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不是狗哦
眼前人氣得雙頰緋紅縮在床里邊,和上輩子她咬虞舟的情景相似個七七八八,岑世聞想起那之后發生的事,沉默片刻,接著干脆利落地道歉:“沒忍住,對不起。”
“要不你也咬我一下?”
“……”虞舟抿緊嘴唇,好一會兒才道,“師姐讓開,我要下床。”
岑世聞撇嘴,果然,就知道會這樣。
她自知沒理,也不想和虞舟吵架,便磨磨蹭蹭地讓開了路。
虞舟坐在床邊穿鞋,窄袖中衣下隱隱可見流暢的腰線,岑世聞盯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牙齒。
咬幾下怎么了?她又沒使勁。
下半夜她也沒再鬧,相安無事到了早上。
和虞舟一同去講堂的路上,遇上了岑雨眠和虞啟玉,岑世聞想了想,拉過岑雨眠,問了一個她思考了一整晚的問題。
“你和虞啟玉,會互相咬對方嗎?”
昨日半夜她才突然想起來要和虞舟保持距離,可是……朋友之間互相咬咬也沒什么問題吧?
“我咬她干嘛?我又不是狗。”岑雨眠莫名其妙。
岑世聞:“……廢話,我也不是。”
聽到兩人談話,繃著臉的虞舟沒忍住小聲笑了出來。
岑世聞瞪她一眼,正想讓岑雨眠好好想想,虞啟玉啃著靈果忽然插嘴道:“我會我會!如果眠眠要搶我東西我就會作勢要咬她!嘿嘿,她就會松手了!”
岑雨眠罵她:“你還有臉說!那朱砂明明是我先要換的,你連妖幣都沒湊齊!”
虞啟玉嘻嘻笑道:“湊齊了會還給你的,再說了,你要它有什么用,不如給我。”
兩人又鬧了幾句,岑世聞沒再注意聽,她選擇性得出一個結論:朋友之間可以互相咬。
放心多了。
“哦對了。”岑雨眠和虞啟玉嗆了幾句,突然道,“姐姐,昨晚你和舟舟姐走了之后,念錦拿了封信出來,說是融雪死前留下的。”
“大致意思就是,她說她知道姐姐會是下任人主之一,她不想因自己惹怒姐姐給狐族和她少主招致大禍,只好以死謝罪,只求姐姐別因此遷怒狐族。她說她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既然姐姐喜歡她臉上蓮花,她便把蓮花摘下來送給你。”
岑世聞聞言冷笑:“穢氣東西,看了都臟眼睛。”
“反正話里話外都是因為你欺壓她她才迫不得已以死換狐族生,對你是不太有利,而且岑瀲也在那和念錦一唱一和,好多師姐師妹都因此對你有意見呢。”
岑世聞不以為意:“管她們去說,與我何干?”
刀槍棍棒傷不了她,閑言碎語亦傷不了她。
到了講堂,岑世聞自然地坐在虞舟旁邊,虞啟玉很有眼力地跟上岑雨眠,坐上了原先岑世聞的位置。
講堂里已經來了好些人,四人來之前本還有些討論的聲音,四人坐定之后,一下陷入了寂靜,只留下一股微妙的敵意在空氣中。
岑世聞毫不在意,撐著臉問虞舟:“今晚還去我那嗎?”
虞舟正要搖頭,忽聽得有人在后方喊她,轉頭去看,一位師姐小心地瞧著她身旁的岑世聞,對她招了招手,做口語示意她過去。
她對岑世聞道:“我先去看看,興許那位師姐找我有什么事。”
岑世聞回頭也看了一眼,不在意地又轉回去:“去吧。”
虞舟走到后面,那師姐拉住她,小小聲問道:“虞舟師妹,你昨夜沒什么事吧?”
昨夜?虞舟腦海里冒出岑世聞咬她的那一下,表情頓了一瞬,才搖頭:“并沒有,勞師姐掛心了。”
可幾人都看見了她的不自然,那師姐身旁人忍不住道:“我們都知虞舟師妹最是正直,愿意委身約束岑世聞,岑世聞雖沒親手殺了融雪,卻是百般欺壓致她尋死。今日之后,師妹還是少與她來往,若她再來滋事,我們一齊向宗主稟報,宗主雖袒護她,可也重視你,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虞舟蹙起眉頭:“師姐們,此事……或許有什么誤會……”
“能有什么誤會?那是融雪親自寫下的控訴,何況那日是師妹你擋住岑世聞的槍頭,岑世聞對融雪有沒有殺意,師妹還不清楚?可憐融雪忠心護主,一心為本族,卻落個客死她鄉,死無全尸!”
虞舟無言,結拜那日,她確實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岑世聞對融雪的殺意。
可岑世聞雖不講理,卻并不會濫殺無辜,也不會因幾句沖突便想殺了對方,她與對方爭了數年,也算了解她的為人。
因此盡管有時惱她蠻橫,卻從來沒有厭惡過她。
不然她也不會答應和她做朋友。
定是有其它原因,才叫她對融雪懷有殺意。
虞舟望向岑世聞的方向,心中猜測:她師姐以前莫非見過融雪?
“師姐們所說,我都明白了。”她向幾位師姐微微頷首,“我會看著辦的。”
幾位師姐無奈,只好叮囑道:“師妹定當小心。”
虞舟謝過幾位師姐的關心,回到了座位上,岑世聞無聊地敲著手指頭,抬眼看她:“又說我壞話。”
虞舟坐下:“我自然是信得過師姐你的。”
“是么?”岑世聞輕哼,“那你今晚是不是要像她們所說,不與我來往,也不去我那了?”
虞舟猶豫:“這……師姐既已洗清殺害融雪的嫌疑,我理應不用去了。”
她本就沒打算去,可岑世聞這般說法,好像是因為她聽信謠言,要疏遠她一樣。
“哼,我就知道。”岑世聞別過臉去,“還說信得過我?”
“……”虞舟無法,只好道,“我可以再去師姐那里,但師姐要答應我一件事。”
岑世聞立刻把頭轉回來,搶答道:“我今晚不會咬你。”
她發現了,只要示個弱,虞舟就會心軟。
“…
…不是這事。“虞舟湊近她,小聲問道,“師姐先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融雪?”
見她表情愣了一下,虞舟心下了然,果然見過。
若是沒見過,她師姐定會用很嫌棄的語氣否認。
“如果師姐想讓我去,那么今晚就要告訴我……師姐是何時、何地見過的融雪,她又做了什么?以及……”虞舟附耳輕聲道,“師姐又為何對融雪抱有殺意呢?”
溫暖的氣流在耳邊盤旋,像在給耳朵撓癢癢,岑世聞下意識捂住耳朵揉了揉,眉毛微擰,沒有回話。
虞舟怎么突然這么問?
這叫她怎么答?
她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眼見溫長老進了門準備講學,岑世聞哐地站起身向外走。
虞舟忙問道:“師姐去哪?”
岑世聞頭也不回:“去找母親。”
她不會瞞,母親總會替她瞞吧?
現在這個時間,母親應該在大殿。
很快來到大殿門口,岑世聞幾步跨上臺階,迎面遇上一人正從另一面拾階而上。岑世聞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微微躬身行上一禮:“虞前輩。”
虞家現任家主,虞向晴。
名雖向晴,人卻冷若冰霜。
她瞥了眼岑世聞:“幾年不見,知禮不少。”
岑世聞一時不知道這是在夸她還是在罵她。
換作原本的她,大概確實不會向她行禮,指不定都記不得她是哪位。上一世托虞舟的福,她倒和虞向晴經常來往,這會兒見到下意識就行禮了。
只是眼前的虞向晴和她印象中的,好似有些不一樣,氣勢上,更鋒利幾分。
又熟悉又陌生。
岑世聞落后半步,對她道:“前輩先請吧。”
虞舟自幼逝母,算是由虞向晴一手帶大,看在虞舟的份上,她就假裝沒聽懂是在罵她好了。
進入大殿,岑世聞一眼便望見岑徵,將人喊出去,把自己的問題盡數告訴了她。
岑徵聽完,沉默片刻,道:“虞舟聰慧,自然能猜出你對融雪的殺心沒有緣由,你既不想告訴她,不讓她晚上去你那便好,找我做什么?”
岑世聞自然是想找一個既不說實話,又能留下虞舟的辦法,可她后知后覺自己似乎有些小題大做,魔族問題當前,她居然卻只想著怎么在晚上留下虞舟?于是硬是掰出其它理由出來。
“岑雨眠說,念錦不是傻子,她把狐皮送給我肯定有其它原因,我對融雪起了殺心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怕是要拿這個做文章,比如……”她想起四起的謠言,靈光一現,“比如……不讓我繼任家主?”
岑徵明明知道她說的牽強附會,還是問道:“你想如何?”
“我需要一個對融雪起殺心的理由。”
岑徵只覺頭疼:“我上哪給你找去?”
“若是那么簡單我也不會找母親你。”
“知道了。”岑徵就要把她趕走,忽然想起什么,對她道,“從那白鳥肚子里吐出來的東西都認領完了嗎?你去看一下,將沒被認領走的以及領走后登記的名簿拿來大殿,給各世家家主們看一看。”
岑世聞領了任務,到事務堂的失物認領處將剩下東西打包帶來大殿,嘩啦啦全都倒在了長桌上。
忽然,一枚狐貍狀的玉雕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玉雕和念錦送虞舟的玉雕有七分相像,只是這狐貍身后有六條尾巴,整個大小也要小上一圈,不像掛在身上,反倒是掛在某件飾品上的。
岑世聞用力一捏,沒有捏碎。
普通和次等的玉在修者手中宛若豆腐,一捏就碎,像這樣她使勁都捏不碎的玉,世間都少有。
她喊來岑徵:“母親見過這種玉么?”
岑徵瞇起眼睛:“這是妖族特有的‘生長玉’,滴血認主助妖修行,與先前念錦給虞舟的是同一種玉。”
只是這玉只對妖族有助修行之效,對人族,就只是一個堅硬的飾品。
狐貍的眉心有一紅點,這玉雕已經認主了。
她問:“這是從妖獸山帶回來的那一堆里面的?”
岑世聞點頭,拎起玉雕看了又看,自語道:“這白鳥倒是敵我不分,人的東西偷,妖的東西也偷,怎么沒被妖打?”
岑徵思索良久,道:“先把這妖的身份弄清楚吧。”
她有預感,這將是一個重大發現。
第25章 比試(x)聯絡感情!主動邀約。……
妖獸山的事,自然要交給銀朧去辦。
見岑世聞閑人一個,岑徵便打發她去找銀朧。把事情交待完后,岑世聞正要離開,銀朧突然喊住了她。
“你們宗門有妖么?”
妖?岑世聞答她:“那兩只狐貍不是么?”
“除了她倆。”
“那沒了。”岑世聞盡著地主之誼的耐心,問她,“你找妖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銀朧掩唇一笑,眼波流轉盡顯風情,俏皮地向她眨了下眼睛,“做。愛呀~”
“……”岑世聞后退一步,面無表情,“不知羞恥。”
說完轉身就走。
見人真走遠了,銀朧只好遺憾地關上門。
沒過一會兒,門外又傳來敲門聲,她又笑盈盈地打開門:“怎么?給我送妖來……了?”
看清來人,她臉上的笑意斂了幾分:“這位閣下,有何貴干?”
來人臉色陰沉,似乎來者不善,聽她提問,緩緩勾起一個陰森的笑容。
“島主大人,我家少主有請。”
銀朧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念錦找她做什么?
她應了下來,正欲關門,忽然瞧見墨岱依舊保持著十分僵硬的微笑,忍不住道:“狐貍閣下,若你不想笑,不必勉強自己。”
墨岱愣了一下,嘴角緩緩落下,好一會兒才道:“少主說,要向人族展現狐族的親和,向她學學,多微笑。”
只是她學得似乎不太好,少主看完后依舊讓她少在人前出現。
“是嗎?”銀朧挑起眼尾看她,“你還挺聽你少主的話。”
“那是自然。”提起念錦,墨岱的神色似乎都柔和幾分,低語道,“少主于我二妖有恩,少主一句話,融雪能去死,我自然也義不容辭。”
銀朧笑容僵在了臉上,心中大震!
融雪的死是念錦指使的?
她昨晚便聽到了風聲,還真當是岑世聞欺壓致融雪尋死,本還有些為同族傷懷,可這竟是念錦陷害岑世聞的計劃!
她想起那張溫和的、如沐春風的臉,只覺得寒心。
原來都是裝的。
銀朧穩住表情,呼出一口氣。
“帶路吧,去找你少主。”
……
午時過后,世家之長們幾乎都聚集在議事大殿中,觀察著懸浮在半空的魔族令牌不住地交談。
岑世聞心中想著那狐貍玉雕,沒留意一人悄悄地坐在了她身邊。直到一絲淡淡的茶葉香飄進鼻腔,岑世聞才猛然轉頭去看,目露驚訝:“虞舟?你怎么來了?”
虞舟對她一笑:“自然是岑長老讓我來的,倒是師姐,為何半路逃跑?”
這話岑世聞不愛聽,她那叫逃跑么?
她那叫搬救兵。
不想回虞舟的問題,岑世聞朝虞向晴的方向道:“不去見見你家家主?”
虞舟沒動:“已經向家主大人問候過了,宗主許我來旁聽。”
岑世聞心中了然,何卿有意培養虞舟接任云隱宗下任宗主,自然許她旁聽。
兩人談話間,何卿與銀朧也步入大殿。待銀朧在三位人主下位坐好,何卿布好結界,接著微微抬手,大殿霎時間安靜下來。
懸在大殿正中的魔族令牌也飄到何卿手中,待她說完事情始末后,略微提高聲音道:
“諸位,距魔尊被斬已過去一百六十五年,百年間,魔族雖未再進犯人族,卻也小動作不斷,如今,竟把手伸到了西島去!”
各世家早先便有種種猜測,如今猜測得到驗證,不免議論紛紛,一時間,大殿又響起各種各樣的聲音。
“西島與極東之境相隔甚遠,魔族為何獨獨繞個大圈繞過人族去往西島?”
“聽說這令牌是從一鳥妖肚子里找出來的,那鳥妖竟不識貨至此,連魔族令牌都認不得?”
“西島雖劃給妖族,但把關嚴格,上島的各妖都應有登記,緣何有魔族偷偷上島卻沒被發現?”
“西島曾歸屬人族千年,可從未發生過此類事,不知島主是如何管理的呢?”
隨著各世家的明槍暗箭紛紛放出,銀朧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西島讓魔族潛入,她自然難辭其咎,可被這樣指著鼻子罵,誰聽了心里好受?不就是后悔把西島給她們妖族了么?可這百年她們人族該管的還不是照樣在管!
她也不看任何人,一言不發生著悶氣。
何卿從上面瞥見她微微垂下了頭,看不清神情,以為是敲打她敲打的差不多了,便再次抬手壓下眾人議論聲。
“諸位,追責的事暫且擱置,此次更重要的是,魔族令牌是否是魔族遺留的,若是,她又是如何潛入,目的是什么?若不是,令牌又是由誰帶進西島的妖獸山?她又有何目的?”
“諸位皆知,妖獸山在每年元日前夕對我宗開放,為宗門小輩們提供與妖獸訓練的機會,若魔族真能潛入妖獸山,也同樣有能力附身在她們身上。”
“因此,為防止魔族潛入宗門,我與各位長老于昨日商討后,決定近幾日在宗門內為宗門小輩洗筋伐髓、凈化丹田,先在此征求各位意見。若有意見,不妨提出來,大家探討新的方式。”
若草率地要對宗門所有人檢查丹田,只怕會打草驚蛇引起懷疑,若是洗筋為主,丹田為輔,只當做是平常的宗門獎勵,便會自然許多。
云隱宗宗大業大,為宗門小輩提供些修行幫助再平常不過了。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各世家都有家族小輩在云隱宗的修煉,她們沒有道理不同意。
說完排查魔族潛入的問題,岑徵又將從白鳥肚中搜羅出來的物品清單給眾人一一過目,單獨提了一嘴已經認主的妖族生長玉,對銀朧道:“找出玉雕主人一事,還請島主多多上心。”
精致小巧的玉雕繞大殿飄了一圈,最后飄到銀朧面前。銀朧伸手接下,應聲道:“那是自然,只是我先將話說在前頭,西島畢竟歸屬了妖族,有妖再正常不過。那白鳥雖修為不精,速度卻是奇快無比,從妖手中偷走玉雕也無甚稀奇。”
“再來生長玉滴血認主,西島妖數眾多,排查起來也十分耗費時間,若是最終找到的妖于此事無關,希望諸位別怨我耽誤大家時間。”
話里話外,還是對前面的指責有所不滿。
世家之長皆是人精,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一人道:“機會難得,島主不如借此機會好好約束手下的妖,也算不浪費那些時日。”
這是在暗地里說她管教無方、縱容手下。
銀朧心中火大,忍住沒有發作,轉過頭狠狠瞪了一眼上座的何卿。
這家伙叫她過來就是為了討伐她的是吧?
可何卿卻沒有注意到她瞪過去的眼神,轉而跟岑徵說了些什么。
就見岑徵似乎沉思片刻,向她道:“請問島主,若是將西島上所有的妖排查完,大概需要多久?”
銀朧輕瞥一眼何卿:“西島崎嶇,不像人族地勢平坦,小妖們就是山洞草叢地洞都住過,若是一個個排查,怎么也要一年半載吧?”
一年?
岑徵目光轉向何卿。
何卿搖頭:“太久。沒有快一點的辦法么?”
“人主若是有,我自然洗耳恭聽。”
這時大殿中有人問道:“岑家主,那玉雕當真如此重要么?即便找出玉雕主人,又能說明什么呢?”
岑徵淡淡道:“諸位有所不知,西島罕有生長玉,定然是由島外妖帶上島。這玉質地細膩做工精美,它的主人非富即貴,這般妖上島我們怎會不知?可幾個時辰前我們便依次排除了十年間所有登島大妖,這才拜托島主協助。”
那人搖了搖頭,卻也沒再說話。
見沒人再出聲反對,岑徵慢慢放下心。好在西島遠離妖族的地界,上島的妖安定下來后極少會離島,也算讓搜查方便不少。
只是如此規模的搜查,若是拖得久,怕是要生出意外來。百年前她雖取下了魔尊首級,卻總覺得事情并非那么簡單。
于是她又道:“也請各世家加大對人魔邊境的巡查,務必不讓魔族之人踏進一步。
眾人應聲,何卿又說了加強防御一系列措施,討論了約兩個時辰,走出大殿時,岑世聞只覺得腦袋混混漲漲的。
上輩子她最討厭的便是開會,沒想到連回到少年時期都逃不過去。
虞舟笑她:“師姐坐了這么久想必是很累了吧?要不要和我過過招?”
岑世聞本來靠在她身上沒個正形,聞言支起腦袋,眼睛微微放光:“當真?”
虞舟的目光依舊直視前方,聽到她的反問唇角微勾:“我何時騙過師姐?”
岑世聞立馬拽上她:“走!去演武場!”
于是三位人主剛出大殿看到的便是兩個少年手挽手笑著往遠處跑的場景。
何卿先是欣慰地點頭微笑,余光見岑徵也一副滿意的笑容,猛然想起岑世聞好像喜歡虞舟這檔事,遲疑地又盯著兩人背影看了又看。
不會出什么事吧?
看虞舟也沒什么不樂意,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又見虞向晴也沉默地看著兩人的身影,有意給她預個警:“這二人關系是越來越好了,前幾年還動不動打打殺殺的,如今反倒成好朋友了,不打不相識真是不假,哈哈哈哈!”
岑徵瞧她一眼,心說她倆打一塊還不是你攛掇的。
至于她倆成了好朋友,自然有她的功勞一份。
虞向晴收回視線,神情淡漠:“議事重地,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聞言岑徵有些不悅。
什么意思?覺得她家女兒把虞舟帶壞了?
虞向晴果然還是這副德行。
年輕人有些活力多好,非要把人性子壓得那樣死,早晚得出問題。
虞家的事她管不了,但虞向晴若是阻礙兩人,她可不會坐視不管。
無非是再與她打上個幾百回合直到打服她,讓她不敢再阻止。
想到這,岑徵心情舒緩一些,簡單同何卿說了幾句,轉身向演武場走去。
跟她二人待著沒勁,看她兩個女兒聯絡感情去。
第26章 來和我住約好了。
隨著岑徵離開,虞向晴對何卿微微點一下頭,也走了,何卿回頭看了一眼大殿,銀朧還在大殿中還沒離開,似乎在等誰。
何卿稍微猶豫一下,正欲轉身回大殿,忽然察覺到什么,抬頭望向遠處。
下一秒,一身玄衣的黑發之人出現在她眼前。
一只黑蛟大妖。
那黑蛟向她頷首:“人主,我來接我們家島主。”
哦,何卿心里明白了,是銀朧的手下。
不對,她突然反應過來,她可不記得銀朧身邊有這樣一個手下。
那黑蛟向前走了幾步,何卿看清了她的樣貌,尤其留意了一下對方的眼下。
果然,左眼眼角下有一顆漂亮的淚痣。
銀朧的審美怪癖,幾乎所有相好都有這樣一顆或大或小的淚痣。
她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眼角,她右眼下也有一顆。
真是奇怪的癖好。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過直白,那黑蛟停住腳步,問她:“人主還有何事?”
何卿回過神,笑瞇瞇道:“沒事,只是怕認錯了人,上一回我記得是個小青龍。”
黑蛟的臉色沉了下來。
何卿仿佛沒有看到,依舊慢悠悠拱火:“性格與你不大相似,是個活潑的小姑娘,一口一個姐姐,嘴甜得很。”
說完她哈哈笑了一下,抬手拍拍對方的肩道:“既是往事,不必再提!我這師妹性子急、脾氣壞,主意變得也快,
還請閣下多多擔待。”
黑蛟嘴唇緊抿,點了下頭。
兩人說話間,銀朧也從大殿中走出來,見一人一妖有說有笑,豎瞳一縮,瞬間移至兩人中間,啪地打下何卿的手。
“人主這是何意?”銀朧本就心情不好,連帶著語氣也不客氣,“挖我的墻腳?”
“師妹怎么說話這般生疏。”何卿笑著退了一步。
“誰是你師妹?你大殿上聯合眾人討伐時念過師姐妹情么?”銀朧冷笑一聲,“還有,你是師妹,我才是師姐。”
早在何卿入師門前,她便是師尊座下的靈蛇,不過是化形后才拜的師,要論資歷,她高出不止一星半點!
何卿不跟她爭,只向她身后瞟了一眼,道:“我若真不顧念師姐妹情,早便把你和她在小輩們與妖獸打斗時做的事抖出來了。”
“莫要玩忽職守啊,島主大人。”
銀朧神色一頓,她倒是把這事忘了。
見對方不說話了,何卿朝她招招手:“對了,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同你說一下。”
銀朧自知理虧,給了黑蛟一個安靜候著的眼神,隨何卿走至一旁:“什么事?”
何卿拉起一個小結界,對她道:“關于那個小玉雕,阿徵希望你能想辦法調查一下狐族。”
“特別是——念錦。”
銀朧看她一眼:“你覺得那小玉雕是她的?”
何卿道:“和她給小舟的玉雕做工有七八分相像。”
隨即又瞇起眼睛笑道:“勞煩師妹了。”
銀朧目光掃過她眼角的淚痣,別過眼:“叫聲師姐就幫你。”
何卿偏不如她的意,反而撤下結界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一禮:“勞煩島主大人了。”
大殿周圍零星幾人紛紛看過來,銀朧只好應了下來。
狡詐的何卿!
猶豫再三,到底沒向對方說融雪的事。
魔族的事已經夠她煩心了,狐族這邊……她勉強幫忙看著好了。
回島的路上,黑蛟從身后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人主眼角的淚痣……很美。”
銀朧聞言回頭,就著這個姿勢踮腳在她的淚痣上親了一下。
“我不喜歡人族。”
黑蛟吻住她,好一會兒才放開問道:“為何?”
銀朧轉身纏上她的脖子,微喘著重新吻上她。
“她們……技術不好。”
……
霞光滿天,落日漸沉。
兩道身影從演武場走出來,身上都多多少少受了些傷,卻都十分有精神。
路過的幾人一看,這不是一向看不對眼的岑世聞和虞舟么?
果然又打到一起去了。
聯想到今日的一些傳聞,個別幾位不免多看幾眼虞舟。
虞舟師妹不會受欺負吧?
卻見對方眉眼帶笑,似乎心情很不錯,反觀岑世聞,臉色不大好看。
她們心覺驚奇,還想再看,卻看到岑長老從兩人身后走出,不敢再逗留,全都腳底抹油開溜。
那邊岑徵走到虞舟身旁,很是滿意地點頭:“這兩年進步很大。”居然和岑世聞打了個平手。
虞舟壓了壓上揚的嘴角,眼里卻是止不住的笑意:“長老過譽了。”
兩年來她一直記著被岑世聞壓著打的幾個場景,一心想超過對方,修煉起來更是有動力。
真說起來,還有岑世聞的一份功勞。
只是大功臣肉眼可見的不開心,虞舟執起她的手,認真道:“師姐為何如此喪氣?不過是平手而已,若是真叫我贏了師姐,師姐又當如何?”
岑世聞反握住她,眼中鋒芒畢露:“贏我?還真敢想。”
虞舟輕聲笑了一下,語氣卻不甘示弱:“敢不敢想可不是師姐說了算。”
“你贏不贏得了由我說了算。”
“那敢問師姐……你覺得我能贏過你么?”
岑世聞呵一聲:“想都不許想。”
虞舟手上使了些力氣,身體慢慢前傾,靠近她幾分。
眼底帶著少年人掩不住的勝負欲:“什么時候再試試?”
岑世聞將她向自己這邊拉:“半月后。”
“若我贏了,你就得和我住一起。”
虞舟一愣,沒有跟上她的思維。
和她住一起?
她沒明白岑世聞怎么有這種要求,雖然她從未和別人同住過,但是……
她可未必會輸。
“好,我答應師姐。”虞舟道,“我也有要求,若我贏了,就請師姐將今日在講堂上沒回答的問題,盡數告訴我。”
她師姐不愿說的事,定然有鬼。
岑世聞想都不想便同意下來:“成交。”
她不可能會輸!
岑徵見兩人發展得非常順利,心中欣慰,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之后的幾日里,云隱宗各位長老在杏林院陸續給小輩們洗筋伐髓、凈化丹田。一日午后,岑世聞正在院里練槍,岑雨眠忽然上門,告訴她一個大消息。
“岑瀲入魔了。”
岑世聞只是甩了甩槍頭,不甚在意:“然后呢?”
宗門對于入魔的門生,只給兩條路:
要么進靜心院,直到心魔消失。
要么廢去修為,趕下山。
“岑瀲不愿進靜心院,被長老廢去修為,趕下山了。”
岑世聞撩起眼皮看她:“說重點。”
半天沒聽出來跟她有什么關系,岑雨眠有什么必要急匆匆上門找她。
岑雨眠哦了一聲:“但是她在宗門門口沒有走,現在在那里罵你,說都是因為你才入的魔,又把融雪的事拿出來說了一遍。現在大家都認為是因為你害得融雪身死,也是因為你害岑瀲入魔,都有些不滿。”
“不過我已經讓岑家人把當年你揭露岑瀲比試服丹藥作弊一事傳了出去,母親讓我同你說,這幾日安心修煉,別管其它。”
不用岑徵說,岑世聞也沒工夫管這事,她忙著修煉然后打敗虞舟呢。
岑雨眠走后,虞舟也上門來找她。
岑世聞見到她來,孔雀開屏般舞了幾下槍,接著收槍負手而立,得意地瞧著她:“怎樣?來提前認輸了么?”
虞舟自然也是因岑瀲的事來找她。
她剛在外面遇見了岑雨眠,知道對方把事情都告訴了岑世聞,見她師姐依舊不受影響,心里松了口氣。
她師姐心性強大,自然不懼流言蜚語。
于是她道:“師姐的槍使得漂亮,只是剛剛那幾下不過是花架子,師姐若想憑此贏我,怕是難。”
岑世聞微惱:她不知道是花架子么?多嘴!
這不是舞得足夠好看么?
長槍變作素簪被她隨意插在頭發上,她邀請虞舟道:“進來喝杯茶?”
虞舟欣然同意:“師姐還學會了泡茶?”
岑世聞自然不會泡茶,她拿出各類茶具,讓客人自給自足。
她就坐在桌邊,看虞舟行云流水般地泡茶。
沖淋茶具、放置茶葉、沖泡,最后倒茶。
四溢的茶香飄到鼻邊,岑世聞伸手便要端起嘗嘗,虞舟按下她的手。
“師姐別心急,稍微等等。”
她看著桌上一應俱全的嶄新茶具以及她平日喜歡喝的茶葉,問岑世聞:“這些是師姐前幾日才準備的?”
岑世聞理所當然地點頭:“既然你要到我這里住,自然要準備你喜歡的東西。”
虞舟忍不住笑了:“心意我收到了,可惜師姐只怕是白準備了。”
“不如師姐現在想想該如何向我說明融雪的事,省得到時編出漏洞百出的謊言被我戳穿。”
岑世聞揚起眉毛,一雙眸子神采奕奕:“又說大話,咱們走著瞧。”
兩人聊了許久,岑世聞心里念著虞舟泡茶泡得漂亮,也要學,學了一下午,終于放棄。
虞舟看了眼天色,對她道:“今晚輪到我們去杏林院,時間差不多正好,師姐不如與我同去吧。”
她們都知曉這是為了排查魔族,不好開不去這個頭。
岑世聞和她一起收拾好慘不忍睹的桌面后,便向杏林院走去,還未到門口,便聽見里面鬧哄哄的。
兩人心里奇怪,對視一眼后快步走近,迎面碰上岑雨眠匆匆走出,臉色蒼白又難以置信。
看到她們兩人 ,她連忙上前拽住岑世聞。
“姐姐你別進去!”
“虞瑛師姐……她有心魔了……”
岑雨眠的聲音發顫。
“她的心魔……是你!”
第27章 見家長家長邀請我去她們家挨鞭子……
云隱宗作為天下第一宗,群英薈萃,這一代更是天才云集,尤以岑家與虞家小輩為甚。
明面上岑家岑世聞與虞家虞舟爭鋒相對、斗的不分你我,暗地里大家難免將目光投向虞家未來的繼任者——虞瑛。
將之暗暗與岑世聞比較。
卻失望地發現,虞瑛不如岑世聞、虞舟便罷,與邱白比竟也略遜一籌。
失望之余,私底下有人好奇打聽:那虞舟是何來歷?虞家家主怎么不培養她做家主?
少部分的知情人便告訴她:虞舟的母親是虞硯冰,如今已經很少有人記住她的名字了,但在當年,名頭也是響當當,不比岑世聞和虞舟差。
據說當年虞硯冰身死留下遺愿,希望她的女兒能登上云隱宗宗主之位,護天下和平。虞向晴和她是同族姐妹,自然尊重她的遺愿。
而虞瑛,作為家主之女,便成了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家主。
虞向晴對她遠比對其余人要嚴格。
若她在云隱宗修行期間生了心魔……莫說虞向晴不會善罷甘休,即便她真不追究此事,宗主也要給出個說法。
更別說……虞瑛的心魔是岑世聞。
想到這,岑雨眠所有的疑惑瞬間想通了,像被一根線串起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虞瑛的消失、邱白對念錦的敵意,以及,邱白對她問及此事的遮遮掩掩。
而她姐姐正巧在虞瑛生心魔前后回來,得罪念錦被記恨在心。
恰好念錦知道虞瑛心魔的事,便想利用此事,報復回去。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對她姐姐造成什么影響,除非……
像虞家家主和宗主那樣身份地位的人。
融雪的死只是一個引子,埋下了她姐姐仗勢欺人的禍根,岑瀲入魔又為此事打足了聲勢。
而這些,全都是為了今日。
虞瑛的心魔遲早會被發現,若沒有前兩件事,眾人反倒會當她是心志不堅。
整個過程中,念錦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連送狐貍皮也只是融雪的“遺言”。
真是好一招借刀殺人。
心思縝密,讓人不寒而栗。
岑雨眠將岑世聞不斷地向外推:“我先和你去找母親,這事只有她能說得上話。”
岑世聞沒動:“心魔?意志不堅的人才生那玩意……嘖,岑雨眠你別推我,我找母親做什么?又不是我生了心魔。”
其中的彎彎繞繞太多岑雨眠幾句話也說不完,只好央求一旁的虞舟:“舟舟姐,你帶姐姐先離開這里。如果見到虞家主一定要躲著點!”
她又叮囑岑世聞:“姐姐你也千萬不要亂說話惹她生氣!”
聽她提到虞向晴,虞舟也逐漸反應過來:“虞瑛師姐的心魔是……師姐?”
她看向岑世聞,牽上她便要離開,三言兩語將事情解釋了:
“有融雪、岑瀲的事在前,大家怕是會認為是師姐你做了什么才讓虞瑛師姐生心魔,師姐暫時不宜出現在那里。”
岑世聞跟著走幾步又停下,皺著眉道:“說了不怕那幾句閑話,我倒還要問問虞瑛,她的心魔到底和我有什么關系!”
說完轉身就要進杏林院,岑雨眠連忙攔住她:“眾口鑠金!你不怕有什么用?”
“姐姐,此事不比岑瀲融雪,虞瑛可是虞家主看好的繼承人,虞家若失了繼承人,她能讓岑家好過、讓母親好過么?”
見岑世聞眉頭緊鎖,似乎有所動搖,岑雨眠也不管一個虞家人就在旁邊,繼續勸道:“姐姐你別逞一時之勇,暫避鋒芒才是上策!等我們問清虞瑛師姐情況,再將岑瀲為人講清楚,至于融雪、融雪……”
岑雨眠咬牙:“融雪愚忠,曲解了你的意思,這才赴死,總之與你毫無關系!”
“她虞家再如何,難道要憑幾句流言就斷你的罪么?!”
“姐姐,千萬不要沖動!”
岑世聞臉色變換再三,終于甩開岑雨眠轉身離開。
她自然不懼流言,可她好歹是做過家主的人,若是牽扯到岑家,也不得不掂量幾分。
三人前腳才到岑徵的住處,虞向晴后腳便踏上大門,將院門的門檻踏個粉碎。
“岑世聞,出來。”
金光泛起,一道結界籠罩在屋上,擋住四散的余波。岑徵簡單聽完岑雨眠說事情經過,神色不變,走出結界。
她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怎么?虞家主是聽信謠言,認為虞家小輩的心魔是由我女兒引起的了?”
“謠言?”虞向晴神情冰冷,氣勢逼人,“欺壓外族、欺辱本家,樁樁件件,確有其事,還想抵賴?”
“不必廢話,交出岑世聞,受我虞家一百零八下戒鞭,再在虞家祠堂跪上半年,我便不再追究此事。否則……”
靈劍出鞘,在半空化出無數劍影,直指岑徵。
“今日誰都別想離開。”
屋內虞舟聽到這話猛然抓緊岑世聞,臉色發白。
一百零八下戒鞭!
金丹期都難以熬住,她師姐怎么可能受得下去!
家主大人是認真的么?
岑徵很久沒見虞向晴這般失態,上一次……還是在虞硯冰身隕的那一天。
仿佛沒看見眼前利劍,她依舊神情淡淡:“虞家主此番論斷實在牽強,若我沒記錯,兩年前我女兒舍命救了你虞家三人,其中便包括虞瑛。”
“今日只因一些捕風捉影的事,便要向昔日救命恩人刀刃相向,虞家主未免太過涼薄。”
“說出去,豈非當你虞家盡是忘恩負義之人?”
停住片刻,她又緩了語氣道:“再來,融雪、岑瀲之事諸多誤會,世聞性子雖傲,卻非恃強凌弱之人,更不會隨意欺人,虞家主不如先放下刀劍,仔細計議。”
虞向晴似乎聽進去幾分,卻依舊不退一步:“若非瑛兒親口所說,我也不會做此猜想。”
她的目光越過岑徵,落在緊閉的房門上:“你不妨去問岑世聞,她到底對瑛兒做過什么。”
四人聽到此話皆是一愣。
虞瑛親口說的?
岑雨眠忍不住問岑世聞:“姐姐,你真的沒有對虞瑛師姐做什么吧?”
岑世聞涼涼看她一眼:“我閑的?”
她和虞瑛總共沒說過幾句話,能對她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虞舟神情擔憂:“既然如此,虞瑛師姐……到底為何會那樣說?”
三人均沉默下來。
岑雨眠頭疼得很,怎么都沒想到最難辦的是虞瑛。她姐姐既然說了沒做,那就是沒做,可虞瑛與她姐姐素來無冤無仇,為何會構陷她姐姐呢?
“會不會是有人扮作姐姐的樣子……不對。”她自顧自否定了這個猜測,“誰敢扮成姐姐做這事……”
本來以為只要虞瑛那邊說清楚,哪怕有前面兩件事打底,對她姐姐也不會有實質性的影響,誰知本該最有利的證人反倒成了最有力的指控。
怎么會這么巧……
不對……是巧合嗎?
岑雨眠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若虞瑛的心魔在念錦的計劃里,有沒有可能,虞瑛說出她姐姐的事,也在她的預料中?
或者說……讓虞瑛構陷她姐姐,就是念錦的意思。
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么……虞瑛一定有把柄在念錦手里。
在岑雨眠垂頭沉思時,虞舟向外看了一眼,暗自搖頭: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給岑世聞一個安撫性的眼神,接著打開房門,向對峙的二人均行了一禮:“家主大人,岑長老。”
她抬起頭,面對氣勢凌人的兩人也沒有退意:“我與虞瑛師姐自小一同修行,知她恪守本心,一心向道,此番到底為何生心魔,不如由我去問一問虞瑛師姐,問清緣由,再做打算。”
看到她,虞向晴的臉色微微緩和幾分,卻沒回她的話,反而看眼她身后半掩的門冷哼一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教你的,都忘哪去了?”
明顯不滿她和岑世聞走得近。
虞舟沒想到會遭此問責,一時間愣在了原
地。
岑徵正欲替她解圍,掩上的門砰地打開,岑世聞踏著大步走到虞舟身側,眼底隱隱有怒意:“什么意思?我岑世聞怎么不好了?!”
她平白被冤枉,還只能縮在屋里不能出去,又憋屈又煩心,虞向晴這話就像點燃炮仗的火引子,把她心里的煩躁全都點著,連帶著語氣也十分得沖。
虞向晴神色不悅地微瞇起眼,在虞家,還沒人敢這般態度和她說話。
“目無尊長,不守法紀。”她冷冷道,“若在虞家,早便家法伺候,豈能容你放肆。”
“在我面前尚且如此,想來傳聞所說,并無夸大。”
“瑛兒生出心魔,也定然與你脫不了干系!”
說話間,半空中的劍影驟然下壓,虞向晴目光牢牢鎖在岑世聞身上:“你若知錯,便隨我回虞家領罰,看在你于我虞家有恩,只讓你受十八戒鞭,在虞家祠堂跪上一年,好好治治這桀驁的性子!”
哪怕結界擋住絕大部分威壓,結界內依然叫人喘不過氣來。岑世聞卻絲毫不懼,直直與她對視,一雙眸子仿佛燒著火:“知錯?我何錯之有!”
“她虞瑛生心魔與我何干?心志不堅倒會給自己找那么多理由!”
無視岑徵警告的眼神,也不去看虞舟擔憂的臉,岑世聞又向前踏上一步,踏至結界邊緣。
氣刃劃過她的側臉留下一道血痕,似乎也在警告她別再向前。
岑世聞仿若未覺,又踏一步,走出結界。
霎時間,壓迫感鋪天蓋地。
像沉重的大山,狠壓上來,壓在肩上、背上,壓低頭顱、壓彎傲骨,最后猛地下沉,將人碾碎!
撲通。
屋內傳來跌倒在地的聲音,虞舟連忙進屋,扶起腿軟摔倒的岑雨眠。
結界內尚且如此。
可岑世聞只抽空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盯著虞向晴,一字一頓,清晰有力:
“她虞瑛若能在這站上一瞬,我便隨你去虞家。”
“她,敢么?”
第28章 背我背著更好咬
無風無塵。
連細小的塵土也只敢匍匐在地。
仿佛有一萬年那么久,半空的無數劍影終于動了。
锃!
靈劍入鞘,虛影也盡數收回。
繃緊的氣氛漸漸放松。
虞向晴瞥上一眼岑徵,扔了個令牌給她。
“瑛兒在面壁,執此令牌,方可進入。”
“只給你們半日時間。”
說完又掃一眼強撐著沒有倒地的岑世聞,轉身走了。
待虞向晴走遠,三人團團圍住岑世聞,就見她晃了晃身子,然后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七竅也隨之溢出鮮血。
岑徵點上她的幾個穴位,又喂上幾顆丹藥,忍不住罵道:“化神期的威壓也敢隨便接,我看你是活膩了。”
岑世聞腦瓜子嗡嗡的,眼前一時黑一時白,聽不清她的話,只下意識摟住一道熟悉的身影,將腦袋埋到那人胸口。
清新的茶香驅趕掉一些血腥味,叫她好受不少。
對方攬住她的腰,低聲問道:“師姐,需要我抱你走嗎?”
岑世聞又蹭到她的頸間,貼著她的脖頸胡亂點了點頭。
“哎呦”岑雨眠在一旁小聲嘀咕,“亂蹭,蹭一脖子都是血。”
她舟舟姐不是不喜歡和人太親密嗎?怎么什么反應都沒有?
虞舟手伸下去正要抱起她,岑世聞忽然咬她脖頸一口,含糊道:“虞舟,你背我吧。”
背著更好咬。
岑雨眠揉揉眼睛,滿臉震驚:她姐姐干什么呢?
難怪上次問她會不會咬虞啟玉,原來是她想咬虞舟啊!
等等她姐為什么要咬虞舟?
岑家向來家風寬松,岑雨眠涉獵廣泛無所不看,閑暇之余,話本也看過幾百來本,這會兒怎么看她倆都不對勁。
她又偷偷瞟了眼她母親的表情,似乎很正常,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岑雨眠悄悄打消了自己的疑慮,母親見多識廣都不覺得都什么不對,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邊虞舟無奈地轉過半個身子,彎下雙膝好讓岑世聞趴著,手穿過對方膝彎,輕輕一站,背起了她。
她盡力忽視被濡濕的頸間傳來的異樣觸感,在岑徵的示意下,踏著穩穩的步子向屋里走。
她這師姐,真會胡來。
將自己暴露在那般威壓下,稍有不慎,便會道心破碎,終生再難精進。
真是太胡來了。
虞舟心里莫名地不高興,沒忍住在對方小腿上輕輕擰了下,便感覺脖間的腦袋拱了拱,微啞的聲音貼著耳邊傳來:
“摸我腿做什么?”
虞舟:誰摸你腿了。
她使了些勁又擰了一下。
輕微的疼意讓岑世聞大腦逐漸清明,鼻尖蹭到不知道誰的發絲,有些癢癢的。
她忽然想起,上輩子虞舟也有這樣背過她。
那時她和虞舟在秘境中走丟,她為了找虞舟,特意找了一只強大妖獸打架,鬧出很大動靜,終于把虞舟吸引過來了。
只是這妖獸實在難打,她負傷不少,虞舟到時,她雖然打敗了妖獸,卻也筋疲力盡。
虞舟當時半蹲在地上,笑著和她說:
“阿聞,我來背你吧?”
多新奇的提議,她岑世聞長這么大,還沒誰敢說要背她。
明明只需要休息片刻便能恢復,她還是跳上對方的背。
然后在虞舟看不到的地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
著急趕來不小心劃傷的側臉、不知為何微微勾起的唇角,似乎藏著笑意的雙眸,以及一顆小小的,藏在耳垂上的漂亮丹砂。
一般還真發現不了。
當時的她沒有多想,手繞過對方脖子直接捏了上去,嚇了虞舟一大跳。
她雖看不到對方表情,卻從那紅透的耳朵品出點趣味來。
于是在下次一起修煉時,趁虞舟不備,她偷偷咬了上去。
便被冷戰了好幾天。
岑世聞盯著如今浸上些許鮮血的丹砂,心道:還是小虞舟好,一夜過后就不生氣了。
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功夫,虞舟已經背著她進了屋內,靠在床邊小心地放下她。
岑徵和岑雨眠也跟了進來。
“姐姐你先歇一會,我們去找虞瑛師姐問清楚情況。”
岑雨眠拿過令牌揣好,對虞舟道:“舟舟姐,我們走吧?”
虞舟點頭,又轉過去對岑世聞叮囑道:“師姐好好休息,莫再胡來了。”
她身上還沾著岑世聞的血,卻只隨意地擦了兩下便匆匆出門,直奔禁閉室而去。
……
同一時間,禁閉室內。
一個挺拔的身影跪得端端正正,她身著素衣,卻在手腕上戴串玉珠,流光溢彩,叫人一眼就能看到。
若非這彩珠是專用來鎖住丹田,配上那修長白皙的手,倒確實是賞心悅目。
已是戌時,天色漸暗,屋內亮起明珠,照得她的身影有些孤寂。
忽然從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人和門口守著的人交談幾句,接著門被推開,空氣安靜片刻,好一會才有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
“虞瑛師姐。”
虞瑛背對著門口,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這個聲音,是虞舟。
又聽見另一道聲音小心地喊了她一聲,她心想,原來眠眠也在。
她問:“你們怎么來了。”
雖是問句,卻聽不出好奇之意。
她們能進來,自然是有了母親的允許,對她而言,無論怎樣都稱不上是好事。
若是眠眠,想必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至于虞舟她倒希望對方是來替岑世聞討公道,也不想自己這般狼狽還要應付那些多余的關心。
“虞瑛師姐。”岑雨眠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難過,“你為何向虞家主說,是因為姐姐才生的心魔?”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虞瑛閉上眼睛,沉默以對。
果然如此。
只可惜,沒有誤會。
雖不知道她們是如何說服母親進來的,但只要她什么都不說,她們也無計可施。
“虞瑛師姐……”岑雨眠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憐,“你理理我們呀……”
腳步聲慢慢靠近,對方走至她的身邊一并跪下,牽起帶著玉珠的手,情緒低落。
“師姐怎么會生心魔呢”
虞瑛嘴角勾起輕微的弧度,帶著些許苦澀。
是啊,她怎么會生心魔呢?
她是家主之女,母親、家族、修仙界,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她,她怎么能生心魔呢?
手腕上的玉珠閃著光,替她壓住丹田的躁動不安。
虞瑛沒去管它。
這是她生心魔以來,少有的不用費勁去抵抗心魔。
難得的輕松。
若能一輩子帶著仙器,也未嘗不可。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家主之女,她真想像岑瀲那般一走了之。
“虞瑛師姐!”
耳邊如驚雷般炸響,虞瑛猛然驚醒!
岑雨眠拉著她滿臉擔憂:“師姐剛剛怎么了?”
心口仿佛劫后余生般劇烈跳動,虞瑛一手握住手串,下意識搖了搖頭。
玉珠只能抑制心魔出現,卻無法左右她的思想,剛剛那些,都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退縮了。
她是一個膽小鬼。
虞瑛拂開岑雨眠的手,語氣冷硬起來:“你們走吧,我沒什么好說的。”
說完調整好跪姿,繼續閉目。
見對方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她,岑雨眠無法,只好與隨之走上前的虞舟交換下眼神,暗暗點了下頭,悄悄出了門去。
虞舟接到她給的暗號,待她掩好房門,慢慢開口道:“虞瑛師姐,我和眠眠來時,在門口遇見了邱白師姐。”
虞瑛沒有反應。
虞舟繼續道:“我們本想讓她一同前來,她卻說,是師姐你不想見她。”
“阿瑛師姐,我們四人自小一起修煉、一同長大,阿瑛師姐如同長姐,事事掛心,我們都銘記在心。”
熟悉的稱呼讓虞瑛緩緩睜開眼,語氣難免落寞:“往事何必再提。”
“……你也走吧。”
虞舟似乎被這話刺了一下,心底泛出一陣苦意,想好的說辭怎么也說不出口。
來的路上,岑雨眠已經同她說了自己的猜想——虞瑛的隱瞞可能與邱白有關。
虞舟贊同她的想法,她與虞瑛相識多年,知道她并非出賣她人茍且自己之人,若她的隱瞞是想保護誰,最大的可能,便是邱白了。
正巧兩人在門口遇到邱白,從她口中得知虞瑛不愿見她,猜想更篤定幾分。
她本該按照與岑雨眠事先說好的那樣,由她先軟化虞瑛的態度,再讓邱白進來,曉之以情勸虞瑛說出真相,事情便能得到解決。
可看到虞瑛這般,她心里實在不好受。
虞瑛長她六歲,在邱白和虞啟玉還未拜入家主門下時,兩人便一同修行了六年。
虞瑛寡言,她亦少語,大多數是各練各的,直到家主讓兩人互相切磋,輸者要在寒冷的三九天里站上一整天。
她第一次切磋便毫無懸念地輸了,天寒地凍,還飄著大雪,她在院中扎著馬步,虞瑛便站她身邊,撐著傘,運轉內力替她驅寒。
她站一整天,虞瑛也站一整天。
那天之后,虞瑛向家主要求,只要她能堅持下一炷香,便可不用受罰。
家主念她年紀小,便同意了。
于是在天氣最寒冷的日子里,她便再也沒有受過罰。
她剛才那番話……又豈是虛言。
一時間,虞舟不知道該如何說,只好沉默地站在一旁,好半天才道:
“師姐若有苦衷……講與家主大人聽,她定然可以理解的。”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
“師姐,執念不除,心魔不消,無論如何,總要……”
“師妹。”虞瑛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上元那日,躲在柜中的人,是你么?”
“什么……?”虞舟愣在原處,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虞瑛低笑一聲:“師妹果然不擅撒謊。”
“既然師妹知曉了那日發生的事,又何必來問我呢?”
她再一次開始逐客:“言盡于此,師妹請回吧。”
虞舟只好默默離開。
上元那日,虞瑛和邱白到底做了什么?難道……還與今日有關么?
虞舟揉了揉眉心,看來,只能再去問問邱白了。
第29章 棒打鴛鴦(其實不是棒打是鞭子打)
“你是說,當時你和姐姐都躲在柜里,只能聽到有‘啾啾’聲?”
禁閉室外已不見邱白身影,虞舟便將經過全都告訴岑雨眠,聽對方這樣問,她點下頭,想了想又猶豫著補充道:“大概是……喚小動物那般聲音?”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的聲音了。
岑雨眠神情復雜地瞧了她一眼,左右望望沒有人,才悄聲問她:“舟舟姐,她們……是不是在接吻啊?”
“接吻?”虞舟茫然地看著她,“什么意思?”
岑雨眠瞪圓眼睛:“就是親嘴兒!”
“親……?虞瑛師姐和邱白師姐?”虞舟嚇得后退一步,腦里一片混亂,“……絕無可能!”
連說話都打起了磕絆:“眠眠你、你再好好想想,她們、她們怎么可能……”
“但是我看話本里是這么寫的嘛……”岑雨眠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話本,“喏,我有隨身帶著呢,待我找給你看!”
虞舟連忙阻止她:“不必!眠眠你快些收起來,若是家主看到,該要罰我了。”
岑雨眠撇嘴,依言收起話本:“你們虞家規矩就是多。”
“總之照舟舟姐你這樣描述,她倆準是親嘴兒了。”
虞舟眉心緊鎖,頻頻回望禁閉室,幾度張口又閉上,最后頹然地嘆口氣。
“若是家主知曉此事……”
就不可能是面壁那么簡單了。
幼時一位師姐只是沒有拒絕她人示愛,便直接被逐出虞家,她們二人都已經到親……嘴這一步了……
“這不簡單,不讓虞家主知道不就好了?”岑雨眠道。
虞家家風嚴她早有耳聞,兩人想瞞著也情有可原。
難怪最近虞家主來后,虞啟玉都不去找她看話本了,原來是怕被抓到。
這幾日沒人和她聊天,憋得很,都怪虞家亂七八糟的家規,喜怒哀懼欲都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避諱的?
不過……這些與今日的事又有什么關系?
一個想法忽然從腦中冒出,岑雨眠迅速抓住一閃而過的靈感,問道:“舟舟姐,你覺得……若是虞瑛師姐她們被發現,虞家主會如何處理?”
“……”虞舟道,“家法定是逃不過。即便是虞瑛師姐,家主也不會留情,至于邱白師姐……”
“……可能會被趕出虞家。”
岑雨眠聞言點頭,虞家主不會給兩人見面的機會,邱白不可能再有機會留在虞家。
“那我再問你,若你是念錦,你知曉此事,你會怎么做?”
答案已呼之欲出。
虞舟微愣:“你的意思是……”
岑雨眠篤定點頭:“若我是念錦……”
“我定然會拿此事威脅她們,讓她們指認心魔就是因姐姐產生的!”
她低頭思索:“只是不清楚,邱白姐是否知情。不管知情與否,她都是最好的突破口!”
但岑雨眠依舊沒有想好,若虞瑛確實因此栽贓姐姐,她們又該如何破局?
向虞家主告發兩人?
若如此做,就如虞舟所說,兩位師姐絕不會好過。
她于心不忍。
可不如此做,去找邱白,邱白又能做什么?
虞瑛心魔與岑世聞無關,便是她意志不堅,又試圖推脫責任,罪加一等。
邱白忍心讓虞瑛受罰么?
左右為難之際,虞舟拍上她的肩,低聲道:“眠眠,冷靜些,我們先去找邱白師姐問一問,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岑雨眠想的什么,她自然清楚,雖然這樣安慰岑雨眠,可她也不知道此事的“轉機”,到底在哪里。
彎月爬上樹梢,距離她們出來,已經過去約一個時辰了。
時間不等人。
岑雨眠點頭,
走前忽然拽住虞舟的衣袖,低著頭不敢看她:“舟舟姐,若是……若是我向你們家主……告發她們,你、你們會怨我么?”
到底還是十六歲的孩子,還會因她人的過錯難為自己。
虞舟抬手揉揉她的腦袋:“做錯事便要受罰,這是應當的,不是你的錯。”
“若有兩全其美的方法,那自然最好,若沒有,真相便是最好的選擇。”
岑雨眠似乎懂了,拍幾下自己的臉重新振奮起精神。
“事不宜遲,我們去找邱白姐!”
只是不知為何,這個時間點邱白居然不在住處,兩人找了一圈,又去躺禁閉室,依舊沒找到人。
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岑雨眠在禁閉室附近急地跺腳。
“邱白姐到底上哪去了?!”
“邱白姐?”恰好來看虞瑛的虞啟玉聽到后站住了,“家主大人要帶虞瑛師姐回虞家,邱白姐在她的住處幫收拾東西呢,你們現在去興許還在……”
話音剛落,就見岑雨眠風一樣跑了,虞舟丟下一句“謝謝”立刻跟上對方。
虞啟玉看得莫名,她虞舟師妹一向沉穩,怎么跟眠眠一塊也變得急匆匆的?
“急急忙忙做什么呢?”她嘀咕著,本邁出去的腳步轉了個圈,遠遠跟在兩人身后,自言自語,“看看去。”
兩人趕到時,邱白正拿著乾坤袋向外走,見到兩人愣了一瞬。
“虞舟師妹,眠眠?你們……”
岑雨眠沒空和她寒暄,上前拽住她,將腦中早便打好的草稿一口氣全說出來:
“虞瑛師姐的心魔跟姐姐沒有關系,是念錦威脅她要她這樣說,若不照做她就會把你倆的事捅到虞家主那!”
緩上一口氣,她繼續道:“邱白姐,你若能想出一個兩全的法子,你與虞瑛師姐的事我們便當不知道,不然、不然……”
岑雨眠咬牙:“不然就別怪我把真相告訴虞家主,還姐姐的清白!”
明明是在放狠話,她的聲音卻微微發抖。
如同先前不敢看虞舟一般,她也躲閃著不與邱白對視。
道理她都懂,實際做起來,依舊需要很大的勇氣。
“原來是這樣……”她聽見邱白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氣,“眠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知道家主大人找岑師妹問罪時,我便猜是阿瑛說了什么,但阿瑛不肯見我……”
她頓了一下,然后對岑雨眠微微一笑:“我會去向家主大人說明情況。”
“別擔心,你姐姐會沒事的。”
她又轉向虞舟:“師妹,她們就拜托你了。”
說完這句話,邱白繞過愣在原地的兩人,徑直往議事大殿走去。
這幾日在宗門逗留的世家之長,都住在那附近的客房,虞向晴只會在那兩個地方。
虞舟回過神,下意識向著她的方向問道:“師姐,你與虞瑛師姐……”
邱白的聲音穿過風從寂靜的夜色中傳來——
“我一直,心悅阿瑛。”
啪!
響亮的一巴掌回蕩在大殿中。
虞向晴冷冷道:“不成體統。”
邱白的臉歪至一邊,一絲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
“家主大人教訓的是。”
她跪在大殿中央,微微垂首。
“阿瑛心魔皆由我生,是我蠱惑了她,她對情事一片空白,若非我主動引誘,她不會如此。”
“也是我讓她同家主大人說謊,妄圖脫罪。”
“如今我良心難安,恐對日后修行不利,特來向家主大人請罪。”
她伏在地上,重重磕上一頭:“邱白知錯,甘愿受罰。”
“知錯?”虞向晴的語氣冰到了極點,“你當我看不出來?”
她命令殿外的護衛:“把虞瑛帶過來!”
很快,面壁中的虞瑛被帶過來,她看到跪在地上的邱白,臉上霎時間沒了血色。
虞向晴將她的表情盡數看在眼里。
“跪下。”
虞瑛跪下,緩緩抓緊身側的衣料。
在虞向晴的示意下,護衛退下并關上了大殿門,整座大殿中,只剩下她們三人。
虞向晴緩步走至虞瑛身前,居高臨下看她:
“難怪修為停滯不前,原是道心不正。”
她揚起手,準確無誤地扇在虞瑛的臉上。
“家門不幸。”
邱白見狀眼眶微微泛紅,顫聲道:“家主大人……”
虞向晴瞥她一眼。
“跪好。”
“既然你認下罪名,我便與你好好算算。”
在她身后悄然出現一條墨黑長鞭,約有一指粗,兩條手臂長,從半空垂到地上,接著繞至邱白身后。
“心志不堅,為情所困,是為罪一,當鞭笞九下。”
鞭子狠狠甩上邱白的背,破開皮肉直直抽到筋骨上,一下接連一下,沒有絲毫停頓。
待到第七下,邱白終于忍不住悶哼出聲。
虞瑛眼圈發紅,就要站起:“母親,這些都是我的主意!與邱白無關!”
一道威壓狠壓上來,壓得她被迫趴跪在地上,只能艱難地看向她們的方向。
放在往日,這點威壓她可以輕易掙脫,可如今她的丹田被鎖,竟是半點也掙扎不了。
第九下鞭完,鞭子停在半空,滴滴答答向下滴血。
虞向晴冷漠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蠱惑同族,誤其仙途,是罪二,當鞭笞十五。”
虞瑛聲音帶上了哭腔:“母親!”
啪!啪!啪!
鞭聲清晰而殘忍,十五鞭畢,邱白原本挺直的腰已然彎下,冷汗順著下頜滴落地上,早便洇出一大片水漬。
虞向晴依舊沒停。
“鼠目寸光,為己私利,是罪三,當鞭笞二十。”
“欺上瞞下,不思悔改,是罪四,當鞭笞三十。”
“母親!母親!”虞瑛瘋了一般哀求她,“求你了,別再打了!邱白會死的!”
筑基期鞭到二十下便頂了天,加上第一次的九下,邱白已經硬生生受了二十四鞭!
“剩下的我替她受,求您了!日后我不會再與她來往,您想怎樣都好!母親!”
鞭子不聽她言,依舊高高舉起,卻在半空,生生止住。
虞瑛竟不知什么時間掙掉威壓,跑到了邱白身后。
只頓住片刻,鞭子依舊毫不留情地抽上她。
“你以為你能逃掉?罰完邱白,少不了你!”
啪!啪!啪!
虞瑛的丹田無法運轉,只是十鞭,便晃著身子要倒地。
虞向晴仿佛沒有看見,沾血的長鞭再次狠狠落下!
嘭!
大門猛地被撞開,匆匆趕來的何卿精準抓住落下的長鞭,瞪她一眼:“沒看到孩子們要不行了嗎?懲罰人也要有個度!”
緊隨其后的一眾醫修,在何卿的示意下迅速地將兩人抬走醫治。
靈力將鞭子往回扯,虞向晴冷眼看她:“放開。再不放開,連你也抽。”
“行行行,抽我,抽我行了吧?”何卿知道她在氣頭上,壓根不肯放,“我看你也是幾十多年沒打架手癢了,走走走,我陪你打,盡興為止!”
兩人拉扯著出了大殿,虞向晴余光瞥見虞舟的身影跟著一眾醫修后面,出聲喊住她:
“虞舟。”
聽到聲音虞舟連忙回頭:“家主大人。”
“收拾東西,隨我回虞家。”
虞舟懵在原地:“回虞家?”她回去干什么?
何卿也問:“小舟回去做什么?”
虞向晴冷笑一聲:“我虞家的繼承人,我親自培養。”
何卿還沒來得及問她云隱宗的繼承人怎么成虞家繼承人了,就聽虞向晴沉聲宣布:
“從今日起,虞舟,便是虞家下一任家主。待她突破至化神那一日,便是我讓位之時!”
第30章 叫聲,好聽岑世聞的心跳被她喚地有些……
“姐姐,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岑世聞撩開眼皮,不緊不慢地斜她一眼。
“都不想聽。”
岑雨眠慣愛大驚
小怪,什么好消息壞消息,在她眼里都一個樣。
她的目光越過對方落到她身后:“怎么就你,虞舟呢?”
“我正要說呢。”岑雨眠早便習慣她的態度,自顧自繼續道,“好消息是你洗清冤屈了,壞消息是舟舟姐要回家了。”
聞言岑世聞從床上坐起身。
“回家?回哪?”
“虞家唄,難不成是我們家?”
岑世聞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她回虞家干什么?”
“是這樣的……”岑雨眠三言兩語將事情講明白,就見她姐姐利索地下床穿鞋,便問道,“姐姐你要去找舟舟姐嗎?”
回答她的是咬牙切齒的二字——
“廢話!”
兇她做什么?岑雨眠心想,又不是她讓虞舟回家的。
于是她悄悄使了個壞:“那你得快些了,舟舟姐正收拾東西呢,指不定半夜就走了,都不來跟你告別呢。”
“什么?”
岑世聞猛地抬頭,滿臉不可置信,衣服都來不及披就大踏步朝外走。
“她敢!”
余音消散在風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再不見她的身影。
岑雨眠追出房門,卻只能看到空蕩的小道一道殘影一閃而過。
“哎呦,跑得真快……”她搖著頭小聲嘀咕,“怎么急成這樣……”
雖然她也舍不得虞舟,可她姐姐的反應是不是太夸張了?
再這樣下去,她真要懷疑她姐姐是不是喜歡虞舟了。
“虞舟——!!”
一道怒吼劃破夜空,遠遠傳到虞舟耳中。
聽起來……像是她師姐的聲音。
虞舟心中奇怪,她這師姐不好好臥床休息,大半夜的在宗門叫她名字做什么?
才走出房門想要一看究竟,迎面便被一道白色身影撞上,她被撞地向后踉蹌,堪堪穩住身形,對方卻又是猛地一撲,二人雙雙被門檻絆倒在地。
這般莽撞無禮,除了她那岑世聞師姐還能有誰?
倒地前,岑世聞摟著她的腰及時轉彎,先一步墊到地上。
下一秒,她便撞到了岑世聞的懷里。
接著便聽見對方沒忍住咳嗽一聲。
虞舟連忙撐起手臂就要起身:“師姐沒事吧?”
她師姐本就有傷在身,又被剛剛那下撞得不輕,她可不能再壓到她。
誰知對方的手臂緊緊箍在腰間,不放她離開。
“想走哪去?”
岑世聞目光灼灼盯著她,手下發力將人按回身上:“好好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虞舟不解,可這姿勢實在不適合說話,又擔心加重岑世聞傷勢不敢強行掙脫,只好虛虛地撐在上方:“師姐,你先放我起來。”
她留意到岑世聞只穿了中衣便跑了出來,微蹙起眉:“夜深寒重,師姐穿成這般,怕是不利于恢復,師姐快些起來,我找身衣服給你換……”
她忽然短促地叫一聲,又栽到對方懷里。
岑世聞勾住她的脖子,將人牢牢鎖在懷里,語氣中帶著不自知的偏執:
“不許走!”
“師姐?”
手臂漸漸收緊,她將臉埋至對方頸側,固執地重復著:
“……不許走。”
“我才回來幾日你就要走?不行。”
“還不去和我告別。”
“是不是不想回來了?”
“……”一只手扣上對方脖頸,岑世聞低語,“不行,我要罰你。”
沒等虞舟有所反應,她倏地含住近在眼前的小巧耳垂,抵著牙齒吸了一下。
這一吸仿佛吸空了虞舟的力氣,原本半撐的身體陡然軟了下來。
“師姐……”虞舟趴在她身上,只覺后背酥酥麻麻異常難受,尾音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別……”
對方的鼻息就在耳邊,有些燙。
……好奇怪。
岑世聞也覺得好奇怪。
她只想咬一下虞舟好懲罰她,可是……虞舟叫她的聲音很好聽。
她還想聽。
腰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她低頭,輕輕咬上虞舟的頸側。
然后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接著便如愿以償地察覺身上人輕微地瑟縮一下,虞舟似求饒一般喊她:“師姐……師姐別鬧了……”
岑世聞的心跳被她喚地有些亂了。
好聽。
讓她想,再過分一些。
沒等她再向下去咬,一只手從她腰下穿過,摟住她一個翻身,眼前一轉,換成虞舟被她壓在身下。
岑世聞抽出手撐在地上,稍微起身,低頭看她。
虞舟正輕喘著氣,見她看過來,以為對方又要咬她,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紅著臉瞪她:“不準再咬我了!”
岑世聞眨眨眼,她確實有此意。
畢竟這個姿勢比剛才好咬多了。
不僅可以咬耳朵,還可以咬身上其它的……所有地方。
想到這,岑世聞心跳快了幾分。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虞舟腰線的觸感,可惜當時隔了層衣物,摸不出什么來。
虞舟見她不說話,目光卻直勾勾盯在她身上,預感她這師姐定然沒打什么好主意,惱她道:“師姐,起來!”
她師姐何時養成的壞習慣?怎么會喜歡咬人?
世間都少有!
岑世聞握住她捂住自己嘴的手腕,悶悶的聲音從被捂住的嘴里傳來:“你還生氣?我還沒生氣呢。”
虞舟被她氣笑了,她沒生氣?那她剛剛都在做什么?
“師姐生什么氣?還在大半夜的上門來擾人清靜。”虞舟忽然想起岑世聞先前說的話,停住片刻,問她,“師姐知道我要走了?”
岑世聞拿下她的手,哼了一下,平白無故覺得有些委屈:“要不是岑雨眠告訴我,你是不是就要一走了之,不想回來了?”
“就因為你們家主不讓你跟我走得近,你就真聽她的話遠離我?”
“居然都不來和我告別,虧我……虧我還把你當朋友。”
岑世聞越想越生氣,總覺得不能就這樣放過虞舟,低下頭放狠話:“你要是敢一走了之不回來,我就是把虞家翻個底朝天也把你揪出來!”
“我岑世聞的朋友豈是你想當就當、想不當就不當的!”
虞舟怎么聽著都不對勁。
“我何時說不回來了?”
“況且我還沒走,告什么別?”
“師姐。”虞舟認真地看著她,“你是不是誤解眠眠的意思了?”
岑世聞:“……是么?”
經過一番簡短交流,虞舟終于確定——
原來是岑雨眠給她師姐開了個玩笑。
雖然看起來她師姐似乎笑不出來。
岑世聞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岑雨眠膽子是越來越肥了。”
明日有她好受的。
虞舟隨之站起身,一邊整理略微凌亂的衣裳一邊道:“家主大人只讓我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卻沒說何時走,虞瑛師姐還在養傷,想必不會急于一時。”
“我只是回來換件衣服,原本的衣服沾了許多血跡,實在不能再穿了。”
她本就愛干凈,事情解決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換身干凈衣服。
拍完身上塵土,見岑世聞一身白衣俱沾上塵土,虞舟拉著她往屋里走。
“師姐也是心急,你若是多問眠眠幾句,她不就如實告訴你了么?”
“師姐也不想想,誰會在大半夜的收拾東西離開,又不是逃命去,竟連袍子都不穿便跑來。師姐傷勢未愈,還是要注意些的好。”
她從柜中找出一套干凈中衣,遞給岑世聞:“師姐若不嫌棄,便先換上吧?我與師姐身形相近,想必是穿得上的。”
岑世聞接過,輕輕嗅了嗅,果然聞到了淺淺的茶香味。
虞舟的味道。
不穿白不穿。
她利索地解開繩子脫掉中衣,露出淺白色的小衣出來。小衣不包手臂,常年使槍練出的流暢線條既有力又英氣。
虞舟連忙避開目光轉過身去,聽著窸窸窣窣的換衣聲,悄悄紅了耳朵。
她師姐可真不把她當外人,這般私密的事情都不避著她。
自小沒人與她親密到可以在對方面前更衣,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岑世聞很快換好衣服,才注意到虞舟背著她低著頭不知在發什么呆。
她伸手扯了下對方的腰帶,被反應過來的虞舟用力打掉手。
虞舟簡直大開眼界:“師姐、你、你拉我腰帶做什么?”
“上床修煉唄,不然睡覺也行。”岑世聞理所當然道,“這個時候了,你不會想趕我走吧?”
虞舟穩住情緒:“……自然不會,師姐想留便留吧,我去外面榻上便好。”
她想向外走,岑世聞卻攔住了她的去路:“你也去床上,我們說說話。”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朋友之間聊聊天不是很正常?”
虞舟有些懷疑地看她一眼,回憶起上次情形,依舊謹慎地搖頭:“師姐說話在外面我也聽得見。”
岑世聞不干:“你都要走了不能讓我幾日?”
虞舟不讓步:“師姐若真只想說說話,我在外面也是一樣,若不只是想說話,我自然更不能答應。”
至于除了說話還想干嘛,兩人都心知肚明。
虞舟想,她可不能放任岑世聞這個壞習慣。
岑世聞舔舔牙齒,忍不住磨了兩下。
真難辦。
虞舟繞過她,頭也不回:“師姐好好歇息,別再亂來了。”
眼見對方毫不留情地離開,岑世聞忽然計上心頭,彎著腰作勢咳了兩聲,一副虛弱的樣子。
硬的不行,她來軟的。
果然,就見虞舟走一半又折回來,神情隱隱有些擔憂:“師姐怎么了?”
岑世聞壓著聲音道:“撞得狠了,氣順不上來。”
“你來……幫我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