掛了!
電話掛斷,陸屹睢神情怔怔。
漆黑眼眸凝在手機上,良久,他指尖輕顫著,緩緩呼出一口氣。
還好,她還愿意收他的禮物。
第45章 第45章雨傘
周六,風清日朗。
葉羨涼一早起床,在食堂吃過早飯后,就去了圖書館。
剛到圖書館門口,一眼便看見了另一邊正走過來的陸屹睢。
她眼眸微頓了一瞬,旋即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意外,卻又不是那么意外。
沒過多在意,她抬步往里走,約莫半分鐘后,身后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隨即,耳畔聽到熟悉的低啞嗓音。
“葉羨涼!
她腳步?jīng)]停,只稍稍側目。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交匯,她神情平靜,眸中難辨情緒。
垂在身側的手微蜷,迎上她眸光淡淡的眼眸,陸屹睢喉間吞咽了下,面上卻不露端倪,故作鎮(zhèn)定地勾了下唇:“早。”
葉羨涼隨意“嗯”了聲:“早!
難得的和顏悅色,讓陸屹睢的眼眸驀地亮了亮,自從上次那通電話后就忐忑不安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卻還是不敢放肆,只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旁。
一路無言,等坐下后,也沒敢搭話。
葉羨涼心無旁騖地學習,只當旁邊沒人。
余光看到身旁人專注的面容,陸屹睢緩緩呼出一口氣,莫名的,只是知曉她在身旁,就這樣并肩坐在一起,他便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斂了斂神,他也打開電腦,專心處理工作。
時間緩慢往前,等到中午,葉羨涼收了筆,合上書,起身準備離開吃午飯時,才注意到身邊還有一個人在。
她垂眸,眼底閃過抹詫異,又瞬間恢復平靜。
“要、要走了嗎?”
察覺到身旁人的動靜,陸屹睢抬眸看她。
他微微仰頭,眼尾上揚,勾出抹惑人的弧度。漆黑眼眸凝著她,自然也沒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指尖微頓,他視線掠過電腦屏幕,久未開口的聲音透著低。骸霸瓉矶贾形缌,是該吃午飯了。”
葉羨涼“嗯”了聲。
本以為這人也要跟著,卻不曾想,說完這話,他抿了抿唇,只干巴巴說了句:“那,再見!
微滯了一瞬,葉羨涼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四目相對,他的視線不躲不閃,神情有種故作的鎮(zhèn)定。
一秒后,葉羨涼頷首:“再見。”
旋即轉身,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身后,陸屹睢仍坐在凳子上,久久凝著她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才悵然地收回視線,眼眸微垂,濃密眼睫遮住眸底的晦澀。
下午,葉羨涼到圖書館時,仍舊是上午那個位置,陸屹睢還坐著,桌上擺放的東西也沒有挪動位置,仿佛一直都不曾離開。
眉梢輕挑,她沒做聲,走近拉開椅背落座。
陸屹睢側目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抿,少頃,唇張了張,最后又無聲合上,還是沒說一句話。
下午的時間依然過得飛快,周遭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離開時,葉羨涼抬頭,最先注意到的是窗外灰蒙蒙的天。
中午還艷陽高照的晴空,此時卻被一層濃厚的烏云遮擋,看不見一絲陽光。
包里沒有帶雨傘,她微擰了下眉。
思忖兩秒,她起身,幾下收起書,準備先回去。
身旁,見她的動作,陸屹睢也跟著收拾。
沒人開口,手上動作也下意識放輕,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
直至走到樓梯間,陸屹睢才遲疑著啟唇:“真的不能,一起吃晚飯嗎?”
葉羨涼拒絕得不留余地:“不能!
略顯空蕩的樓梯間,清冽嗓音更透出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來。
陸屹睢失落地垂下眼睫,心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墜,面上卻還維持著表面的平和,不露端倪。
薄唇微抿,他喉結上下滑動,嗓音放低:“好吧!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邁下臺階,甫一走到一樓,伴著一聲悶雷,大雨突兀地墜下。
雷聲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傳進耳朵里,葉羨涼腳步突兀頓住。
距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她抬眸看去,隔著玻璃門,隱約可見地面上方被大雨濺起了一層朦朧水霧。
而在圖書館外,有些剛離開的同學,同樣沒帶雨傘,被兜頭的大雨淋得又跑了回來。
原本空曠的大門,不多時便擠進來不少人。
葉羨涼停在原地,身側的陸屹睢也跟著停下。
他掃了眼玻璃門外,又側目看她,低聲問:“沒帶傘?”
葉羨涼淡聲:“嗯!
“那,又回去?”看了眼漸漸嘈雜起來的大廳,陸屹睢往回看了眼,試探著問,“等雨停再走?”
玻璃上的水跡凌亂不堪,室外烏云密布,雨勢眼瞅著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葉羨涼想了下,倒也沒選擇再上樓,只轉道去了另一側的閱覽室。
陸屹睢自然也跟著一道去了。
剛被大雨逼回圖書館的那些同學,一部分留在了大廳,一部分又回了樓上,還有些去了另一側的咖啡館,只零星幾個,做出了和葉羨涼他們一樣的選擇。
閱覽室沒多少人,葉羨涼走進去后,隨意找了本書,去了靠窗的一個角落。
陸屹睢依舊跟著。
門口又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了幾人,又在各處入座。一時之間,偌大的閱覽室里,人雖不多,卻也不顯冷清。
窗邊的雨聲稍大,卻又是最好的白噪音。
葉羨涼不著急回去,便安安穩(wěn)穩(wěn)坐著看書。
陸屹睢也并不著急,反而享受著這難得寧靜的,和葉羨涼待在一起的時光。
她專心地看書,而他的視線,卻并未落在手中的書上,而是不加遮掩地看著她。
露骨且直白的目光,葉羨涼自然也察覺到了。
原以為他會有所收斂,卻不曾想,那近乎灼人的目光會愈來愈放肆。
幾分鐘后,她慢條斯理抬眸。
似是沒預料到她突然的動作,猝不及防撞進那雙淡漠眼眸,陸屹睢驀地一怔。
眨了眨眼,他恍然回神,旋
即,眼睫略顯慌亂地輕顫,卻還是強撐著,沒移開視線。
舔了下略有些干澀的薄唇,他嗓音磕巴:“怎、怎么了?”
葉羨涼眼里透出冷意,語帶警告:“管好你的眼睛。”
陸屹睢先是憋悶地“哦”了一聲,旋即又抿了抿唇,嗓音放低,語氣略顯委屈:“可是它又不受我控制!
葉羨涼:“……”
她冷笑了聲,譏誚道:“管不好你就滾遠點!
陸屹睢噎了噎,低啞嗓音更委屈了些:“那我先試著管一管!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周遭又有淅瀝雨聲做遮掩,因此閱覽室的其他人并未聽清他們的對話。
但卻都清晰看見了陸屹睢頗有些小心翼翼、俯首做低的模樣。
這畫面罕見至極,大家詫異的同時,又覺得稀奇,于是借著書本的遮掩,更多的視線不露痕跡地落在了兩人身上。
試著管一管的人,雖說沒能完全管住,但好歹比之前收斂了許多。
葉羨涼便沒再在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半小時后,葉羨涼的視線從書上離開,下意識想看看窗外放松眼睛。
入目是凌亂水跡的玻璃,映襯得窗外熟悉的建筑也扭曲變形,光怪陸離。耳邊淅淅瀝瀝的雨聲仍舊沒有減小的趨勢。
恰逢此時,耳畔突然聽到一聲異樣聲響。
葉羨涼眼眸微頓,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了對面坐著的那人身上。
陸屹睢尷尬地抿了抿唇,目光躲閃著,也看向了窗外。
葉羨涼低聲:“餓了?”
聞言,似是通過這兩個字又想到什么,陸屹睢眼眸微動,轉眸看向她時,表情故作可憐,嗓音都跟著虛弱:“嗯,餓了!
葉羨涼神情不變,慢條斯理啟唇:“那你回去唄。”
怔愣了一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復,陸屹睢張了張唇,卻沒能發(fā)出聲音。
葉羨涼若無其事地垂眸。
幾秒后,喑啞嗓音再次響起:“可是,我、我沒傘。”
葉羨涼輕嗤,覺得可笑,沒忍住刺了句:“稀罕你的人那么多,還愁找不到人給你送傘?”
話落,陸屹睢還未開口,葉羨涼驀地頓了頓。
手上動作微滯,翻到一半的紙頁停在半中央,她眸中情緒莫名,兩秒后,才若無其事地繼續(xù)。
陸屹睢:“我——”
葉羨涼:“我想回去了,你去找把傘!
兩人同時開口,陸屹睢剛啟唇,聽到葉羨涼的聲音,又無聲咽回了剩下的話。
聞言,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眸倏地亮了亮,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應聲:“好,你等我!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直至葉羨涼“嗯”了聲,算是回應,他才起身,轉身離開時的腳步聲都透著急切。
看著他俊拔英挺的背影,葉羨涼風輕云淡地收回視線。
外邊雨勢不減,圖書館旁邊有個小賣部,只是中間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陸屹睢走到圖書館門口,沒有絲毫猶豫,直直沖進雨里,跑進了小賣部。
買傘時,他猶豫了一瞬,最后還是拿了兩把。
結完賬,又急切邁步,撐著傘回了圖書館。
前后不過幾分鐘時間,他便又回到了閱覽室。
他撐著回來,又被雨淋濕的那把雨傘放在了閱覽室門口。而另一把,被他緊緊攥在了掌心里。
甫一踏進閱覽室,里面人的目光霎時被他吸引,皆抬頭看了過來,但他卻恍若未覺,眼里只有坐在角落里的那一人。
他身上被雨淋濕,頭發(fā)上的水跡順著額側滴落,滑過眉尾眼角,似晶瑩的淚珠。
整個人狼狽不堪,可那雙一錯不錯看著她眼睛,卻帶著遮掩不住的炙熱情意。
鼻翼間好似又纏繞上了凜冽的薄荷味,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去年在圖書館外撞見他手上拿著雨傘的場景。
還有意外聽到的女孩軟聲撒嬌的嗓音。
同樣的地點,相似的情形。
葉羨涼嘲諷地扯了扯唇,眼底淌過抹浸骨的冷意。
他走近,站在她身旁。
居高臨下看著她的姿勢,姿態(tài)卻邀功似的懇切。他將手中唯一干燥的雨傘遞到她面前:“傘,給你!
葉羨涼沒伸手,只懶懶往椅背一靠,抬眸看他。
淡灰色眼眸里的嘲弄毫不遮掩,四目相對,陸屹睢唇邊的笑意微滯,攥著傘的凌厲指骨微僵。
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唇角似笑非笑,似是真的好奇:“陸屹睢,這到底是你第幾次給人送傘?”
第46章 第46章禮物
四目相對,陸屹睢清晰地看見了那雙眼眸里遮掩不住的譏誚,懸在半空的手驀地僵住,他一時怔在原地。
頭發(fā)上有雨滴順著額角滴落,淌過眼角,順著臉頰滑落,潮濕冰涼,令人莫名生寒。
攥著雨傘的那只手指骨收緊,骨節(jié)發(fā)白。好似真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問,不明白只是出去買了把傘,她的態(tài)度為什么就忽然變了。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視的不安,似乎在這一刻全都鋪天蓋地的涌來。
陸屹睢薄唇翕動,嗓音不受控地發(fā)。骸笆病⑹裁匆馑迹俊
話音落下,他看到她嘲弄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譏諷又惡劣。
葉羨涼意味不明的視線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直到他的表情愈發(fā)僵硬,她才不緊不慢地出聲:“在圖書館給人送傘這種事,應該也不是什么很大眾的行為吧,還是說,你給太多人送過,因為不夠特殊,所以自己也忘了?”
再怎么遲鈍,這會兒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極短的時間里,陸屹睢將以往發(fā)生的有關下雨和圖書館的事都想了一遍,終于,在某個記憶的角落里,翻找出了去年自己曾給一個人到圖書館送傘的事。
而那個人,是蘭韻——亦或者說,前女友。
還懸在半空的手驟然失了力一般,頹然地垂落。
陸屹睢臉色倏地蒼白一片,瞳仁不安地顫動了下,他輕顫著眼睫垂下眼眸,竟不敢再看她。
葉羨涼眉梢輕挑:“看樣子是想起來了。”
沒法解釋,也辯解不了。
在此之前,陸屹睢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從前那些事,生出近乎痛徹心扉的悔。
他張了張唇:“我……”
剛吐出一個字,卻又無聲哽住,根本沒法繼續(xù)。
葉羨涼著實沒忍住,嗤笑出聲:“我不過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隨口這么一說,你做什么這副表情,好像我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一樣。”
她不咸不淡地繼續(xù):“怎么,當初能做,現(xiàn)在又不想認?”
陸屹睢抬眸:“……沒有,我認。”
他嗓音低啞,眼尾莫名泛紅:“以前是我……混賬!
倒也沒想到他竟一句辯解也沒有,全然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葉羨涼意興闌珊的收回視線,厭惡極了他這幅故作情深的模樣,懶得再看一眼,她站起身,拿著書往書架處走。
將書放回原位,她從容邁步,往閱覽室外走。
身后,陸屹睢失了魂般僵立在原地,良久,指尖輕顫了下,他眼睫低垂,黯然轉身。
圖書館門口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玻璃門外雨聲淅瀝,水霧氤氳,仿佛天地間都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幕布。
他步伐僵滯,走到門口時,腳步突兀地停下,眼眸驀地睜大。
前側,之前離開閱覽室的人,此刻正站在那兒。
似是不敢置信,陸屹睢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唇張合了下,喉嚨卻仿佛被什么堵住,沒能發(fā)出任何聲音。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耳畔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間或夾雜著幾聲悶雷。
葉羨涼已經(jīng)恢復平靜,神情再不見之前的譏諷。
她下頜微抬,朝他伸出手。
陸屹睢愣了下,指骨微蜷,手中異樣都觸感讓他恍然回神,旋即
近乎慌亂地將雨傘遞出。
卻在手伸到一半時,又僵在了半空。
他看到她驟然蹙起的眉,無措地停下了動作,喉結顫動:“你……不要嗎?”
葉羨涼淡聲:“不要!
她眸光清冽,語調(diào)意有所指,慢條斯理地續(xù)上:“不好意思,我這人比較挑,這傘的樣子看著太眼熟,太多人用過的東西,我不要!
話落,陸屹睢本就蒼白的臉更是一下失了血色,指尖抑制不住的發(fā)顫,連呼吸都不穩(wěn)。
他不知道要說什么,卻又不敢一直沉默,薄唇翕動著,最后只啞聲擠出一句:“那、那我,再去買一把!
“不必了。”葉羨涼直接拒絕。
她的目光輕描淡寫地落在他身上,看著他的情緒因她而起伏,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嫣紅的唇瓣輕啟,她淡聲提醒:“禮物!
“禮、禮物?”仿佛徹底沒了思考能力,陸屹睢喃聲重復了下她的話,隨即才反應過來,“對,禮物!
他好似一下找到了支撐自己的力量,黯淡的眼眸劃過抹微不可查的光亮,急切又慌亂地將肩上的包取下,卻又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打開包都費力。
葉羨涼倒也不急,甚至不疾不徐地說了句:“慢慢來,不著急。”
這會兒的她已經(jīng)全然沒了之前那副陰陽怪氣又嘲弄譏諷的模樣了,仿佛一個朝令夕改、反復無常的暴君。
當然,這款限定版的暴君,只會在陸屹睢一個人面前出現(xiàn)。
以至于此時聽到她平和的聲音,他松了口氣,感到歡欣的同時,也不受控地心里一緊,應激似的顫顫巍巍。
終于,包里的禮物被他拿了出來。
墨綠色的禮盒安靜躺在他寬大的掌心里,襯得那盒子愈發(fā)小巧。
他遲疑著,小心翼翼地看她,似是被她之前的話嚇到了,竟有些不敢伸手。
葉羨涼眼睫半垂,視線落在他掌心。
隔著盒子,看不出里邊裝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禮盒看起來有些像首飾盒。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尾殘留的緋色時,眼眸微凝了一瞬。
一時有些啼笑皆非,她開了個玩笑:“怎么,又不想送了?”
陸屹睢慌忙否認:“沒有,想送的!”
他再也顧不得心底殘留的顧慮,忙不迭伸出手,嗓音干澀,語氣急切:“給你!
葉羨涼抬手接過,禮盒小巧,重量也輕。
沒猶豫,她動作利落地直接打開。
黑色絨布上,是一條手鏈。
手工編織的紅繩,上面墜了一個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制成的小貓,透著晶瑩剔透的綠,模樣憨態(tài)可掬,小貓兩邊的紅繩上,點綴著幾顆小珠子。
烏云密布,天色昏暗。
可躺在盒子里的這串手鏈,卻透著不需光亮點綴的精美。
葉羨涼靜靜看了會兒,又抬眸看向陸屹睢。
他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忐忑緊張,迎上她的目光,他眼睫顫了下,漆黑眼眸一錯不錯地看著她,喉間咽了咽,嗓音干澀發(fā)啞:“怎么樣,你……喜歡嗎?”
葉羨涼合上了盒子,客觀評價了句:“很好看!
聞言,陸屹睢控制不住地揚了下唇,卻莫名不敢在她面前太過高興,于是只一瞬,又緊抿著唇忍住了這份開心,只是眼里還是流露出少許歡愉。
他喃聲,近乎自語:“我親手做的,就知道你會喜歡!
紅繩、小貓、珠子,都是他親手編織、打磨。學了許久,也做了許久,報廢了無數(shù),才終于有了如今這條沒有瑕疵的手鏈。
耳畔雨聲嘈雜,葉羨涼沒聽清他說的什么:“你說什么?”
“沒什么!标懸兕u了搖頭,不敢露一點口風,想到當初那只小雪貓的下場,就忍不住心顫,生怕她知道了,這條手鏈也難逃被丟棄的下場。
他視線落到手鏈上,抿唇問:“就是想問問,手鏈,要不要戴上試試?”
葉羨涼:“不用了!
“啪”的一聲,盒子被蓋上,她收起盒子,微微頷首:“禮物我收下了,你回去吧!
陸屹睢不舍得離開,卻又不敢留下。
他躊躇著,看了眼外面,見雨勢絲毫沒有減小的趨勢,試探著問:“那你呢?”
“雨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彼蛄嗣虼剑浪澳切┰捠枪室庹f來刺他的,沉默幾秒,還是將一開始那把雨傘又遞到了她面前,“這傘,你留著吧!
她沒伸手,他失落地斂眸。
卻還是固執(zhí)地,俯身把傘放在了她身側。
“雨太大了,淋著了怕是會感冒!彼鹕,低聲說,“那,我先回去了!
之前撐著回來的那傘還在閱覽室門外,剛才離開時他失魂落魄的,也忘了拿。
這會兒要離開了,也沒想到再返回去取,身上還帶著被淋后的潮意,他卻恍若未覺,轉身準備離開。
眼瞅著他邁步將要踏出門外,葉羨涼突然出聲:“等等——”
前側的人驀地頓住,轉眸看她。
掃了眼他剛放在她身側的雨傘,葉羨涼語調(diào)平淡:“你只買了這一把傘?”
陸屹睢下意識搖頭,怕被誤會,急切否認:“沒有,我買了兩把!
視線從他空蕩蕩的雙手掠過,葉羨涼意味不明:“是嗎?”
指尖輕蜷,陸屹睢一下反應過來:“我、我忘在閱覽室了!
他轉身往閱覽室去,不多時,又拿了傘走回來。
剛才放在她身旁的雨傘依舊在原地,眼眸微動,陸屹睢抿了抿唇:“那,我先走了?”
葉羨涼沒做聲。
他斂眸,眼底的晦澀被濃密眼睫遮擋,不露分毫。
少頃,他沉默邁步。
黑色雨傘撐開,遮在頭頂,擋住了綿密的雨絲,卻擋不住地面濺起的水滴。
飛濺的水滴沾濕褲腳,潮濕黏膩,涼意沁進血肉,透出刺骨的寒。
陸屹睢一步一步,遲緩向前。
捏著傘柄的指骨無聲攥緊,棱角硌到掌心,異樣的觸感令他混沌失序的腦袋又清晰了幾分。
手上雨傘的重量明顯,不容忽視。他驀地剛才葉羨涼問的那句話。
雨滴墜在傘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回蕩在耳畔,周遭寂寥,仿佛天地間只余他一人。
他緊攥的指骨松了松,無端地想,也許她剛才那話,并不是嘲弄他妄想和她同撐一把傘,而且不想讓他淋著雨離開。
何嘗不知這想法卑微又可笑,可這么想著,他那顆不安顫動的心竟也慢慢安定下來,生出了一絲難以捕捉的甘甜。
第47章 第47章謠言
耳畔雨聲淅瀝,男人挺拔的背影步入雨中。
黑色雨傘撐在頭頂,連綿不絕的雨滴砸到傘面,又順著傘骨滑落,宛如斷了線的珠子,墜到地面,濺起朦朧的水霧,半遮半掩下,他的身影也變得模糊。
葉羨涼平靜收回視線,眼睫垂落,在身側的雨傘凝了一瞬,少頃,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她站在圖書館門口,靜靜看著外面的雨霧。
不多時,她接到廖天霖的電話。
“羨羨,你還在圖書館嗎?”
葉羨涼“嗯”了聲:“還在!
廖天霖:“你是不是忘帶傘了?”
學校外新開了家燒烤店,幾人約了今晚一起去吃。
“忘了!比~羨涼看了眼外邊絲毫不見減小的雨勢,“雨這么大,還出去吃嗎?”
寢室里,手機開了外放,廖天霖還在畫眼影。
一旁的方妍珞聽到這話,插一句:“去!下著雨,說不定沒什么人,咱們?nèi)チ诉不用等!
葉羨涼沒什么所謂,便應了:“行!
廖天霖 :“那你就在圖書館等我們吧,接上你咱們一起走!
葉羨涼:“好,我的傘就在桌上,麻煩了!
掛斷電話,沒等多久,廖天霖幾人便到了。
葉羨涼接過傘,撐開。
幾人邁下臺階,一道離開。
圖書館門內(nèi),只余一把雨傘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無人在意。
雖說下著雨,但等到了燒烤店,店里人還是很多。
室外下著雨,店內(nèi)卻熱鬧喧囂。
幾人去拿串,宋霓感嘆:“怎么這種天氣還這么多人!”
方妍珞:“說明大家想的一樣,都以為下雨了沒什么人。”
廖天霖:“沒事,人多說明確實好吃!”
幾人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終于吃上。
燒烤店里都是學校里的同學,天南海北地聊著八卦趣事。
臨近國慶假期,宋霓她們聊起今年去哪兒玩,還沒討論出結果,先問了葉羨涼。
廖天霖:“羨羨,你去年就沒和我們一起,今年呢?”
葉羨涼嘴里嚼著肉,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到宋霓說。
“我前幾天問了向巍他們,他們今年假期也暫時沒安排,說不定我們還能一起!
聞言,葉羨涼微頓了下。
廖天霖也怔了下,和方妍珞對視一眼,她看向宋霓,不確定道:“那……陸屹睢,今年會一起嗎?”
宋霓:“呃——”
顯然,她也想到了陸屹睢和葉羨涼略微尷尬的關系。
幾人不動聲色看了葉羨涼一眼,見她面不改色的沉靜模樣,宋霓若無其事地繼續(xù):“還不確定,事情不是還沒定下來嘛,我沒問向巍!
方妍珞插了一句:“去年他就沒一起,估計今年也不會去!
廖天霖下意識道:“去年他沒去是因為分手了,特意避著蘭韻學姐!
話落,廖天霖驀地意識到不妥,尷尬地閉了嘴。
幾人互相對望了眼,又試探著覷著葉羨涼,紛紛安靜下來。
氣氛無聲凝滯。
少頃,宋霓輕咳一聲試探著開口:“那個——”
與此同時,葉羨涼也啟唇:“我就不去了!
廖天霖:“去嘛!
相處一年多,大家的關系都處的很好,平時也沒鬧過矛盾,好不容易有一次長假,缺了人總覺得遺憾。
方妍珞應聲:“就是就是,一起嘛,咱們寢室還沒一起出去玩過呢,不叫向巍他們寢室的人就是了。”
說著,她胳膊碰了下宋霓:“是吧?”
宋霓忙點頭:“對對,就我們四個人一起!
葉羨涼思忖兩秒,沒再拒絕:“也行!
幾人又聊了會兒,店門口走進來幾位女生,在她們旁邊的一桌落座。
等串的間隙,幾個女生聊著天,聲音不算太大,但因為隔著的距離不算遠,葉羨涼她們還是隱約聽見了些。
“你們還記得之前表白墻上的那男生吧,我今天在圖書館看見了!
“當然記得了,是叫陸屹睢吧,我今天聽社團學姐說了些他的光輝事跡。不過他現(xiàn)在有喜歡的人了吧?”
“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了?”
“陸屹睢和他喜歡的人!我今天在圖書館,看見他給那個學姐送禮物,學姐還收了。”
話音落下,旁邊桌上的新生學妹又是一陣驚嘆。
后面她們又八卦談論了些什么,葉羨涼沒注意聽,因為在這話之后,室友們紛紛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
她默了默,低聲:“誤會。”
宋霓表示懷疑,又想到開學后聽到的那些話,尤其是葉羨涼還和陸屹睢一起去食堂吃過飯,她眼眸微瞇:“羨羨,你不老實!
方妍珞煞有介事地點頭:“就是,別想騙過我們的火眼金睛,禮物到底怎么回事?”
廖天霖目光灼灼地看她:“羨羨,以你的性格,可不會平白收人禮物!
葉羨涼:“……”
她平靜抬手,喝了口冰鎮(zhèn)氣泡水,緩聲解釋了句:“收禮物是有原因的,之后你們就知道了。”
幾人目不轉眼地看她。
葉羨涼拿起一串烤五花,神色淡然:“沒在一起,也不喜歡他!
方妍珞:“那我們幫你辟下謠?”
微頓了瞬,葉羨涼搖了下頭:“不用管!
聞言,幾人又驀地睜大了眼,彼此對視一眼,雖抿唇閉嘴,眼里卻還殘留著疑惑不解和淺淺的懷疑。
與此同時,剛回住處的陸屹睢接到向巍的電話。
被淋濕的雨傘放在了門外,他站在玄關處,脫下被打濕的鞋,踩著拖鞋走進屋內(nèi)。
肉肉聞聲走來,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望著他。
身上濕著,陸屹睢只生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它毛茸茸的額頭,沒抱。
偌大的屋內(nèi)寂靜無聲,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格外刺耳。
他站起身,垂眸看了眼屏幕,凌厲修長的指骨劃過。
甫一接起,就聽向巍問:“屹哥,你國慶有安排了嗎?”
陸屹睢半耷拉著眼,往臥室的方向走。
打開外放,他將手機仍到床上,抬手脫下被雨淋濕的衣服。
聞言,懶聲扯唇:“有事?”
“宋霓——你知道吧,我發(fā)小,也是葉羨涼她室友。”解釋了句,向巍接著說,“去年國慶我們兩個寢室不是一起出去玩了嗎,今年宋霓問,還要一起不!
動作微頓,陸屹睢一時沉默下來。
電話里的人還在繼續(xù):“我們仨都沒問題,如果你也去的話,我提前和宋霓說一聲。”
陸屹睢稍稍俯身,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拎起床上的手機,轉身往浴室走。
嗓音低沉,不露端倪,仿佛只是隨口一問:“葉羨涼,她去嗎?”
向巍沒多想,隨口應:“應該不去吧,她去年就沒一起。聽宋霓說,平時節(jié)假日,她都回家的。”
只是說完這話,想到陸屹睢正在追人,向巍又頓了下,遲疑道:“不過也不一定,聽宋霓她們的意思,今年還挺想葉羨涼一起的!
話落,手機里一時安靜下來。
兩秒后,陸屹睢喉結提動:“我去!
掛斷電話時,陸屹睢沒想到,不過幾個小時后,當晚,他會再次接到向巍的電話。
向巍:“那個,屹哥……宋霓剛發(fā)消息說,這次假期不約了。”
話音落下,滿室寂靜。
直至一聲喵叫打破沉寂。
陸屹睢驀地驚醒,指骨一松,放在肉肉身上的手抬起,又落下,在剛剛不受控制用力捏過的地方安撫地揉了揉。
他薄唇翕動,低沉嗓音透著。骸安患s了?”
向巍輕咳一聲:“對,她說她們寢室有別的計劃。”
陸屹睢沉默一瞬,眸色黯然,突然問了句:“所以,這次葉羨涼會一起!
向巍:“呃——”
他想到剛才宋霓發(fā)來的消息,總結一下,就是,如果陸屹睢要一起,兩個寢室就各玩各的,如果陸屹睢不去,就一起。
這話不好說,又不可能真拋下陸屹睢,他們?nèi)齻人去,索性就分開,只是看情況,陸屹睢心里也明白。
不知道怎么說,向巍顧左右而言他:“那我們寢一起,屹哥你想去哪兒玩?”
抿了抿唇,陸屹睢薄唇翕動:“我不去了,你們玩吧。”
話落,沒等電話那頭的人回應,他徑直掛斷電話。
仍開手機,陸屹睢頹然地躺在床上,把肉肉撈進懷里。
指腹下的觸感溫熱,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他,他心底卻仿佛破了洞,呼呼吹著寒風。
他嗓音低啞,仿若自語:“肉肉,你說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肉肉當然給
不了他回答,只細弱的喵了兩聲,算作回應。
他垂眸看它,好半晌,才啞聲啟唇:“不管怎么樣,比起從前,如今已經(jīng)好很多了,對嗎?”
肉肉:“喵~”
他閉了閉眼,揉著掌心下毛茸茸的腦袋:“嗯,我明白了。”
本以為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陸屹睢雖然失落,但也竭力說服自己不要太在意。
直到幾天后,去學校上課時,他看到幾位室友探究八卦的目光,聽到許欽州壓著嗓子,卻掩蓋不住興奮的語調(diào)問:“屹哥,你和葉羨涼在一起了?”
陸屹睢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許欽州聲音更低了些:“你是不是已經(jīng)和葉羨涼在一起了?”
反應過來這話里的意思,陸屹睢驀地面色一沉:“你聽誰說的?”
許欽州怔了怔:“都、都這么說啊!
陸屹睢神色稍冷:“都?”
許欽州小聲:“是啊,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有人說看見她收了你的禮物!
凌厲指骨無聲攥緊,陸屹睢喉間咽了咽,一顆心懸在半空搖搖欲墜,卻還是下意識先辟了謠:“沒有,別胡亂造謠!
他心亂又無措,怕這謠言傳到葉羨涼耳朵里,于是再也坐不住。
還沒到上課時間,他站起身,捏著手機徑直離開教室,速度快到許欽州都沒來得及阻止。
直至走到走廊盡頭僻靜處,陸屹睢緊了緊手,掌心滲出冷汗,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屏幕上熟悉的號碼,良久,終于咬牙按下?lián)芴栨I。
耳畔的手機聽筒里響起鈴聲,他無聲屏住呼吸,緊張的等待。
幾秒后,電話被接起,他驟然松了口氣。
葉羨涼:“有事?”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無波無瀾,聽不出情緒。
陸屹睢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啟唇:“那些謠言,你知道嗎?”
他沒隱瞞,也不敢抱有僥幸,于是問了這話,又在得到她沉默不語的回應后,知道了答案。
懸著的心又往下墜了墜,他眼睫低垂,嗓音不受控地發(fā)顫:“對、對不起,我會馬上解釋清楚!
話音落下,聽筒里傳來一聲輕笑。
葉羨涼意味不明道:“陸屹睢,這謠言我一早就知道了,但我沒解釋!
第48章 第48章一起
語調(diào)淡漠的嗓音從聽筒里傳出。
陸屹睢驀地僵住,只憑著本能,輕顫出聲:“什、什么意思?”
葉羨涼:“沒必要!
陸屹睢眼睫低垂,漆黑眸底晦澀難明:“為什么……沒必要?”
葉羨涼卻沒在這話題上多說,只落下一句:“要上課了,掛了!
電話被掛斷,聽著聽筒里傳出的“嘟嘟嘟”的忙音,陸屹睢怔怔垂下手。
他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也想不明白她不解釋的原因。幾乎要被她不上不下,捉摸不定的態(tài)度搞得心力交瘁。
卻又無法自控地,會在她這些反復無常的情緒里,仔細找出那一絲絲不甚明顯的特別,而后抱著這點特別,宛如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奢求這是她對他的例外。
只是,心緒終究難平。
這天課后,他沒離校,而是一反常態(tài)地和室友回了寢室。
幾人都在,從許欽州口中聽說了謠言的事,室內(nèi)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陸屹睢恍若未覺,亦或者并不在意,轉眸看著向巍,他薄唇翕動:“國慶,Y——”
剛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又驀地改口:“宋霓她們計劃去哪兒?”
向巍沒第一時間回答,看了眼許欽州和申硯琛,才遲疑著:“還不確定。”
話落,申硯琛補了句:“我們寢今年沒打算和她們一起!
氣氛無聲凝滯。
陸屹睢眼瞼半斂,神色淡然,不露端倪:“你問問宋霓,兩個寢室一起,行不行。”
向巍磕磕巴巴:“呃——可、可是……”
許欽州嘆了聲,直言挑破:“屹哥,實話告訴你吧,之前宋霓就說了,你去葉羨涼就不去,你不去葉羨涼才去,所以咱們兩個寢室索性才沒約一起!
申硯琛點頭附和:“是啊,何必再問呢。”
陸屹睢冷眼掃過他們,嗓音冷然:“我知道,你再問問!
許欽州:“那你——”
陸屹睢沒理其他人,慢條斯理地掀了掀眼皮,直直看著向。骸澳阆葐!
向巍喉間咽了咽:“行、行吧!
話落,在陸屹睢猶如實質(zhì)的目光下,他拿起一旁的手機,給宋霓發(fā)了消息。
另一邊,女生公寓樓。
正值中午,吃過午飯,寢室的人都在宿舍,準備午休。
收到消息,宋霓“咦”了聲,下意識側目,看了眼葉羨涼。
沒隱瞞,她直接和其他幾人說了:“向巍又發(fā)消息問,我們兩個寢室國慶要不要一起?”
廖天霖沒想那么多:“什么意思,陸屹睢不去了?”
宋霓:“他沒說,不過我之前和他說清楚了他現(xiàn)在這么問,估計陸屹睢不去吧!
方妍珞摸了摸下巴,猜測:“真不去還是假不去?”
一語點醒夢中人,廖天霖突然反應過來:“對哦!”
她抬眸看向葉羨涼:“不會是他們寢的陰謀吧,等咱們真買了車票,訂好酒店,到了地方,陸屹睢又突然冒出來了!
宋霓:“羨羨,你的意思呢?”
葉羨涼踩著扶梯上床,聞言面不改色,淡聲回:“不至于!
她在床上坐下,轉頭看宋霓:“如果你們沒意見,和他們寢室一起也行!
聞言,宋霓她們幾人面面相覷,最后方妍珞試探著問了句:“那,我們兩個寢室一起?”
廖天霖:“行……吧!
宋霓:“我沒意見。”
三人看向葉羨涼,無聲等待她的回答。
葉羨涼卷翹長睫微垂,眸底神色難辨,聞言淡聲:“行!
于是宋霓低頭回復消息。
兩分鐘后,她驀地抬頭,輕咳一聲:“那個,陸屹睢也要去!
她看向葉羨涼,不確定問:“羨羨,那我們還一起嗎?”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輕嗤了聲:“都已經(jīng)答應了,去就去唄!
另一邊,收到回復,向巍神情復雜地抬頭。
看著陸屹睢的眼神怎么也遮掩不住震驚,控制不住驚嘆出聲:“還真答應了。”
“什么?!”許欽州詫異轉眸,脫口而出,“不是屹哥,你和葉羨涼真沒在一起?”
再次聽到這話,陸屹睢的表情沒了上午時的凜冽,周身冷冽的氣息緩和,只是神色依舊晦暗難辨,冷聲斥道:“別造謠!
申硯琛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現(xiàn)在是謠言,以后未必沒有成真的時候!
話音落下,陸屹睢指尖不受控似的輕顫了下。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心緒難平,又起伏不定,最后只抿唇道:“總之,以后再聽見有人傳閑話,麻煩你們幫忙解釋下!
幾人紛紛應下,說沒問題。
陸屹。骸爸x了!
今年中秋節(jié)和國慶節(jié)沒挨在一起。
中秋三天假期,葉羨涼照例回了云城。
回去當晚,她收到周承瑾發(fā)來的,周世璋去世的消息。
神情微怔了一瞬,葉羨涼面不改色的按滅屏幕。
“媽媽。”
她嫣紅的唇張了張,突然出聲。
葉葭月正看電視,聞聲側目,眉眼溫和的看她。
葉羨涼抿了抿唇,低聲:“周——爺爺,去世了!
葉葭月愣了下,周遭安靜下來,只余電視的聲音。
少頃,她抬手,拍了拍葉羨涼的手:[那,你要去看看嗎?]
“不去!比~羨涼搖了搖頭,神色不變,“我不是周家人,這事和我沒關系!
葉葭月彎了彎眼:[好,那就不去,咱們好好過中秋。]
葉羨涼沒再想這事,畢竟之前見周世璋時,把話都說清楚了,她也認為這事已經(jīng)與自己無關。
只是不曾想,她不愿去在意,卻有人借著這事給她找不痛快。
周家,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忙了幾天,葬禮終于結束。
周承瑾熬了兩晚,實在困乏,下午找機會淺眠了兩小時。
喝水時,意外聽到大伯家的女兒和自己妹妹的聲音。
周明熙:“爺爺去世她都不露面,可真行!
周明妍:“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有媽生沒爹教,倒也正常。”
周明熙:“姐,你這話過了。”
周明妍:“實話實說罷了,怎么,你忘了你小時候有多討厭她了?”
周明熙:“小時候……”
周明妍:“呵,我聽我在B大的同學說,她現(xiàn)在,可是攀上陸家那位公子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命進陸家的門了,陸家和謝家
可是一直有意向聯(lián)姻的,可別和她那個媽一樣,到頭來一場空,自己是私生女,生個孩子也是私生子!
周明熙:“她不是——”
話未說完,被一聲低咳打斷。
周明熙和周明妍同時轉頭回看。
身后,周承瑾穿著黑色襯衣,鼻梁上架了副眼鏡,神情略顯倦怠,卻遮不住眸中的冷意。
周明熙抿了抿唇,低聲略帶心虛地喊了聲:“哥!
周承瑾嗓音淡漠,沒什么情緒:“回房間把行李收拾好,我等下送你回學校。”
周明熙懨懨地應:“哦!
她沒敢多留,趕緊邁步離開。
周明妍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心中惴惴:“那,哥,我也先走了!
周承瑾:“站住!
剛轉身,周明妍又被這一聲冷冽嗓音釘在原地。
她咬著唇,沒敢跑,卻也不敢回頭。
周承瑾:“你禮儀課學到狗肚子里了?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心里沒數(shù)?”
周明妍沒出聲,周承瑾眉眼劃過冷意:“啞巴了,說話!
作為周家這一輩最大的孩子,周承瑾從小被寄以厚望,在弟弟妹妹們面前也從來都穩(wěn)重嚴肅,除了葉羨涼,沒誰不怕。
被這么一訓斥,周明妍條件反射地抖了抖:“哥,我、我錯了!
周承瑾:“葉羨涼不是周家人,也和周家沒關系,輪不到你在這兒對人說三道四!
周明妍憋屈應:“我知道了!
從小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周承瑾也沒指望她能轉變態(tài)度,只是有些話,的確過分。
他冷聲警告:“還有陸家的事,你少攀扯。再讓我知道你傳這些亂七八糟的閑話,你試試!
周明妍聲音都跟著發(fā)抖:“哥,我肯定不、不會了!
周承瑾:“行了,你走吧!
周明妍急切邁步離開,周承瑾擱下水杯回房,又在房門看見等著的周明熙。
周承瑾:“怎么了?”
“哥,那個……”周明熙遲疑著,像是不知道怎么開口,斟酌了片刻,才咬牙問,“葉羨涼她,真的和那個陸屹睢在一起了?”
話落,周承瑾眉心擰緊。
他沒第一時間回答,周明熙以為這事是真的,立馬急了,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什么,咬牙道:“她不是挺清高的嗎,還不想和周家沾上關系。怎么現(xiàn)在換了陸家,又樂意了?”
她冷笑:“還以為她有多精,原來是自以為是的聰明。她媽是傻子,她也是,以為陸家是什么容易的地方嗎!”
周承瑾揉了揉眉心,沉聲:“明熙,就因為明妍那幾句話,你就覺得她和陸屹睢在一起了?”
周明熙否認:“當然不是了!
她沉默幾秒,忿聲道:“我上午聽到爸爸和陸爺爺通電話了,口口聲聲說葉羨涼私……的身份,配不上陸屹睢!
聞言,周承瑾眼眸微睜,驀地拔高聲音:“你說什么?”
周明熙嗤笑了聲:“她嫌周家,如今碰上門檻更高的陸家,倒是又愿意了!
周承瑾眉眼一冷,語帶警告:“明熙!
周明熙閉了嘴,卻還是不服氣,忍了幾秒,沒忍住冷哼:“她不是說自己不是周家人,有本事以后被欺負了,別來找我們。”
周承瑾沉默了一瞬,看著周明熙的眼神略有些復雜:“放心,她肯定不會!
周明熙:“……”
她氣不過地冷哼了聲,轉身就走。
周承瑾站在原地,良久,深深嘆了口氣,開門踏進房間。
走到桌邊,他思忖片刻,抬手拿過一旁的手機。
指腹落下,熟悉的號碼撥通,十幾秒后,電話被接起。
沒等電話那頭的人出聲,他率先問:“你和陸屹睢,到底怎么回事?”
第49章 第49章沒這必要
彼時葉羨涼剛下課,剛離開教學樓,正要往實驗室走,鈴聲響起時,她沒多想,直接接起。
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她稍怔了一瞬,旋即斂眸,走到一旁路邊站定。
“什么怎么回事?”
周承瑾斟酌了下措辭:“明妍說,她在B大的同學說你和陸屹睢在一起了!
葉羨涼神情淡漠,聞言面不改色地否認:“謠言罷了。”
周承瑾:“謠言?鬧得沸沸揚揚的,你跟我說是謠言,陸屹睢他也任由那些人傳閑話?”
“那不然呢?”葉羨涼譏誚地扯了扯唇,“他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甩不掉,只要他還往我跟前湊,這些亂七八糟的謠言就不會有杜絕的一天!
周承瑾沉沉吐出一口氣:“那好歹,也解釋解釋!
看著周遭來來往往的同學,葉羨涼淡灰色眼眸里盛滿嘲弄冷意,她意味不明地嗤笑了聲:“解釋?沒用,也沒必要!
周承瑾噎了噎,也明白她的意思。
沉默幾秒,他沉聲:“如果你實在解決不了,我出面,和陸屹睢談談!
“不必!比~羨涼淡聲,“你說了也沒用。”
周承瑾:“那——”
話未說完,被葉羨涼直接打斷:“我能解決,不會太久!
周承瑾默了默:“……行!
待到將要掛斷電話時,他又想起件別的事:“還有件事,周顯豫和陸屹睢爺爺通過電話。他現(xiàn)在狗急跳墻,估計沒說什么好話,你心里有個數(shù)。”
葉羨涼微頓了下,轉瞬又恢復平靜:“嗯,知道了。”
電話掛斷,葉羨涼收起手機,在原地停了幾秒,接著從容邁步,繼續(xù)往前。
當晚回到宿舍,宋霓她們聊起國慶假期的具體安排。
葉羨涼一早說過沒什么意見,又知道她忙,宋霓她們便只在有具體方案時詢問一下她。
如今目的地已經(jīng)確認了,聊起出行方式時,宋霓問大家的意見,最后確定了飛機。
宋霓:“對了羨羨,你把你身份證號碼發(fā)給我一下,大家一起買票!
葉羨涼還在整理實驗報告,聞言淡聲應:“嗯!
另一邊,收到宋霓發(fā)來的消息,向巍直接轉發(fā)給了陸屹睢。
[屹哥,所有人的身份信息,買票的事就交給你了。]
手機屏幕亮起,陸屹睢側目掃了眼,看見消息,握著鼠標的手頓住。
回復完郵件,他脊背一松,懶懶靠進椅背,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拎起手機。
屏幕上完整顯示著大家的身份證號碼,他眼瞼半垂著,視線散漫地落在上面。
幾乎是無意識的,在目光移到“葉羨涼”三個字時,他那雙漆黑眼眸便無聲凝在了上面。
他薄唇翕動,這三個字無聲輾轉于唇齒之間。
少頃,目光往后移,他看到了那一長串數(shù)字。
似是知道冒犯,他沒敢再看,卻幾乎是頃刻間,那串數(shù)字便已經(jīng)被他記進了心里。
呼吸的頻率無端亂了幾分,他薄唇微抿,指腹落在屏幕上,卻在將要把消息轉發(fā)給助理時,又突兀地停下。
幾秒之后,他眼睫顫了顫,取消轉發(fā),默不作聲地點開手機上的某個藍色軟件,仔仔細細地將兩個寢室八個人的來回機票都買好。
機票剛買好,寂靜書房里,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陸屹睢垂眸看了眼,眉心微擰,少頃,還是接起:“爺爺。”
陸華豐:“國慶哪天回來?”
手機放在桌上,陸屹睢繼續(xù)處理工作,不慌不忙地回:“有事,不回!
陸華豐:“什么事?”
陸屹睢:“和同學約了!
話音落下,安靜了片刻。
隨即,陸華豐的聲音里多了幾分難以辨別的情緒:“是同學,還是女朋友?聽說你又談戀愛了?”
指尖微頓,陸屹睢眉眼間漫上一抹沉郁 :“這又是誰在您面前亂嚼舌根?”
“沒誰!标懭A豐冷哼了聲:“陸屹睢,你如今大了,翅膀也硬了,不喜歡嘉桐,也不愿意聯(lián)姻,我勉強不了你。但你找女朋友,至少也得把眼睛擦亮些。”
手機開了外放,揚聲器里傳出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內(nèi)回蕩。
陸屹睢面色驀地一沉:“爺爺,別說我現(xiàn)在沒女朋友,就算我真戀愛了,對我喜歡的人,您也不該說這樣難聽的話!
“難聽?”陸華豐冷笑道,“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還妄想進陸家的門,利用你對付自己的親生父親,她自己做的事都不嫌難看,還怕我說話難聽?”
譏誚的話語傳進耳朵里,凌厲修長的指骨不受控制地捏緊,鼠標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響。
陸屹睢神情凜冽冰涼,卻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嗓音不帶一絲溫度,語調(diào)森寒:“‘出言有尺,說話有德’,爺爺,這話還是您教過我的。我不知道是誰在您面前說了什么,可您現(xiàn)在聽信片面之詞,用這么惡毒的話去揣測一位無辜的女孩,未免太過分了些!
他閉了閉眼,沉沉吐出一口氣:“從來不是她妄想進陸家的門,是我一直在奢求她給我機會。也是我,心甘情愿,上趕著求她利用。不,都不能說是利用,是我甘之如飴,做那些事,只愿她能擺脫束縛!
陸華豐面色僵硬,被他這些話震得一時失了聲,竟不知怎么反駁。
陸屹睢眉目沉郁,修長凌厲的指骨無意識蜷緊,又無聲松開,反復幾次,他指尖輕顫著拿起手機。
他的嗓音依舊冷冽,卻在提起她時,緊擰的眉心無意識松開了些許,漆黑眼眸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溫柔:“她很好,身世從來不是能擊垮她的污點,更不是她低人一等,活該被人評頭論足的缺陷。她生于泥濘,長于荊棘,卻依然優(yōu)秀。”
“爺爺,我喜歡她,從小到大,我從來沒這么喜歡過一個人。您不了解她,所以我不求您立馬接受她,改變自己的想法。但是,有些話,您心里清楚,究竟該不該說,能不能說!
手機里寂靜無聲,只余沉沉的呼吸聲,揭示著對面人不平靜的心緒。
陸屹睢緩了緩情緒,斂下語調(diào)中那些怒氣和冷意,平靜啟唇:“我還有工作,就先掛了,您早些休息!
不知陸屹睢做了什么,學校里那些兩人在一起的流言突然就銷聲匿跡了,轉而變成了,陸屹睢還在苦苦追求,而葉羨涼不為所動。
國慶假期如約而至。
出發(fā)當天,葉羨涼又接到周承瑾的電話,得知周顯豫名下唯一僅剩的一家公司,猶豫合作商紛紛毀約,已經(jīng)無法經(jīng)營,進入了破產(chǎn)清算。
葉羨涼對此未置一詞,倒是周承瑾遲疑了片刻,突然說了句:“前些日子,我去北城出差,和合作商去高爾夫球場,意外碰見了陸家老爺子!
葉羨涼眼眸微動。
周承瑾接著道:“……他和我聊了幾句,你知道的,以前一直有傳言,說陸家和謝家要聯(lián)姻,結果那天他說起這事,竟然說都是誤會,是以前孩子還小時的戲言,做不得數(shù)!
葉羨涼安靜聽著,依舊沒說話。
周承瑾眉心微蹙:“現(xiàn)在周、陸兩家有合作,后來聊到陸屹睢,他提了一句,說我有個妹妹,和陸屹睢還是校友。你說他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葉羨涼終于啟唇:“不知道,也不用管。”
周承瑾:“……不管?”
葉羨涼“嗯”了一聲,語調(diào)淡然:“不過隨便聊聊,頂多因為我和他孫子是校友的關系,所以多聊了兩句,不用在意!
周承瑾反應了幾秒,嗓音恢復平靜:“你說得對,周、陸兩家現(xiàn)在本來就有合作,意外碰見,聊兩句,也不奇怪!
掛斷電話,葉羨涼拉開陽臺的推拉門,走進寢室。
廖天霖扭頭看她:“羨羨,你電話打完了?”
葉羨涼點了點頭:“嗯!
幾人收拾好行李,一同出門。
學校東門,陸屹睢他們寢室的人正等著。
兩個寢室的人匯合,一道坐車前往機場。
有過一次同游的經(jīng)歷,其余六人相處起來自然,只除了安靜站在車旁,卻控制不住將眼神落在葉羨涼身上的陸屹睢,和與其他人都平和相處,唯獨忽略陸屹睢的葉羨涼。
兩人間的氣氛微妙,陸屹睢想靠近卻不敢,只遠遠站著。
其余幾人不動聲色地瞄了二人幾眼,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向巍輕咳一聲,主動上前拉開車門:“先上車吧!
宋霓主動拉過葉羨涼:“對,時間不早了,先出發(fā)去機場!
兩個寢室分開,分別上車。
車輛啟動,駛離原地。
葉羨涼坐在副駕駛位,聽著后邊方妍珞她們的閑聊,偶爾應幾聲,氣氛和緩。
另一邊,車內(nèi)氛圍微妙。
許欽州沒話找話地聊了幾句,卻幾次礙于前側某人周身散發(fā)出的憋悶又冷冽的氣息,沒說幾句便有沉默下來。
于是沒人說話,氣氛又無端凝滯。
一路無話,終于到了目的地。
眾人下車,安檢,托運,候機。
直到登機時,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又驀地無聲停滯。
葉羨涼找到座位落座,其他人也找到位置坐下。
最后,只剩陸屹睢一人,站在葉羨涼位置旁邊的過道上,遲遲不曾落座。
坐下的幾人意識到什么,目光微妙地掃過葉羨涼里側靠窗的空位。
“你好,麻煩讓讓。”
身后突兀傳來的聲音,將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陸屹睢驚醒。
他眼瞼微斂,側身讓了讓。
待身后的人走過,他抿了抿唇,眼睫輕顫著,漆黑眼眸落在葉羨涼身上,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如果你不愿意,我和她們換一下位置。”
葉羨涼側目抬眸。
四目相對,他眼尾下垂,流露出幾分委屈,好似被欺負了一樣。
她卷翹長睫垂下,遮住眸底晦暗的神色。若無其事地起身,給他讓位置。嗓音平靜,不露端倪:“沒這必要!
第50章 第50章回禮
周遭人聲嘈雜,葉羨涼站在一邊,神色淡然,催促他:“別堵著了,趕緊進去吧!
陸屹睢忙不迭點頭應:“噢,好。”
經(jīng)濟艙過道狹窄,陸屹睢小心翼翼地側身邁步,即使很注意了,卻還免不了碰到了葉羨涼。
衣料摩擦而過,彼此體溫似也穿過這兩層薄薄的布料,毫無阻隔地浸染到里面的肌膚。
轉瞬而過間,只余灼熱的溫度,似仍舊附著在短暫相觸的那處肌膚上,久久難以消散。
指尖微蜷,陸屹睢僵了一瞬,下意識側目,略有些忐忑地覷著身旁人的表情。
她仍舊靜靜地站在那兒,神情未變。
她眼睫輕垂著,纖長濃密的睫羽遮住了眸底的神色,他自上而下的視線,只能看到她白皙飽滿的額頭,小巧的鼻尖,再往下,是嫣紅柔軟的唇瓣。
仿佛被燙到了一般,陸屹睢驀地移開目光,喉間莫名干澀,他漆黑眸底劃過抹晦暗,垂眸坐下時,銳利凸起的喉結不動聲色地滾動了下。
本就不算大的位置,在他坐下后,愈發(fā)顯得逼仄,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微曲著擱在座位前側的空地上,將空間全部擠占。
葉羨涼從容坐下。
周遭人聲喧囂,他們這處卻無端靜謐,兩人誰都沒有開口,氣氛無聲凝滯。
旅客都已經(jīng)登機,飛機即將起飛,雜亂的人聲被空姐是聲音壓下,機艙內(nèi)慢慢安靜下來。
旋即,轟
鳴聲響起,飛機駛離地面,沖向天際。
飛行平穩(wěn)后,安靜的機艙里漸漸又響起了細微的交談聲。
身側,陸屹睢突然出聲。
他側目看她,刻意壓低的嗓音透出些微的啞:“國慶后,你們專業(yè)是不是就要進行野外實訓了?”
他突然聊起這種話題,葉羨涼倒也沒無視,不咸不淡的應了聲:“嗯!
陸屹。骸斑是去羚山嗎?”
話音落下,葉羨涼嫣紅的唇張了張,話到嘴邊,想到他剛才那句話中的某個字,又莫名頓了頓。
眉梢輕挑了下,她下意識側目,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逼仄的座位間,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陸屹睢喉間咽了咽,被她難辨情緒的視線看得莫名緊張,嗓音不受控地帶了點磕巴:“怎、怎么了?”
“沒什么!比~羨涼扯了扯唇,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意味深長道,“只是‘還’這個字……你怎么知道我們系以前野外實訓是去的羚山?”
神情僵滯了一瞬,陸屹睢眼睫顫了顫,下意識避開她的目光,低聲說:“以前,聽說過。”
葉羨涼輕笑了聲:“倒是忘了,陸學長人緣好,交友廣泛,聽過這些倒也不奇怪。”
泠泠嗓音響在耳畔,她語調(diào)含著一絲笑意,陸屹睢卻莫名聽出了種陰陽怪氣的嘲諷。
他底氣不足地應:“……嗯!
葉羨涼不緊不慢地繼續(xù):“之前我生日你送了禮物,還有周顯豫的事也多虧你幫忙,我是不是該送點回禮?”
按理說她這么講,陸屹睢應該覺得滿心歡喜,可實際上,聽了這話,他心里卻沒由來的不安。
心中惴惴,他下意識抿唇道:“不用,你生日我本來就應該送你禮物,況且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還有周顯豫的事,也是我心甘情愿,樂意為你做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看她,深邃眼眸里透出一絲忐忑,緊張地等待她的反應。
“話也不能這么說。”葉羨涼懶懶往椅背一靠,眼神無波無瀾,慢條斯理啟唇,“正好國慶后就是野外實訓,不然我做個植物標本送給你?”
無端敏銳的直覺,讓陸屹睢有種莫名的慌,可她話里的意思又實在太過誘惑。
宛如迷失在沙漠已久的旅人,苦苦尋覓良久,終于在即將絕望之時,看見了綠洲。在沒有走近之前,即使害怕是海市蜃樓,卻還是免不了妄想一切都是真的,控制不住地緊攥著救命稻草一般的幻象。
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著她,他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里帶著近乎將人溺斃的情意,薄唇翕動,嗓音喑。骸罢娴?”
葉羨涼眉梢輕挑:“我騙你做什么?”
四目相對,她不躲不避,神情似笑非笑,不疾不徐地續(xù)上:“蝴蝶壓花標本怎么樣?”
陸屹睢喉間咽了咽,心里的不安和歡愉交織在一起,拉扯著他的思緒,難以平靜。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強撐著應了聲:“好——”
一個字話音還未完全落下,驀地被打斷。
葉羨涼:“哦,這個好像不行!
聲音突兀停下,陸屹睢驀地頓住,怔怔地看她。
葉羨涼唇角微勾,意味不明道:“差點忘了,你不喜歡這個!
“我……”陸屹睢低聲啟唇,卻不知為什么,下意識沒敢繼續(xù)。
葉羨涼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還是我記錯了,你沒有討厭蝴蝶?”
他仍舊不知道她說這些話是為什么,只憑著本能,語調(diào)懇切:“不討厭,不管你送什么,我都喜歡!
“不對啊!比~羨涼若有所思,故作疑惑,“你不是因為討厭蝴蝶,才在收到陳媛圓學姐送的蝴蝶壓花標本時和她分手的嗎?”
她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還是說,這只是你當初為了分手隨意找的借口?”
死一般的沉寂無聲蔓延,陸屹睢神情僵滯,臉色驀地變得蒼白。
他指尖不受控地輕顫,又在下一刻,意識到這點時,凌厲修長的指骨無聲攥緊。
修剪的整齊的指甲掐進掌心,斑駁紅痕帶著鈍鈍的疼痛,從掌心蔓延開。
喉嚨仿佛被什么哽住,他竭力壓下心中翻涌的莫名情緒,艱難擠出了一句:“我、我只是,對蝴蝶過敏!
葉羨涼:“是嗎?那真是可惜了!
她眼尾淌過嘲弄,慢條斯理地續(xù)上:“我還想著,等你收到這份標本,說不定能徹底從我生活里消失呢。”
三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飛機降落,幾人陸續(xù)離開座位。
走上廊橋,廖天霖她們幾步上前,走到葉羨涼身側。
兩個寢室,一前一后,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想到剛才路過陸屹睢時,他頹然失落的神色,宋霓實在沒忍住好奇,拿出手機,給向巍發(fā)了個消息。
走在后面的向巍收到微信,看看屏幕,又側目,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陸屹睢。
輕咳一聲,他狀似隨意道:“屹哥,看你臉色有些不對,暈機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話落,許欽州和申硯琛投以他敬佩的一眼,而后齊刷刷地將視線落到陸屹睢身上。
三人面色正經(jīng),故作擔憂,卻遮掩不住眼里的八卦好奇。
陸屹睢面色一冷,眸底難掩懨色:“滾!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收回看好戲一般的目光,沒敢再揶揄打趣這個情場失意的可怕男人。
向巍放緩腳步,錯開兩步后,他低垂下頭,清瘦修長的手指啪啪敲在屏幕上。
前方,掌心手機震動,宋霓不動聲色地垂眸。
[向。嚎隙ㄊ秋w機上發(fā)生了什么,只能說,葉學妹牛逼,竟然能把他逼成這樣。]
宋霓輕挑了下眉,神情自若地收起手機。
接下來的一路上,幾人說說笑笑,唯獨陸屹睢,獨自游離在人群之外,只遠遠站在一邊。
卻又隔著不算近的距離,漆黑眼眸一錯不錯地凝在葉羨涼身上,姿態(tài)局促不安,神情小心翼翼,心思卻昭然若揭,毫不遮掩。
在酒店休整了兩小時,大家一起出發(fā)去吃晚飯。
八人陸續(xù)走進電梯。
女生先進去,葉羨涼站在里側靠右的位置,等到男生走進來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陸屹睢站在了她的前面。
他背影挺拔,安靜地立在前面,仿佛一堵高大的墻,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他。
葉羨涼散漫地倚在墻面,視線有一下沒一下地從他身上掃過,神色懶怠。
其余六人漫無目的地閑聊,她偶爾搭一句,只陸屹睢,從未出過聲。
視線偶爾掠過他時,不知是不是錯覺,只覺得他的脊背莫名變得有些僵硬。
不多時,電梯到達一樓,“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幾乎是開門的瞬間,前方站著的人變迫不及待地邁步,近乎落荒而逃地疾步出了電梯。
速度快到有些反常,惹得眾人無端沉默了一瞬。
葉羨涼漫不經(jīng)心地垂眸,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旋即從容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