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癡心妄想
幾人陸續(xù)走出電梯，陸屹睢站在一邊，漆黑眼眸不時落到葉羨涼身上，又在她側(cè)目看過來時，近乎慌不擇路地躲閃開。
神情晦澀，姿態(tài)卻擰巴又局促。
許欽州和向巍他們對視一眼，有些沒眼看地聳了聳肩，索性一把上前，拉過陸屹睢，加快腳步往前走。
陸屹睢神色微斂：“干什么？”
許欽州苦口婆心：“哥，你剛那眼神，都快長在葉羨涼身上了，還以為自己看得很隱蔽呢？”
陸屹睢面色微僵，差點沒控制住，下意識又想往回看，好在被許欽州一把薅住。
許欽州壓低了聲音，盡量不帶私人八卦情緒地，客觀地問：“你們在飛機上到底說什么了？你怎么這幅又心虛又忐忑的模樣。”
吃飯的地方不遠，就在一公里多外的一條小吃街，大家索性慢慢悠悠散著步去。
許欽州拉著陸屹睢走在前面，葉羨涼他們走在后邊。
余光瞥見最前面的兩人說小話，方妍珞也好奇問了葉羨
涼一句：“羨羨，飛機上發(fā)生了什么嗎？陸學(xué)長怎么這樣？”
葉羨涼神色未變，倒也沒瞞著，嗓音淡然地回：“沒什么，只是提到了他的前女友。”
與此同時，前方的陸屹睢也低聲啟唇：“沒什么。”
聞言，許欽州眼里滿是懷疑和探究，側(cè)目瞅著他。
偏了偏臉，陸屹睢沉沉吐出一口氣，又轉(zhuǎn)頭瞥他，眉心微擰，懨懨地問：“你說，她還有沒有可能……不介意我以前談過的那幾次戀愛嗎？”
“呃——”許欽州默了默，遲疑著回，“現(xiàn)在這個年代，有感情史也是很正常的嘛，只不過，你稍微比別人多了那么……億點點。”
氣氛驟然沉默下來。
許欽州清了清嗓子，倒是沒想過勸陸屹睢放棄，畢竟他現(xiàn)在這模樣，明顯是上頭了，于是只勸慰道：“葉羨涼現(xiàn)在有顧慮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你以前確實有點，那什么……但是時間長了，她肯定能看出你的真心。”
陸屹睢：“真的？”
許欽州：“……真的？”
那雙自帶柔情濾鏡的桃花眼凝在他臉上，漆黑眼眸卻寒涼如夜。
有那么一剎那，許欽州莫名生出了種宛如被什么兇狠的獵食者盯住的脊背發(fā)涼感，他喉間咽了咽，不受控地立馬改口：“真的！”
在他們后面，聽到葉羨涼的回答，方妍珞下意識問：“哪一任啊？”
聞言，葉羨涼沒忍住，喉間驀地溢出聲輕笑。
方妍珞尷尬地撓了撓臉：“不、不好意思啊，我沒別的意思。”
“沒事。”葉羨涼輕搖了下頭，“又沒什么不能問的。”
對幾個室友，她從沒覺得有隱瞞的必要，況且宋霓她們也不是那種拎不清的，從來沒有自作主張摻和她和陸屹睢之間的事。
她閑聊八卦一般，神態(tài)自若地啟唇：“你應(yīng)該也聽說過，咱們院的陳媛圓學(xué)姐。”
方妍珞點點頭：“知道。”
葉羨涼語調(diào)平淡地將飛機上發(fā)生的事簡短說了一遍。
方妍珞摸了摸下巴：“所以陸學(xué)長現(xiàn)在這樣是心虛？”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輕嗤了聲。
輕咳一聲，方妍珞突然想到別的，詫異問：“羨羨，你怎么知道他和陳學(xué)姐當(dāng)初分手的原因？”
雖說這事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但以葉羨涼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主動去關(guān)注這些。
有那么一瞬間，方妍珞還以為葉羨涼終于對陸屹睢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不過這感覺還沒來得及發(fā)酵，就被葉羨涼接下來的話無情打碎消散。
葉羨涼：“之前聽呂涓她們聊起過。”
方妍珞：“……這樣啊。”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高，但也不算很低，走在前面的廖天霖聽到，無意識放緩腳步，漸漸與兩人并肩。
她想到之前的某件事，和她們八卦：“說起來，我上周在社團還碰見陳學(xué)姐了。她知道我和羨羨是室友，還說羨羨干得漂亮。”
方妍珞挑了下眉：“干得漂亮？”
廖天霖：“她說認識陸屹睢這么久，還從來沒見他在哪個人身上栽過這么大的跟頭。”
方妍珞合理懷疑：“估計也是對當(dāng)初那個莫名其妙的分手理由耿耿于懷。”
話題就此揭過，幾人又聊起別的。
不多時，走到目的地。
小吃街不算小，但正值國慶假期，人頭攢動，更顯擁擠。
一行八人，走著走著便散開了。
葉羨涼和方妍珞還有廖天霖一起，在一個炸酸奶的攤位停了會兒，結(jié)果再一扭頭，那兩人便沒了蹤跡。
她眺目望了會兒，沒看見她們二人，卻一眼瞅見了不遠不近跟著的陸屹睢。
眼眸微凝，她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索性懶得再找，反正約好了時間在路口匯合。
問了炸酸奶的價格，她拿出手機掃碼，正付款，耳畔響起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老板，來一份和她一樣的。”
指尖微頓，葉羨涼側(cè)目抬眸。
身旁的人目不斜視，專注地拿出手機掃碼，仿佛完全不認識她。
葉羨涼又垂眸，繼續(xù)付款。
周遭人聲喧囂，她也懶得再擠，收了手機，就抬腳邁步，準(zhǔn)備在攤位后邊支起的小桌子坐一會兒。
身后，幾乎是在她移步的瞬間，陸屹睢也亦步亦趨地跟了去。
這種小攤位的小桌子不會太干凈，葉羨涼扯了張紙巾，準(zhǔn)備擦拭桌面。
陸屹睢比她動作更快，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刷刷扯出好幾張紙巾，手腳麻利地將她面前的桌面擦拭干凈，還拎過桌前的小板凳，把凳子也擦了。
拿著紙巾的手頓了頓，看著俯身忙碌的人，葉羨涼索性往后撤了兩步，給他讓出位置。
小板凳和桌面都被擦拭干凈，陸屹睢拉開凳子，低聲：“坐吧。”
葉羨涼沒客氣，從容落座。
待她坐下后，他也跟著坐下。
氣氛一時沉默，葉羨涼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機，余光都吝嗇給他。
不多時，老板將兩份炸好的酸奶端了來，放到他們面前。
老板：“二位的炸酸奶，請慢用。”
葉羨涼頷首道了聲謝。
剛炸好的酸奶滾燙，葉羨涼小心吹了吹，余光瞥見陸屹睢的動作。
她下意識出聲：“欸——”
卻晚了一步，已經(jīng)張嘴咬上去的人被燙得“嗷”一聲叫出來，嘴里不住地發(fā)出“嘶”聲。
葉羨涼：“你是傻子嗎？”
陸屹睢將炸酸奶又在嘴里炒了一遍，忍著那股酸甜又油膩的奇異口感，艱難地咽了下去，才開口：“我沒想到會這么燙。”
他扯過紙巾擦了嘴，凌厲指骨捏著叉子，卻遲疑著，久久沒再落下。
葉羨涼慢慢悠悠地吃著，見狀，隨口問：“第一次吃？”
陸屹睢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她，忙點頭：“嗯。”
葉羨涼語調(diào)平靜：“這種地方，也是第一次來？”
“那倒沒有。”和她說著話，他捏著叉子的手便無意識地開始動作，“以前也和同學(xué)去學(xué)校外邊的夜市逛過。”
只是第一次去逛，吃了路邊攤后就開始胃痛，后邊他便再也沒有吃過夜市里的東西。
口中還殘留著的酸中帶甜的油膩口感，陸屹睢喉間咽了咽，壓下不適，轉(zhuǎn)頭看見了一旁的奶茶店，問她：“想喝點什么嗎，我去旁邊買。”
葉羨涼拒絕：“不用。”
她視線掠過他面前那盒已經(jīng)被他用叉子扎得亂七八糟的炸酸奶，淡聲說：“不想吃就別買，別買了又糟蹋東西。”
陸屹睢視線下移，一眼看到罪證，指骨僵硬頓住，磕磕巴巴道：“呃……我、不好意思，沒、沒注意。”
他說著，看著她已經(jīng)吃了一小半，試探著，又吃了一口，入口的瞬間，卻還是被那種奇怪的口感沖擊得險些失去表情管理，最后只得神情略顯僵硬地咽下。
葉羨涼冷眼看著，不咸不淡地出聲：“不喜歡，就別勉強。”
陸屹睢脫口而出：“我喜歡——”
迎上她意味深長的視線，驀地想到曾經(jīng)吃過的那些辣得他幾乎要吐火的食物，又放低了聲音續(xù)上：“……你。”
葉羨涼：“……”
她扯了兩張紙巾，將剛喂進嘴里的東西吐出來，冷笑著說：“吃東西的時候別說這么惡心的話，聽著反胃。”
陸屹睢：“……”
他薄唇緊抿，神情憋悶委屈，卻不敢怒，也不敢言。
于是一腔無從發(fā)泄的情緒又只能被無辜的炸酸奶承受，本就千瘡百孔的炸酸奶，幾次之后，更加不成型。
小份不多，沒多久便吃完了。
葉羨涼擦了嘴，起身離開。
陸屹睢意料之中地跟了上來，卻也極有眼色，在第一次想幫她付款，得了一記冷眼后，便不敢再自作主張，只安靜跟在身后，存在感極低。
偶爾她買了什么坐在攤位吃，他會主動擦拭桌子板凳。
行為舉止，瞧著不太像是在追人，倒像是大小姐身邊盡職盡責(zé)的跟班。
就是那雙漆黑眼眸里流露出的情緒，泄露了幾分不符合“人設(shè)”的深情，若是不小心叫人瞧見了，恐怕會被斥一聲癡心妄想。
沒逛太久，葉羨涼出了小吃街，在一開始約定的路口等著。
時間尚早，估摸著他們沒這么早出來，葉羨涼在群里發(fā)消息問了聲。
微信群是這次出游剛組的，兩個寢
室，八個人，除了葉羨涼和陸屹睢，都互相加了好友。
果不其然，消息發(fā)出不久，便收到回復(fù)，讓她先回酒店。
葉羨涼回了句：[好。]
下一秒，一條消息接在她后邊彈出。
[陸屹睢：我也先回去了。]
群里詭異地安靜了幾秒，而后齊刷刷地彈出一連串的OK表情。
第52章 第52章做夢
國慶七天假期，大家計劃了四天的行程。
感興趣的景點幾乎都逛了一遍，只是人一多，玩起來就容易分散。
但幾乎每一次，陸屹睢都跟在葉羨涼身邊，一如那晚在小吃街，仿佛一抹如影隨形的影子，卻又總在一些細微末節(jié)的地方，彰顯著他的存在感。
其余六人皆很有分寸感地沒有摻和進兩人之間，默默看戲，頂多私底下拉個小群八卦一下，氣氛倒也和諧。
而葉羨涼冷漠無視，卻又仿佛是默認的態(tài)度，又讓陸屹睢心里生出了莫名的妄想。
四天時間一晃而過，返程那天，陸屹睢的座位沒再和葉羨涼的連在一起。
眾人登機落座，玩了四天，幾乎都精疲力盡，還不等飛機起飛，好幾人都拿出眼罩帶上了。
陸屹睢的座位在葉羨涼的斜后方，中間隔了個過道。
機艙人聲雜亂喧囂，過道不時有人走過，陸屹睢漆黑眼眸隔著重重人影，一錯不錯地落在右前方那人的身上。
他身旁坐著的申硯琛余光瞥見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盯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跟失了魂似的，眼都不帶轉(zhuǎn)一下。
扶了扶眼鏡，他拿出手機，在沒有他們二人的小群里發(fā)了條消息。
不多時，小群又熱鬧起來。
前側(cè)，坐在葉羨涼旁邊的是廖天霖。
她往里側(cè)偏了偏，兩只手捧著手機，大拇指頻率極快地在屏幕上起落。
手機沒關(guān)靜音，噼里啪啦的編輯音效傳到葉羨涼耳畔，她下意識側(cè)目。
余光瞥見身旁人扭頭的動作，廖天霖莫名心虛，下意識將大拇指往手機側(cè)邊一按，一下將屏幕熄滅。
非常的——此地?zé)o銀三百兩。
葉羨涼眼眸微頓，若有所思的看她。
廖天霖干笑兩聲，一臉尷尬。
兩人對視了幾秒，熄了屏的手機還一直發(fā)出新消息提示音。
葉羨涼眉梢輕挑：“沒事，聊你們的。”
廖天霖更尷尬了，訕笑著說：“羨羨……你知道了啊。”
葉羨涼神色未變：“人之常情。”
廖天霖輕咳一聲：“嗐，我們就是隨便八卦一下。”
“哦。”葉羨涼微一頷首，“所以是在聊我和陸屹睢。”
廖天霖：“啊？”
她哭喪著臉：“你詐我！”
葉羨涼唇角微勾：“算不上詐。”
本來也隱約猜到了點。
她視線下落，下頜點了點仍舊消息不斷的手機：“挺熱鬧的，接著聊吧。”
廖天霖：“……”
她無奈解鎖，也沒再小心翼翼地側(cè)身遮擋。
亮起的屏幕，消息清晰可見，葉羨涼側(cè)目垂眸，一眼便掃見了。
[許欽州：說真的，你們不覺得屹哥現(xiàn)在就像條哈巴狗嗎，一見著葉學(xué)妹，就巴巴湊上去搖尾巴。然后葉學(xué)妹對屹哥的態(tài)度，也跟訓(xùn)狗一樣。]
[許欽州：而且還是那種已經(jīng)訓(xùn)出來了的狗，葉學(xué)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宋霓：總結(jié)得很好，下次繼續(xù)總結(jié)。]
視線掠過這三條消息，葉羨涼沒再繼續(xù)盯著看，好奇地看向廖天霖：“你們平時……就聊這些？”
廖天霖：“呃——”
她遲疑了片刻，也覺得沒什么好瞞的，況且本來他們也好奇，索性就直接說了：“其實吧，主要是我們有些看不懂，感覺你有時候挺討厭陸學(xué)長的，但有時候好像又默許他接近。”
她清了清嗓子，往葉羨涼的方向傾了傾身，湊近了壓低聲音好奇問：“羨羨，你現(xiàn)在對他到底是什么感覺啊，你為什么又同意這次一起出來玩啊？”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啟唇：“想來就來了唄。”
回了跟沒回答一樣，廖天霖知道問不出結(jié)果，也歇了心思。
她拿起手機，嘿嘿笑了聲：“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們繼續(xù)猜了？”
葉羨涼莞爾：“這種事，倒也不需要我同意。”
飛機落地，大家一同返校，在寢室放了行李后，又一道去吃晚餐。
商量之后決定吃火鍋，在校外一家火鍋店。
已經(jīng)六號了，返校的人不算少，兩個寢室的人一同返校，又一同離校，不少人都看見了。
陸屹睢一開始難免不安，后來見葉羨涼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懸著的心又慢慢放下。
雖然不明白她如今為何不介意，卻又免不了因她的不介意生出隱秘的歡喜。
一頓飯和諧結(jié)束，散場前，說到這次出游的花費。
向巍：“總賬已經(jīng)算出來了，錢都是屹哥先墊付的，大家直接轉(zhuǎn)給他就行。”
大家應(yīng)了聲，紛紛拿出手機轉(zhuǎn)賬。
陸屹睢的手機不斷彈出新消息，提示音不斷。幾秒后，突然，眾人的手機齊刷刷響了下。
本就正拿著手機，幾人一眼便看見了群消息——是葉羨涼給陸屹睢的轉(zhuǎn)賬。
在一群私聊轉(zhuǎn)賬中，這條在群聊中轉(zhuǎn)賬的信息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氣氛詭異沉默，唯獨兩個當(dāng)事人，神色平靜。
陸屹睢修長的指骨在屏幕上起落，面不改色地將所有人的轉(zhuǎn)賬都一一收下。
一片沉寂中，許欽州沒憋住，狀似隨意的說了句：“我都忘了，群聊中還可以定向轉(zhuǎn)賬。”
陸屹睢薄唇微抿，一言不發(fā)。
葉羨涼慢條斯理道：“哦，我和他沒加好友。”
宛如平地一聲驚雷，氣氛再次凝滯。
方妍珞滿臉詫異，不敢置信：“沒、沒加好友？”
葉羨涼微微頷首，語調(diào)不疾不徐：“原本有，被他拉黑了。”
不只是誰倒吸了口涼氣，在一片死寂之中，異常明顯。
陸屹睢指尖抖了下，下意識抬眸，看著葉羨涼的漆黑眼眸中流露出不甚明顯的委屈。
葉羨涼的視線隨意從他臉上掠過，眼里滿是嘲弄。
氣氛實在難捱，許欽州輕咳一聲，打趣道：“是嗎，屹哥還能有這膽子，敢拉黑？”
葉羨涼似笑而非：“大概是受不了被我罵吧。”
氣氛沒有絲毫緩和，甚至更加尷尬。
許欽州覷了眼陸屹睢，見他眼瞼低垂，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于是徹底閉了嘴。
一時沒人再出聲，氣氛直接凝固。
直到陸屹睢突然啟唇：“我受得了。”
話音落下，一桌子人的目光齊刷刷移到他身上，震驚得都忘了遮掩。
陸屹睢卻恍若未覺，深邃眼眸只一瞬不瞬地凝在葉羨涼身上。
他面色有些發(fā)白，眼尾卻無端泛紅，久未開口，嗓音帶著喑啞，語調(diào)卻執(zhí)拗又堅定：“你想怎么罵就怎么罵，我受得了。就是……能不能，再把微信，加回來？”
死寂之中，突兀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響。
許欽州失手將水杯打翻了。
檸檬水淌過桌面，又順著桌沿往下滴落，衣服褲子也被水打濕。他手忙腳亂地扯了幾張紙巾擦拭桌子，又急忙站起身：“我去洗手間處理一下。”
然后，一句話引發(fā)一連串的反應(yīng)。
申硯琛：“我也去上個廁所。”
向巍：“我去結(jié)賬。”
宋霓：“等等，我和你一起。”
方妍珞、廖天霖：“我倆也去下洗手間。”
轉(zhuǎn)瞬之間，幾人紛紛離開，包間里只剩下葉羨涼和陸屹睢。
陸屹睢呼吸都不穩(wěn)，又低聲問了句：“可以嗎？”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他灼灼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她，眼尾微垂，帶著微不可查的祈求。
而葉羨涼卻神情不變，琉璃般澄澈的眼眸不帶任何感情，仿佛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旁觀者，冷眼瞧著他的所有的失控和
哀求。
少頃，她嫣紅的唇瓣輕啟，語調(diào)涼薄，淡淡吐出兩個字：“做夢。”
本就發(fā)白的臉?biāo)⒌匾幌率Я怂醒n白一片。陸屹睢怔怔地垂眸，銳利凸起的喉結(jié)輕輕顫動：“沒關(guān)系，不行就、就算了。”
兩人沉默著走出包間，在收銀臺和其他幾人匯合。
眼瞅著單獨待了一會兒，兩人間的氛圍更顯詭異，尤其陸屹睢，仿佛丟了魂一般，面容慘白，整個人失落又無措，其余六人謹慎地沒主動搭話，只漫無目的地聊著其他安全的話題。
相安無事地走回學(xué)校，與去時不同，陸屹睢又離葉羨涼遠遠的，只敢隔著人群，墜在后面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不敢靠近分毫。
國慶假期結(jié)束，野外實訓(xùn)課程緊接著開始。
歷時兩周，時間不算短。
出發(fā)前，葉羨涼和幾位室友一起去超市買些必備用品。
列了清單，要買的東西不算少，進了超市后，幾人逛著逛著，便分開了。
葉羨涼沒用多少時間，選好了所有物品后，就往收銀臺走。
卻不想，在路過零食區(qū)時，會意外聽到熟悉的聲音：“和你沒關(guān)系。”
她走在外側(cè)的過道上，聞言下意識停步往發(fā)出聲音的地方看了眼。
里面，一排放著薯片的貨架前，站著陸屹睢，而他對面，是另一個女生。
兩人一個站在東面的貨架前，一個站在西面的的貨架前，中間隔著幾乎還能站下兩個人的距離，許是因為這個，他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才被葉羨涼一下聽到了。
隔著距離，女生又是側(cè)站著，葉羨涼沒看到正臉，但同屬一個學(xué)院，且又是這次野外實訓(xùn)的帶班學(xué)姐，葉羨涼還是一眼認出了她——陳媛圓。
第53章 第53章是心上人
超市里放著和緩的背景音樂，夾雜著周遭人間或響起的低聲交談。
葉羨涼安靜站在原地，還未來得及離開，又聽到陳媛圓出聲。
“確實和我沒關(guān)系，不過嘛，你如今這幅模樣，我看著還挺新鮮的，所以難免想多欣賞會兒。”
她音調(diào)不高不低，嗓音一貫的溫和，語調(diào)卻滿是戲謔，透出看好戲似的不懷好意。
沒興趣聽他們的墻角，葉羨涼漫不經(jīng)心收回視線，正要邁步離開，里側(cè)貨架前的人似余光瞥見了外面過道莫名熟悉的身影，驀地扭頭看了過來。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葉羨涼神情平靜，毫無波瀾。
而看著她的那人，卻不受控地睜大了眼，神情微變。
站在他對面的陳媛圓察覺出不對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也看見了葉羨涼。
眉梢輕挑，她莞爾一笑，朝葉羨涼揮了揮手：“嗨，葉學(xué)妹，好巧啊。”
葉羨涼禮貌頷首：“學(xué)姐好。”
至于另外那人，則被她理所當(dāng)然地?zé)o視了。
隔著不算遠的距離，陸屹睢眼眸微黯，薄唇張合了下，喉嚨卻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沒發(fā)出任何聲音。
氣氛有些微妙，陳媛圓意味深長地瞅了瞅兩人，對葉羨涼道：“我去那邊再買點東西，回見。”
葉羨涼：“回見。”
陳媛圓隨手拉過一邊的購物車，慢悠悠晃著步子離開了這里。
葉羨涼神情平淡地收回視線，余光從略有些僵滯地站在原地的人身上掠過，腳步微動，也打算離開。
貨架前的人察覺到她的動作，恍然回神，濃密眼睫顫了下，他下意識往她的方向邁步，嗓音喑啞：“等等——”
周遭聲音雜亂，葉羨涼只當(dāng)沒聽見，腳步不停地繼續(xù)往前。
沒走出幾米，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眼瞼微斂，余光瞥了眼身后，垂在身側(cè)的手臂不動聲色地抬起，搭在了身前的購物車上。
卻不想，下一秒，身后那人直接邁步越過她，旋即，購物車上傳來一道阻力，止住了她繼續(xù)往前的動作。
腳步被迫停下，葉羨涼興致缺缺地掀起眼皮，視線從購物車上突然多出來的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掠過，落到了攔路人那張清雋卓越的臉上，眸底涼薄，無波無瀾。
因著從前某次擅自拽了葉羨涼胳膊的事，陸屹睢極有分寸地沒觸碰到她，慌亂之下，只下意識按住了購物車。
此刻撞進那雙淡灰色眼眸中，他凌厲修長的指骨無聲攥緊，骨節(jié)發(fā)白，僵滯了一瞬，他驟然失了力般，怔怔松開了手。
薄唇翕動，他嗓音發(fā)啞：“我來買點東西，碰見她純粹是意外。”
聞言，葉羨涼微不可察地擰了擰眉，聽著這莫名其妙的解釋，她覺得有些好笑，眼里也確實流露出了少許嘲諷的笑意。
陸屹睢神情微僵，泛白的薄唇緊抿了下，烏黑睫羽輕顫著下垂，避開她的視線。
他喉結(jié)緩緩提動，艱澀出聲：“我知道這和你無關(guān)，你不關(guān)心也不在意。但是，我不想你誤會。”
他一字一句，將她曾經(jīng)嘲諷過他的那些話盡數(shù)說了出來，也固執(zhí)地，毫不遮掩地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葉羨涼眉梢輕挑，咽下到嘴邊的話，只不咸不淡道了聲：“哦。”
自上次在火鍋店不歡而散后，兩人便沒怎么再見過面，陸屹睢沒敢太頻繁發(fā)短信，怕電話也被拉黑，只偶爾兩天，借著晨跑短暫的見了她一面，但也沒敢太放肆。
如今撞見，他便有些舍不得就這樣離開。
視線從購物車里掠過，他沒話找話似的搭話：“這些是為野外實訓(xùn)課買的嗎？”
葉羨涼淡聲應(yīng)：“嗯。”
難得她沒有冷嘲熱諷，陸屹睢喉間咽了咽，順著這話題往下聊：“是周一出發(fā)？”
葉羨涼還是一聲：“嗯”
他卻仿佛沒看出她的敷衍，亦或者，對他來說，只要能得到回應(yīng)，即便是敷衍，也難得。
于是，他反復(fù)回味著心里初生的那抹甘甜，斟酌著語調(diào)，繼續(xù)：“羚山晝夜溫差大，你記得多帶些厚衣服。還有，山上蛇蟻蚊蟲也不少，雖說學(xué)校有安排醫(yī)護人員，但最好還是自己備點藥。”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瞬，小心翼翼覷著她的神色，提了句：“學(xué)校藥店現(xiàn)在快關(guān)門了，如果你還沒買，不然我去校外買了明早給你送過來？”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看著他，直到看得他神色不自然地避開她的目光后，她才哼笑道：“不如直接買了給我送去羚山，還不用我自己拎著去，不是更貼心？”
話音落下，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下，薄唇囁嚅了幾下，卻沒發(fā)出聲音。
眼眸微瞇，葉羨涼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真準(zhǔn)備跟去羚山？”
陸屹睢指尖微蜷，喉結(jié)上下滑動，嗓音低不可聞：“……嗯。”
葉羨涼輕嗤：“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這會兒又啞巴了？”
陸屹睢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胡亂點了下頭，聲音卻仍舊低：“嗯。”
野外實訓(xùn)，足足半個月不能見面，而他們?nèi)缃竦年P(guān)系好不容易有了緩和，她終于默許了他偶爾的靠近，他沒辦法忍受分開這么久，也擔(dān)心長時間不見面之后，他會不會控制不住自己，又犯下那次幼兒園的錯誤，也怕在不見面的時間里，她會突然變了態(tài)度。
他不敢賭，因此即便知道她可能會生氣，卻還是強撐著說：“我沒有要故意跟著你的意思，只是正好羚山那邊有個項目。”
“半個月不能見面，我怕我會受不了。”他近乎赤誠地袒露出心底的擔(dān)憂，和卑微的乞求，“我只是想離你近一些，能遠遠見你一面，就可以。”
他掩下那些心機，毫無底線地示弱，妄想得到她的憐憫，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見：“我不會打擾你的，可以嗎？”
四目相對，他漆黑眼眸仿若蒙上了一層澄澈水光，眼尾微微下垂，流露出不甚明顯的渴求。
沉默兩秒，葉羨涼驀地輕笑出聲，意興闌珊道：“羚山是公共場所，腿也長在你身上，你想去哪兒 ，不用征求別人的意見。”
她神情不露端倪，語調(diào)也難辨喜怒，陸屹睢把不準(zhǔn)她的心思，只憑著本能，低聲說了句：“你不是別人……”
是心上人。
殘存的理智讓他忍住了，沒將后半句話說出口。
只是即便他沒說，葉羨涼也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
她濃密卷翹的眼睫輕垂，在眼瞼下方拓下一抹翳影，晦暗遮住了她眸底的神色，少頃，她不緊不慢地掀起眼皮，面不改色：“隨你。”
出發(fā)第一天，沒進山，陸屹睢也沒出現(xiàn)，只發(fā)了條不痛不癢的短信。
第二天，大家進山采集標(biāo)本。
羚山植被茂盛，山路陡峭，山中濕氣重，晨間霧氣也大，徒步了近三小時，終于抵達目的地，大家都累得不行。
老師也沒著急安排，先讓大家稍作休息，緩口氣。
葉羨涼日常沒落下過鍛煉，體力尚且能支撐，只是呼吸也免不了沉重。
宋霓早撐不住癱在了地上，腿都打顫，氣喘吁吁道：“這也太、太累了，后面每天都要爬這么高嗎？”
帶隊的一位學(xué)姐緩了口氣，笑著解釋：“放心，這是最遠的一處采集點了，就是怕大家越到后面越累，所以才把這處安排在第一站。”
宋霓勉強被安慰到，自顧自打氣道：“那就好，我肯定能堅持。”
廖天霖倚在一根粗壯的樹干上，跟著念：“相信自己。”
方妍珞沒力氣說話，只點了點頭。
周遭其他同學(xué)也喘著氣說話，這幅場景每年野外實訓(xùn)都能見著，老師見怪不怪，笑著打趣了幾句。
葉羨涼調(diào)整著呼吸，喝了幾口水后便差不多緩過來了。
宋霓坐地上，朝葉羨涼伸手，手上還拿著沒開封的水瓶，有氣無力道：“羨羨，幫幫，我也想喝水。”
站在一旁的一個男生見狀，下意識伸了伸手，卻沒快過離得更近的葉羨涼。
宋霓巴巴望著葉羨涼，沒注意到這情況，葉羨涼余光倒是瞥見了，只是想到往常宋霓對這男生的態(tài)度，便也只當(dāng)沒看見。
她指骨用力，看著纖細白皙的小臂肌肉繃緊，線條流暢漂亮。不過須臾，瓶蓋被擰開。
溢出的水順著瓶沿往下流，不可避免地沾濕了她的手，陽光透過林間樹葉的間隙灑下，落到她瑩白的帶著水跡的指尖，熠熠流光。
她眼瞼下垂，眸光沉靜，樹葉縫隙間灑下的陽光斜斜籠在她臉上，那張昳麗的臉龐更顯冷艷。
宋霓看呆了一瞬，喉間無意識咽了咽。
葉羨涼又往前遞了遞：“喏。”
“噢。”宋霓恍然回神，忙不迭伸手，“愛你，羨羨。”
她小口小口咽著水，余光不動聲色地看著葉羨涼給另外兩位室友擰水瓶，暗自沉吟，也不怪陸屹睢栽在羨羨身上。
栽在葉羨涼身上的陸屹睢，這會兒正在山腳下，他們回程的必經(jīng)之路上。
不知道葉羨涼他們今天具體的行程，又承諾了不打擾，因此他沒有私下打探或者直接問她，而且抱著試試看的運氣，驅(qū)車等在了這里。
說是為了項目來，但實則這邊的項目也用不了他出手，倒是分公司那邊還有必要的工作正在進行，這會兒他正在遠程會議。
近一個小時后，會議結(jié)束，他切斷視頻，懶懶往椅背一靠。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側(cè)目，視線穿過車窗，遙遙落到不遠處植被茂密的山上。
不遠處，另一輛車緩緩駛來，而后停在了陸屹睢的車旁邊。
車內(nèi)的幾人下車，有跟隊的醫(yī)務(wù)人員，還有陳媛圓，和另一位女生。
幾人邁步往進山的路走，路過陸屹睢的車時，余光瞥見莫名熟悉的車牌號，陳媛圓下意識頓了頓。
第54章 第54章外送服務(wù)
“學(xué)姐，怎么了？”
耳畔突兀響起的聲音讓陳媛圓恍然回神，她唇角微揚，勾出抹溫和的笑：“沒事，咱們走吧。”
女生“嗯”了聲，又下意識側(cè)目，往陳媛圓剛才失神看著的地方瞥了眼。
線條流暢的黑色轎車，防窺車膜將車內(nèi)的景象完全遮擋，眺目望去，只能看見車窗上反射出的車外的景色。
她不太認識車的品牌，卻不妨礙看到這車的第一眼，便覺得這車低調(diào)中透出奢華。她有些好奇，邊挽著陳媛圓往前走，邊壓低了聲音問：“學(xué)姐，那車很貴吧？”
陳媛圓眼眸微動，意味不明地應(yīng)；“大概吧”
幾人低聲聊著天，往山里走。
后邊黑色轎車內(nèi)，陸屹睢自然也看到了陳媛圓一行人。
他眸光淡漠地掠過幾人的背影，視線回落，無聲瞥過息屏的手機。
遲疑少頃，他還是歇了心思，只安靜地窩在車里，時不時望一眼綠意盎然的山林。
另一邊，山上，葉羨涼他們采集好第一階段的植物后，陳媛圓帶著那位女生和幾位醫(yī)務(wù)人員也到了。
女生昨天剛到，許是有些水土不服，因此今早也脫離了大部隊，更晚出發(fā)，陳媛圓作為帶班學(xué)姐，也留下來照顧。
這會兒上了山，女生謝過陳媛圓和醫(yī)務(wù)人員，自行找到小組成員。
臨近中午，太陽爬到半空，灑下的光也更顯炙熱晃眼，氣溫攀升，林間的陰冷的濕氣也變得有些悶熱。
葉羨涼脫了外套，肌膚白皙細膩的臉頰微微泛紅，耳側(cè)碎發(fā)隱隱透出濕意，許是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這會兒她正撐著臉坐在一塊石頭上，目光凝在面前的鋪地柏上，神色沉靜。
陳媛圓毫不費力，一眼便看到了她。思忖片刻，她邁步走近。
踩過枯枝落葉，腳下發(fā)出細碎聲響。
葉羨涼聞聲側(cè)目，看見來人，頷首打招呼：“學(xué)姐。”
陳媛圓笑問：“都采集好了？”
第一天，任務(wù)不算重，安排要采集的植物沒有很多，也是讓同學(xué)們在采集的過程中觀察不同植物的形態(tài)特征，分布規(guī)律。
葉羨涼隨意點頭：“差不多了。”
不咸不淡地聊了幾句，陳媛圓斟酌著語氣，打趣般說：“還是學(xué)妹厲害，聽說陸屹睢在你這兒沒討到一點好。”
她蹲在葉羨涼旁邊，刻意壓低了嗓音，好姐妹八卦似的，好整以暇地側(cè)目笑看著她。
眼眸微閃，葉羨涼不動聲色地看她，神情不露端倪。
撞見她的眼眸，那宛如古井深潭般掀不起一絲漣漪的平靜，叫陳媛圓心間微滯。
她定了定神，失笑搖頭，也歇了試探的想法，直接道明來意：“我剛才從山腳上來，看到一輛車，倒覺得有些像陸屹睢的。”
她對陸屹睢早沒了心思，若他和葉羨涼已經(jīng)在一起了，她自然也懶得多這嘴，可眼瞅著上次超市里的那氛圍，還有學(xué)校里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她又覺得，葉羨涼不為所動的傳聞，大概率是真的。
又想到當(dāng)初那啼笑皆非的分手理由，即使在那場談著玩的戀愛開始時就知道早晚有分手的那天，可也礙不住真到了那一刻，生出的被甩的不甘。
于是如今也樂得看他吃癟，抱著一點不可言說的惡劣報復(fù)心思，她眉梢輕挑：“他這是偷摸跟著來的？沒想到死纏爛打這種爛招數(shù)，有朝一日他竟然也會用。”
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zāi)樂禍嘴臉沒怎么遮掩，葉羨涼一眼洞悉。
只是不管陳媛圓抱著什么樣的心思，又對陸屹睢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無端跑到她面前說這些，都不妨礙葉羨涼心里生出膩煩。
對這一年無端生出的許多事，對莫名其妙跑到她跟前說這些話的人，更是對陸屹睢。
她
神色未變，只淡淡扯唇：“學(xué)姐，你想說什么？”
唇邊笑意微滯，陳媛圓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說什么。
葉羨涼不疾不徐地啟唇：“學(xué)校里從來不缺似是而非的傳言，有一條是怎么說的來著……陸屹睢的那些前女友，有不少還對他念念不忘。”
隨著她每吐出一個字，陳媛圓唇邊的弧度便多放下一分。
“可我瞧著學(xué)姐也不像是還念念不忘的樣子。”葉羨涼恍若未覺，不緊不慢地繼續(xù)，“但要說一句已經(jīng)完全放下了，又不太像。”
陳媛圓微揚的唇角這會兒已經(jīng)全然放平，臉色也隱隱僵硬。
她興致缺缺道：“不甘心？想報復(fù)？”
明明是試探反問的話，語調(diào)卻散漫隨意，似根本不在意。
陳媛圓抿唇：“抱歉，如果讓你感到冒犯了，是我不對，你別生氣。”
“生氣倒也不至于。”葉羨涼淡聲，“不過確實挺煩人的。”
她不好奇她在不甘什么，也沒興趣知道她想怎么報復(fù)。只是網(wǎng)下了這么久，餌也放得足夠多，該是時候了。
她慢條斯理地起身，只當(dāng)沒看見陳媛圓僵硬的神情，聲調(diào)沉穩(wěn)，從容不迫：“這處風(fēng)景不錯，草木茂盛，花兒也開得漂亮，倒是相得益彰。學(xué)姐好好欣賞，我就先走了。”
意有所指的話傳入耳畔，陰陽怪氣又嘲諷意味拉滿，叫陳媛圓一下想明白了自己剛才那舉動有多愚蠢，多多此一舉。
她一言難盡地閉了閉眼，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狻?br />
下午返程前，葉羨涼收到陸屹睢發(fā)來的短信。
[實訓(xùn)第一天，感覺怎么樣？有人給我推薦了這邊一家很好吃的餐廳，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葉羨涼沒回，不多時，又彈出一條短信。
[太累了不想出門的話，我打包了給你送過來？]
她冷眼掃過。
“羨羨，走了！”
大部隊開始往回走，廖天霖瞥見葉羨涼嗨垂眸看手機，朗聲喊了句。
亮起的屏幕被按滅，葉羨涼收了手機，邁步往前：“來了。”
廖天霖：“盯著手機看那么久，有什么要緊事嗎？”
“沒事。”葉羨涼搖了搖頭，須臾，又突然說，“有人推薦了家不錯的餐廳，想不想試試？”
廖天霖眼睛一亮：“在哪兒？”
學(xué)校安排的伙食實在不怎么樣，不過才吃一天，便對后半個月的生活無望了，上山下山一直在野外，體力消耗又大，實在想吃點好的慰勞一下自己。
方妍珞聞聲也期待地看了過來。
葉羨涼：“還不知道具體位置，不過應(yīng)該不是太近。”
眼里的光黯淡下來，廖天霖嘆氣：“那還是算了，太遠了走不動。”她現(xiàn)在走路都感覺腿打顫了。
方妍珞拿捏廢話文學(xué)安慰道：“沒事，餓急了吃什么都香，先挨過前面這幾天，等到后面也就吃習(xí)慣了。”
廖天霖：“……”
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葉羨涼輕笑了聲，目光越過茂密植被，往山下眺望，眸底神色莫名，嗓音卻溫和不露端倪：“沒事，有外送服務(wù)。”
廖天霖：“愛你，羨羨！”
山腳下，一直未收到回信，陸屹睢漆黑眼眸一錯不錯地盯著手機。
車廂內(nèi)寂靜無聲，車窗半敞，山野林間的風(fēng)輕拂而過，帶來草原清淡的香，稍稍減退了些他心底的焦灼。
耳畔聲聲清脆婉轉(zhuǎn)的鳥鳴，陸屹睢沉下心思，深呼吸了幾下，努力平復(fù)情緒。
突然，安靜許久的手機響起來特設(shè)的鈴聲。
陸屹睢雙眼一亮，調(diào)整了好半晌才穩(wěn)住的心情又如過山車般飛速起伏。
他急切拿過手機。
[打包，四人份，送過來。]
那一剎那，陸屹睢險些以為自己不識字，看錯了。閉了閉眼，再三確定沒問題后，他眼眸睜大，控制不住的去想這消息背后的含義。
高興雀躍，又惶惶不安，仿佛倒霉久了的人突然被好運砸中，不敢置信。
他沒多問，唯恐這突來的驚喜被他一問，便如夢幻泡影般破碎。
于是只回復(fù)了以后謹慎的[好]字，便立馬驅(qū)車離開了。
回到住處，大家又開始忙著將采集回來的植物制作成標(biāo)本。
忙到傍晚六點，葉羨涼擱在一邊的手機響起鈴聲。
早就餓了的廖天霖倏地看過來：“外送服務(wù)到了？！”
葉羨涼拿過手機，掃過來電顯示：“嗯，我出去拿。”
她轉(zhuǎn)身往外走，指腹劃過屏幕，接起電話。
身后，廖天霖忙放下手上的吸水紙：“一起，怎么能叫你一個人拿呢！”
以此同時，貼近耳畔的手機聽筒傳來熟悉嗓音：“我到了。”
葉羨涼淡聲：“嗯，等著。”
她掛斷電話，廖天霖也走近，挽住了她的胳膊。
離得近，廖天霖聽到了葉羨涼那句稍微與她性子不符的冷淡且不客氣的話，下意識覺得不對，卻也沒多想。
賓館大門外，陸屹睢下了車站在門口，一手拎著食盒，一手捏著手機，聽著耳畔響起的嘟嘟嘟忙音，想到隱約間聽到的那句“一起”，他怔怔地落下手。
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讓他難以維持面上的表情，神情不由得緊繃，周身氣勢便更顯冷銳。
不多時，賓館門內(nèi)走出一道熟悉人影，且身旁還跟著另一人。
陸屹睢眼眸微凝，無意識攥緊了手，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和葉羨涼一起走出來的廖天霖也不遑多讓，震驚到雙眼瞪得像銅鈴。
唯獨葉羨涼，神色平靜，仿佛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件多么離譜且違背人設(shè)的事。
她走到陸屹睢面前站定，視線下移，落到他手上拎著的那個食盒上。
她朝他伸手：“給我吧。”
陸屹睢下意識將食盒給她，余光瞥見一旁愣在原地的廖天霖，難得回了神。
他喉間咽了咽，被潑天的驚喜砸得頭昏眼花，無端生出些局促到不知所措的不真實感，仿佛整個人懸在天際，好似伸手能觸碰到夢寐以求的云端，卻也能瞬間摔得粉身碎骨。
他斂了斂神，看向一旁的廖天霖。
被看得一個激靈，廖天霖一下回神，又瞥過葉羨涼，極有眼色地伸手拿過她手中的食盒。
“那個，羨羨，妍珞她們都等急了，我先拿回去，你和……你們慢慢聊。”
第55章 第55章追人
橙紅色的夕陽墜在天際，染紅了云層，晚霞給大地籠上了一層暖色的光。
小縣城煙火氣息十足，道路兩旁的街道開著各色店鋪，人聲喧囂。
兩人站在賓館門口，氣氛卻靜謐無聲。
直到廖天霖的身影徹底離開，陸屹睢才仿佛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確定地問：“你……不生氣了？”
葉羨涼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不置可否。下一瞬，轉(zhuǎn)而問起別的：“你還要在這兒待多久？”
她沒不耐煩地離開，反而還主動聊起別的話題，雖說話里有趕他走的意思，卻還是讓陸屹睢心里忍不住生出些雀躍。
他實話實說：“還不確定。”
說完，又小心覷著她，卻見她沒對這話做出任何反應(yīng)。指骨微蜷，他試探著問：“我聽說這家賓館飯菜味道不怎么樣，不然我以后每天給你送？”
葉羨涼不咸不淡地出聲：“你聽說得還挺多。”
陸屹睢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偏頭，面色有片刻不自然。
抿了抿唇，他剛想開口，又聽見她說：“你要是不嫌麻煩，隨便。”
微垂的頭驀地抬起，他漆黑眼眸直直看著她，滿眼不可置信。
四目相對，葉羨涼神色未變。
銳利凸起的喉結(jié)滾動了下，陸屹睢指骨無聲攥緊，薄唇翕動，他嗓音干澀：“還是帶，四人份？”
他聲調(diào)壓得很低，明明是在問她，卻仿佛又怕她聽到。
“葉羨涼，你在這——”
身后的賓館門內(nèi)，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卻一句話還未說完，又突兀地消了音。
葉羨涼回頭看了眼，見同班的幾位同學(xué)從賓館里走出來，此時正滿臉震驚地僵立在原地，幾雙眼看看她，又愣愣地移到陸屹睢身上。
她面不改色地頷首打招呼：“有事？”
同學(xué)：“沒、沒事。”
葉羨涼神情淡定，而站在她身側(cè)的陸屹睢也是一副繃著臉的冷淡表情。
幾位同學(xué)不自在的咳了咳，最終沒好意思再多看，只說：“你們聊，你們聊，我們先走了。”
待到幾人拉拉扯扯地走遠，氣氛又重歸寂靜。
明明葉羨涼面色平靜，可陸屹睢卻莫名覺得像是暴風(fēng)雨前最后的寧靜，一時心中更是惴惴。
但也許是近段時間得到的甜頭太多，即便有時被陰陽怪氣地懟了，卻也壯大了他的膽子。
于是他突然生出了勇氣，問：“你不介意了嗎？”
葉
羨涼：“什么？”
陸屹睢一錯不錯地看著她，啞聲續(xù)上：“被他們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聞言，葉羨涼眼眸微動，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嗓音清泠，難辨喜怒：“介意得過來？”
陸屹睢張了張唇，喉間卻沒發(fā)出聲音。
葉羨涼興致缺缺地斂眸：“走了。”
沒再多說，話落，她轉(zhuǎn)身往回走。
纖薄的背影映入眼底，陸屹睢抿了抿唇，突然提高了音調(diào)，落下一句：“那，明天見。”
葉羨涼嘲弄的勾了勾唇，未置一詞。
回到房間，食盒還原封不動地擺在桌上，廖天霖她們?nèi)藝谝黄穑T一打開，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過來，目光爍爍。
葉羨涼動作微滯，旋即面不改色的關(guān)上門，邁步走進去。
她走到桌邊坐下：“怎么不吃？”
廖天霖：“當(dāng)然要等你一起啊。”
方妍珞：“坦白從寬。”
宋霓：“抗拒從嚴。”
葉羨涼慢條斯理打開食盒，撲面而來的食物香味讓饑腸轆轆的三個人咽了咽口水。
她唇角微揚，勾出抹淺淡的笑：“行了，先吃飯吧。”
飯照吃不誤，話卻也沒忘記問。
方妍珞好奇：“羨羨，你到底怎么想的？準(zhǔn)備接受陸屹睢了嗎？”
葉羨涼回答得干脆，沒有一絲猶疑：“沒有。”
宋霓：“那怎么突然讓他給我們送飯？”
葉羨涼不緊不慢道：“追人不都這些流程？”
其余三人面面相覷，廖天霖不解：“可是，你之前，不是連追你的機會都沒給過他嗎？”
作為室友，三人旁觀得清楚，葉羨涼對陸屹睢可謂是秋風(fēng)掃落葉般無情，那是一點情面都沒留，一點機會也沒給。
葉羨涼咽下嘴里的食物，語調(diào)意味深長：“所以現(xiàn)在給他機會了。”
三人：“呃——”
不知為何，她們心底莫名發(fā)毛，感覺不像是在給機會，反而像是挖好了坑等著人跳。
翌日，下午同樣的時間，葉羨涼再次收到陸屹睢的短信。
[今天想吃什么？]
沒問需不需要，而是直接問想吃什么。
一眼看透，葉羨涼好笑的扯了扯唇。
她沒急著回，問了身旁的室友同樣的問題：“今天想吃什么？”
腳步微頓，山間郁郁蔥蔥，草木清香宜人，三人卻無端感覺不對勁。
但到底沒拒絕，總歸不管葉羨涼想做什么，她們都無關(guān)干涉，也樂意配合。
于是沒怎么糾結(jié)，三人一點不客氣地點起了菜。
三分鐘后，坐不住想要再發(fā)條信息的陸屹睢終于收到了回復(fù)。
看清消息內(nèi)容，他唇角不受控似的揚起，滿心歡喜根本壓抑不住。
也不知陸屹睢從哪里找了那些色香味俱全，又十分兼顧幾人口味的餐館，反正好幾天了，大家都沒有吃膩，這事便也一時持續(xù)著。
于是接下來幾天，借著送餐的事，葉羨涼和陸屹睢維持著每天見一面的頻率。
送餐時間基本固定，而賓館門口人來人往，也被不少同學(xué)看到，好奇八卦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
白天徒步進山、采集、制作標(biāo)本，寫記錄報告，忙起來什么都顧不上，于是一到飯點，聊天欲望便更加強烈。
這天，終于有人沒忍住，中午休息吃飯時，問方妍珞：“葉羨涼和陸屹睢，在一起了嗎？”
葉羨涼本就姿容昳麗，平日里又話少高冷，看起來高不可攀，同學(xué)一年多，除了學(xué)習(xí)上的事，大家基本沒怎么和她交談過，因此雖說心里好奇，卻莫名不敢問她，于是只旁敲側(cè)擊她的室友。
交友廣泛且熱愛八卦的方妍珞顯然成了大家的首選。
被問了，方妍珞倒也不奇怪，只一臉平靜地否認：“沒有的事。”
雖說她們?nèi)硕疾惶靼兹~羨涼的心思，但這種問題倒也能答上來。
那人明顯不太相信，懷疑道：“那陸屹睢最近天天來找她？還每天送飯？”
方妍珞挑了挑眉：“送的飯就代表在一起了？”
那人：“那這飯不是還有你們的份嗎？都能順帶捎上室友了。”
方妍珞攤手反問：“這難道不是追人時應(yīng)該做的，最基本的事嗎？”
那人噎了噎：“還在追？”
方妍珞眉心微蹙：“什么叫還在？羨羨那么優(yōu)秀，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陸屹睢也就臉能看，別說追這么久了，就是最后沒追上，也不奇怪。”
那人訕訕：“你說得有道理。”
但到底沒徹底相信，尤其在這之后，不僅傍晚能在賓館門口看到陸屹睢，有時不進山的中午也能看見。
不過八卦猜測到底只在私下流傳，一時沒傳到正主面前。
只是雖然沒聽到，卻也能根據(jù)一些人遮掩不住的視線猜出。
葉羨涼冷眼看著，一概不理會。
直到一周后的，實訓(xùn)課程過半，休息這一天，同學(xué)們組織了次聚餐。
聚餐的地方離賓館不遠，就在縣城內(nèi)一家中餐廳。
人多，訂包間得分開去好幾個包間，于是商量后大家就直接坐在了大廳。
等菜的間隙，大家閑聊著八卦，氣氛熱鬧喧囂，卻突然在某一刻，驟然安靜下來。
那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沒有老師守著的自習(xí)課，不知緣由地突然安靜，讓眾人下意識地抬起了腦袋，不約而同地朝著門口看去。
餐廳門口，陸屹睢不知何時出現(xiàn)，正遲疑地站在那兒。
而此時，他正目光灼灼地朝他們的方向看過來，眾人順著他的視線一看，果不其然，那位置坐著的，正是葉羨涼。
大家面色各異，視線游移著，忍不住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
少頃，他們看到門口那人唇角微勾，邁開一雙修長的腿，徑直往這邊走來。
下一秒，不知是誰沒忍住倒吸了口涼氣。
第56章 第56章廢物利用
周遭人聲喧鬧，唯獨他們這處，靜謐無聲。
氣氛無聲凝滯，眾人的眼神卻灼熱熾烈，仿佛要將造成這一切的兩人看個透。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陸屹睢和葉羨涼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來這里是巧合，碰見她卻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身后，助理察覺出不對勁，低聲提醒了句：“陸總？”
項目進展順利，今晚算是慶功宴，地點定在了這家餐廳。
陸屹睢眼眸微動，見葉羨涼神色平緩地朝他頷首，態(tài)度毫不遮掩，隨即又淡定地收回視線。
他眉梢輕揚，微勾了下唇。
“你先去。”
低聲對身后的助理落下這句話，他修長雙胎從容邁開，徑直往葉羨涼的方向邁步。
周遭人一時被他這舉動震懾住了，連同他身后的助理，也怔愣了片刻，待看到另一邊坐著的莫名眼熟的女孩時，才恍然明白過來什么，斂下情緒，先行離開了。
方妍珞就坐在葉羨涼身旁，見狀，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聲音壓得極低：“羨羨，他過來了。”
葉羨涼面不改色：“嗯。”
身旁人神色各異，少頃，陸屹睢走近。
“陸學(xué)長。”
有人認識的人朝他打招呼，陸屹睢禮貌回應(yīng)。
直至停在了葉羨涼身旁，他薄唇翕動，尚未出聲，坐著的人率先側(cè)目抬頭。
她仰頭看著他，明亮燈光傾瀉灑落，落入那雙琉璃般清透的眼眸中，自下而上的視線讓她那雙慣常漠然的眼眸無端褪去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懵懂。
她嫣紅的唇瓣輕啟，嗓音平和：“有事？”
陸屹睢緩聲：“沒事，正好碰見了，打聲招呼。”
葉羨涼微微頷首。
心中一動，陸屹睢沒著急走，無視周遭探究的視線，他沒話找話似的，壓低聲音：“所以你今天沒在我這訂餐，原來是有約了。”
前幾天，兩人幾乎每天碰見，雖說只是在賓館門口短暫的見一面，但昨天傍晚聽到葉羨涼說今天不用再去時，陸屹睢心里還是陡然生出了不安。
直到此刻，意外在
這里見到。
且她態(tài)度未變，竟主動和他打招呼。
甜頭給得太多，以至于他有些忘形，抑或是突來的好讓他惶惶不敢相信，所以無意識地試探。
聞言，葉羨涼淡聲應(yīng)：“嗯，聚餐。”
兩人這番旁若無人的交流被同行的人看進眼里，終于有好事者沒忍住，朝著陸屹睢打趣了句。
“陸學(xué)長，我們這是班級聚餐，不過也允許帶家屬，你要一起嗎？”
話落，引得周遭一片揶揄戲謔聲。
陸屹睢神色微動，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覷著葉羨涼。
葉羨涼迎上他的目光，神情似笑非笑，未置一詞。
面色微僵，陸屹睢指骨微蜷，狀似隨意的側(cè)目，避開她的目光后，主動向眾人解釋：“不了，還不是家屬。”
沒再多說，他和葉羨涼低聲道別，旋即轉(zhuǎn)身離開。
這天之后，葉羨涼和陸屹睢維持著不近不遠的關(guān)系，葉羨涼也沒有像之前一般，打一棒給個甜棗。
兩人的關(guān)系好似真的緩和了許多，借著送餐的名義，每天見面。
漸漸，關(guān)于兩人即將在一起的傳聞也愈演愈烈。
野外實訓(xùn)結(jié)束前，陸屹睢要先一步回去。
這天傍晚，在賓館門口碰面時，陸屹睢告訴葉羨涼：“我明天就回去了。”
葉羨涼他們還要在這邊待兩天。
聞言，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看不出端倪。
陸屹睢也沒指望她能做出什么別的反應(yīng)，但這幅波瀾不驚的模樣，還是讓他感到少許失落。
食盒還拎在他的手上沒給她，薄唇微抿，他銳利喉結(jié)上下滾動：“等你回去后……能一起吃個飯嗎？”
他漆黑眼眸一錯不錯地凝在她身上，凌厲修長的指骨無聲攥緊，骨節(jié)泛白，緊張又期待地等待她的回應(yīng)。
葉羨涼眼眸微動，嗓音清淡：“看時間。”
她伸出手，示意他將食盒給她。
陸屹睢忙遞給她，又溫聲妥帖道：“我都可以，你哪天方便，聯(lián)系我就行。”
葉羨涼不置可否，只是說：“走了。”
她轉(zhuǎn)身就走，利落果斷，沒有分毫不舍。
徒留陸屹睢停在原地，看著她纖薄的背影，久久不曾挪開視線。
少頃，已經(jīng)邁進賓館的人又突然停步回眸。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似是沒料到他還停在原地，葉羨涼眼里閃過抹詫異，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又消散，不見蹤影。
陸屹睢漆黑眼眸一亮，下意識往前邁步，離她更近了些：“怎么了？”
葉羨涼若有所思：“你還有事嗎？”
陸屹睢近乎急切地回：“沒事。”
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總歸是她第一次主動“留”他，因此不管什么事，都能再往后推一推。
“行。”葉羨涼微一頷首，“你等會兒，我去拿個東西。”
胸腔內(nèi)的那顆心愉快地跳動，陸屹睢竭力克制，也壓不住控制不住想要上揚的唇角，只重重點頭，從鼻腔里溢出聲：“嗯。”
葉羨涼收回視線，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
房間里，其他三位室友已經(jīng)回來了。
葉羨涼將食盒放到桌上，轉(zhuǎn)而去了另一邊放置標(biāo)本的地方。
她找了會兒，沒看到東西，扭頭問廖天霖：“天霖，之前那個垂序木藍的標(biāo)本你放在哪兒了？”
廖天霖捏著筷子，抬頭看她，有點懵：“什么？”
旋即回憶起來，說的是上周趕報告進度，但她一直沒壓制成功，最后葉羨涼幫她做的那個標(biāo)本。前幾天她又采集了一株，自己壓制成功了，葉羨涼之前做的那個便多了出來。
她擱下筷子，走過去一起找：“怎么突然找這個？”
葉羨涼隨意回：“正好我們不需要了，廢物利用一下。”
“找到了，這兒呢。”在一眾標(biāo)本中翻找到垂序木藍，廖天霖把整本標(biāo)本遞給葉羨涼，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她剛說的那句話，不免有些疑惑，“什么廢物利用？”
葉羨涼：“沒什么。”
她將垂序木藍單獨取出來，又把右下角貼著的寫著“廖天霖”名字的采集簽撕下，最后隨意捏著這張臺紙，轉(zhuǎn)身邁步，往門口走。
“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剛關(guān)上的門又被打開，而后輕聲合上。
房間內(nèi)，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覷。
廖天霖：“廢物利用？”
方妍珞：“所以，廢物是……”
宋霓聳了聳肩：“顯然，廢物是垂序木藍的標(biāo)本嘛。”
廖天霖、方妍珞：“……”
兩人朝宋霓豎了豎大拇指，三人雖然不懂葉羨涼這番舉動的意義，卻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安穩(wěn)看戲。
拿上標(biāo)本，葉羨涼重新回到賓館門口，陸屹睢仍站在原先的位置，不曾挪動分毫。
深秋的風(fēng)已經(jīng)帶著些許寒意，賓館就在羚山腳下，溫度更是低。他在室外站了許久，被凜冽的風(fēng)吹透，更是周身都泛起寒意。
葉羨涼踏出賓館，離開暖氣的范圍，甫一走進，便察覺撲面而來的涼意。
將手中的臺紙遞到他面前，葉羨涼淡聲說：“送你。”
陸屹睢怔怔垂眸。
臺紙上，標(biāo)本呈黃綠色，對非專業(yè)的人來說，并沒有什么觀賞性，他也認不出這標(biāo)本到底是什么植物。
但這一切，都不妨礙他在看到這標(biāo)本時，被寒風(fēng)吹得有些麻木的心臟驀地開始急促跳動。
他修長凌厲的指骨蜷緊，又無聲松開，反復(fù)幾次，終于壓下那莫名泛起的麻意。
薄唇翕動，他嗓音低沉發(fā)啞，仍是不敢置信：“送……我的？”
葉羨涼眉間微動，喉間溢出聲：“嗯。”
泠泠嗓音響在耳畔，仿佛春風(fēng)拂過，冰雪消融，萬物煥發(fā)出新的生機。
他凸起的喉結(jié)顫了顫，嗓音無端發(fā)啞：“是，你做的？”
葉羨涼慢條斯理地扯了扯唇：“不然呢。”
那顆不安分的心臟歡快得好似要從胸腔里蹦出來，泵出的滾燙血液順著血脈流經(jīng)全身，冰冷的四肢仿佛都灼燙發(fā)麻。
陸屹睢掌心滲出細汗，帶出少許潮熱濕意，他雙手下意識在身側(c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臺紙輕飄飄的，并沒有什么重量，陸屹睢卻仿佛拿著什么重如千鈞的珍貴寶物。
亦或者，對他來說，這份第一次收到的，來自葉羨涼親手制作的標(biāo)本，的的確確是重如千鈞的珍寶。
那雙本就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彎起，流露出更加蠱惑人的溫柔情意。
他唇角揚起，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謝謝，我很喜歡。”
葉羨涼可有可無的應(yīng)了聲：“行了，沒別的事了，回去吧。”
她再次邁步離開，身后，陸屹睢雙眼燦若星辰，在她纖薄的背影和手中的標(biāo)本上來回移動，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他才垂眸，指腹在臺紙上小心摩挲著，半晌，終于舍得離開。
當(dāng)晚，陸屹睢手機瀏覽歷史里多出好幾條“植物標(biāo)本如何存放”“標(biāo)本如何永久保存”類似的詞條。
搜索無果，抑或是擔(dān)心這些搜索出來的辦法沒用，總之，因為太過珍視，反而處處受到掣肘，不敢輕舉妄動。
索性詢問身邊唯一搭得上專業(yè)人士邊的趙錦瑞：“把李銘樺教授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一個。”
趙錦瑞：“你要這個做什么？”
陸屹睢眉梢輕挑，嗓音遮不住雀躍笑意：“葉羨涼送我禮物了，她親手做的標(biāo)本。”
趙錦瑞下意識將手機拿遠了些，看了眼來電顯
示，仍然不敢相信：“大晚上的，你做什么美夢呢？”
陸屹睢輕嘖一聲：“回來讓你開開眼。”
他懶得和趙錦瑞攀扯，催促道：“趕緊的，聯(lián)系方式。”
趙錦瑞：“……這么晚了，你別打電話騷擾別人。”
沉默半瞬，陸屹睢摸了摸下巴：“算了，不用了。”
他自言自語似的：“一事不煩二主，我應(yīng)該直接問她。”
不待趙錦瑞回應(yīng)，他又若有所思道：“算了，還是發(fā)給我，保險些。”
掛了電話，趙錦瑞將李銘樺教授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給了陸屹睢，忍不住自我懷疑：“難不成是我在做夢？”
第57章 第57章聚會
送標(biāo)本后的第二天，葉羨涼接到陸屹睢的電話，試探著想要加回微信，借口是方便隨時問她關(guān)于標(biāo)本的保存方法。
手機那頭的人嗓音低沉喑啞，藏著不甚明顯的忐忑期盼。
隔著電話，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因此陸屹睢也就不知道，在聽到他的話后，葉羨涼眸底一閃而過的涼薄嘲弄。
只聽到她意興闌珊地出聲：“陸屹睢，得寸進尺這四個字，是給你量身定制的？”
不算委婉的拒絕，甚至話里意思還透出淡淡的嘲諷，但透過手機聽筒傳出的平靜淡然的嗓音，反而有種無奈打趣的意味，讓人辨不出喜怒，不那么確定。
抑或是她最近的和顏悅色，尤其是昨日她主動送的標(biāo)本，養(yǎng)大了他的膽子。
因此聽了這話，陸屹睢意外沒了以往的惶惑不安，只是被拒絕了，也見好就收，沒有糾纏。
不過雖然好友沒重新加上，這天之后，收到短信的頻率卻猛地增多。
葉羨涼看心情偶爾回個一兩句，勉強維系著這段看似逐漸穩(wěn)固，實則搖搖欲墜的關(guān)系。
野外實訓(xùn)課程圓滿結(jié)束，回校之后，生活重新步入正軌。
大二的課程排得很滿，葉羨涼每天奔波在教室、實驗室、圖書館之間。
陸屹睢大約也很忙，很少時候在校。
因此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反而不多，以往在陸屹睢的刻意之下，晨跑時能碰面，這段時間也因為忙碌沒了。
只偶爾幾次，陸屹睢難得的空閑時間，或是回學(xué)校時，能見一面。
不過見面的次數(shù)雖然少了，卻不像以往，見不得人似的。極少時候，兩人甚至能心平氣和地在食堂一起吃頓飯。
于是，本就因為野外實訓(xùn)期間而生出的流言，在短時間內(nèi)，更是甚囂塵上。
礙于以往封貼的事，學(xué)校論壇里風(fēng)平浪靜，卻攔不住背地里的八卦。
在兩個當(dāng)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猜測陸屹睢什么時候能追上人，兩人又能在一起多久的“賭局”，又悄無聲息地再次出現(xiàn)。
時間飛速流逝，元旦假期結(jié)束后，自以為時機到位，又終于忙過這陣，抽出空閑的人，回到學(xué)校。
冬日夜晚寒涼，拂過的風(fēng)都凜冽刺骨。
葉羨涼從圖書館回去的路上，接到陸屹睢的電話。
“你在寢室嗎？”
耳機里傳出的嗓音仿佛就響在耳畔，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磁沉，在凜凜冬日里，無端惑人。
葉羨涼雙手揣著兜里，耳廓被寒風(fēng)吹得發(fā)紅，泛起不甚明顯的麻痛。
眼瞼微斂，她神情不變，淡聲回：“沒有。”
陸屹睢：“還在圖書館？”
低聲問了這句，還不待葉羨涼出聲，又自顧自道：“已經(jīng)到閉館時間了，在回來的路上？”
葉羨涼不置可否，只是問：“有事？”
空氣安靜了一瞬，耳機里重新傳出聲音。
陸屹睢輕咳了聲，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嗓音都不那么有底氣，帶著少許不安試探：“我回學(xué)校了，能見一面嗎？”
葉羨涼微頓了一瞬：“現(xiàn)在？”
“嗯。”低低應(yīng)了聲，似是怕被拒絕，他又忙不迭補充，“我現(xiàn)在在你寢室樓下，見一面就行。”
凜冽寒風(fēng)拂過，卷起樹梢已枯黃的樹葉，七零八落地飄向地面。
路燈昏黃，灑在葉羨涼身上，暖色光暈籠罩，卻遮不住她眉眼間的冷漠淡然。
她唇瓣翕動，可有可無的吐出兩個字：“隨你。”
話落，掛斷電話，葉羨涼不急不緩地繼續(xù)邁步。
幾分鐘后，想到今天意外在教學(xué)樓洗手間聽到的那些八卦討論，她突兀地停下腳步，穩(wěn)穩(wěn)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來，掌心捏著手機。
溫?zé)崛彳浀闹父够^屏幕，翻找出通訊錄中的某個好友。
她眉目冷然，神情淡漠，慢條斯理地敲下屏幕。
[聚會是哪天？]
不多時，界面彈出新消息。
[呂涓：這周六晚上，羨羨你決定要去了嗎？]
葉羨涼應(yīng)了，思忖兩秒，又補充問了句：[聚會人很多？]
[呂涓：挺多的，畢竟是生科院和商學(xué)院的聯(lián)誼嘛。]
聯(lián)誼是兩個學(xué)院的學(xué)生會外聯(lián)部組織的，問葉羨涼只是順帶，畢竟她作為生科院的門面，如果也到場，聚會的氣氛肯定會更熱鬧。
只是問的那會兒，沒想到她真會答應(yīng)，又想到最近那些八卦傳言，呂涓試探著提醒了句：[商學(xué)院那邊大多是大二、大三的同學(xué)，沒有大四的。]
[大四的不能參加？]
[呂涓：當(dāng)然沒有！]
[行。]
短暫的聊天結(jié)束，葉羨涼收起手機，被夜風(fēng)吹得冰涼的手也一并揣回兜里，重新邁步。
不多時，走到寢室樓下。
昏黃路燈下，許多天沒見過的熟悉人影懶散站在路邊。
四目相對，陸屹睢眉眼微彎，驀地站直了身。
葉羨涼腳步頓住，停在原地，眸光淡淡，看著不遠處的人邁開修長的腿，從容卻又迅速的走到了她面前。
夜色已深，又是凜冬季節(jié)，除了難舍難分的熱戀情侶，寢室樓下并沒有什么人。
兩人并不算特殊，卻又不至于讓人忽視，而引人注目的地方——
葉羨涼眼睫微斂，視線落到他置于身前的手上。
寢室樓下的路燈不算明亮，淺淡的光暈斜斜灑下，籠在那束花束上，平添了幾分朦朧的曖昧。
她的目光直直落下，卷翹長睫遮住了眸底情緒，偏神情也不露端倪，讓人全然看不出想法。
陸屹睢喉間咽了咽，拿著花束的手無意識收緊。
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指骨無聲攥緊，花束包裝被擠壓，靜謐夜色里，發(fā)出細微響動，異常明顯。
凌厲指骨又悄然放松，陸屹睢緩緩呼出一口氣，遲緩卻又鄭重堅定地，將花束遞到葉羨涼面前。
低啞嗓音局促干澀，透著遮掩不住的緊張顫音：“送你。”
葉羨涼雙手仍揣在兜里，只面不改色地抬眸。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眼眸中的忐忑和期盼。
對視一秒，她神情不變，復(fù)又漫不經(jīng)心地垂眸。
花束并不大，在他寬大的手掌和高大身軀的映襯下，甚至顯得嬌小。滿天星搭配著粉玫瑰，包裝精致，很好看。
寒風(fēng)拂過，淡淡的花香盈滿鼻翼。
葉羨涼腳步微動，不緊不慢地往后挪了半步，拒絕得沒有一絲猶疑：“不要。”
陸屹睢怔了一瞬，面上閃過瞬間錯愕：“不、不要？”
雖說決定送花時，想過會被拒絕的可能，可終究是抱有希望，甚至因著最近發(fā)生的事，幻想過她接受的畫面。
可猝不及防聽到的拒絕，仿佛一記重錘，一下將他敲醒。
葉羨涼淡聲重復(fù)：“嗯，不要。”
再次的拒絕，讓陸屹睢回過神來，卻還是不死心，追問了句：“為什么？”
神情似笑非笑，輕嗤了聲，葉羨涼將這個問題又還給了他：“我為什么要收你送的花？”
陸屹睢一時語塞，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可心中莫名來的直覺，讓他敏銳察覺到些許異樣。
薄唇翕動，他想說點什么，卻還不待出聲，便聽見她接著道：“周六晚上有時間嗎？”
于是那點下意識生出的不對勁，在他還沒來得及抓住的時候，又轉(zhuǎn)瞬消散，再不見
蹤影。
沒再糾結(jié)這束花，他點了點頭：“有，怎么了？”
葉羨涼聲音平淡，狀似隨意地問：“有個聚會，去嗎？”
“去。”果斷應(yīng)下后，后知后覺明白這話里的意思，陸屹睢莫名不解，“是什么聚會？”
葉羨涼：“聯(lián)誼。”
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陸屹睢沒忍住驚詫，驀地出聲：“什么？”
不管怎么看，這兩個字都不像是會和她扯上關(guān)系的樣子。
葉羨涼面不改色地點頭：“嗯。”
陸屹睢慌了一瞬：“可是，聯(lián)誼……你為什么要去這種聚會？”
“想去就去了。”葉羨涼好整以暇地看他，“你要不想去，也不用勉強陪我一起。”
陸屹睢：“沒有，我想！”
他近乎急促地應(yīng)，也沒再糾結(jié)這件事背后的原因，耳畔反復(fù)回蕩著她剛才那句話中的某個字。
掌心的花束又被無意識攥緊，他眼眸深邃，一錯不錯地凝著她：“我‘陪’你一起。”
唇齒間吐出那個字，心間似也泛起淡淡的甘甜。
他抿了抿唇，卻難以控制想要上揚的唇角，最后只啞聲又重復(fù)道：“我想陪你一起。”
他想，總歸她把這件事告訴他了，且還愿意讓他‘陪’她一起，那至少，她去聯(lián)誼的目的，不會是他一開始想的那般。
送花被拒，卻又被邀請一起參加聯(lián)誼，陸屹睢沒法不多想，甚至為著后一件事背后的含義，無法控制地心悸，雀躍歡欣。
只是送花被拒被寢室樓下的路人看見，后又得知葉羨涼會參加聯(lián)誼的消息，有好事者問到廖天霖頭上。
當(dāng)晚，同樣看不明白的廖天霖沒忍住問了葉羨涼：“羨羨，你周六要去參加聯(lián)誼？”
一句話，讓寢室三個人的目光都匯聚到她身上。
葉羨涼恍若未覺：“嗯。”
見她一副不愿多談的模樣，廖天霖她們沒再繼續(xù)追問，幾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下視線，宋霓摸過手機，發(fā)了條消息。
男生寢室，收到消息，向巍詫異之下沒拿穩(wěn)手機，咚地一聲砸到床板上。
許欽州聞聲側(cè)目，還未開口，就看到向巍滿眼震驚地傾身朝下方書桌前坐著的陸屹睢喊。
“臥槽屹哥！葉羨涼要去參加聯(lián)誼！”
話落，其余兩位室友倏地轉(zhuǎn)頭看向陸屹睢，不約而同出聲：“什么？！”
而聽到這話的當(dāng)事人卻面不改色，懶懶往椅背一靠，神色從容，眉梢輕挑著看向三人：“嗯，我知道。”
還不等三人詫異于他既然知道這消息，為什么還一副無所謂甚至隱隱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就聽見他接著道：“我也去。”
三人再次：“什么？！”
修長凌厲的指骨在桌面隨意起落，陸屹睢狀似隨意，不緊不慢地啟唇：“她讓我陪她一起去。”
如果說這話時，他那雙慣常隨性恣意的眼眸沒那么亮，唇角上揚的弧度沒那么明顯，申硯琛他們?nèi)诉�能假裝認為他很淡定。
寢室里安靜了一瞬，許欽州驀地拔高了聲音：“臥槽，屹哥你行啊！”
聯(lián)誼這種敏感的聚會，邀請追求者一同參加，背后的含義簡直不要太明顯。
向巍也瞪大了眼，一邊飛速敲屏幕，一邊打趣：“學(xué)校東門新開了家火鍋店，看來咱們又要有口福了。”
陸屹睢眼尾上揚，漆黑眼眸里是遮掩不住笑意。
第58章 第58章“抱歉，我嫌臟。”……
周六，冬日的天一貫陰沉，太陽藏在厚重的云層里，微風(fēng)裹挾著凜冽寒意，凍得人臉頰生疼。
葉羨涼一早去了圖書館，還沒回，寢室里，其他三位室友正搗鼓著化妝。
氣氛祥和安靜，不時閑聊幾句，直到方妍珞突然說了句：“今晚，我也去。”
廖天霖沒忍住面露震驚，下意識側(cè)目看向她，問了句：“你要去？”
作為寢室里唯一一個脫單人員，聯(lián)誼這種特殊活動，怎么看也和她搭不上關(guān)系。
宋霓同樣疑惑：“你男朋友沒意見？”
方言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哼了聲：“他還巴不得我去呢。”
廖天霖沒明白：“什么意思？”
倒是宋霓轉(zhuǎn)瞬想到了什么，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也是，畢竟是吃瓜第一線。”
自從那天從向巍口中得知葉羨涼邀請陸屹睢一同參加聚會，她們?nèi)梭@訝的同時，又生出更多的不解。畢竟作為和葉羨涼朝夕相處的室友，她們實在沒看出來，她到底有哪里像是要陷入愛河的樣子。
更何況，后來這消息不知怎么傳出去了，于是學(xué)校里關(guān)于葉羨涼和陸屹睢在一起的消息愈演愈烈，一時之間，今晚的聚會也比一開始計劃的人多了許多，更多了些其他學(xué)院想要看熱鬧的人。
傍晚，葉羨涼拒絕了陸屹睢來接她的提議，和廖天霖她們一同出發(fā)。見方妍珞也跟著一起，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三人交換了下眼神，倒是先開了口：“羨羨，你不和陸學(xué)長一起走嗎？”
葉羨涼唇角噙著笑，笑意卻不及眼底，淡聲道：“不。”
安靜了片刻，宋霓狀似隨意地說：“大家都說，你邀請陸學(xué)長一起參加聯(lián)誼，是要接受他的追求了。”
葉羨涼眼眸微閃，語調(diào)意味不明：“都這么說？”
三人齊刷刷點頭：“對啊。”
又沒忍住，小聲八卦地追問：“所以，是真的嗎？你真的準(zhǔn)備接受了嗎？”
對著三位室友，葉羨涼沒有刻意隱瞞，回答得利落果斷：“沒有。”
廖天霖不解又好奇：“那你為什么邀請他一起？”
葉羨涼眉梢輕挑，只是道：“不為什么，只是這次機會挺合適的。”
三人不解，卻也沒再追著問。
聚會地點在離學(xué)校不遠處的某個酒店，據(jù)說是商學(xué)院的某個同學(xué)定下的。
半小時后，一行四人到了地方。
宴會廳里，人已經(jīng)到了許多。
都是一個學(xué)校的同學(xué)，也沒太多講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談?wù)f笑。
燈光明亮，氣氛熱鬧喧囂。
葉羨涼端了盤甜品，去了僻靜處的角落，方妍珞本也不是為了聯(lián)誼來的，也跟著她一道去了。
兩人吃著東西，低聲說話。
方妍珞：“人還挺多的，等下好像還有些小活動，你參加嗎？”
聯(lián)誼當(dāng)然不止是在宴會廳里閑聊，除了安排的吃吃喝喝，還策劃了些拉近關(guān)系的小游戲。
嘈雜人聲中，葉羨涼兜里的手機輕響了下，她一邊拿手機，一邊隨口應(yīng)：“再說吧。”
意料之中，是陸屹睢發(fā)來的消息。
看清消息內(nèi)容，葉羨涼下意識抬頭，望向大門處。
卻還沒看清，就被一個突然走來的男生擋住了視線。
男生模樣斯文俊秀，站在她面前，有些靦腆地低垂著頭，看著她手中的甜品：“同學(xué)，這個蛋糕好吃嗎？”
有些拙劣的搭訕借口，方妍珞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
葉羨涼面不改色，將手中的小蛋糕放回盤子里，微微頷首：“還行。”
她不咸不淡地應(yīng)，男生輕咳一聲，也沒離開，絞盡腦汁地找話題。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倒也還算和諧。
直至男生自我介紹后，詢問葉羨涼的姓名，想要加微信時，從他身后驀地響起另一道不甚客氣的熟悉聲音：“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這道嗓音散漫隨意，卻又透著不加遮掩的不爽。
葉羨涼指尖微頓，側(cè)目抬眸，一眼看見從男生身后走近的人。
同樣看清來人，男生詫異地瞪眼，聲調(diào)微揚：“陸學(xué)長？！”
陸屹睢停步站定，高大的身軀遮住了大半光線，背光處，他隱在陰翳里的面容晦暗難明，從喉嚨里溢出聲不咸不淡的：“嗯。”
他沒看那男生，眼睫低垂，只一錯不錯地凝著葉羨涼。明明是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卻眉心微蹙，神色隱隱透出些委屈。
葉羨涼錯開視線，淡
聲啟唇，朝男生說：“生科院，大二，葉羨涼。”
話音落下，男生脫口而出：“你是葉羨涼？！”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在場的四人面色各異。
兩秒后，男生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默默收起手機，隨便找了個借口，便慌不擇路地離開了。
方妍珞咽下最后一口蛋糕，也順勢起身：“我再去拿點吃的。”
轉(zhuǎn)瞬間，這處便只剩下葉羨涼和陸屹睢兩人。
周遭人聲喧鬧，此處卻靜謐無聲。
指骨微蜷，陸屹睢喉間咽了咽，故作鎮(zhèn)定地往前邁步，在葉羨涼身側(cè)坐下。
本就狹小的沙發(fā)，在他坐下后更顯逼仄。
安靜了片刻，陸屹睢喉結(jié)提動，輕聲問：“你加他微信了？”
葉羨涼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機，聞言終于舍得抬眼看他，似笑非笑道：“你這是在質(zhì)問我？”
“沒有。”陸屹睢急切否認，薄唇微抿，卻在對上她的目光后，莫名有些底氣不足，“我就是，就是……”
頓了頓，還是把那兩個字說了出來：“……吃醋。”
四目相對，葉羨涼眸色沉靜，陸屹睢卻眼眸閃爍，又在看見她這幅不為所動的模樣后，緊抿著唇，直直看著她，莫名執(zhí)拗。
少頃，葉羨涼平靜移開視線，語調(diào)波瀾不驚：“沒加。”
耳畔響起的清冽嗓音不帶任何情緒，卻讓陸屹睢眼睛驀地一亮，滿心都是抑制不住也不愿克制的歡愉。
原本僻靜的角落，因為他們二人的存在，變得格外顯眼。
宴會廳中，好些目光不動聲色地匯集在這處。
一旁，廖天霖問方妍珞：“如何了？”
方妍珞聳聳肩：“不知道，這不是人一來我就走了嗎。”
宋霓：“這么好的機會，你走什么？”
方妍珞：“你倆是沒看見，他一來，看見有人在和羨羨搭訕時，那副怨夫一樣的表情。給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咦，太可怕了。”
三人低聲說著話，與此同時，好些人也同樣在八卦。
時間緩緩?fù)傲魇牛鐣䦶d里氣氛愈發(fā)熱鬧，只除了那處僻靜的角落，意外引人注目，卻又一直無人打擾。
葉羨涼無意參與進去，而陸屹睢本就是奔著她來的，自然也不會離開她身邊，只是偶爾會去拿些小零食。
一時之間，氣氛倒也和緩。
她吃著小零食，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陸屹睢也享受著這難得的時刻，只恨不得時間走得更慢些。
直到后半場，終于有人靠近。
“屹哥，一直在這兒窩著不無聊啊，來玩玩？”來人說完這句，又看向葉羨涼，含著笑意的聲音邀請道，“葉同學(xué)也一起啊。”
陸屹睢不想任何人打擾，下意識拒絕：“不——”
話音未落，就聽見身側(cè)的人開口：“玩什么？”
他咽下到嘴邊的話，略感詫異地側(cè)目。
卻見葉羨涼一改常態(tài)，抬眸看向來人，面色平靜，話里的意思卻帶著好奇。
來人本就是因為好奇他們的關(guān)系，被同伴催著過來，名為邀請，實則打探。
這會兒見葉羨涼這反應(yīng)，以為有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就隨便玩玩，或者葉同學(xué)你想玩什么，我們都行。”
葉羨涼的視線越過他，看了眼不遠處目光灼灼看向他們這處的人。
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她狀似隨意地問了句：“人多嗎？”
“呃——”一時不確定她問這話的意思，但還是誠懇回答了，“挺多的。”
“行。”葉羨涼終于舍得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玩玩吧。”
她側(cè)目看向一旁還坐著的人，淡聲問：“你呢？”
她這行為實在反常，陸屹睢敏銳察覺不對，卻又想不明白，只遵從本能，不想和她分開，于是也跟著起身：“我當(dāng)然和你一起。”
一行三人離開此處，和大部隊匯合。
最后二十來個人一起圍坐在了宴會廳的另一側(cè)，在眾人有意或無意的安排下，葉羨涼和陸屹睢挨著坐在了同一側(cè)。
一圈人，有今晚才認識的，也有已經(jīng)相熟的，但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少年人，又是在這樣的場合，幾乎都解鎖了自來熟的社牛屬性，吵吵鬧鬧很是熱鬧。
葉羨涼不太適應(yīng)這種場合，但也能忍，尤其在落座后，看到周遭又聚集過來的更多的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討玩什么，人一多，意見就不容易統(tǒng)一，最后葉羨涼狀似無意地提了句：“要不就玩國王游戲？”
話落，詭異安靜了一瞬，而后眾人齊聲同意。
大家找了副撲克牌，桌上擺滿了酒瓶，又每個杯子倒?jié)M了酒。
剛開始指定的事還略微收斂，幾輪過后，氣氛愈來愈熱，要求也越來越“過分”。
周遭圍滿了看熱鬧的人，葉羨涼安靜待著，并不著急。
果不其然，幾輪過后，在眾人刻意或無意的操縱下，陸屹睢先中招了。
“紅桃8回答紅桃3一個問題。”
陸屹睢亮牌，散漫地勾了勾唇：“問吧。”
抽中紅桃3的男生不懷好意地笑著：“上次接吻是什么時候？和誰？”
陸屹睢眉梢輕挑：“沒有。”
詭異地安靜了一瞬，男生拔高了聲音，不敢置信：“什么？”
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明晃晃的不信。
陸屹睢懶懶往椅背一靠：“要說得更明白些？”
他清了清嗓子，無視周圍的人，側(cè)目看向葉羨涼，話里帶了幾分鄭重：“初吻還在。”
話落，揶揄起哄聲不斷。
有人還是不信：“不會吧，屹哥你以前是談戀愛呢，還是玩過家家啊？”
陸屹睢輕嘖一聲，懶聲啟唇：“過家家啊。”
“喲喲喲，過家家～”
“懂了，這戀愛啊，是只想和葉同學(xué)談。”
陸屹睢輕咳了聲，緊張地看向葉羨涼，見她面無表情，趕忙制止：“行了啊，下一輪。”
在眾人的調(diào)笑打趣聲中，葉羨涼眼瞼微斂，掩下眸底的晦色。
又是一輪，她將撲克牌蓋在桌上，沒翻開，直到國王說出要求。
“黑桃9和紅桃6十指相扣對視十秒。”
結(jié)果是兩位男生，亮牌的時候，跟猴子下山似的，嚎叫聲讓人耳朵生疼。
之后幾輪，葉羨涼從未提前看過牌，而身旁，陸屹睢又被抽中了幾次。
過分的要求他會直接喝酒，而有些問題，也會誠實回答。
“你和葉同學(xué)在一起了嗎？”
陸屹睢下意識看了葉羨涼一眼，低聲答：“暫時沒有。”
“追求葉同學(xué)，是你第一次追人嗎？”
陸屹睢還是側(cè)目看向葉羨涼，一字一頓，莫名誠摯：“第一次。”
“如果你們在一起了，多久會分手？”
這話一出，陸屹睢原本有些懶怠的神情驀地沉了沉，他銳利的眼眸直直看向提問的人，唇角微勾，語調(diào)卻冷：“不會分手。”
提問者訕訕一笑。
氣氛有些凝滯，有人緩和：“好了，繼續(xù)繼續(xù)。”
周遭又熱鬧起來，葉羨涼眉目低垂，這次拿到撲克牌后，沒像之前那樣遮掩蓋住，而是靠在椅背上，拿起來看了眼。
身后，有看熱鬧的人在低聲交談。
她視線落在牌面上，兩秒后，收起撲克牌，蓋在了桌面。
喧鬧聲中，國王提出要求。
“黑桃4和紅桃7親一個。”
“誰啊誰啊？快亮牌。”
陸屹睢眉心微擰，將手中的黑桃4扔了出去，順勢拎起一旁的酒杯，準(zhǔn)備往嘴里倒。
有人趕忙阻止：“別啊，先別喝。紅桃7呢，在哪兒？”
一片哄鬧聲中，葉羨涼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的紅桃7翻開，擺在桌面上。
空氣似乎都安靜了一瞬，而后，更大的起哄聲響起。
“巧了嗎這不是！”
“這叫什么，緣分！”
“親一個、親一個！”
無數(shù)目光，落在兩個當(dāng)事人身上，帶著灼灼溫度，不容忽視。
而處在人群中間的兩人，卻面色各異。
原本擰著的眉心舒展開，陸屹睢唇角微勾，掛著抹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笑，漆黑眼眸卻藏匿著不甚明顯的緊張忐忑，略有些僵硬地等待著另一個人的反應(yīng)。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葉羨涼只平靜無波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稍稍傾身，纖細指骨拿起桌上的酒杯，淡淡啟唇：“抱歉，我嫌臟。”
第59章 第59章“和我談感情，你配嗎？……
平靜淡漠的嗓音落下，宛如平地一聲驚雷，滿場死一般寂靜。
葉羨涼卻恍若未覺，自顧自拿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明亮燈光下映射出粼粼光芒，襯得圈住酒杯的纖長手指愈發(fā)瑩潤白皙，她不疾不徐地續(xù)上：“我罰酒。”
細瘦腕骨稍一用力，剔透酒杯貼近唇邊，她微微仰頭。
酒液尚未沾濕唇瓣，纖細手腕倏地被身側(cè)一只寬大手掌攥住，止住了動作。
指尖微頓，她慢條斯理地抬眸側(cè)目。
周遭仍舊詭異的沉寂。
隔著極近的距離，兩人四目相對，那雙深邃的桃花眼里沒了往常的散漫隨性，漆黑眼眸里透出幾分晦澀。
手腕被攥著的那片肌膚宛如刻上了一圈炙熱的烙印，力道并不緊，卻也滾燙不容忽視。
葉羨涼面無表情地掙了掙手腕，卻無法撼動分毫。
她淡聲啟唇：“松開。”
不高不低的聲音，在周遭無端靜謐的氛圍下，清晰地傳入大多數(shù)人的耳中。
陸屹睢張了張唇：“……什么意思？”
除了眸底那抹不一樣的晦澀，他面上神情不變，好似沒聽到葉羨涼之前那話一般，神色不露端倪，只是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而那雙一貫?zāi)坏难垌鴽]有生出絲毫波瀾，一如既往的平靜。
葉羨涼冷聲，一字一頓又重復(fù)了遍：“我說，我、嫌、臟。”
冷冽嗓音清晰地響在耳畔，再沒了自欺欺人的余地，陸屹睢面色一僵，拿著酒杯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收緊，骨節(jié)凸出，指尖發(fā)白。
往日里刻意忽略的反常在這一刻鋪天蓋地的襲來，靈魂好似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清醒的碎裂，另一半?yún)s仍不死心，死死攥著那點被施舍的假象，勉強維持著鎮(zhèn)定。
掌心下的手腕細瘦伶仃，仿佛輕而易舉便能揉碎折斷。他竭力控制著，不敢用力，也不敢放開，忍得指骨僵滯發(fā)疼。
原本熱鬧喧囂的場合，此時卻鴉雀無聲。
無數(shù)雙眼睛匯聚在兩人身上，目光灼灼，卻又刻意掩飾，顯得怪異又荒誕。
陸屹睢卻渾然未覺，亦或者，他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心神皆被身側(cè)那人占據(jù)，再分不出一點給別的人。
他唇角微揚，想要假裝平靜，卻不知這抹刻意勾出的笑有多么僵硬難看，連同低沉的嗓音，也艱澀嘶啞：“你生氣了？還是我哪里做錯了？別開這種玩笑，我、我受不了的。”
他近乎語無倫次，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到底在說什么，只憑著本能，一股腦地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葉羨涼惡劣地扯了扯唇：“沒開玩笑。”
她不躲不閃地迎上他的目光，抬起另一只手，不緊不慢的撕扯開他攥在她手腕上已經(jīng)僵直的手指。
嫣紅的唇瓣輕啟，她語調(diào)嘲弄，不留余地：“陸屹睢，我嫌你臟。”
似有什么碎裂開來，瞳仁猛地緊縮了下，陸屹睢面色驀地蒼白，捏著酒杯的那只手痙攣似的顫抖了下，琥珀色的酒液蕩起層層漣漪，久久未能平靜。
薄唇無力地翕動了下，喉嚨卻仿佛被什么哽住，只溢出聲破碎嘶啞的氣音，低不可聞，也無人聽清。
葉羨涼收回視線，微微仰頭，喉間吞咽了幾下，將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
仿佛一場無聲的默劇，周遭沒有一人出聲。
直至玻璃酒杯杯底觸碰桌面，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葉羨涼收回手，平靜出聲：“繼續(xù)吧。”
眾人恍然回神，繼而響起幾聲稀稀拉拉的聲音。
“哦對、對，繼續(xù)。”
“先洗牌，對，洗牌。”
氣氛尷尬，雖說依然有無數(shù)余光不動聲色地落在兩人身上，卻再無一人起哄。
后半場游戲，在大家故作和緩的尷尬中進行，不管是葉羨涼還是陸屹睢，再沒被同時抽中過。
而陸屹睢，不論有沒有被抽中，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只沉默著，喝干了面前一杯又一杯的酒。
時間緩慢往前，聚會散場時，沒人知道陸屹睢到底喝了多少，只在離開時，看到他面前桌面上空了的無數(shù)酒瓶，和他原本冷峻此刻卻微微泛紅的臉頰。
周遭人聲嘈雜，葉羨涼起身，和三位室友一同離開。
氣氛有些微妙，三位室友憋了無數(shù)話想要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直到走到宴會廳門口，后面驀地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而后葉羨涼被突然追上來的高大身軀攔住。
走廊寬敞，葉羨涼抬步走向另一邊，面前攔著的人也跟著移步，一言不發(fā)，卻執(zhí)拗又固執(zhí)。
三位室友面面相覷，然后尷尬地找了借口離開，葉羨涼也索性停步，站在了走廊里側(cè)。
周遭人來人往，無數(shù)人從宴會廳里出來，在這處離開酒店的必經(jīng)之處，又紛紛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
葉羨涼沒再掩飾眼里的不耐，連帶語氣也透出些厭煩：“干什么？”
攔在面前的人不知喝了多少，那雙漆黑眼眸里都朦上一了層水霧，平添了幾分易碎的脆弱。
他直勾勾地看著面前的人，自然也沒錯過她面上的膩煩，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竭力穩(wěn)住呼吸，嗓音帶著被酒液浸透的啞：“為什么？”
他執(zhí)著地想要一個答案，又或者說不愿接受在好不容易看見曙光的前夕，被徹底打碎希望。
于是還不待她回答，便一字一句地列舉出那些他自以為她愿意接受他的“證據(jù)”，不知是想要繼續(xù)欺騙自己，還是妄想說服她。
“你明明，明明已經(jīng)開始接受我了不是嗎。”
“云城那晚的泡面，你愿意接受我送的手鏈，國慶一起旅游，在羚山的相處，你愿意讓我給你寢室的人送餐，還送了你親手制作的標(biāo)本，甚至還、還邀請我一起參加聯(lián)誼。”
他喑啞的嗓音帶著控制不住的顫，卻依然堅定的，一字一句，仿佛一無所有的賭徒，孤注一擲地拋出最后一點籌碼。
而他面前的人，卻不為所動。
在他最后一個話音落下后，葉羨涼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了句：“說完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陸屹睢心跳一滯，指尖不受控的抖了下，他緊抿著唇，凌厲修長的指骨無聲收緊，卻還是執(zhí)拗的看著他，眼睫微垂，眸底藏著卑微的懇求。
葉羨涼不緊不慢地繼續(xù)：“我故意的。”
陸屹睢啞聲：“……什么意思？”
“還要我說得明白些？”葉羨涼眼里滿是譏諷嘲弄，“陸屹睢，你這人就是這樣，永遠自以為是，聽不懂人話。”
“你以為那些死纏爛打的追求手段能讓我軟化，其實忍著厭煩，和你假裝平和相處的每一秒，我都感到無比惡心。你每次出現(xiàn)——”
“別說了。”
未說完的話被倏然打斷。
陸屹睢近乎急促的開口，眼里的慌亂無措再也無法掩飾，心間撕裂的痛楚讓他呼吸都不穩(wěn)，指骨死死緊攥著，掌心的刺痛卻抵不過心中分毫。
他張了張唇 ，嗓音嘶啞艱澀，只費力地擠出蒼白的一句：“我對你的感情，難道就這么不堪嗎？”
葉羨涼眼瞼微斂，轉(zhuǎn)瞬，又抬眸看著他。
她神情平靜，嗓音淡漠：“陸屹睢，和我談感情，你配嗎？”
一字一句，宛如尖銳利刃，將他劃得皮開肉綻，痛徹心扉，毫不留情。
許是真的喝了太多的酒，那一瞬，胃痙攣的刺痛，疼得他幾乎要直不起腰，挺拔的脊背再也無力支撐，受不住疼的微微彎曲。
而她還在繼續(xù)：“聯(lián)誼自然也是特意邀請你來的，怎么樣，這么多觀眾，你還滿意嗎？”
指骨無力松開，卻仍僵滯蜷曲著，掌心道道紅痕，刺痛殘留。
這一瞬間，周遭似有若無的目光似乎也驟然變得明顯，耀武揚威地彰顯著存在感，落在裸露的肌膚上，刺得人生疼。
痛到麻木，他好似已經(jīng)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也意識不到自己說了什么，只憑著本能繼續(xù)。
他喉結(jié)顫動：“為什么？”
而被他質(zhì)問的人卻情緒平淡，沒生出絲毫波瀾。
葉羨涼慢條斯理道：“被人當(dāng)猴看，成為所有人八卦議論的中心，這樣難得的機會，趁著畢業(yè)前，你好好感受一下。”
他瞬間無法抑制似的眼眶泛紅，似有水霧浮動。
失控的情態(tài)，得到的卻是葉羨涼嘲弄的嗤笑，她意興闌珊地啟唇：“陸屹睢，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以后別再來我面前犯賤。”
她收回目光，側(cè)身邁步。
下一瞬，僵硬立在原地的人卻不受控制似的下意識邁步，再次攔在了她面前。
葉羨涼面無表情，只冷聲吐出一個字：“滾。”
無端涼薄，又十分無情。
壓抑的情緒瞬間潰不成軍，陸屹睢踉蹌著后退兩步，頹然靠在墻上，低垂下頭，細碎額發(fā)遮住了深邃眉眼。
耳畔有腳步聲響起，她從身前走過，掠起一道寒涼刺骨的風(fēng)，漸行漸遠。
垂在身側(cè)的凌厲指骨僵滯蜷曲著，指尖輕顫著發(fā)抖，頃刻后，又緩慢地攥緊，仍由指甲死死掐進掌心。
濃密眼睫低垂，在眼瞼下方投下抹翳影，遮住了眸底無望的苦澀，無人看見的角落，他泛紅的眼尾似有水光一閃而過。
第60章 第60章沒有可能
酒店門口，葉羨涼和三位室友匯合。
遠遠見她走近，聚在方妍珞她們?nèi)伺赃叺膸孜煌瑢W(xué)禮貌道別，只是周遭仍有無數(shù)剛從宴會廳離開的同學(xué)，有意或無意地放慢腳步，似有若無的目光皆落了過來。
葉羨涼恍若未覺，亦或者刻意忽略。
三位室友不動聲色地側(cè)目，看了眼酒店門內(nèi)，卻不見另外那人的身影。
葉羨涼面色平靜，和往常無甚區(qū)別：“走吧。”
三人收回目光，斂下異樣的神色，故作鎮(zhèn)定。
幾人不疾不徐地邁步，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凜冬深夜的風(fēng)寒意刺骨，路燈昏黃，樹影婆娑。
氣氛凝滯，尷尬又局促。
少頃，像是終于沒忍住，宋霓輕咳了聲，狀似隨意地問：“羨羨，以后陸學(xué)長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吧？”
經(jīng)過今晚，她無師自通的用了“打擾”二字。
“嗯。”葉羨涼眉眼舒展，可有可無地應(yīng)了聲，“應(yīng)該。”
幾人見她這幅并不避諱的模樣，壓在心底的好奇八卦瞬間占了上風(fēng)，于是也不再壓抑，湊近了小聲問。
“你今晚為什么說得這么絕啊？之前在羚山，我們還以為……”
后面的話并未說完，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葉羨涼坦言：“我故意的。”
迎上三人詫異又不解的目光，她眉梢輕挑，嘲諷地扯了扯唇，輕嗤道：“不用點手段，有些人永遠聽不懂人話，沒一點自知之明。”
這里的有些人指的到底是誰，不言而喻。
三人噎了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但作為局外人，不曾參與過兩人間的糾葛，于是只能就所見所聞，淺顯地感嘆一番葉羨涼的無情和陸屹睢的悲慘。
慢悠悠走在街邊，葉羨涼從兜里拿出手機，利落地將某個號碼拉進黑名單。
一番操作不留絲毫余地，又想到剛出酒店時看見的場景，仿佛隨口一提，又問了句：“剛在酒店門口，有人問你們？”
方妍珞磕磕巴巴：“呃……八卦嘛。”
葉羨涼收起手機，將被夜風(fēng)吹得冰涼的手也揣進衣兜，聞言無所謂道：“沒事。”
她側(cè)目看向室友們，唇角微揚，勾出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坦然道：“如果再有人問，你們照實說就是，又沒什么不能說的。”
那模樣，倒像是樂見其成，巴不得她們好好宣傳一下今晚的“好戲”。
三人不懂，但不妨礙執(zhí)行。
于是經(jīng)過今晚無數(shù)見證者的宣傳，以及其中一位當(dāng)事人室友們的口述，這件事很快被傳開了。
期末考試周，學(xué)校里的學(xué)習(xí)氛圍驀地變得濃厚緊張。圖書館的位置經(jīng)常不夠，稍微晚去一些，便沒了空位。
但在這種情形下，掩蓋在學(xué)習(xí)重壓之下的流言八卦卻不曾斷絕。
自那晚聚會，無數(shù)人親眼目睹陸屹睢被毫不留情的拒絕，甚至將臉面踩在腳下后，曾經(jīng)那些調(diào)侃起哄兩人會在一起，又或者猜測陸屹睢何時能追上人，兩人又會在一起多久的流言，也瞬間消失不見。
皆轉(zhuǎn)變?yōu)榱藢θ~羨涼絕情的感嘆，還有對陸屹睢碰釘子的唏噓。
不過這些都與葉羨涼無關(guān)。
盡管步入期末周，但她的生活也和往常沒什么不同，按時起床，每天奔波在圖書館，自習(xí)室和實驗室，日子忙碌而又充實。
雖然有時仍然會有探究異樣的目光，但沒了曾經(jīng)的打量，且也沒了始作俑者的打擾，連帶心情都好了許多。
考完最后一門，她沒急著回云城，而是又留校了幾天，每天泡在實驗室。
等到終于忙完，學(xué)校里也沒什么人了。
離校回家的前一天，葉羨涼在實驗室待到夜幕降臨，才離開。
夜色昏暗，路燈昏黃，晚間的風(fēng)冰寒刺骨。
周遭寂寥無聲，淺淺的風(fēng)聲伴著腳步聲回蕩在耳邊，葉羨涼攏了攏衣服，雙手揣在衣兜，步子不緊不慢，難得悠閑。
離開實驗室大樓，轉(zhuǎn)進小石板路，遙遙看見前方不遠處的某個熟悉人影，她眼眸微頓，腳步驀地頓住。
少頃，她神色微斂，漫不經(jīng)心移開視線，直接無視。
腳步重新邁開，兩人間的距離逐漸拉近。
她眼睫低垂，昏黃路燈下，她看著地面上拖拽出的兩道長長的影子慢慢靠近，而后交纏在一起。
四周靜謐無聲，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耳畔響起一道低啞嗓音。
“之前經(jīng)歷的一切，就真的全是在做戲嗎？”
陣陣寒風(fēng)拂過，路旁兩側(cè)的細長枯枝搖曳晃動，在路燈照耀下，投映在地面的樹影顯露出猙獰怪誕的一面。
葉羨涼微頓了一瞬，而后側(cè)身抬眸，淡漠眸光終于落在了對面那人的身上。
小石板路狹窄逼仄，隔著幾十厘米遠的距離，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一人仰頭，一人俯視。
可姿態(tài)居高臨下的那人，卻神色落寞，漆黑眸底藏著壓抑不住的苦澀哀戚。
葉羨涼平靜地看著他，看清的那一剎那，她眸光微動，卻不過轉(zhuǎn)瞬，又恢復(fù)沉靜。
時隔多日再次相見，他再不復(fù)以往的從容，只肉眼可見的頹然。
四目相對，她嗓音清冽，不露一絲情緒：“對。”
干凈利落的一個字，毫不留情地斬斷他所有妄想。
呼吸一滯，陸屹睢眼睫輕顫著垂下，近乎狼狽地避開她的目光。
凌厲指骨微蜷，他薄唇翕動，好半晌，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信。”
他執(zhí)拗不肯放棄，抑或是不甘承認，于是一邊自欺欺人，一邊又想要從她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他一字一頓，像溺水的人緊攥著最后一根稻草：“你都收了我送的手鏈，還、還送了我標(biāo)本。”
可真到了這
一刻，他才驟然發(fā)覺，那些他曾經(jīng)滿懷希望，以為終于能守得云開見月明的佐證，也不過寥寥無幾。
于是只能無力又固執(zhí)地強調(diào)：“我親手做的手鏈，你親手做的標(biāo)本。”
葉羨涼淡聲：“所以呢？”
“做戲嘛。”她語調(diào)輕描淡寫，神情似笑非笑，“不拿出點籌碼，怎么讓你入戲？”
“況且那個標(biāo)本——”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慢條斯理道，“撕掉的采集簽，落的是廖天霖的名字。”
話音落下，他驀地抬眸，深邃眼眸里滿是不敢置信的惶然，連同嘶啞嗓音，都帶著顫：“你……騙我？”
可她明明說過，那是她做的。
葉羨涼嘲弄地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只惡劣又涼薄地續(xù)上：“你扔了也行。”
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他死死攥著手，胸腔劇烈起伏，可凝著她那雙眼睛，眼尾卻控制不住的泛紅。
葉羨涼別開視線，漫不經(jīng)心接著道：“至于那條手鏈，放心，會還你，連同之前那只陶瓷小貓。”
有凜冽寒風(fēng)吹到眼睛里，讓他眼眶發(fā)酸，不受控地浮上一層水霧。
他咬著牙，呼吸發(fā)顫：“我、不、要。”
宛如傾家蕩產(chǎn)的賭徒，明知是徒勞，卻仍舊不肯放棄，孤注一擲地妄圖翻盤：“已經(jīng)收下的東西，就沒有再還回來的道理。”
葉羨涼只輕嗤了聲，隨意道：“要不要是你的事。”
她懶得再和他掰扯，收回視線，就準(zhǔn)備離開，卻還不待邁步，又聽見他接著說。
“就真的，沒有一點可能嗎？”
似是問得艱難，他嗓音艱澀，喉嚨都哽到發(fā)痛，幾度難以繼續(xù)，卻仍舊強撐著，固執(zhí)地續(xù)上。
“我只要一個機會，只是一個追求你的機會，都不行嗎？”
“你不喜歡的，我都改。”
夜幕暗沉，周遭寂靜無聲，他嘶啞不堪的聲音伴著寒風(fēng)送到耳畔，字字誠摯，句句卑微。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沉默少頃，葉羨涼平靜啟唇：“沒有可能。”
她抬眸看著他，難得褪去了一貫的嘲弄譏諷，神色寧靜，無波無瀾，不帶任何多余的情緒。
“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事，再怎么嘗試，也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況且對你來說，什么才算是機會？”
“這一年多以來或軟或硬的糾纏手段，難道不算是機會？”
“至于我不喜歡的——”
她輕笑了聲，語調(diào)卻帶著嘆：“陸屹睢，你覺得時間能倒流嗎？”
似是猜到了她要說什么，他張了張唇，卻發(fā)不出絲毫聲音，心中后知后覺生出鈍痛。
她還在繼續(xù)，語調(diào)平緩，不帶一絲感情：“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我嫌臟。”
“你的過往沒辦法抹去，我聽過你那些風(fēng)流往事，也旁觀過你和別人的親昵相處。”
“你說你沒碰過別人，你定義的‘碰’是什么，初吻？處男？這些對你來說，算干凈？”
“可是抱歉，我這人有潔癖，眼里看不得臟東西。”
她抬手點了點側(cè)臉，平鋪直敘：“可能你忘了，去年，安全通道，我親眼看見過你女朋友親吻你的臉。而這，大概只是你那些過往中不值一提的小事，我沒看見的，又還有多少呢？”
一字一句，平淡卻也絕情。
陸屹睢難堪地垂眸，陡然失去了和她對視的勇氣，掩在濃密眼睫下的眸底是遮掩不住的痛楚和無望。
頓了頓，葉羨涼也移開視線：“所以你說改，改不了，也沒法改。”
“本就是無解的題，自然也沒有可能。”
她看著地上搖曳的猙獰樹影，最后淡聲落下一句：“以后別再來找我了，再見。”
寂靜夜色里，輕淺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兩道重疊交纏在一起的影子慢慢拉長、直至完全分離，再無相觸的可能。
小石板路旁，高大身影仍靜立在原地，沉默孤寂，只是仿佛連呼吸都牽扯出無法忍受的痛，那一貫挺立的脊骨，難以承受似的微微彎曲。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灰藹色的地面上，驟然多出一滴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