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成。”
“憑什么不成?”岑世聞道。
何卿頭疼地扶住腦袋,這兩人不是去比試了嗎?又回來找她干嘛?才回來就給她惹了麻煩,還來?
“世聞啊,收下了的東西哪能輕易還回去,你就別為難我這把老骨頭了。”
岑世聞道:“沒讓你還回去,你隨便找個人給就好,給我也行,反正我會把它扔了。又不是特意送虞舟的,給誰都一樣吧?”
何卿聞言不樂意了:“誰跟你說不是……”
“咳!”一聲重咳打斷了她的話,三人一同看向發(fā)聲的人。
虞舟心虛地不敢和她們對視:“那個……宗主,念錦少主那邊,便由我去說吧。”
何卿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原來是虞舟自己說的。
她瘋狂對岑徵使眼色:你看看你家混世魔王,把我們小虞舟都給帶壞了,學(xué)會說謊了都!你管不管?!
岑徵本不想摻和,最終受不住這眼刀攻擊,不得不站出來。
她對岑世聞道:“世聞,玉雕原先給了虞舟,若要換給別人,總歸要有個理由,否則說我人族對信物輕慢,輕視狐族,責(zé)任都要擔(dān)在虞舟身上。你若能想出合理的理由,便可以考慮,不能便不必再提。”
岑世聞惱了,還要想理由?真是麻煩!
她瞥向一旁的虞舟,本想怪她一怪,卻見她面色局促地絞著手指,煩悶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
難得見虞舟這么緊張,真有意思。
岑世聞生出幾分逗弄她的心思。
“虞舟。”她扯扯對方的袖子,“你幫我想一個。”
虞舟本就心虛地很,這會兒被岑世聞點到名整個人都懵了:“我、我?”
這不是讓她再說一遍假話嗎?
虞舟只覺得兩位前輩的目光有如利劍,讓她難以直視,她開始后悔為什么要答應(yīng)岑世聞的無理要求。
剛才坐實她說了謊,經(jīng)此一事,宗主會如何看她?岑長老又如何看她?
她不愿再錯下去,可她不能繼續(xù)說謊承下岑世聞的話,又不能言而無信毀岑世聞的約,只好老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岑世聞瞧見虞舟白皙的臉頰難為得微微泛紅,只覺得有趣得緊,湊近笑道:“別急,多想想嘛。”
她的語氣輕佻,沒有半點拜托人的樣子。
這下虞舟哪還不明白岑世聞是在故意捉弄她,瞪了她一眼,別過臉不再理她。
只是她這一瞪配上微紅的兩頰,對岑世聞沒有半分威力,反而讓她想上手捏捏對方的臉。
兩年過去,她早把原本不和虞舟做朋友然后離她遠遠的決定拋腦后去,不自覺開始像上輩子那樣和對方相處。
未等岑世聞實施這個想法,何卿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掌道:“誒?我才想起來問!”
她問岑世聞:“既然你說給誰都行,怎么就不能給小舟了?她多適合啊!我們?nèi)俗宓呐琶鎱龋 ?br />
見何卿還沒歇讓虞舟留玉雕的心思,岑世聞惱道:“我說不行就不行!我不準(zhǔn)!”
何卿樂了:“哪有你這樣的!還管別人交朋友啊?而且我聽說你不是不要跟虞舟做朋友嗎?憑啥不讓人家交朋友?”
虞舟在心里默默點頭。
她也想問。
“誰說我不和她做朋友的!”岑世聞哼了一聲,接著忽然上前,啪地一下牽住虞舟的手,理直且氣壯伸給兩人看,“我們好著呢!”
她頓了一下,指腹摩挲幾下虞舟手心,奇怪道:“你手心怎么濕濕的?”
虞舟受驚般迅速抽回手。
好癢。
手心的癢意順著腕骨一直蔓延到心口,似乎有螞蟻在上爬,虞舟不自在地握住手腕擦了幾下,仿佛這樣就能把那股癢意止住。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么感覺岑世聞回來后……對她的舉止越發(fā)親密了。
而且……她們什么時候好著了?
虞舟現(xiàn)在還記著,兩年前岑世聞前一天拒絕她,第二天就出門歷練,直到今日早上才回來,兩人還差點打上一架。
怎么都和“好”不沾邊。
岑世聞卻不管,她說好著就是好著,又一次牽上虞舟的手,對何卿與岑徵道:“我想到理由了!就是這個!”
她舉起緊緊握住的手,放話道:“虞舟只能和我做朋友,只能收我送的東西,我不想讓她收那只臭狐貍送的玉雕,這就是理由!”
鏗鏘有力的誓言回蕩在議事大殿中。
虞舟懵了,她試圖抽出自己手,卻被岑世聞死死攥住,咬牙低聲道:“師姐。”
岑世聞瞥她道:“你又不吃虧,我也只和你做朋友,只收你送的東西不就好了?”
何卿也懵了,這、這朋友誓言怎么聽著那么別扭呢?
她轉(zhuǎn)頭看向岑徵,希望從對方身上得到同樣的感想,卻見她神色自若,似乎不認為這有什么問題。
“這理由倒也勉強。”何卿聽岑徵這樣說道。
“等等……”何卿知道岑徵一直有心讓虞舟和岑世聞做朋友,但這朋友也不是這樣做的吧?
誰知岑徵眼神示意她別再多嘴,好言好語送走了兩尊大佛。
兩人一走,何卿忍不住了:“世聞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我、我們不會把孩子養(yǎng)歪了吧?”
她從小看著岑世聞長大,也因為岑世聞的性格擔(dān)心過交朋友的問題,沒想到她的朋友觀歪成這樣。
“這哪是交朋友啊,這簡直就是……就是……”何卿“就是”半天沒就出來,岑徵抬眼看她一眼,替她補上了那兩個字。
“告白。”
何卿一拍手:“對!就是它!”
難怪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反應(yīng)過來后她又愣了:“你怎么一點也不驚訝?”
“……”岑徵稍微沉默一會,才道,“我早先便看出來了。”
“少來,又停頓這么久才回我的話,快說實話。”
“……你還記得我和世聞出去歷練兩年嗎?”
何卿點頭。
“你知道這兩年,世聞幾乎每天都在提的人是誰?”
何卿試探著道:“……小舟?”
岑徵對上她的眼睛,緩緩點頭:“不錯。”
岑世聞的記性并不算好,可跟虞舟有關(guān)的事一件不忘地都告訴了她。兩百年來,無論是大戰(zhàn)妖獸生死相依,或是對雪小酌閑話家常,她連虞舟第一次送她的香囊都還一直收著,從不離身。
“世聞喜歡虞舟。”
只是她本人一點沒有意識到。
甚至在虞舟給她告白之后還揚言要跟她絕交。
“可、可……”何卿試圖掙扎一下,卻“可”了許久都沒“可”出后半句。
她想說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喜歡的,但那是岑世聞,要么什么都不在意,要么死都不放手。
她想起岑世聞不讓虞舟和念錦結(jié)拜,不讓她收念錦東西,心里暗自犯嘀咕:世聞的占有欲,真是強得可怕。
“這樣不太好。”何卿少見地沒有煽風(fēng)點火,“我們是不是得管管?”
岑徵涼涼地看她一眼:“管誰?世聞還是虞舟?管得動嗎?”
既然上輩子兩人能處的好,這輩子又何必瞎操心。
她轉(zhuǎn)身離開大殿:“小輩的事,就讓她們自己解決。這不是你說的?”
何卿:……
真記仇。
這不是兩碼事么!
岑世聞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安了不靠譜的帽子,一路牽著虞舟的手出了大殿,剛到門口,虞舟便站住,向后要抽出自己的手。
岑世聞松手放開她,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虞舟后退半步拉開距離。
“岑師姐,既然已得宗主首肯,我會自行將玉雕還回去,至于今日在大殿上的話,還請師姐收回去。”
她指的哪一句,顯而易見。
“什么意思?”岑世聞皺眉,才要踏步上前,卻見虞舟橫劍身前,不讓她再近一步。
“岑師姐。”虞舟的眸子冷靜地可怕,“兩年前,是師姐自己說不會和我做朋友,我無意責(zé)怪師姐,只請師姐記住自己做下的承諾。”
“我與師姐并非同一路人,師姐仙途似錦,日后定能覓得良友相伴,不敢高攀。”
“也還請師姐,莫要再戲耍我了。”
說了這么多,岑世聞只聽出一個意思。
虞舟,不想和她做朋友。
為什么?就因為之前拒絕過她?
岑世聞緩緩攥緊拳頭:“你……”
她臉色再三變換,最終還是拉不下臉來道歉,憤然離去。
“不做便不做,誰稀罕!”
見岑世聞怒氣沖沖地離開,虞舟反而愣在原地。
她都做好了岑世聞要耍無賴的準(zhǔn)備,結(jié)果對方竟直接走了。
看來她果然只是想戲弄一下她罷了。
虞舟自嘲笑笑,收起劍來向自己住處走,挺拔頎長的身影宛如孤傲的雪松,卻沒由來地讓人覺出一絲絲的落寞。
另一邊的岑世聞也沒好到哪里去。
她走到一半便生了悔意,糾結(jié)地坐在路邊石凳上,望著某處出神。
兩年時間足夠她想清楚,她雖回應(yīng)不了虞舟感情,卻也不愿真和她漸行漸遠。
她沒法不去關(guān)注虞舟,更別說要形同陌路。
這世上唯有虞舟有資格當(dāng)她朋友,她親口承認的朋友,哪是她說不當(dāng)就不當(dāng)?shù)模?br />
想起虞舟那副不講情面拒絕她的樣子,岑世聞小聲罵道:“哼,不識好歹。”
這朋友,虞舟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她岑世聞就言而無信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