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年健談的很,一路上叭叭的沒住過嘴,岑世聞一心要見虞舟,邊催她邊腳下生風走得飛快,一個字也沒注意聽。
兩人剛到演武場,就見場上刀光劍影打的正激烈,少年遺憾道:“已經開始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個好位置……”
兩個打斗的人速度快得要出殘影,岑世聞依舊一眼認出其中一道是虞舟,只是無論從招式熟練度還是技巧來看,比她認識的虞舟都要差上很多。
“到處都是破綻。”岑世聞嫌棄地別開眼。難怪跟一個她毫無印象的人打的有來有往。
“是、是嗎?”與她一同的少年一頭霧水,雖然不知道岑師妹說的是誰,但是在她看來兩個都很厲害,反正她一個也打不過。
原本岑世聞打算直接沖上臺把虞舟薅下來,動手前忽然想起她現在才筑基,輕松而不失優雅地抓人還是有點困難的,何況這里這么多人,難免有人出來礙事,暫且等個好時機。
岑世聞正要尋一處地方待著,原先那少年忽然拽上她朝某處走:“岑師妹快來快來,她們在那邊呢!”
兩人剛站定呼啦一片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把少年拉走。
“虞啟玉,你怎么跟她一塊過來了。”
“是啊是啊,我記得她今天沒有比試的,而且她……怎么會跟你在一塊?”
“是啊,她一向獨來獨往,怎么跟你一同過來?”
到底大家還是更關心岑世聞那看誰都瞧不起的樣子為什么會跟她待在一起。
喚做虞啟玉的少年答道:“虞舟師妹讓我去叫的。”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個年紀較小的小聲問她:“啊,那這么說,她們真的和好了?”
“那當然。”虞啟玉道,“你看岑師妹還像這樣看過其她人比試嗎?你們且看好,待會虞舟師妹比完岑師妹還要送去慶祝呢!”
聞言岑世聞冷笑一聲,慶祝?她倒真有份大禮要送,就看虞舟消不消受得起了。
她掃過一圈,終于看到除了虞舟以外唯一認識的人,只是對方看場內戰斗看得聚精會神,完全沒被這邊的騷動影響。
見岑世聞向她們那邊望去,一個少年湊近提醒道:“眠眠,你姐姐來了。”
岑雨眠回頭,果然見她姐姐擺著那張不可一世的臭臉,抱臂看著她。
還真來了啊,岑雨眠想,她朝一旁挪了挪位置,對她姐姐道:“來這邊看嗎?”
場內打斗依舊膠著,若在個普通人眼里,只能看到一道道人影閃來閃去,即便是在座的修行之人,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分不清誰是誰。
“你說……”岑雨眠目光緊跟著纏斗的身影,問她姐,“誰會贏啊?”
岑世聞漫不經心地瞟一眼,道:“虞舟。”
大概是語氣太過篤定,岑雨眠忍不住回頭驚訝地看著她:“虞瑛可比虞舟早突破一年呢。”
“誰?”岑世聞不感興趣,“不認識。”
兩人說話間,場內的局勢也逐漸明朗,一道身影漸漸落了下風,忽的,一把劍唰地飛落在地,下一瞬,虞舟的劍架上了虞瑛的脖子。
勝負已分。
“師姐,承讓了。”
虞瑛苦笑道:“我輸了。”
裁判的聲音通過內力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勝者,虞舟!”
沸騰的歡呼聲響徹整個演武場。
獲得勝利的少年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這場比試她贏的并不輕松,若不是平日里常與岑世聞打架,她未必進步這么快。
她抬起頭試圖在烏泱泱的人頭里找那位功臣,她說會來看的,真的來了嗎?
仿佛為了印證她想法的真假,就在裁判宣判今日比試結束時,一道身影跳下看臺,不緊不慢地擋住她的路。
“恭喜獲勝,虞舟。”岑世聞似笑非笑道。
然而她那張不可一世的臉就連說恭喜都像在挖苦。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也不如今日分個勝負,省得再麻煩大家跑一趟。”
岑世聞剛剛打聽過了,這是宗門小比,今日虞舟比完,兩日后便是她們二人的決斗,她不過把時間提前了,合情合理。
岑世聞雙手背在身后,傲慢的笑容越看越像挑釁:“你剛打完一場,我也不趁人之危,公平起見,我讓你兩只手。”
“能逼我用手,便是我輸!”
看臺上的人早就炸開了鍋,紛紛呼朋喚友喊更多人來看戲。
岑雨眠目瞪口呆,問虞啟玉:“這、這是允許的嗎?”她姐想干嘛啊?
虞啟玉苦著臉點點頭:“可以是可以,但是……”
太不講情面了。
云隱宗對于宗門比試沒有明文規定不能提前挑戰,但是在人家勝利的高光時刻砸場子,對方贏了倒也罷了,喜上加喜,萬一輸了,勝利的喜悅都沒享受到,不成心跟人過不去嘛!
不是說岑世聞和虞舟和好了嗎?這是演哪出啊?總不至于主動認輸把第一送給虞舟吧?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可能。
因此一致認為,岑世聞要給虞舟一個下馬威,而且是不小的下馬威。
岑雨眠隱隱有些擔心,這虞舟哪里得罪她姐了嗎,鬧得這么刻意,不像姐姐的風格啊……
所有人都在為虞舟捏一把汗,也對岑世聞的囂張有了新的認知——雙手不用?你到底是在體貼人還是羞辱人啊?
看臺上討論的沸反盈天,看臺下卻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岑世聞打量著眼前的虞舟,果然和印象里的不一樣。小了不少,像是十七八歲的時候,少了幾分穩重,反倒添了點稚氣。
無論是眼前的虞舟,或場景的布置,亦或是攢動的人頭,都太逼真了,逼真到岑世聞懷疑,這真的是幻境嗎?
演武場是云隱宗最大的場地,看臺能容上萬人,再強的幻獸或仙器也沒法將每個人的樣貌描繪清楚。可這個幻境就是做到了。
岑世聞壓下心底的不安,又向前走幾步。
是或不是,一問便知,若是虞舟不肯招,就打到招為止。
“怎么樣,打不打。”
虞舟只怔住片刻,便回過神來,心緩緩下沉。
事到如今,她還哪里不明白,什么握手言和,什么至交好友,全部……都是為了今天說的謊話。
“騙子。”
“什么?”岑世聞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虞舟舉起劍直指向她,一字一頓道,“岑師姐,你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
岑世聞氣笑了,多新鮮的詞,活了兩百多年,第一次有人說她是騙子:“誰稀罕騙你!真當我岑世聞輸不起嗎!”
虞舟不答她的話,收回劍走到武場中央,才向岑世聞道:“不用你讓兩只手,我勝之不武,最多一只便夠了。”
勝之不武?好大的口氣!岑世聞冷笑道:“我說讓便讓,好讓你不至于輸的太難看!”
虞舟預料到她不會聽,便左手持劍,將右手背在身后:“既然如此,我也讓你一只手。”
右手是她的慣用手,也不算占岑世聞的便宜。
岑世聞冷眼看著虞舟,境界掉的這么低,氣她的本事倒是見長。
場內上一場打斗留下的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裁判卻再也等不及了,迅速做了總結:“一人讓兩只手,一個讓一只手,就這么辦吧,雙方準備。”
再拖下去還比不比了?
岑世聞懶得再和虞舟糾纏這些,還讓她一只手,死要面子。
裁判的話音剛落,岑世聞足尖點地,瞬間來到虞舟身后,附在她耳邊低聲哼道:“不管是不是幻境,你都死定了!”
見兩人準備完畢,裁判高聲道:“云隱宗第五千屆宗門小比,少年組,決賽場,現在——開始!”
只不過幾個呼吸間,場上兩人便交手百來回合,眾人吃驚地發現,岑世聞既無武器也不用雙手,竟十分游刃有余!不少人都看過前幾日岑世聞的比試,狀態顯然不像今日這般輕松,難道她那日沒使出全力?
難道她就是為了今日才藏的拙?
眾人一時間感慨紛紛,誰說岑虞二人盡釋前嫌、言歸于好的?不僅沒好,分明更差了!
岑雨眠卻不像她們那般想,她了解自己姐姐,藏拙?她姐姐一向喜歡速戰速決,才不屑于那不磊落的做派。
想必是虞舟前一場比試消耗太多,又逞強不用右手,才落了下風。
只不過……她姐姐,和之前確實有些不一樣。
岑雨眠目光緊緊鎖在交纏的兩道人影上,對自己的分析左右搖擺之際,一道聲音低聲提醒她:“眠眠,岑長老來了。”
岑雨眠回頭,驚訝道:“母親!”
來人和岑世聞有幾分相像,只是少了盛氣凌人的派頭,多出一份不怒自威的氣勢。周圍一干小輩連忙行禮:“岑長老。”
岑徵微微頷首:“你們繼續看,不必管我。”
“雨眠,你來一下。”
岑徵看向場中,問她:“你姐姐近幾日在干什么?”
岑雨眠道:“修煉、偷懶、閑逛、打架,除了和虞舟關系緩和了點,沒什么不一樣的。”
岑徵道:“你向來敏銳,沒發現任何異常嗎?”
岑雨眠思索片刻,依舊搖頭,她循著岑徵的目光看向場中占上風的身影,猶豫道:“不過我看姐姐的身手,比先前要好上許多。”
岑徵不語。
岑世聞的每場比試她都會來看,對于她的水平自是了如指掌。縱使岑世聞天縱之資,卻少年心性,難免經驗不足,大意犯錯,可今日這場比試,岑世聞老道的像修煉了百余年,何止岑雨眠的“好上許多”幾個字。
會有人一夜之間在沒有任何造化下進步如此之大?
怎么可能。
“雨眠,比試結束后,帶世聞來找我。”
岑徵眼神冰冷,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打她女兒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