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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一萬年不許變阿聞只有你一個(gè)。

    咯嘣。

    咯嘣、咯嘣。

    咔嚓、咯嘣、咔嚓……

    聒噪聲接二連三地傳來,虞舟靜坐片刻,終于忍不住了。

    “師姐在做什么?”

    那噪聲停了一下,岑世聞隔著半面墻回她:“服你給的丹藥啊!

    虞舟:……

    哪有人服丹藥是這么嚼的?

    “丹藥不是糖果,師姐莫要貪多!

    “……”

    噪聲又響幾下,最后咕咚一聲。

    世界清靜了。

    一陣窸窸窣窣后,隔壁安靜下來。虞舟繼續(xù)打坐,同時(shí)留心著隔壁動靜,提防她師姐像上次那樣偷溜過來。

    不過這次對方似乎確實(shí)老實(shí)下來,許久沒再有聲音。虞舟收回心思,心無旁騖地閉目修煉起來。

    良久,隔壁忽然又有動靜,接著岑世聞的聲音傳來:

    “什么時(shí)候可以回來?”

    虞舟睜開眼睛,思考后才明白這是在問她回家后何時(shí)再回宗門。

    “家主大人說,結(jié)丹之后,便不會再約束太多。想必那時(shí)便可以回來了!

    “結(jié)丹……”她聽見一墻之隔的岑世聞低聲自語,“那豈不是還要五六年?”

    五六年?虞舟心中一動,她師姐對她倒是信心十足。

    求仙問道,金丹結(jié)成才是真正的第一關(guān),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邁不過那個(gè)坎兒,哪怕是天賦好些的,也要個(gè)幾十年,她師姐輕輕松松一句五、六年,不知要羨煞多少人。

    她微勾唇角:“師姐也要加緊修煉才是,莫再到處胡來了。”

    頓了一下,她又道:“若我丹成回來師姐還未結(jié)丹,不如以后換我做師姐,如何?”

    當(dāng)初兩人便是依著實(shí)力分的師姐妹,若她先一步結(jié)丹,再讓她叫岑世聞師姐,她可不服。

    岑世聞當(dāng)然不樂意。

    床板被拍地砰砰響,她隔著墻抗議:“想得倒美!”

    “不叫我?guī)熃,你還想叫什么?”

    叫什么?不是師妹么?虞舟想了想,似乎岑世聞也從沒叫過她師妹。

    從來都是連名帶姓。

    而她只有生氣時(shí)才會連名帶姓叫岑世聞。

    思索片刻,她輕聲喚一聲:“……阿聞?”

    尾音放輕,帶著些不確定。

    心里卻想,她這師姐怕是又要惱。

    可里屋卻異常地安靜下來,她等許久也沒等到回應(yīng)。

    她以為是聲音太輕,對方?jīng)]有聽見,暗自笑一下,繼續(xù)打坐,不打算再糾纏此事。

    卻聽對方慢吞吞地開口:

    “……你愛叫就叫吧!

    末了又補(bǔ)充道:“我可不是認(rèn)輸,咱們走著瞧,看誰先結(jié)丹。”

    話音落地,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虞舟沒有預(yù)料到對方居然真會同意,一時(shí)不知作何反應(yīng)。

    她只是隨口一句,可她師姐,似乎當(dāng)真了。

    阿聞她默默在心里念上幾遍,逐漸覺得,這么喚,也很好。

    而另一邊,被半堵墻遮住的里屋內(nèi),岑世聞盤腿坐在床邊,扣著床帳,有些心神不寧。

    床帳被她扣出小洞來,她像是沒注意到,低頭發(fā)著呆。

    阿聞……

    她真是許久……沒再聽見這個(gè)稱呼了。

    岑世聞垂下眼,腦中浮現(xiàn)出虞舟淺笑著喚她“阿聞”的樣子。

    她后知后覺地想起,在兩百年后的虞舟眼里,她或許,已經(jīng)死了。

    指尖掐地發(fā)白,岑世聞咬住下唇,忍不住去想,若是那樣,虞舟……該有多傷心。

    想到那副場景,岑世聞心臟抽了一下。

    有點(diǎn)疼。

    一股無名的情緒從心口蔓延開,說不清、道不明。

    該死。

    她扯住胸口的衣物。

    ……好難受。

    心臟仿佛被攥緊,咚咚、咚咚,劇烈跳動著,一下又一下,似是要掙脫。

    岑世聞忍不住捶上胸口,用力按住它,仿佛這樣就能讓它不那么難受。

    屋外沒再傳來虞舟的聲音,岑世聞閉上眼,耳畔卻似乎依舊有人輕輕在喚——

    師姐……

    阿聞。

    她控制不住地想起,虞舟第一次喊她師姐是在入宗門當(dāng)天。

    當(dāng)時(shí)兩人年紀(jì)一樣、修為相仿,誰也不服誰,都覺得做師妹便矮上一頭,爭著要當(dāng)師姐。

    何卿便說,那好辦,你倆打一架,誰贏了誰當(dāng)師姐。

    兩人棋逢對手,打的你來我往,最后岑世聞險(xiǎn)勝,驕傲地拉著虞舟要她喊上一百遍師姐。

    虞舟當(dāng)然沒真喊一百遍,不過愿賭服輸,最終也是管岑世聞喊了一百年的師姐。

    虞舟第一次喚她“阿聞”是在某個(gè)午后。

    兩人正對雪小酌,虞舟忽然提議想換個(gè)稱呼。

    她說:“師姐,我能喚你阿聞么?”

    岑世聞自然不愿意,要她給個(gè)理由,于是虞舟很認(rèn)真地對她說:

    “師姐我有很多很多位,可是阿聞,只有你一個(gè)!

    岑世聞想,這話不假,還特別中聽。

    那便喚吧。

    若是虞舟,也未嘗不可。

    “……煩死了。”心口一陣陣揪著的疼意讓人難受無比,岑世聞收回思緒,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只不斷喃喃同一句,“煩死了……”

    額頭抵上雙膝,岑世聞將臉埋進(jìn)手臂間,腦中盡是虞舟黯然的神情。

    該死,怎么才能讓虞舟知道她沒有死……

    她竭力在記憶中搜索那鏡子仙器的來歷,卻是徒勞。

    早知當(dāng)初便讓母親去調(diào)查一番,她怎么就……沒把它當(dāng)回事!

    岑世聞沉浸在繁雜思緒中,竟沒有注意到,虞舟不知何時(shí)站到了床前,彎下腰輕聲問她:

    “師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剛才丹藥服得太多了?”

    “……”岑世聞抬起頭,眼中少見地浮現(xiàn)出一絲茫然,“虞舟……”

    她忍不住問:“……若是我死了,你會很難過么?”

    虞舟微怔,湊近仔細(xì)瞧了瞧她的臉,見她神情認(rèn)真似乎并非在說笑,便道:悲歡離合,人之常情,師姐執(zhí)意要問的話,我自然是會難過的!

    “但是……”她話鋒一轉(zhuǎn),“我不認(rèn)為師姐會死!

    “師姐天命所眷,定會得道成仙,與天地同壽!

    岑世聞默然片刻,問:“那你呢?”

    虞舟輕笑一聲:“我自然也會!

    “師姐可別想甩開我。”

    本是好勝之語,卻仿佛給岑世聞安了定心丸,焦躁不安的心緒漸漸平靜下

    來。

    “我不會甩開你!彼恢谙蛘l保證,甚至伸出小拇指,要與她拉勾,“說好了,一起成仙!

    看著伸過來的手指,虞舟遲疑了一下,最終也伸出拇指,勾上她的。

    上一次與人拉勾,還是……嗯,七歲時(shí)。

    小拇指勾在一起,鄭重地上下晃幾下,隨著兩個(gè)大拇指最后按在一塊,約定,正式立下。

    待收回手,岑世聞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狻?br />
    沒錯(cuò),她要成仙。

    她要,掌握天地法則。

    到那時(shí),區(qū)區(qū)時(shí)空之術(shù),能耐她何?

    明月依舊皎潔,不為人知的小屋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兩位少年,以幼稚又兒戲的方式立下了約定——

    一萬年不許變。

    清晨。

    岑世聞?wù)诖蜃鋈欢湮樱坪跤惺裁雌瓶斩鴣,立刻翻窗跳上屋頂,對疾馳的白影喝道:“站!”

    半空中的白影瞬間剎住翅膀,直愣愣地停在原地,又慢慢落在檐角。

    看清對方身形,岑世聞挑眉:“你這賊鳥,又偷偷摸摸想干嘛?”

    她記得這賊鳥原本被關(guān)起審問去了,既然被放出來,怎么沒跟銀朧回西島?

    虞舟聽見動靜也走到院中,仰頭看著一人一妖。

    白鳥小心地扇著翅膀,縮好脖子,與岑世聞保持著較遠(yuǎn)的距離:“岑少俠,好久不見……”

    她見岑世聞向前一步似乎又要抓她,連忙自證清白:“且慢!這次我是奉人主之命來給你們送消息的!”

    “送消息?”岑世聞懷疑地看她,“要你來送?你怎么沒跟銀朧回去?”

    白鳥又往下縮縮脖子,減小被抓的可能性:“島主、島主她留我在這自然有她的道理……”

    岑世聞明白了,銀朧是完全把這鳥給忘了。

    “人主見我行動迅疾,便留我給宗門門生傳信,等日后島主來宗門,再將我?guī)Щ亍?br />
    “知道了!贬缆剬ζ溆嗟牟桓信d趣,直接問道,“讓你送的什么消息?”

    她瞥見虞舟站在院中,利落地翻身下去落在她旁邊,對她告狀:

    “這賊鳥就是當(dāng)初偷你劍穗、還偷你送給我的香囊的那只鳥妖。”

    虞舟細(xì)細(xì)打量著檐邊白鳥,確實(shí)與當(dāng)時(shí)閃過眼前的白影有些相像,可惜她學(xué)藝不精,沒抓到她。

    白鳥在她的注視下有些心虛:“……人主讓我告訴你們,狐族少主昨日已經(jīng)離開宗門了!

    聞言岑世聞皺起眉頭:“誰?”

    “那只狐貍?”

    岑世聞冷笑:“還沒找她算賬,跑得倒是快!”

    白鳥慫兮兮地低下腦袋,有眼力見地停了一下才繼續(xù)說:

    “人主還有其它話要同你們說,讓你們今日再去找她。”

    這岑世聞對狐族少主都這般不客氣,幸好她沒招惹她。

    岑世聞擺擺手示意知道了,問虞舟:“我去找母親,你去不去?”

    何卿和虞向晴還在打架,白鳥說的人主,大概就是岑徵了。

    本來今日就打算去找她母親,正好。

    虞舟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正欲離開的白鳥道了聲謝。

    白鳥受寵若驚般直起脖子,連連擺著翅膀說小事小事,高高興興地飛走了。

    岑世聞有些不太高興:“你對她道什么謝,她還沒給你道歉呢!”

    虞舟笑著搖頭:“不過是些小玩意,她本心不壞!

    “誰管她本心,敢偷我香囊,就該給她點(diǎn)顏色瞧瞧!贬缆勏肫鹚巧砭闳挠鹈,暗自嘀咕,“羽毛長得倒是挺快!

    拔一茬長一茬。

    兩人簡單洗漱完便去找岑徵,才見到她,岑世聞便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怎么就把那臭狐貍給放走了?”

    岑徵升起結(jié)界隔斷外人,瞥她一眼:“人家想走,你還強(qiáng)留不成?”

    “那小玉雕肯定和她有關(guān),不洗清嫌疑,憑什么放她離開?”

    “融雪死在宗門已是我人族疏忽,再懷疑人家少主偷溜上島,你真想和狐族撕破臉?”

    “不撕破臉怎么驗(yàn)小玉雕主人……”岑世聞頓住,看向岑徵,“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辦法了?”

    岑徵揚(yáng)了下眉毛,總算舍得動動腦子了。

    她道:“銀朧邀請念錦去了西島!

    “宗門也暗中派了幾位長老在西島待命。”

    岑徵不緊不慢地說著,話語中卻帶著冷意。

    “若那玉雕真是她的,定叫她,走不出西島!”

    第32章 不許蹭我才能蹭

    “這怎么夠?”岑世聞并不滿意這個(gè)處理,“倘若沒驗(yàn)出來,難道就要放走她?”

    岑徵也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回她道:“若沒驗(yàn)出來,確實(shí)不能強(qiáng)留!

    她停了一下,又微擰起眉,這小少主年紀(jì)輕輕,卻心思深沉,做事干凈不留把柄,小玉雕……還真不好說。

    不過,據(jù)她對現(xiàn)任狐主的了解,狐族謹(jǐn)慎,安于現(xiàn)狀,念錦此番行事,狐主知曉么?

    若不知曉,倒可以借小玉雕之事敲打敲打,若知曉……

    狐族怕是有二心。

    人族與妖族自百年前一直交好,狐族貴為妖族之首,獲益良多,如今莫非想得寸進(jìn)尺,吞了西島?

    岑世聞沒想這些彎彎繞繞,在她眼里,那狐貍橫豎都不能放走。

    反正她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頓。

    想到這,她干脆直接拍桌:“我也要去西島!

    虞舟站她身邊,聞言看她一眼,想道:她師姐果然是咽不下這口氣。

    岑徵同樣清楚她女兒心里在想什么,沒立刻拒絕,只道:“念錦有人保護(hù),你動得了她么?”

    岑世聞哼一聲:“我若龜縮在宗門里,才是真的動不了她。那狐貍?cè)绱撕ξ,不好好教?xùn)她我就不姓岑!”

    岑徵沒再說話,垂下眼若有所思。

    見岑徵似有為難之意,虞舟向前半步,緩聲道:“岑長老,我同師姐一起去吧!

    岑世聞聞言詫異地轉(zhuǎn)頭看她,岑徵思索的目光也隨之落到她的身上。

    西島有幾位元嬰期的長老,又有銀朧在,安全不成問題。若虞舟也跟去,想必也能約束著世聞,不讓她做得太過分,既是如此……

    讓她們?nèi)ヒ矡o妨。

    于是她微微頷首,又特意對岑世聞叮囑一句:“注意分寸。”

    岑世聞嘴上答應(yīng)著,又向虞舟確認(rèn)一遍:“你真要去?”

    她是去打人的,又不是去游玩的,虞舟跟著做什么?

    那邊的狐貍和銀朧,全都心思不正,虞舟還是少和她們接觸為好!特別是銀朧,在宗門都不老實(shí),在自己的地盤上豈不是更變本加厲?

    虞舟不知她心中所想,對上她的目光點(diǎn)了下頭:“我昨日收拾東西時(shí),在柜中發(fā)現(xiàn)了存放在我那里的融雪的皮毛,她雖身死異鄉(xiāng),尸首的話……還是回到故鄉(xiāng)比較好吧?”

    聽完她這番話,岑徵這才想起,這幾日單忙著魔族的事,反倒把這事給忘了。

    融雪死在云隱宗,總得把尸身還給狐族。

    還是虞舟想得周到。

    岑徵眼底浮現(xiàn)一絲贊賞。

    “好,你們注意安全。到西島后,先與長老們匯合,我現(xiàn)在就給她們傳信,讓她們?nèi)ソ討?yīng)你們。”

    她再次提醒岑世聞:“注意分寸,別給大家添麻煩!

    岑世聞隨便點(diǎn)了下頭,對虞舟道:“那你去取狐貍皮吧,我在這等你!

    反正狐貍皮扔在這也沒什么用,虞舟想還便還吧。

    于是虞舟對岑徵行一禮后,先行離開。岑徵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斜眼看岑世聞:“又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居然不黏著虞舟了,除了有話跟她說還能有什么可能?

    岑世聞目光跟著虞舟離開的方向,嘴上問她:“母親,你說……兩百年后的那個(gè)我,會已經(jīng)死了嗎?”

    “……”岑徵答,“我不知。”

    “既然只有你回到少年時(shí)期,問題便是出在那鏡子仙器上,只是時(shí)空之術(shù),凡人難以企及,兩百年后的情況究竟如何,我也不知!

    岑世聞沉默片刻,接著收回目光,自語道:“果然還是要成仙!

    成仙,她自然從未動搖過,可是修仙之路漫漫,她要何時(shí)才能……

    “世聞!贬绾鋈缓八驍嗔怂乃季w。

    岑世聞轉(zhuǎn)過頭去:“怎么了?  ”

    岑徵靜靜地看著她,語氣淡淡:“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好好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

    岑世聞沒由來朝外看了一眼,腦中冒出的第一人竟是虞舟。

    “知道了!彼吐晳(yīng)一句。

    兩人談完沒多久,虞舟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外,岑世聞跑出門去迎她,卻瞧見一只白鳥親親熱熱地站她肩上蹭她,脾氣一下就起來了:“賊鳥!你干什么呢!”

    白鳥正大鳥依人一般挨著虞舟同她說話,見岑世聞氣勢洶洶沖來,嚇得振翅飛起,盤旋在半空不敢下落。

    “岑少俠!我、我可沒有偷東西!”她忙向虞舟求助,“虞少俠、虞少俠可以替我作證!”

    虞舟也攔下岑世聞,拍拍她的手臂安撫道:“師姐莫急,她只是聽說我們要去西島,想一并跟去而已。”

    “說話便說話,蹭什么蹭?”岑世聞抬頭警告她,“再敢亂蹭,讓你這輩子當(dāng)個(gè)禿毛鳥妖!”

    白鳥回想起曾經(jīng)被岑世聞支配的恐懼,打了個(gè)激靈,忙不迭搖頭:“不蹭不蹭不蹭!”

    心里卻偷偷生窩囊氣:又沒蹭你!你讓我蹭我還不愿意呢!

    虞舟有些摸不明白岑世聞的氣從何來,但腦中浮現(xiàn)出白鳥毛被拔光的樣子,忍不住翹起嘴角,又覺得這樣實(shí)在有些不尊重人,清咳一聲,生生斂住了笑意。

    岑徵也從屋里走出,聽說白鳥想與二人一起,沒有反對,反而向她道:“小妖,日后莫再行偷竊之事。若實(shí)在對人族東西感興趣,待你修行成人,上人族的街市逛一逛,想要什么買便是了。”

    白鳥落至院中一樹枝上,啄食一般連連點(diǎn)頭:“人主說的是!小妖自當(dāng)謹(jǐn)記!”

    岑徵又對虞舟叮囑幾句,最后對兩人道:“我給西島的長老們已經(jīng)傳好信,她們在妖獸山接應(yīng)你們,別亂跑!

    兩人答應(yīng)著,正談著如何御劍過去,白鳥忽然插嘴:“要不我載兩位少俠?”

    三人同時(shí)停下,岑世聞打量她幾下,很不信任的模樣。

    白鳥被她盯地心里發(fā)毛,聲音越來越低:“我、其實(shí)我速度還蠻快的……”

    “……”岑世聞轉(zhuǎn)頭征詢虞舟意見,“走?”

    虞舟點(diǎn)頭:“走。”

    與此同時(shí),西島。

    嘩啦嘩啦嘩啦。

    壺口清酒細(xì)細(xì)流下,發(fā)出清脆的輕吟。

    小巧的銀制酒杯很快被斟滿,銀朧放下酒壺,將酒杯朝對面輕輕一推:“少主到喝酒的年歲了吧?”

    “我們西島特有的咸酒,一般妖可喝不上!

    兩人坐在山頂一亭中,四周是修竹翠林,鶯聲婉轉(zhuǎn),不遠(yuǎn)處流水潺潺,悅耳動聽。

    在她的對面,狐族少主彎起唇角,伸手舉起酒杯:“島主親自斟酒,是在下的榮幸!

    飲盡一杯,銀朧還想再添,念錦抬手按住酒杯,搖了搖頭:“謝島主好意,只是在下不勝酒力,一杯足矣!

    銀朧便給自己斟上,漫不經(jīng)心地抿一口:“既是如此,少主嘗嘗那楊梅飲吧,島上的妖們都喜歡!

    心里卻暗自失望,本還想灌醉套話,真是出師不利。

    何卿真會給她安排事情,試探妖這種事,她哪能像她那樣拿捏得恰到好處?

    讓她用美人計(jì)她倒有些頭緒。

    銀朧掃了眼對面微微垂首的年輕人,目光略過她的眼角又快速收回,心道:可惜沒有顆淚痣。

    不然,即便她不喜歡毛茸茸,也可以試上一試。

    歇了用美人計(jì)的心思,銀朧隨口閑聊:“小少主此番來人族,怎么只帶了兩位侍從?”

    念錦的手微微一頓,而后低笑一聲:“多了難免聒噪。”

    她放下飲物:“島主若只閑話些家常,恕在下要早些告辭了。”

    “不知上次與島主所說的事,島主有沒有考慮好?”

    銀朧就知道她會談到這件事:“少主,我先前便同你說了,西島雖由我管理,實(shí)際決策并不在我手中,你說的要劃我西島一塊地方去養(yǎng)勾神草……”

    她搖頭:“此事實(shí)在不妥!

    西島有一處潭水,神草種下,一日可抵一年,由她親自看守。

    狐貍眼輕輕上挑,念錦刻意放輕的聲音帶著些蠱惑:“不妥?還是不想?”

    “若島主能真正做主,答案還會是這個(gè)么?”

    “人族明明將西島劃分給妖族,卻依舊對西島各項(xiàng)事宜指手畫腳,島主心中……不曾有怨言么?”

    “神草若養(yǎng)成,狐族定當(dāng)奉上勾神草五株。聽聞島主將要突破化神,有勾神草的幫助,定然不成問題!

    “到那時(shí),面對人族,島主也有底氣做主一二!

    “島主,意下如何?”

    “……”聽她說了這么多,銀朧只問她,“這番話,是狐主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有何區(qū)別?”念錦撫著折扇,依舊輕聲細(xì)語,“我總會登上狐主之位!

    總會……

    銀朧默默咀嚼著這個(gè)詞,抬眼打量對面的年輕人。

    青年依舊是不爭不搶地安靜坐在那,仿佛剛剛那番話是從另一人嘴里說出來。

    狐主正當(dāng)壯年,若真輪到念錦當(dāng)狐主,怎么也要幾百年甚至千年之后,那時(shí)或許西島早便被人族以其它理由要回去了,哪還有她這島主說話的份。

    念錦不可能不知道。

    ……她想篡位。

    想到這,銀朧差點(diǎn)笑出聲來。

    真有意思,狐族怕不是要內(nèi)訌。

    “我從不聽虛無縹緲的承諾!便y朧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沖她笑道,“你還小,可能不清楚,有些人的嘴啊,最愛騙人了!

    “等你真有籌碼,再來與我談吧!

    “對了。”銀朧又想起正事來,實(shí)在找不出辦法套話,干脆直接道,“把手伸出來!

    念錦依言伸出手,沒提防被刺中指尖,忍不住微微皺眉:“島主這是何意?”

    血珠冒出,被銀朧拿出帕子拭去,然后將帕子點(diǎn)著向空中一扔,才對念錦道:“我們西島的風(fēng)俗,對待貴客,風(fēng)吹血燼,以示歡迎!

    自然是她隨口瞎謅的。

    念錦低頭看著指尖,不知有沒有信她的說辭。

    又坐了一會,銀朧隨便找個(gè)借口暫時(shí)離開,接著立刻取出小玉雕,將銀針殘留的血跡往上一戳,然后屏息靜氣,等它有所反應(yīng)。

    生長玉對主人血?dú)飧兄置翡J,哪怕是銀針上輕微的血跡都可以喚醒它。

    可是銀朧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它有任何反應(yīng)。

    怎么回事?這小玉雕難道不是念錦的?

    沙沙——

    驚疑不定間,黑蛟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低聲對她道:“島主,人族過來了!

    銀朧一愣:“我不是還沒發(fā)訊息么,她們來做什么?”

    何況如今小玉雕不是念錦的,她們來了又有何用?

    黑蛟回她:

    “她們說,是來給狐族少主送行的!

    銀朧:……

    誰信。

    第33章 算賬新賬舊賬一起算

    遠(yuǎn)遠(yuǎn)的,便瞧見一素衣少年負(fù)槍立于一半人高巖石上,對方聽到動靜輕輕瞥去一眼,又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一派驕矜模樣。

    這時(shí),巖石下另一位年紀(jì)相仿的少年好像同她說了什么,只見她蹲下身子,唇角似乎勾起些許弧度,湊過去聽她說話。

    不知說了什么,兩人都忍不住笑出來。

    銀朧腳步慢了下來,微微瞇起豎瞳。

    這不是岑世聞和虞舟么?

    她不動聲色地拍拍黑蛟,黑蛟領(lǐng)命,悄悄地離開了。

    走到近處,一位長老迎上來,兩人客套地寒暄幾句,銀朧便笑吟吟地看向幾人:“我不知人族竟如此重情義,走出這么遠(yuǎn)還來送行!

    與她說話的長老道:“狐族少主遺留了東西在我人族,自然要物歸原主!

    在她的示意下,虞舟取出掌盤,其上蓋著一張紅布,紅布之下,便是融雪的狐貍皮。

    長老問:“不止小少主現(xiàn)在何處?”

    銀朧回她:“不趕巧,剛離開。”

    “剛離開?”巖石上傳來一道

    嗤聲,“我怎么記得是剛來呢?”

    銀朧瞥她一眼:“確實(shí)是剛離開,有什么東西,直接送去狐族便是,西島可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我們明白了!痹饶俏婚L老道,“既然如此,島主大人,島上的排查,還請多多盡心!

    “這是自然!

    “那我們便先告辭了。”

    銀朧點(diǎn)頭,余光卻留意著蹲在巖石上的少年。

    人族好打發(fā),岑世聞可不一定。

    她可不是善罷甘休的人。

    果然,就見岑世聞跳下巖石,冷哼一聲。

    “狡猾的狐貍,那小玉雕竟然真不是她的!

    銀朧眸光微閃,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她倒沒有想到,岑世聞還能聽出兩人的弦外之音。

    也好,既然她清楚其中門道,想必不會再鬧事了吧?

    于是她閉口不言,算是默認(rèn)了。

    念錦與小玉雕無關(guān),她斷然不能讓她在她的地盤上出事。

    “那成!本鸵娽缆勈栈亻L槍,將之縮小插回頭頂,似乎是妥協(xié)了。

    銀朧也隨之松一口氣,剛想說送送她們,就聽岑世聞對幾位長老道:

    “我和虞舟還想在西島玩一會,長老們先行回去吧!

    長老們自然不會把她們單獨(dú)留下,便道:“我們在入島口等你們。”

    岑世聞答應(yīng)下來,轉(zhuǎn)頭對銀朧笑了一下:“島主不介意我們隨處轉(zhuǎn)轉(zhuǎn)吧?”

    “我和虞舟不過筑基,不會給島上帶來麻煩的!

    “……”銀朧不想說話。

    這話你自己信么!

    什么在入島口等她們,上島的口只有一個(gè),她們分明是要在入島口堵念錦!

    她不愿再插手二人恩怨,只好裝作沒聽懂道:“自然不介意,我派手下妖帶你們轉(zhuǎn)轉(zhuǎn)。”

    沒等她喚來手下,岑世聞便向后退一步,露出身后站在另一塊較矮巖石上的白鳥:“這不是有一個(gè)么?就讓她帶我們轉(zhuǎn)!

    末了,又很民主地問她一句:“你有意見么?”

    幾道目光刷刷全落在白鳥的身上。

    白鳥正歪著脖子去啄后面的毛,遭此一問差點(diǎn)嚇得把脖子扭了。

    每次看到岑世聞她的寶貝羽毛就有遭殃的危險(xiǎn),她巴不得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猶豫一秒都是對她羽毛的不尊重!

    仗著銀朧在場,白鳥直起脖子剛要硬氣拒絕,卻不小心對上虞舟含著笑意的雙眼,尖喙開開合合,最后很沒出息地點(diǎn)下腦袋:“沒、沒有!

    她、她還挺喜歡和虞舟一起的

    想到這,她偷偷往虞舟那邊挪了挪,沒想到此時(shí)背對她的岑世聞恰好向她站的巖石上一跳,一腳踩上她前伸的爪子。

    “嗷!!”

    鉆心的疼從爪尖傳來,白鳥撲棱棱地振翅,帶起一陣勁風(fēng)。

    岑世聞猝不及防被身后動靜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前傾,卻一時(shí)沒穩(wěn)住身形往一旁栽。虞舟伸手就要扶她,手中的掌盤不小心被對方一掌拍落在地,整個(gè)人也向后退上好幾步才扶著她站好。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白鳥正抱著爪子眼淚汪汪,岑世聞一臉懵地被虞舟扶著,后知后覺地怒視白鳥:“你亂撲騰什么呢!”

    白鳥委屈地不得了:“你踩到我爪子了!”

    幾人一看,果然就見她爪上皮肉綻開,一片模糊。

    “……”岑世聞嘖了一聲,“死不了,嚎什么!

    說完扔一個(gè)藥瓶給她:“涂幾下就好了,你不是皮糙肉厚的么?”

    被拔那么多毛幾天都長全了。

    白鳥沒用過人族的藥,對著小藥瓶一籌莫展。

    虞舟一邊去撿地上的狐貍皮一邊對她道:“你先坐好,待會給你上藥,師姐也是無心,她不知道你的腳在那里!

    白鳥可憐巴巴地看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的目光順著落到對方手中的掌盤上,沒了紅布的遮擋,她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張完整的狐貍皮。

    與一般的狐貍皮不一樣的是,狐貍的眼下,有一株紅蓮,一直蔓延到下巴。

    白鳥眨眨眼,伸長脖子想再看得近點(diǎn),但一張紅布蓋上去,遮住了她的視線。

    見沒什么問題,其余人都隨之離開,只留下岑世聞、虞舟以及白鳥在巖石上上藥。

    白鳥滿腦子都是那張狐貍皮,對上藥的疼都沒什么反應(yīng)。

    見她有些魂不守舍,岑世聞忍不住道:“干什么呢?我踩的是你爪子不是腦子吧?”

    踩她一下怎么跟丟了魂似的,有虞舟給她上藥還想怎樣!

    卻聽她向虞舟小聲道:“虞少俠,我、我想,再看一眼那張狐貍皮!

    “狐貍皮?”給她上完藥,虞舟再次取出掌盤,掀開紅布問她,“有什么問題嗎?”

    上上下下仔細(xì)看完狐貍的臉,白鳥顫著聲道:“這、這個(gè)紅蓮我好像在哪見過”

    “當(dāng)時(shí)是……在一張人形的臉上……”

    ……

    “島主這一趟,離開得倒是久!

    剛坐定,便聽對面的小狐貍似乎在怨她。

    銀朧不在意道:“情愛之事,自然是久,小少主難道沒有過此等經(jīng)歷嗎?”

    “……”念錦,“比不上島主這般經(jīng)驗(yàn)豐富。”

    銀朧權(quán)當(dāng)是在夸她了。

    又聊一會,聽念錦說今日晚些便打算離開,銀朧停了一下,才道:“少主還是等侍從來接再走吧!

    她也有些疑惑,念錦的那位侍從墨岱,不隨身保護(hù)好她主人,還能去做什么?

    別妖的私事她也不想管,總之提醒到這般地步她已是仁至義盡,之后如何,便看她們自己造化了。

    “……”念錦應(yīng)是聽懂了她的暗示,點(diǎn)頭答應(yīng),“既然如此,能否請島主帶在下游覽一番島上美景?難得來西島,只坐在此處實(shí)在有些遺憾!

    銀朧:……

    怎么這個(gè)也要到處轉(zhuǎn)轉(zhuǎn)。

    才要拒絕,卻又轉(zhuǎn)念一想,西島這么大,未必能碰見。

    何況她們兩個(gè)都不是健談的妖,枯坐在這沒話找話的確煎熬。

    便改口道:“行,那便轉(zhuǎn)轉(zhuǎn),本島主親自帶路!”

    西島未經(jīng)開發(fā)的地方很多,大大小小的山林隨處可見,想著念錦一直生活在內(nèi)陸,銀朧有意將她往海邊帶。

    兩人邊走邊賞美景,行至半路,忽覺海風(fēng)中隱隱混著其它聲音,銀朧心覺不妙。

    居然真碰上了。

    她心中暗罵:不懂事的小鳥妖!不知道見到她要繞道走么?

    破風(fēng)之聲傳來,顯然是直奔她們而來,銀朧停下腳步,決定不再避著她們。

    岑世聞若是識趣,自然不需要她多操心,若不識趣……她也不得不,將兩人請出島了。

    見銀朧停下,念錦也隨之在她身側(cè)站定,未等她開口詢問——

    唰!

    一柄銀槍破風(fēng)牢牢釘入前側(cè)樹干。

    槍身素銀,唯有紅纓迎風(fēng)飄舞。

    念錦當(dāng)然認(rèn)得那槍。

    那是,岑世聞的槍。

    在第一次見面時(shí),就曾,直指她的腦門。

    沒等她抬眼去望,一張狐皮緊接著從半空飛來,流暢地掛上槍身,落入眼底。

    熟悉的狐貍仰著臉向后垂著,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她。

    這是她送給岑世聞的,融雪的皮。

    念錦只掃她一眼,隨后目光便落到出現(xiàn)的兩人身上。

    她展開折扇輕輕搖著,看起來不慌也不忙。

    “兩位少俠,好久不見!

    岑世聞沒有搭理。

    她沉著臉,向銀朧伸出手:“島主,玉雕。”

    她這氣勢實(shí)在唬人,銀朧只猶豫一瞬,便將玉雕取出遞給她。

    然后便見岑世聞一手拎起狐皮,另一手將玉雕在狐皮背面擦上幾下,接著舉起玉雕,把它展示在在場所有人眼前。

    從小玉雕狐貍的眉心起,一道血色脈絡(luò)向著身體各處延伸,很快延伸至到狐貍的全身,整塊玉雕泛著隱隱血色。

    一切不言而喻。

    小玉雕的主人,是融雪。

    而融雪,是念錦的手下。

    岑世聞目光落

    到銀朧身上:“這下,島主沒有理由阻止我了吧?”

    念錦偷偷派手下潛入了西島,不管目的是什么,總歸……不會是對人族有利的好事。

    “……”念錦向后退一步,也朝銀朧看去。

    注意到兩人的目光,銀朧微垂下眼,退至一旁。

    她不能幫念錦,最多……兩邊都不幫。

    得到銀朧的表態(tài),岑世聞隨手將狐貍皮一扔,拔出樹上長槍,語帶嘲弄:

    “總算抓住了你的狐貍尾巴!

    “是時(shí)候好好算算,我們之間的賬!”

    第34章 你還沒走可我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算賬,自然要新賬舊賬一起算。

    念錦向來喜歡耍陰招,上輩子岑世聞便聽信她的挑撥,以為狐主對西島有所企圖,怒而打上門,大大挫了狐族的銳氣。

    沒過多久,狐族易主,念錦繼位,狐族一改先前保守做派,主動與人族來往,學(xué)習(xí)各種技藝,看上去倒是一派欣欣向榮。

    若不是事后岑雨眠同她分析,岑世聞至今都不會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

    還記得那日岑雨眠分析完,嚴(yán)肅地對她說:

    “新任狐主,野心不小。”

    “別看她總是笑瞇瞇的,她連母親都能出賣,對別人,只會更絕情冷血。”

    “姐姐,你少和她打交道!

    岑世聞當(dāng)時(shí)心想,打什么交道,她只想打人。

    只可惜,還未等她付諸實(shí)踐,再睜眼就回到了兩百年前。

    兩百年前也不老實(shí),居然要和虞舟結(jié)拜,她什么東西,也配做虞舟的朋友?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越看念錦越討打。

    虛虛提起槍身,岑世聞上挑槍尖,抵上對方肩頭,將她向后戳了一下。

    念錦的目光終于從虞舟身上移開,落到身前的銀槍上。

    岑世聞手上使了些勁:“再看,虞舟也不會來幫你!

    現(xiàn)在有理的是她。

    虞舟只會站她那邊。

    念錦向后微微踉蹌一步:“是么?”

    “岑少俠,你也喜歡阿舟?”

    在場其她人俱是一愣,虞舟心里一咯噔,下意識看向岑世聞,就見她猛地甩槍過去,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再胡說八道,削了你的舌頭!

    念錦閃身過去,卻慢了一步,頸側(cè)擦上一道血痕,瞬間開始向外滲血。

    她仿佛沒感覺到,依舊笑著:“既然你不喜歡,憑什么,不許旁人喜歡?”

    岑世聞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怒意:“骯臟的狐貍,你也配!”

    不帶一絲猶豫,長槍出手,槍**軟肋,次次不留情。

    每一下,都是殺招。

    念錦手持折扇只擋了幾下,便沒提防被刺中手臂,持著折扇的手無力地垂下,眼見下一槍近在眼前,直取命門!

    唰唰——!

    三束巨大的狐尾自后繞到前方,牢牢豎在身前!

    對撞的沖擊帶起一陣大風(fēng),念錦的話從狐尾后傳出,有些聽不真切。

    “先前我當(dāng)阿舟與你兩情相悅,才沒再死纏爛打,如今誤會已除……”

    “我憑什么,不能追求阿舟?”

    “岑少俠,你管得未免太寬了!

    無名的怒火從胸腔中瘋狂竄出,將岑世聞最后一絲理智也燃燒殆盡,靈力毫無保留傾瀉而出,手下發(fā)力,又是狠狠一甩!

    “你,找死!”

    嚓。

    一尾斷,念錦瞬間噴出一口血,嘴角卻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抓到弱點(diǎn)了。

    下一秒,巨大的沖擊將她撞飛數(shù)米,直到撞上一土丘才停下。

    念錦又吐出大口血,強(qiáng)撐著從地上撐坐起。

    數(shù)米之外,岑世聞看她的眼神仿若死人。

    她看見岑世聞舉起長槍,只是一個(gè)晃神,眼前只剩尖銳銀光閃過。

    槍尖停在她鼻尖處,只差一點(diǎn)。

    紅纓飄飄,銀朧站在她身前,沉聲道:“夠了。”

    她掃一眼念錦斷掉的尾巴,頭開始疼起來。

    她怎么也沒想到岑世聞能把念錦尾巴給斷了,這讓她怎么給兩邊交代?

    念錦雖有錯(cuò),也不該由人族動私刑,還以為打幾下便罷了,這岑世聞,怎么就這么不知分寸呢!

    岑世聞不僅不知分寸,還想得寸進(jìn)尺,見銀朧攔下她的槍,很不客氣道:“讓開,她今日死定了!”

    “師姐!”虞舟見狀上前,“不要沖動。”

    “我沒沖動!贬缆勀坎晦D(zhuǎn)睛地盯著她,眼里依舊冒火,“她竟敢對你有那種齷齪心思,簡直、簡直、就是找死!”

    回想起念錦剛才那番不知死活的話,岑世聞心中的無名之火又升了起來,當(dāng)即要再去揍她。

    虞舟忙轉(zhuǎn)到她身前擋住她,緩著語氣道:“師姐冷靜些,她是在故意激怒你,狐族最善挑起情緒,師姐莫要中計(jì)!

    “何況……”不知為何,虞舟猶豫片刻,將心里話小聲告訴她,“任她如何去說,我也不會對她有意,師姐盡管放心!

    “……”岑世聞似乎被這話順好氣了,“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不會對她有意,一只臭狐貍,也配我把她放眼里!”

    虞舟不自覺問道:“既然如此,師姐在生什么氣?”

    岑世聞被問愣住了。

    對啊,她生什么氣?

    既然她知道虞舟不可能對那狐貍有意,心口那股強(qiáng)烈的、像是妒忌的情緒,又是因?yàn)槭裁茨兀?br />
    ——妒忌?她妒忌念錦?怎么可能!

    和虞舟做朋友的可是她!

    “煩死了,看到她就來氣!”隔著一段距離,岑世聞又向念錦瞪去一眼。

    念錦早已閉上眼睛,隱忍地痛苦喘氣。

    岑世聞的一槍生生截?cái)嗨晃,斷尾之痛讓她的意識幾乎要渙散。

    意識朦朧間,聽見人族的長老似乎又出現(xiàn)了,銀朧同她們交談幾句后,她們便帶著岑世聞離開了。

    不知又過多久,也不知身在何處,一道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少主……”

    一雙手扶住余下兩只尾巴,將冰涼的藥膏涂上尾根,冰得她打了個(gè)激靈,神智也清醒幾分。

    艱難地掀開眼皮,念錦這才發(fā)現(xiàn),她化出了原形,現(xiàn)在似乎身處一間木屋里。

    島風(fēng)微咸,她還在西島上。

    身后的人似乎察覺到她醒了,手上不小心重了些,疼地她剛恢復(fù)點(diǎn)力氣的身體又軟了下來。

    “少主、少主,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單獨(dú)留下您的……”

    她想罵她不知輕重的東西,身體卻疲倦到只能沙啞地吐出兩個(gè)字。

    “……輕點(diǎn)!

    身后的手微頓,墨岱輕聲應(yīng)道:“是,少主!

    待恢復(fù)些力氣,念錦才又問:“讓你做的事都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少主放心!

    念錦閉目,沒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墨岱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猶豫著問道:

    “……少主,與魔族聯(lián)手,無異于與虎謀皮,少主當(dāng)真要……”

    “閉嘴。”

    尾巴根依舊隱隱作痛,念錦不愿再耗神說話,感受著身后大手輕柔地按摩尾骨附近,逐漸沉沉睡去。

    至于醒來要面對怎樣一番拷打追問,管它呢。

    ……

    另一邊。

    岑世聞抱臂站在一旁,何卿對她欲言又止,連連嘆氣:

    “你呀,唉,你呀,唉!”

    她剛和虞向晴打完架,聽說岑世聞砍人狐族少主一條尾巴,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匆匆趕來,聽完始末頭都大了。

    “那明顯是在激你,這都能中計(jì)?”

    在場的只有她二人以及岑徵,一時(shí)間,沒人覺得念錦說喜歡虞舟會激怒岑世聞是什么奇怪的事。

    岑世聞也沒覺得哪里奇怪,只道:“她激我干什么?找打?”

    “她激你,自然是逼你下狠手,只要你重

    傷了她,我們也難問責(zé)狐族擅自潛入西島的罪,再者,狐主就這一個(gè)狐貍崽子,她怎么可能不因此心生嫌隙?”

    何卿又嘆一口氣:“你啊你啊,讓我說你什么好,我知道你喜歡虞舟……”

    “你又亂說什么!”聽到某個(gè)關(guān)鍵詞,岑世聞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關(guān)我什么事、不對,關(guān)虞舟什么事、不對,關(guān)我喜歡虞舟……”

    “不對,誰說我喜歡虞舟的!”她也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滿臉通紅地咬牙怒視何卿,“你們都怎么回事!”

    何卿連忙投降:“行行行,是我口誤口誤,你急什么,喜歡虞舟又不丟人……哎!哎!走什么!”

    岑世聞決絕離去,只留下一個(gè)憤然的背影。

    何卿當(dāng)著岑徵的面對她女兒指指點(diǎn)點(diǎn):“這倒楣孩子,捅的簍子是越來越大了!

    “我當(dāng)初說要管,你非說順其自然,如今倒好,念錦那尾巴,你說怎么辦吧!”

    “……”岑徵道:“要想長,總有辦法再長,不如好好想想,念錦派融雪暗中上島,到底是什么目的?”

    “還能有什么,眼紅西島唄,又不是只有狐族眼紅,其她妖族都在虎視眈眈呢。”

    岑徵沒有說話,掃了眼她略顯狼狽的著裝,忽然問道:“沒打完?”

    聽她聊到這個(gè),何卿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樣:“對,虞家出了點(diǎn)事,小虞說要提前回去!

    “失竊?”聽到岑雨眠的消息,岑世聞立刻追問,“虞家丟什么了?”

    岑雨眠不確定道:“據(jù)說是……墓被盜了。”

    “……盜墓?”岑世聞揉揉耳朵,“你沒聽錯(cuò)吧?”

    “啟玉跟我說的,虞家主馬上就要動身走了。啟玉說虞瑛師姐暫時(shí)先養(yǎng)傷,傷好之后再回虞家領(lǐng)罰。”

    話音未落,就見她姐沖出房門,著急忙慌的樣子,一看便是要去找虞舟。

    趕到時(shí),虞舟才將東西收拾好,正背對著她,將房門上鎖。

    “……”站在院口,岑世聞忍不住喊她一聲,“虞舟。”

    虞舟倏地回頭:“師姐?”

    她笑了一下:“我正要去同你告別,我……”

    剩下半句她沒有說出來,因?yàn)獒缆労鋈粨渖蟻恚o緊摟住她,將她的后半句打斷:

    “你就要走了!

    “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第35章 離別“師姐,送送我吧!

    懷抱帶著些涼意,有點(diǎn)慌、有點(diǎn)急。

    岑世聞從不隱藏自己的情緒,她總是肆意又張揚(yáng),天不怕地不怕,虞舟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像這樣,悶悶不樂,沒有頭緒。

    像是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她下意識伸手回抱住她,剛想說出口的話也忘記了。

    她想,原來她師姐,這般舍不得她?

    倒讓她,有些意外。

    唇角不自覺彎起,她輕拍岑世聞后背道:“師姐可記得我們的約定?”

    “自然記得!贬缆劼裣骂^,悶悶道,“說好的半月后再比試一次,但你要食言了!

    虞舟微愣,然后笑著搖頭:“此事怨我。只是我說的是另一件。”

    “一起成仙?當(dāng)然不可能忘!

    “也不是這件!庇葜鄄蛔屗恢毖b傻下去,

    “我之前說,若我先一步結(jié)丹,換我當(dāng)師姐,師姐莫非忘了?”

    “……”破天荒地,岑世聞沒有跟她爭,只是稍微抬起頭,問她,“我當(dāng)你師姐不好么?”

    沒想到她會這樣問,虞舟不知該怎么說:“并非是師姐當(dāng)?shù)貌缓谩?br />
    沒等她說出個(gè)所以然來,岑世聞忽然松開她。

    “行,我答應(yīng)了。”

    對方站的臺階低她一層,此時(shí)正仰起臉,一雙眸子微微發(fā)亮,里面映著她的倒影。

    “但想超過我,可不會那么容易!

    她頓了一下,緊接著,聲音又低下去。

    “所以,快些修煉!

    “……然后,早點(diǎn)回來。”

    尾音輕輕,落到心口,聽得虞舟心底忽然就軟了下來。

    她忍不住想,她師姐是在……向她撒嬌么?

    真不像她那性子會做出的事。

    不知為何,念錦的話忽然從她腦中一閃而過——

    “岑少俠,你也喜歡阿舟?”

    反應(yīng)過來后暗自搖頭,不過是念錦的蠱惑之語,她怎么還記在心里了?

    不過自打岑世聞歷練回來,虞舟的確明顯感覺出,岑世聞對她越來越熟稔,時(shí)不時(shí)地想往她身邊湊。

    起初還以為是岑徵的吩咐,可漸漸地……她發(fā)現(xiàn),只是岑世聞喜歡黏著她而已。

    她不知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本還有些擔(dān)憂,和但岑世聞待的越久,便越覺得,她這師姐,倒也并非外界所說,那么難以相處。

    傲的確是傲了些,但她師姐本性張揚(yáng),可以理解。

    偶爾耍個(gè)小性子,無傷大雅,又很有趣。

    她不討厭。

    于是她問:“師姐不想我走?”

    岑世反問她:“難道你想走么?”

    虞舟本是無所謂去留,可被她這樣一問,她好像,確實(shí)沒那么想走了。

    但天色已不早,沒有多余的時(shí)間給她多想,她只能向下一級臺階挪上半步,“可是師姐,我該走了。”

    岑世聞看著她,沒有動。

    也不想動。

    她不是沒和虞舟分別過,上輩子,兩人一閉關(guān)便是十幾年、幾十年之久。雖說兩人修為相近,前后腳閉關(guān),前后腳出關(guān),但加起來也有了六七年。

    可這次不一樣。

    具體怎么不一樣,岑世聞?wù)f不上來,至少,和上輩子不一樣。

    上輩子直到結(jié)丹,從云隱宗出山前,她都一直和虞舟待在一起,雖說那時(shí)兩人還處于摩擦不斷的時(shí)候,好歹沒分開。

    怎么這回就變了?

    思來想去,都是因?yàn)槟窃撍赖谋I墓賊!

    掘人祖墳,天打雷劈!

    心里罵著盜墓的,岑世聞還是向后退一步,給對方讓出道來。

    見虞舟向前走了幾步,她又忍不住道:“不許偷懶,好生修煉。”

    這樣她才能早日見到她。

    聽見這話,虞舟終于禁不住笑出聲,她轉(zhuǎn)過身,彎腰牽起她的手,眉眼彎彎:

    “師姐,送送我吧。”

    宗門口。

    虞向晴正和何卿聊天,尚且隔著一段距離,便看到虞舟同岑世聞手挽手走過來。

    一絲不悅劃過她的眼底。

    何卿也向兩人來的方向看去,見兩人毫不避嫌,心里有些擔(dān)心。

    萬一虞向晴因?yàn)橛葭氖,對岑世聞和虞舟起疑心怎么辦?

    她正想給她們打個(gè)掩護(hù),便聽得虞向晴冷聲道:“岑徵倒是打得好算盤,小恩小惠,便想將我虞家人騙去!

    聽她這般話,何卿又悄悄地放下心。

    似乎沒往那方面想。

    果然,友情就是大大方方的?磥韮扇爽F(xiàn)在都沒開竅呢。

    “這怎么叫騙呢?阿徵也是關(guān)心小舟,撮合兩人……呃,交朋友,也是好心。”

    “沒人稀罕她的好心!庇菹蚯鐩]注意她那可疑的停頓,冷冷道。

    “她若真有好心,當(dāng)初就不該明知送死,還同意族姐一同前去!

    何卿沉默片刻,嘆氣道:“這么多年,阿徵心里也不好受!

    “看得出來,對族中小輩都疏于管教,教出那般頑劣的性子!

    何卿:……

    這張嘴就沒饒過人。

    談話間,倆小輩也走到近前。

    虞舟向兩人行禮:“宗主,家主大人!

    “收拾東西耽誤了時(shí)間,讓家主大人久等了!

    虞向晴道:“若真是收拾東西便罷,只怕是被無關(guān)人等耽誤了!

    “……”岑世聞聽著這話,總覺得那個(gè)“無關(guān)人等”是在說她。

    心里頓時(shí)不舒坦起來。

    可在來時(shí)路上,她答應(yīng)了虞舟,不要亂說話惹怒虞向晴。

    好,她忍。

    見氣氛又僵了,何卿連忙打圓場:“行了行了,也沒耽誤多少時(shí)間,上路吧上路吧!

    虞向晴冷哼一聲,率先轉(zhuǎn)身,虞舟正欲跟上她,余光瞧見岑世聞神情黯然,腳步忽然頓住,又回身抱一下她,低聲道:“師姐,我走了!

    岑世聞有些愣住,悶聲道:“……好,等你回來!

    她不想松手,可又擔(dān)心虞舟遭虞向晴責(zé)難,只好不舍地向后退一步。

    “你走吧。”

    鼻尖的茶香漸漸散去,很快,半空中兩人的身影只剩下一個(gè)小黑點(diǎn)。

    岑世聞心口有些酸酸的。

    何卿站在她身旁,瞥見她的臉色,不覺有些好笑。

    不過是離開了十來年,岑世聞這神情,怎么像再也見不到一樣?

    還說不喜歡虞舟,眼睛都要長她身上了!

    陪她站了許久,何卿實(shí)在待不下去了,正要離開,岑世聞忽然問她:“宗主,虞家哪位前輩的墓被盜了?”

    何卿看她一眼,想了想道:“我可以同你說,但你別告訴其她人!

    岑世聞點(diǎn)頭答應(yīng),便聽何卿道:“虞硯冰。”

    岑世聞一怔。

    虞硯冰,虞舟的……母親?

    她的腦海中陡然閃過岑徵對她說的那些話,下意識問道:“是誰干的?”

    何卿搖頭:“還沒調(diào)查出來!

    “來人有兩伙人,聲東擊西,乘人不備,沒人想到會有人偷人遺體,虞家也是大意了!

    但若被偷的是虞硯冰的遺體,聯(lián)系一百多年前,懷疑的對象便很有限了。

    只是近些年對魔族的排查從未停過,她們是怎么摸到虞家,還恰好找到虞硯冰的墓前?

    她們要虞硯冰的遺體又有何用?

    想必此番回去,讓虞向晴頭疼的事不會少。

    罷了,那是虞向晴的事。何卿揉了揉眉心,將無謂的煩惱趕出腦海。

    她可沒工夫操心虞家的事,岑世聞捅的爛攤子還要她來收拾呢。

    ……

    半月后,虞瑛的傷勢已養(yǎng)得差不多,也到了離開的時(shí)候。

    臨行前,她說要去見一見邱白。

    虞向晴本留下一個(gè)人守著虞瑛,那人清楚兩人的關(guān)系,于理不該同意,可她自小看著虞瑛長大,也見過兩人被罰得奄奄一息仍相牽的手,略一猶豫,還是點(diǎn)下了頭。

    杏林院內(nèi),虞瑛穿過長廊,在一間屋前站定。

    里面?zhèn)鱽砹擞輪⒂竦恼f話聲,以及,邱白低低的笑聲。

    虞瑛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nèi)兩人同時(shí)看過來。

    虞啟玉最先跳起來:“虞瑛師姐!聽說你今日就要回去了,是不是來同我們告別來了!”

    虞瑛看她一眼,微微點(diǎn)下頭,目光便順著轉(zhuǎn)到趴在床上的那人身上。

    對方臉色蒼白,長發(fā)散落在身后,看起來還是很虛弱。

    她好像瘦了,虞瑛想。

    感受到某種奇怪的氛圍,虞啟玉眨眨眼,忽然道:“我想起來眠眠找我還有事,師姐們我就先走了!”

    吱呀。

    門被關(guān)上,轉(zhuǎn)眼間,屋里便只剩下她們二人。

    “阿瑛。”邱白輕輕喚她,“你要走了?”

    虞瑛走到床前,嗯了一聲。

    邱白想要坐起身,起來時(shí)沒留意扯到后背傷口,眉頭忍不住皺起,卻忍著沒發(fā)出聲音。

    虞瑛伸手扶住她:“……不要亂動,我就來同你說幾句話!

    邱白抬頭看她,笑了一下:“一個(gè)人來的么?”

    “……嗯!

    “那……親我一下?”

    “那樣我就不覺疼了!

    “……”虞瑛低聲罵她,“你真是,膽子越發(fā)大了。”

    她俯下身,對著那蒼白的嘴唇,輕輕啄了一下。

    邱白仰著臉,臉上難得出現(xiàn)一絲的紅潤:“鞭子都已經(jīng)挨了,不能白挨吧?”

    “……油嘴滑舌!

    她的手滑到對方后背,輕輕的,不敢用力。

    “以后,你打算怎么辦?”

    “……”邱白勾起唇角,“我自當(dāng)努力修煉,等某日可以打得過家主大人……”

    “親自登門,遞上帖書,與你結(jié)為道侶。”

    “……好,我等你!

    又一次俯身,虞瑛輕柔地吻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她。

    “你若食言,待我尋到你的蹤跡,親自將你綁回虞家!

    “……任我處置。”

    邱白忍不住笑出聲:“跟誰學(xué)的?我可沒教這個(gè)吧?”

    虞瑛堵住她的嘴唇。

    “閉嘴。”

    又過一段時(shí)日,邱白傷好,向宗主提出外出游歷,隨后一人負(fù)著寬劍,在陽光明媚的料峭春風(fēng)里,揮著手,下了山。

    與此同時(shí),人族與狐族的矛盾,也在多次談判后,終于有了結(jié)果。

    人族不追究狐族私自上島,狐族也不追究少主被斷狐尾一事,兩方各退一步,此事暫時(shí)告一段落。

    春去秋來,某一日,打坐中的岑世聞忽然睜開眼睛,感受體內(nèi)的靈力到了某個(gè)頂點(diǎn),隨后往后山閉關(guān)室一坐。

    閉關(guān)去。

    第36章 反派茶話會誠邀您參加

    風(fēng)雪肆虐。

    像道道冷鞭,抽人身上,叫人寸步難行。

    這里靠近人族的邊境,古寧鎮(zhèn)。

    每到冬日,便是這番苦寒景象,在這樣天氣下,幾乎無人外出。

    咯吱、咯吱、咯吱……

    漫天大雪中,有一個(gè)黑點(diǎn)緩慢地移動著。

    向著東方。

    再往前走,便是極東之境,那是魔族的領(lǐng)域。

    這里已經(jīng)超過人族的防守線,無人來阻攔她,直到在茫茫雪地中,出現(xiàn)了另外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皮膚偏深,手持一柄三股長叉,聽到動靜后,踩著皚皚白雪,揮舞長叉驅(qū)逐外來者:

    “人族,滾出去!”

    來人仿佛沒聽到警告,依舊向前,直到她要動武,對方才在雪地中站定,然后緩緩抬起頭。

    露出一張凍得通紅的臉。

    底下皮膚白皙,果然是人族。

    “總算到了!

    她聽見對方這樣說,接著沖她咧嘴一笑:

    “我叫岑瀲!

    “帶我去見,你們尊上!

    ……

    屋外的風(fēng)雪似乎更大了,簌簌而響,嗚嗚作嚎。

    吱呀——

    門被外面的人關(guān)上,風(fēng)雪也被阻隔在外。

    岑瀲拍落身上的雪,摘下兜帽,看清屋內(nèi)的人,臉上的笑容越發(fā)得大。

    真巧,少主也在。

    在她的面前,是一張長桌,一個(gè)人族模樣的人坐于主位,她的左手邊坐著一個(gè)魔族,而右手邊,赫然便是前不久剛解禁足的狐族少主,念錦。

    她的目光又落到坐在主位的人身上,魔域境內(nèi),能端坐主位的,除了魔尊本人,還能有誰?

    可是,怎么是個(gè)人族?

    雖然這些年魔族易主很快,魔尊一茬接一茬地?fù)Q,通常還沒記住名字,便已經(jīng)被新的魔尊殺掉取而代之,但若是個(gè)人族,她怎么會一點(diǎn)印象也沒有?

    明珠的照耀下,岑瀲隱隱覺得她長得很眼熟。

    “岑、瀲?”

    緩慢吐出兩個(gè)字,對方似乎是許久沒有說過話,嗓音帶著微微的澀意:“一、介、凡、人。”

    岑瀲忙道:“我愿修魔,奈何經(jīng)脈俱堵,聽少主說尊上有秘法,特來相求。此后愿為尊上,鞍前馬后!”

    魔尊斂起雙目,自語道:“岑……”

    砍下她頭顱之人,也是這個(gè)姓。

    叫……

    岑徵。

    雙眼睜開,眼底寒芒畢露。

    屋內(nèi)霎時(shí)間充滿了殺意。

    岑瀲不過凡人之軀,瞬間腿軟跪到了地上。

    “尊上!币慌缘哪ё逄嵝蚜艘痪洌八皇莻(gè)凡人!

    再這般下去,怕是要死了。

    殺意漸漸斂去,魔尊緩慢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念錦。

    人,是她叫來的。

    “狐貍,你、說。”

    念錦瞥向岑瀲,不緊不慢道:“她的確是岑家人!

    “可她的仇人同您一樣,也姓岑。”

    “我想,或許她能給您提供些消息!

    “巧的是,她的仇人,正是岑徵之女!

    “……”識海忽然一陣動蕩,仿佛在被誰攪弄,魔尊按上眉心,意念探入識海,卻再找不到任何異常。

    這具身體的靈識,竟還沒有被她完全吞噬。

    因?yàn)槁牭胶糜训拿,才有了反?yīng)?

    一旁的魔族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忙問道:“尊上,怎么了?”

    魔尊很快恢復(fù)正常:“無礙!

    區(qū)區(qū)一個(gè)人族,竟如此難纏。

    再有下次,她一定會將她——徹底抹殺。

    她垂眼看向艱難站起來的岑瀲,對她道:“準(zhǔn)你、留下!

    岑瀲手腳還發(fā)軟,聞言松了一口氣,順了幾口氣才道:“謝尊上!”

    心中暗自心驚:魔尊果真都是喜怒無常,待她修成惡果,還是悄悄離去為好。

    身后的門被打開,送她來的魔族在門口等她,她立刻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走入風(fēng)雪中,跟著她離開。

    一秒也不耽擱。

    隨著岑瀲離開,另有一魔族被帶進(jìn)了屋。

    才一進(jìn)屋,她便跪下求饒:“尊上!尊上饒命!”

    她神色惶恐不安,顫抖著說:

    “屬下、屬下實(shí)在是不曾想到,那人族竟然沒有修魔!”

    “若她不修魔,每日不僅要忍受夢魘之苦,不出十年,便會識海破碎、身死道消!她怎么、怎么會不修魔!”

    “只要她修了魔,您便可以完全取而代之,依照禁術(shù)之功,修為皆為尊上所有,世間再無人能與您抗衡!”

    “尊上!屬下實(shí)在沒想到,她、她會不修魔,屬下句句屬實(shí),不敢欺瞞尊上!”

    魔尊冷冷地看著她。

    事實(shí)卻是,虞硯冰不僅沒有修魔,還整整壓了她一百多年,甚至在她死后,將她的意念困在識海中,又在地底下埋到如今!

    若非如此,她早便占了人族,一統(tǒng)天下,豈會像現(xiàn)在這般,蝸居在這該死的人族的身體里,連話都說不明白!

    她也是昏了頭,竟信了這等鬼話!

    魔尊眼中怒意更盛,她抬起手,剛剛還在據(jù)理力爭的人便仿佛被掐著脖子一般,嗬哧嗬哧的喘氣,再吐不出一個(gè)字。

    手一落,身體咚地倒地,再無動靜。

    刺鼻的血腥味彌漫開來,念錦不適地皺起眉,展開折扇遮住口鼻。

    果然是魔尊,眼都不眨一下,說殺便殺。

    只是魔族內(nèi)部的事,為何要在她在時(shí)處理,莫非是特意給她看的?

    果然,就見魔尊的目光緩緩落到她身上,一字一頓,慢慢說道:

    “魔族,強(qiáng)者,為尊!

    “計(jì)謀?盡是、虛言!

    “欺者,死。”

    尸體被帶走,血腥味漸漸淡去,念錦聽著她的話,漸漸明白了。

    這番做派,的確是給她看的。

    魔尊在殺雞儆猴。

    腦中自動將魔尊的話翻譯出來,便是:我們魔族崇尚力量,不屑于用計(jì)謀,與你狐族合作是看得起你,你要是敢騙我,下場和她一樣,死路一條。

    言下之意,便不會愿采納她的計(jì)謀了。

    同時(shí)又暗暗敲打她,別把主意打到魔族身上。

    照魔尊的性子,大概會像先前那般莽上去,直接攻打人族領(lǐng)地。

    她當(dāng)然樂于見到兩者相斗,她好坐收漁翁之利。只是魔尊沉睡一百多年,實(shí)力有沒有恢復(fù)尚未可知,人族那邊經(jīng)過百年間的韜光養(yǎng)晦,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困境,若真打起來,場面一邊倒,可不是她想要的局面。

    最好,對人族有所牽制。

    想到這,念錦輕搖折扇,驅(qū)散依舊殘留的淡淡血腥味,神色不變:“尊上說的是!

    “只是尊上重獲自由,尚不清除人族底細(xì),人族三主,岑徵、虞向晴、何卿,東、南、西各守一方,若要攻打,比起百年前,要難上許多!

    聽她提到岑徵,魔尊回想起識海的動蕩,又探入意念細(xì)細(xì)感受了一下,卻依舊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但剛才不可能是錯(cuò)覺。

    看來,不逼一把,虞硯冰不會再現(xiàn)出蹤跡。

    于是她問念錦:“岑徵、其女,何人?”

    念錦微微一笑:“她叫岑世聞!

    頓了一下,她又繼續(xù)道:“有一人時(shí)常與她形影不離,名喚虞舟。”

    魔尊眼底閃過一絲危險(xiǎn)的光。

    虞……

    虞硯冰的……虞。

    對上她的目光,念錦知道她起了感興趣,目光下移,落到對方臉上。

    那張臉,與虞舟六七分相像。

    她慢慢道:“據(jù)我所知,虞硯冰之女,便是虞舟。”

    “兩人天資卓絕,比上其母,也不遜色。若幾百年后,修為大成,卷土重來,也未可知。”

    “斬草,必要除根!

    微停片刻,她才歉然低下頭:“這些只是在下拙見,并無向尊上獻(xiàn)計(jì)之意!

    “尊上助我登位,狐族便聽尊上調(diào)遣。依先前所言,拿下人族后,狐族,只要西島。”

    好一會兒,魔尊微啞的嗓音響起。

    “然!

    她不關(guān)心念錦提及此事的企圖。

    一只狐貍崽子,還不足以讓她放在眼里,若不聽話,宰了便是。

    至于她說的虞舟……

    既然是虞硯冰之女,殺了她,還怕虞硯冰不現(xiàn)身?

    只要她現(xiàn)身,便是她神魂俱滅之時(shí)!

    ……

    兩年后。

    狐主出行遭襲,重傷而歸。

    狐主因此元?dú)獯髠,從此深居簡出,靜心養(yǎng)傷。狐族不可無主,但狐族少主修為尚弱,不足以繼位,許多事務(wù)便由狐君代勞,只給少主部分的權(quán)力。

    魔族又有新魔尊出世,據(jù)說手段雷霆,將混亂一百多年的魔族重新聚攏到一起,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帶面具示人。

    又過兩年,傳言魔族似乎在找人,時(shí)常有魔族手持著一石盤,在古寧鎮(zhèn)的邊境鬧事,逢有修士前來平亂,便問該人生辰幾何,若對上號,一捆縛仙索便給綁了去。

    一時(shí)間,各大宗門世家的青年才俊紛紛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要去古寧,聲稱要好好壓壓對方的囂張氣焰。

    恰逢此時(shí),云隱宗后山的閉關(guān)室傳來一陣靈力波動,片刻平靜之后,石門緩緩打開。

    從中走出一少年,眉眼難掩鋒芒,周身靈力波動還未平息,便踏出大門。

    五年已過,岑世聞,順利出關(guān)。

    踩著初晨第一抹霞光,她迅速回到宗門搖醒岑雨眠,聽說虞舟正在閉關(guān),還沒回宗門后,肉眼可見地失望。

    又聽岑雨眠說完如今的形勢與魔族的事跡,她思索片刻,然后步子一轉(zhuǎn),向何卿要了外出調(diào)令。

    自然是要去古寧鎮(zhèn)。

    五年不見,世間竟然有人比她還囂張。

    這怎么能忍?

    第37章 雪夜讀禁書很合適

    臨行前,岑雨眠拉著她的胳膊,哀求道:“姐姐,我也想去!

    “……你去能干嘛?”岑世聞上下打量她幾下,“修為都沒點(diǎn)長進(jìn),過去找打?”

    岑雨眠天賦一般,至今還沒突破到筑基,到那邊也只有挨打的份。

    “再說了,母親同意么?”

    岑徵當(dāng)然不可能同意,不然岑雨眠也不會來求她姐。

    “這不有你么?姐姐,你就帶我去嘛,我又不給你惹事,我就想見見真的魔族長什么樣,還有那個(gè)石盤,我也想研究研究!

    這有何難?岑世聞道:“回頭綁一個(gè)回來給你看!

    岑雨眠可憐巴巴道:“可我就是想去……”

    “……”以前怎么沒覺得岑雨眠這么纏人?岑世聞嘖了一聲,“知道了,去收拾東西!

    岑雨眠歡歡喜喜地挽住她:“早便收拾好了!我們出發(fā)吧!”

    于是,給岑徵留了字條,二人便向著東方御劍而去。

    到了古寧鎮(zhèn),岑世聞先找了個(gè)客棧把岑雨眠安頓好,然后提著槍到邊境線巡視一圈。只是不知是不是近期被人族打得多了,轉(zhuǎn)上幾圈也沒見到半個(gè)魔影。

    本想越境打過去,又想起走之前何卿再三強(qiáng)調(diào)不要惹事,腳步一頓,最終還是轉(zhuǎn)身往客棧走。

    罷了,也不急于這一時(shí)。

    回到客棧,岑雨眠正在同其她修士們聊天,見到她開心地沖她招手,然后對周圍人道:“那便是我的姐姐!

    幾人站起,正想邀她坐,岑世聞卻興致缺缺地?cái)[擺手,沒再看幾人,利索地上樓進(jìn)屋。

    聊天有什么意思。

    她不如去修煉。

    接下來幾日都沒有見到魔族的身影,正值寒冬,邊境又飄起了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天黑得早,還未酉

    時(shí),客棧便亮起燈,岑世聞瞧了眼天色,打算再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順便去隔壁看看岑雨眠。

    經(jīng)過走廊時(shí),樓下傳來幾句爭吵聲,似乎因?yàn)榭蜅7块g不夠起了爭執(zhí),岑世聞瞥一眼,又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走到岑雨眠屋前,推門而進(jìn)。

    今日岑雨眠倒沒去樓下同人聊天,反而倚靠在椅子上,捧著一本小冊子,看得津津有味。

    宗門的諸多心法功法大都是卷軸,這般紙做的冊子,實(shí)在少見,岑世聞忍不住多注意了幾眼。

    便見書封上龍飛鳳舞幾個(gè)大字——

    《與她,榻上纏綿》

    岑世聞:?

    岑雨眠又在看什么亂七八糟的?

    還看得這么入迷,連她進(jìn)來了都不知道。

    “岑雨眠!彼锨俺殚_小冊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倒是愜意得很。”

    手里的書驟然被抽離,岑雨眠驚叫道:“姐姐你干嘛!”

    她正看到精彩部分呢!

    岑世聞沒有理她,她捏著小冊子,嘩啦嘩啦翻了幾下,入眼的盡是些不堪入目的描寫,果然是凡人間流傳的話本。

    她毫不客氣地點(diǎn)評道:“玩物喪志。”

    接著將小冊子扔回岑雨眠身上,轉(zhuǎn)身就要走。

    岑雨眠不服,怎么就玩物喪志了,雪夜正適合讀這小話本!

    她哼道:“你懂什么!正道魁首愛上大魔頭,多有看頭,啟玉也喜歡這個(gè)故事,就你不喜歡!”

    她姐真是沒有品味。

    岑世聞聞言停下了腳步,嗤笑一聲:“什么樣的正道魁首會愛上大魔頭?把她腦袋砍下來差不多。真是不切實(shí)際!

    寫這話本的人腦袋指不定是被驢踢了。

    岑雨眠竟認(rèn)真回答了她的問題:“既然被稱作正道魁首,那當(dāng)然是修為高、人品好,一身正氣、像謙謙君子那般的人了!”

    岑世聞仔細(xì)一想,這個(gè)形容倒是很像虞舟

    虞舟喜歡大魔頭?

    她才想發(fā)笑,忽然回憶起上輩子虞舟向她表明心意的事。

    或許確實(shí)如此。

    ……如果她算大魔頭的話。

    她問岑雨眠:“你那話本,里面的大魔頭是什么樣的?”

    “大魔頭?”岑雨眠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嗯非要概括一下的話,大概是為霸一方的妖王吧!

    她心里頭有些奇怪,她姐姐剛剛還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怎么突然又有興趣了?

    “妖?”岑世聞皺眉,很不滿意這個(gè)答案,怎么不是人?

    “什么妖?”

    岑雨眠回答得飛快:“當(dāng)然是狐妖啊,風(fēng)情萬種又……哎姐姐你撕我書干嘛!”

    她注意到的時(shí)候已經(jīng)太晚,未等她伸手去搶,話本在對方手中一捏,瞬間連灰都不剩。

    而罪魁禍?zhǔn)卓炊疾豢此,猛一甩手,接著砰地摔門,揚(yáng)長而去。

    岑雨眠目瞪口呆,她、她姐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她不喜歡就不看唄,毀她的精神食糧做什么!

    罷了,說不定這本踩到了她姐姐某個(gè)不喜歡的點(diǎn),她姐明明還有些興趣的,待她換一本看看!

    于是,岑世聞剛順好氣,便看到岑雨眠不怕死地又拿一冊話本溜進(jìn)來。

    “姐姐你可以看這個(gè),相互扶持的同門師姐妹,兩小無猜,日久生情,細(xì)水長流,啟玉和我都喜歡!

    末了,她又補(bǔ)上一句:“最重要的是,都不是妖。”

    “……”岑世聞冷冷瞥她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把她轟了出去。

    岑雨眠毫不氣餒,在門外喊道:“姐姐,之前母親讓我給你屋里放了幾本,你回去想看便看!”

    “?”岑世聞打開房門,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母親?她讓你放這種書在我屋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贬昝呃蠈(shí)道,“我這些話本都是母親在妖族買的,因?yàn)槿俗宓倪@類話本實(shí)在太少,她每種都帶了兩本,讓我給你一份,我都放在你那邊的書架上了!

    每種都帶了兩本?岑世聞提取到了關(guān)鍵詞。

    意思是剛才那話本還有一本在她的書架上?

    可惡,回去便把它撕了。

    虞舟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喜歡狐貍?簡直是胡編亂造!

    趕走岑雨眠,岑世聞關(guān)上門坐回桌邊,越想越不痛快,腦子里不斷涌現(xiàn)出亂七八糟的思緒。

    在她歷練回去前,虞舟和臭狐貍的關(guān)系似乎很好,那狐貍有沒有對虞舟做過什么?

    兩人有牽過手么?

    有擁抱過么?

    走路時(shí)靠得近么?會說悄悄話么?

    虞舟會在臭狐貍那過夜么?會留她過夜么?

    會教她泡茶么?會和她做下約定么?

    ……該死,她一個(gè)都不準(zhǔn)。

    一個(gè)都不準(zhǔn)!

    猛地又想起念錦對虞舟的那番告白,岑世聞心里忍不住想,喜歡那臭狐貍還不如喜歡我呢。

    ……她也可以,勉為其難不生氣。

    反正,不準(zhǔn)喜歡臭狐貍。

    ……也不準(zhǔn)喜歡別人。

    其她人哪配虞舟喜歡?

    她作為虞舟最重要的朋友,她說不配便是不配。

    虞舟不會有意見的。

    給自己吃了定心丸,岑世聞又安心修煉起來。

    第二日總算發(fā)現(xiàn)了魔族的身影,岑世聞?wù)贸脵C(jī)發(fā)泄心頭的無名之火,將對方揍了一頓,照岑雨眠的叮囑,把石盤拿下來,接著便把人壓到專門收押魔族的地方,拍拍手回了客棧。

    經(jīng)過長廊去找岑雨眠時(shí),又聽見樓下掌柜在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小仙長,我們家住滿了,您去看看別家吧,實(shí)在不好意思。”

    這段日子來古寧鎮(zhèn)的修士實(shí)在太多,古寧鎮(zhèn)本來就是小地方,客棧自然不夠住。

    岑世聞連眼神都懶得分去,直直地要往屋里走去。

    忽然,一道聲音穿過喧鬧的大堂,直直傳入她的耳中。

    “無妨,多謝掌柜,我再去找別家!

    嗓音清潤悅耳,無比熟悉。

    岑世聞猛然回頭,樓下,一道身影轉(zhuǎn)過身,正要向外走。

    是虞舟。

    是她心心念念的,想見到的,虞舟。

    “虞舟!”

    身體先于大腦反應(yīng),岑世聞?chuàng)沃o(hù)欄,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從二樓走廊跳了下去。

    然后奔過去,緊緊地抱住對方。

    “總算回來了!

    大堂里的人被她剛才一嗓子驚地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好一會兒,一位修士搗了搗身旁的人,不太確定地問道::“那、那是不是眠眠的姐姐?”

    她身旁的人語氣也有些不太篤定:“應(yīng)該……是吧?”

    那前幾日對她們愛答不理的人又是誰啊!

    第38章 奇怪的心情想不明白

    岑世聞很喜歡抱虞舟。

    把對方擁在懷里,會讓她很安心。

    還特別好聞。

    “師姐?”溫?zé)釟饬鞣鬟^耳邊,像羽毛在輕掃,“可以松手了!

    岑世聞?chuàng)u頭,不自覺蹭了幾下腦袋,終于將莫名其妙的癢意止住了。

    她聽見對方微不可查地嘆口氣,接著向一旁挪了幾小步。

    “師姐,我們擋住大門了。”

    “……”岑世聞抬眼巡視一圈,那架勢,似乎是在找是哪個(gè)不長眼的嫌她們擋路。

    本還在看戲的眾人默契地移開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又過了一小會,岑世聞才磨磨蹭蹭地松開手,卻順勢捏住對方手腕,眸底泛著亮色,看著對方:“你是來找我的么?”

    她想,虞舟一定是先回了宗門,知道她來了古寧鎮(zhèn),才一并跟過來的。

    虞舟眨眨眼,有些疑惑,才想說不是,對上那雙期待的眸子后,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剛見面,應(yīng)該先順順毛才對。

    “師姐何時(shí)到的?”她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拉著岑世聞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這邊的情況如何?”

    岑世聞權(quán)當(dāng)她默認(rèn)了,心里沒由來得高興,三兩句話便將這幾日的見聞簡單說了:“也沒什么,那魔族盡是孬種,往邊境一站影子都不見,今早一個(gè)被我押送進(jìn)了制魔司  ,只留了這個(gè)石盤。”

    說著她掏出一個(gè)石盤,石盤通體青灰色,表面略微有些不平,大小不過手掌。

    石盤外圈刻著十二地支,內(nèi)圈刻著十天干,像是用來坑蒙拐騙的行頭。

    聽說魔族拿著它問人生辰,岑世聞擺弄半天也不見這東西該如何使用。

    “奇怪,我一開始見它明明在發(fā)光,如今怎么又沒反應(yīng)了?”

    “發(fā)光?”

    旁邊有幾人聽見這話,也不顧岑世聞先前的冷淡態(tài)度,連忙圍上來:“岑少俠,你說你見到它發(fā)光了?”

    一方小桌周圍瞬間站滿了人,沒湊到身前的也豎起耳朵,生怕漏掉重要信息。

    烏泱泱的人擠在一塊,鬧人得很,岑世聞抬眼掃她們一眼,不耐煩地向后微仰。

    她跟虞舟說話,她們來湊什么熱鬧?

    不待她將人趕遠(yuǎn)點(diǎn),虞舟忽然拉上她手靠近幾分,仔細(xì)打量著那石盤。

    或許因?yàn)榭蜅M獾拇笱,對方的指尖帶著絲絲涼意,莫名撫平了她心口的燥意。

    眉峰舒展開,岑世聞低聲給她解釋道:“它確實(shí)發(fā)光了,那魔族見到它發(fā)光還沖上來想抓我!

    “哼,不自量力!

    若非人族還要從對方嘴里撬出東西來,她哪會留她小命?

    想了想,她將石盤向那虞舟遞了遞:“你看看?”

    虞舟接下,掂了掂,還挺沉。

    “這石盤該怎么用?”

    “不清楚!贬缆劦,“岑雨眠讓我?guī)У,她到處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或許會知道。”

    于是她拔高聲音向二樓喊了一聲,很快一扇門打開,從中探出一個(gè)腦袋,看清底下人面色一喜。

    “舟舟姐!”

    她噠噠噠蹦下樓,一面費(fèi)力地?fù)荛_人群一面道:“聊什么呢這么熱鬧,哎呦各位姐姐們讓讓、讓讓,讓我進(jìn)去一下……”

    終于擠了進(jìn)去,她長吁一口氣然后坐下:“舟舟姐,姐姐這幾日還在念叨你呢!還問我你若是知道她在這會不會一并跟過來,我說不會她還不高興,沒想到你真的過來了……”

    “……”隔著桌子岑世聞從底下踢她一腳,“別廢話。”

    “那是你要的石盤,會用么?”

    虞舟順勢將石盤遞給她,笑著回她的話:“聽說這邊魔族出沒得越發(fā)頻繁,家主大人便讓我過來看一看,若能幫上忙自然最好!

    聽到這話,岑世聞轉(zhuǎn)過頭去看她,眼底不免劃過一絲失落。

    原來,不是來找她的。

    虞舟沒有注意到她小小的情緒改變,對岑雨眠認(rèn)真道:“這里不比宗門,敵人林立、危機(jī)四伏,眠眠若是沒有要緊事,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岑雨眠接過石盤,另一手忍不住揉了揉小腿,聞言搖了搖頭。

    “沒事。”她苦著臉道,“不是有姐姐在么?”

    雖然沒有危險(xiǎn)的時(shí)候,她姐就是最大的危險(xiǎn)。

    將石盤翻來覆去看了個(gè)遍,她擰著眉,似乎有些苦惱:“這石盤我確實(shí)有些印象,只是過去太久,記得不太清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用……”

    不過經(jīng)過這幾日她多番打聽,倒能確定一件事,這石盤,多半是用來找人的。

    手指不自覺輕敲著石盤,岑雨眠心里頭琢磨:魔族找什么人?要做什么事?

    總歸來說,不會是什么好事。

    一時(shí)半會兒想不出來什么東西,岑雨眠抓抓頭發(fā):“唉,給我點(diǎn)時(shí)間,我再翻些書看看!

    岑世聞沒意見,本來她就沒想現(xiàn)在便能出結(jié)果,拉著一張臉點(diǎn)了下頭。

    眾人慢慢散開,岑雨眠正要離開,虞舟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提醒她:“對了,師姐剛才說看到石盤發(fā)光了,眠眠別忘記這件事!

    “發(fā)光?”岑雨眠猛然回頭,瞪她姐姐:“姐姐,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說!”

    她就沒從其她人嘴里聽到過這事!

    岑世聞似乎心情不太好:“……忘了!

    “發(fā)不發(fā)光,有那么重要么?”

    “當(dāng)然重要!”岑雨眠道,“其她人都沒看到石盤發(fā)光,指不定因?yàn)樗齻儾皇鞘P要找的人,而看到石盤發(fā)光的人,早便被綁過去了!”

    虞舟一愣:“這么說,師姐是魔族要找的人?”

    岑雨眠盯著手里的石盤,慢慢點(diǎn)頭:“不排除這個(gè)可能!

    岑世聞冷哼一聲:“她敢來找,我便讓她有來無回!”

    說完她站起身便要離開,走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腳步,背對兩人沉默片刻,才道:“……你就在這里住下!

    “……我也可以跟岑雨眠住一間。”

    這個(gè)“你”,自然是指的虞舟。

    虞舟察覺到她的情緒似乎不太對,輕聲道:“師姐不必委屈自己,我再去別家看便好……”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對方大聲打斷:“隨你!”

    隨后再不搭理任何人,咚咚咚上樓然后哐地摔上了門。

    一旁的掌柜悄悄抹了把汗,小心翼翼道:“那個(gè)、兩位小仙長,小店的這個(gè)門,實(shí)在受不住那位仙長這般折騰啊……”

    岑雨眠連忙道歉,讓她把門一并算在住宿費(fèi)上,然后暗自嘟囔:“姐姐又怎么了……”

    總不會在生她氣吧?也不像啊……

    她姐有時(shí)候真是難以捉摸。

    屋內(nèi),岑世聞閉目,不斷默念清心咒,試圖壓住心里升起的煩燥感。

    忽然,一陣腳步聲在門口停住,緊接著,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岑世聞睜眼,便見岑雨眠抱著枕頭,小心地走了進(jìn)來。

    “……你怎么來了?”

    岑雨眠把枕頭扔到床上:“不是你說讓我來跟你住的么?”

    “……”她忍不住問,“虞舟呢?”

    岑雨眠努嘴:“隔壁。”

    “……知道了。”岑世聞壓下去找對方的沖動,安靜坐了片刻,心卻怎么也靜不下來。

    念一百遍清心咒也沒有用。

    岑雨眠在里面一邊鋪被子一邊問她:“姐姐,你不是在生我氣吧?”

    岑世聞回:“不是!

    岑雨眠點(diǎn)頭:“那就是在生舟舟姐的氣了!

    “……”岑世聞沒有說話。

    “可你生她什么氣?你們才見面,舟舟姐又沒干什么!

    “!”她忽然想起來,“是因?yàn)橹壑劢悴皇菫榱四銇砉艑庢?zhèn)的嗎?”

    “……”岑世聞還是沒有說話。

    “這有什么嘛,姐姐你真小心眼。”

    “……再廢話,把你扔到雪地里!

    岑雨眠瞬間坐端正,乖巧地封住了自己的嘴巴。

    岑世聞卻依舊靜不下心來。

    岑雨眠說得沒錯(cuò),她確實(shí)因?yàn)橛葜鄄皇菫榱怂齺砉艑庢?zhèn)有些生氣。

    但她也知道,這氣生得,未免毫無緣由。

    除魔衛(wèi)道,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她聽聞魔族搗亂的事也是第一時(shí)間趕過來,虞舟當(dāng)然也不會例外。

    可是……虞舟怎么都不回宗門去看她一眼?

    她難道,一點(diǎn)也不想她?

    可惡,想不明白,好生氣。

    左右靜不下心,岑世聞干脆收拾好東西又要出門,才到走廊,便聽隔壁一陣動靜,接著側(cè)面的門唰地打開,虞舟從中探出頭,問她:“師姐要出門?”

    岑世聞不自在地嗯了一句。

    她停了片刻:“你要不要……”

    “我與師姐一同去吧!

    她話還未問完,虞舟便少見地打斷她,轉(zhuǎn)身拿上桌上的佩劍直接出了門。

    “若魔族要找的人真是師姐,師姐還是不要單獨(dú)行動為好!

    ……岑世聞?wù)叵耄瓉硎沁@個(gè)原因。

    想必虞舟愿意留在客棧也是因?yàn)檫@個(gè)。

    她在擔(dān)心她。

    她想保護(hù)她。

    先前的質(zhì)疑與煩悶一瞬間煙消云散,岑世聞不自覺向?qū)Ψ娇拷徊,問了一個(gè)奇怪的問題:

    “……你怎么不像對岑雨眠那樣,直接叫我回去?”

    虞舟站定,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即便我那樣說了,師姐也不會聽吧?”

    “如果是你說的話,我可以考慮聽一下。你會讓我回去么?”

    虞舟微蹙眉頭:“可師姐也不樂意回去吧?我何必說呢?”

    “岑雨眠也不樂意

    回去,你還是說了。”

    “……”虞舟有些無奈,“師姐想說什么直說便是,我不生氣!

    “……”岑世聞又向她走近一步,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完全遵循本心問出盤旋在腦海中的疑問,“我不樂意做的事……你都會由著我么?”

    “我樂意做的事,你也都會……陪我做么?”

    第39章 怪酒太烈她竟然……想親虞舟?……

    對方步步逼近,可與以往的壓迫感不同,從那雙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眸子里,虞舟讀出了心切。

    坦蕩、直白,又不加掩飾。

    她心口沒由來地被灼了一下。

    心跳似乎也因此快了幾分。

    奇怪的感覺。

    她避開對方的目光,聲音也不自覺放輕:“若師姐的要求合理,要我陪著也無妨。”

    “是么”岑世聞垂下眼,重復(fù)她的話,“要求合理!

    什么樣的要求是合理的?

    她想虞舟不要喜歡上別人算么?

    她想和虞舟永遠(yuǎn)做朋友,不越界

    算么?

    “你”岑世聞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忽的又停了,“……算了!

    虞舟兩輩子只喜歡過她一人,不喜歡別人自然能做到,至于第二個(gè)

    她和虞舟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便是。

    反正離虞舟向她表明心意還有一百多年,頂多再被親個(gè)臉,這回她不生氣,再和虞舟好好聊聊,還不成么?

    每想起那段回憶,羽毛般的觸感便仿佛再次擦過臉頰,岑世聞下意識摸了下臉,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虞舟那淡色的唇上。

    原來親她臉的嘴唇長得那樣漂亮,岑世聞胡思亂想道:只不過虞舟親的時(shí)間太短,她都沒有太大的感覺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岑世聞心口一跳,慌忙別開眼,然后急匆匆地轉(zhuǎn)過身:“我先下樓了!”

    只一轉(zhuǎn)眼,剛才還在門口不知在出什么神的人,已經(jīng)撐在樓下一方小桌前,對著桌上一壇酒猛地灌上一口。

    古寧鎮(zhèn)天寒,客棧掌柜每日都會備上烈酒,免費(fèi)提供給修士喝,好讓大家除完寒氣再去除魔。

    岑世聞噸噸噸地灌酒,樓下其余修士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

    前幾日沒見這少年飲酒,還當(dāng)是不會喝酒,如今看酒量可以嘛!這么烈的酒眼都不眨便灌了下去。

    虞舟隨之下樓,眼底隱隱有些驚訝。

    她倒不知,她師姐竟還會喝酒。

    咚地一聲,岑世聞放下酒壇,抹了一把嘴,喘口氣才看向虞舟的方向。

    一壇酒下肚,她的臉上浮起幾分紅意,眼神卻依舊清醒,并無醉意。

    虞舟走到桌邊,見桌上還有其它倒好的大碗酒,猶豫著端起一碗,剛想抿上一口,便見岑世聞伸手要奪:

    “你又喝不了這么烈的酒,小心嗆到!

    虞舟抬高手臂躲過她的手:“師姐怎么知道我不能喝?”

    岑世聞微抬下巴輕輕一哼:“你就是不能喝。”

    碗中的清酒蕩漾出幾道波紋,酒香漾到鼻邊,虞舟低頭稍微嗅了嗅,確實(shí)有些嗆。

    她抬眸看向岑世聞,對方微翹的唇角帶著些得意,似乎篤定她喝不了。

    想起那一壇酒盡數(shù)進(jìn)了對方肚子里,虞舟心里有點(diǎn)不服氣。

    你一壇酒都能喝,這小小一碗,她怎么就喝不了了?

    她偏要喝。

    捏著碗邊,她仰頭倒上一大口,才進(jìn)嘴里便覺得從喉嚨往下火辣辣得嗆,硬生生將那口酒咽下去,才終于忍不住彎腰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

    岑世聞順勢接過她手中的碗一飲而盡,拍著后背給她順氣:“早便同你說了不能喝,還要逞強(qiáng)!

    “咳、咳咳!”虞舟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diǎn),才抬起頭,滿臉通紅地瞪她一眼,“師姐、咳,師姐激我、咳!”

    岑世聞伸手抹去她唇邊酒漬,聞言嘴角的弧度大了些:“誰讓你這么輕易便中計(jì)了!

    她動作忽然頓了一下,指尖上移,拭去對方眼角的水珠:“怎么哭了?”

    不知是因?yàn)閯偣嗔艘粔七是怎樣,她的嗓音有些微微發(fā)澀。

    虞舟很快便調(diào)整好狀態(tài),聽見這話便拿出帕子擦了擦,搖頭道:“沒哭,只是酒太嗆了!

    忽覺對方的手撫過眼尾,似乎在擦拭未干的淚痕。

    “別生氣,我本來……確實(shí)沒想讓你喝的。”

    虞舟眨了一下眼,睫毛刮過對方指尖,似乎撓癢了她,便見對方蜷起手指,稍作停留后,慢慢收了回去。

    咚咚、咚咚、咚咚……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岑世聞早已心如擂鼓。

    指尖殘留的溫度讓她感到口干,讓她……喉嚨發(fā)緊。

    目光好不容易從眼尾的余紅上挪開,又不自覺落到對方泛著水色的唇上。

    她剛剛才將上面的酒漬抹掉。

    岑世聞再一次伸手,輕輕擦了一下。

    軟軟的,熱熱的。

    大概是酒太烈,烈到燒掉了她的理智,她慢慢俯身,向著那酒意浸染后的唇。

    “咳!”虞舟忽然向后退上一步,揉著喉嚨處皺起眉,“這酒當(dāng)真是烈得很!

    岑世聞一下子回過神,不自覺也退上一步。

    她大腦還未反應(yīng)過來,胡亂應(yīng)著:“啊、是么?對、是,我、我也這樣想……”

    咚咚!咚咚!

    心跳比以往任何時(shí)刻都要劇烈,岑世聞生怕被虞舟發(fā)現(xiàn)異常,不敢再去看對方的臉,越過她直直向外走:“屋里有些悶,我、我先出去了!

    才一開門,迎面風(fēng)雪撲來,一身的熱血盡數(shù)冷卻下來。

    踏到雪地上,厚厚的雪幾乎能沒過小腿,岑世聞無知無覺地走了幾步,然后向前一栽,整個(gè)人埋進(jìn)了大雪中。

    她要瘋了。

    她剛才在做什么?

    她竟然……想,親虞舟?

    “該死……”她忍不住低聲罵了句,“都怪岑雨眠……”

    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連帶著她也變得奇奇怪怪的。

    回去就把她那些該死的話本全扔了!

    很快,身后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岑世聞便聽見虞舟跑過來,著急又慌亂:“師姐!”

    還未等岑世聞從雪地上爬起,一只手用力摟上她的肚子,將她從雪里一把撈起,見她沒事才松一口氣。

    “師姐趴在雪地里做什么?”

    岑世聞甩了甩臉上的雪,沒敢看她:“……酒喝多了,降降火。”

    她暫時(shí)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虞舟。

    都怪岑雨眠!

    虞舟順手撣了撣她身上的雪,聞言失笑道:“師姐這降火的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差點(diǎn)以為是魔族打到門口了,師姐下次別再開這種玩笑了!

    岑世聞緩緩點(diǎn)頭。

    下次……

    不會再有下次了。

    岑雨眠的書,她是一定要扔的。

    待身上的雪清理干凈,岑世聞也終于整理好了混亂的思緒。

    既然都是岑雨眠的錯(cuò),她只要像往常一樣和虞舟相處便好。

    今日這場鬧劇,盡早忘掉就行。

    想清楚這一切,岑世聞重新振奮起精神——

    “走,打魔族去!”

    兩人御劍離開,只留下一個(gè)人形輪廓靜靜地躺在雪地里,每有一人從客棧走出,都被它嚇一大跳。

    不過,照這樣的雪勢,不出一個(gè)時(shí)辰,它便再次會被雪填滿。

    等兩人再回來時(shí),早已沒有了人形痕跡。

    第二日,岑世聞?wù)绽陀葜墼诠艑庢?zhèn)上轉(zhuǎn)著,忽然瞧見眼熟的一人。

    邱白,她竟然也在這邊。

    她聽說邱白因觸犯家規(guī)被逐,到底是哪條家規(guī),她不感興趣,便沒問,如今看到她也只簡單地點(diǎn)點(diǎn)頭。

    岑世聞和她沒什么交情,但

    是虞舟與她感情卻是深厚,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問的俱是虞瑛的事。

    三句話不離阿瑛,岑世聞耳朵都要膩了。

    看在她曾從兩人身上學(xué)到東西的份上,她靜靜站在一旁,沒強(qiáng)行拉走虞舟。

    好不容易等兩人聊完,天色也暗下來,又轉(zhuǎn)了一圈,便回了客棧。

    才推門而進(jìn),岑世聞便注意到,一樓拐角處,有一人穿著云隱宗的長老服,正在小口飲酒。

    是司正堂的執(zhí)法長老,溫棠。

    她怎么在這?

    溫棠站起身,向她們招手:“去屋里說!

    岑世聞和虞舟對視一眼,均知道她在這里不是巧合。

    三人上樓,溫棠早先與岑雨眠已經(jīng)聊過,這會兒直接進(jìn)了另一屋,待三人坐定后,她先拿出一方小匣子遞給岑世聞:“這是岑長老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

    看清那漆黑如墨的匣子,岑世聞眼神一動。

    如果她記得沒錯(cuò)的話,里面裝的……是極品斂息丹。

    極品斂息丹,只要服下,化神在內(nèi)的幾乎所有修士,都無法察覺到她的氣息。

    唯一的缺點(diǎn)是,若使用靈力,斂息丹便失去了作用,直到二十四個(gè)時(shí)辰后,才能再次使用。

    珍稀程度,世間罕見。

    母親為何把它交給她?

    岑世聞想起昨晚,岑雨眠說給母親傳了信,今日便收到這斂息丹,莫非是她母親知道了魔族可能在找她,才送了斂息丹來?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溫棠繼續(xù)道:“岑長老還托我?guī)Ь湓,讓你注意安全,早日回去。?br />
    岑世聞答應(yīng)下來,然后打開匣子,果然便見一顆豌豆大小的圓潤珠子躺在其中。

    確實(shí)是斂息丹。

    她本想收起來,溫棠卻示意她先服下,岑世聞只好張嘴將它含住,斂息丹順著向下,來到丹田,與金丹遙遙呼應(yīng)。

    與一般丹藥不同,斂息丹不是藥,反而更像是某種法器,可以一直存在丹田中。

    若她想用,用靈力催生一下便會發(fā)揮作用。

    若她想取出,再讓它原路飄出來便好。

    完成了岑徵拜托她的事,溫棠便起身離開了,臨走前,她又單獨(dú)對岑世聞提醒道:“此番我來是受宗門所托,捉拿岑瀲。她不知得了什么秘法,竟又開始修魔,修為大增!

    “前段時(shí)間你們兩位師姐遭她毒手,兩人臉上皆被刻上了字!

    “你們知道刻的什么字么?”

    似乎擔(dān)心嚇到兩個(gè)小輩,溫棠放輕了聲音。

    “一個(gè)刻的是:‘殺人者,叛道者岑瀲!

    “另一個(gè)刻的是……”

    “‘岑世聞,死!’”

    第40章 心亂師姐的臉,好燙。

    岑瀲……

    想了半天,岑世聞才隱約記起,似乎確實(shí)有這號人。

    瘋狗一只,到處咬人。

    她沒放在心上,應(yīng)了幾聲,送走溫棠。

    夜幕降臨,已到休息的時(shí)候,岑世聞本想賴著不走,忽然想起她還有正事沒做。

    于是她出門一拐,走進(jìn)另一屋,在岑雨眠的尖叫怒罵中將她的小話本盡數(shù)毀個(gè)干凈,然后拍拍手走出來。

    自覺沒有了后顧之憂。

    虞舟聽到動靜后走到門口,神色間頗為不贊同:“師姐,你又欺負(fù)眠眠?”

    岑世聞躲著她的目光,輕哼一聲:“她應(yīng)得的。”

    未等虞舟問清緣由,忽然哐的一聲,隔壁門被狠狠摔開,岑雨眠氣沖沖地跑出來,抱著枕頭,路過岑世聞時(shí),狠狠瞪上一眼,接著頭也不回往虞舟屋里沖。

    眼眶紅紅,看起來可憐極了。

    哭了?岑世聞愣在原地,她就扔了幾個(gè)話本,怎么還哭上了?

    虞舟也瞪她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去安慰岑雨眠。

    聽著屋里小聲的啜泣與安撫聲,岑世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沒想到岑雨眠會哭。

    不就幾個(gè)小話本么……

    她挪著步子進(jìn)屋,壓著聲音不自在道:

    “……好哭鬼,別哭了。”

    聞言岑雨眠哭得更大聲了。

    岑世聞:……

    她毫無頭緒抓幾下頭發(fā),半天終于又憋出一句:

    “你要是實(shí)在喜歡,回頭我那書架上的話本你全拿去還不行么?”

    岑雨眠抽抽噎噎地抬頭,淚眼婆娑問道:“……真的?”

    見似乎有效,岑世聞稍微放下心來,點(diǎn)頭:“只要你別再給我看!

    她一個(gè)字都不想看。

    “我才不會再給你看……”岑雨眠依舊委屈巴巴地掉眼淚,“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你不看就不看,哪有你這樣的……”

    虞舟輕聲安撫對方,用眼神詢問岑世聞:怎么回事?

    岑世聞哪會跟她說實(shí)話,只搖頭,少見地一聲不吭候在旁邊。

    若虞舟知道她毀話本的原因……

    岑世聞無法預(yù)料會怎么樣,正因如此,她更不愿虞舟知道。

    溫言好語哄好岑雨眠,虞舟主動讓她留在屋里,然后叫上岑世聞出門,要與她談?wù)劇?br />
    走廊上,兩人相對而立,岑世聞有些心虛,轉(zhuǎn)頭避開她的目光。

    誰知虞舟以為她不樂意聽下去,伸手扶正她的臉,認(rèn)真對她道:

    “師姐莫要嫌我啰嗦,姐妹之間要互相理解,感情也需要兩人共同維系。眠眠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師姐不要壓抑了她的天性。”

    “……”岑世聞臉被對方捧著,逐漸開始發(fā)熱。

    她訥訥點(diǎn)頭,虞舟的話從左耳進(jìn)右耳出,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到一開一合的淡色嘴唇上。

    唇形飽滿又漂亮。

    軟軟的。

    好想……咬……

    “……師姐,你在聽我說話么?”

    虞舟忽然捧著她的臉靠近幾分,眸中有些許不滿:“不要走神!

    兩人距離瞬間拉近,岑世聞差點(diǎn)撞到她鼻尖,呼吸纏繞糾纏,仿佛下一秒便會親到一起。

    想到這,岑世聞臉騰的紅了。

    心跳也亂得一塌糊涂。

    她扶著對方手腕,下意識想向后躲,虞舟卻不放手:

    “師姐或許不喜歡聽,可若師姐不予以改正,傷了眠眠的心,日后有師姐后悔的時(shí)候!

    岑世聞想,不用日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

    她不得不閉上眼,繳械投降:“……我聽,我聽你的……”

    再這樣下去……她也不知道會發(fā)生怎樣無法預(yù)料的事情……

    “我去道歉,以后再也不欺負(fù)她……行么?”

    虞舟這才放手:“希望師姐記得自己說的話!

    她目送岑世聞幾乎像逃走一樣跑進(jìn)屋,不自覺捻了捻指尖。

    她師姐的臉,好燙。

    怎么會……這樣燙?

    這一夜,岑世聞獨(dú)自一人,沒有修煉,靜坐到天明。

    晨光熹微,透過窗框照進(jìn)來,給昏暗的屋里帶來一抹亮色。

    連下幾日的雪,終于出了太陽。

    岑世聞仍然愣愣地坐著。

    她想,完了,岑雨眠的話本已經(jīng)印在她腦中,毀多少本都沒有用了。

    她該怎么辦?

    能換一個(gè)沒有看過那些話本的腦袋么?

    腦中正想著這些不切實(shí)際的事,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喊聲,岑世聞收回混亂的思緒,下床推窗望去,遠(yuǎn)遠(yuǎn)的,似乎有人在打架。

    只是有些遠(yuǎn),看不真切。

    岑世聞提起幾分精神,強(qiáng)行不去想昨日的事,套好衣服,拿上長槍,接著利索跳出窗外。

    何以解憂?唯有打架。

    幾個(gè)呼吸間,岑世聞奔到近處,迅速看清了場上形勢。

    一共兩人。一人臉帶面具,使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fēng),修的卻并非正道,膚色也不像魔族。

    另一人岑世聞還有些印象,似乎是和岑雨眠聊天的某一位。只是修為尚淺,落于下風(fēng),身上已被劃上許多道口子。

    要幫誰,顯而易見。

    岑世聞提

    槍便沖上去,槍尖一挑,對上刀刃,接著手腕一翻,輕巧卸力,槍身順勢一打,將那面具人打地后退幾步。

    她問旁邊那修士:“這誰?”

    那修士一愣,她還以為會問她諸如“你沒事吧”這類關(guān)心,這岑世聞……確實(shí)不同尋常。

    她搖頭:“我不知,只怕是入魔的人族修士!

    岑世聞了然:“既然如此,綁回去便是!

    沒等她逮人,那入魔的修士忽然朝著東面跑去,岑世聞立刻追上去。

    居然還想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跑?門都沒有!

    這幾日岑世聞把這一帶轉(zhuǎn)上許多遍,卻仍抵不過對方對地形的熟悉,經(jīng)過好幾個(gè)雪丘雪林后,終于還是,跟丟了。

    入眼皆是陌生的景色,岑世聞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到了魔族境內(nèi)。

    四周安靜得出奇。

    連風(fēng)聲似乎都消失了。

    岑世聞握緊長槍,警惕地提防四周。

    越安靜,越有鬼。

    鐺!

    長槍回挑,與大刀狠狠撞在一起,震得岑世聞手微微發(fā)麻。

    對方似乎用了十足的力氣,又是用力一劈,岑世聞眉心一皺,雙手握槍,向上狠狠一慣!

    鐺——!

    金屬撞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偷襲者一擊不成,迅速退后,岑世聞沒給她反應(yīng)的時(shí)間,飛身向前,直刺而出!

    偷襲者慌忙躲閃,躲過凌厲一擊,卻沒提防被劃開面具。

    咔嚓。面具裂開,露出一張滿是恨意的臉。

    “岑世聞!我今日一定要?dú)⒘四悖 ?br />
    岑世聞皺眉,這哪位?她什么時(shí)候的仇家?

    她左右對這張臉沒什么太大印象,便沒管對方怎么叫嚷,迅速出手。

    管她是誰,綁回去便是,不好綁便直接殺了。

    速戰(zhàn)速決,若是招來其她魔族,可不好收場。

    因此岑世聞出手凌厲,招招致命,很快便將對方打倒在地,腳踩大刀,居高臨下俯視她:“自己動手還是要我動手?”

    修了魔,便不可能給她留這身修為。

    對方看她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滿眼不甘:“上天不公!我付出這么多,到頭來還是不如你!岑世聞……你憑什么!”

    “你這惡毒自私自大的小人!你憑什么!不過是丹藥堆上去的修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這罵她的話語太過熟悉,岑世聞一下想起那些討厭的回憶,冷著臉問:“你是岑瀲?”

    岑瀲重重呸一口:“誰跟你一個(gè)姓,姐姐我現(xiàn)在叫蒼瀲!”

    岑世聞懶得管她現(xiàn)在到底叫什么,既然她是岑瀲,她也不必考慮要不要把對方帶回去了。

    就地殺了便是。

    她舉槍一揮。

    寒芒閃過,岑瀲閉眼尖叫:“蒼洺——!幫我!我答應(yīng)你的要求!”

    明明是青天白日,卻仿佛有烏云壓頂,周遭瞬間暗下來。岑世聞心口一驚,連忙調(diào)轉(zhuǎn)槍頭,向著虛空狠刺而去!

    噗呲。

    半空中,一只血淋淋的手被洞穿。

    手的主人好像沒感覺到疼,另一只完好的手扔給地上的岑瀲一張紙。

    “早這樣不就好了?跟你說了你打不過人家,自取其辱。”

    “簽字吧!

    “成為我的煉魔,可是無數(shù)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蒼洺?聽到這個(gè)名字,岑世聞眉心皺得更加緊。

    上輩子的魔尊便是此魔。

    憑一手高超的煉魔之術(shù)橫空出世,煉出的魔物,無知無覺,耐力驚人,打死再生,難纏得很。

    如今是兩百年前,她還沒成長到那個(gè)地步。

    岑世聞收回長槍,不動聲色瞟一眼圍在周遭的十余個(gè)煉魔。

    水平參差,有練氣,有筑基,但最高的,也有金丹境界。

    這戰(zhàn),不好打。

    目光再次落到岑瀲身前的魔族身上。

    深色皮膚,高挑身形,雙目皆是赤瞳,此時(shí)正指著岑瀲手中那張紙,讓她在落款處簽字按手印。

    掌心的血無聲滴落在雪地上,暈染出一片紅,她卻好似毫無察覺。

    銀槍微動,緊接著唰地一道風(fēng)刃,撕掉了岑瀲手中的紙。

    “懂不懂先來后到!贬缆劺淅涞,“這人的小命,我收了。”

    “……我知道,你叫岑世聞!苯猩n洺的魔族抬起頭看她,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你想要她命?可以啊!

    岑瀲大驚失色:“蒼洺!你之前不是這么說的!”

    蒼洺沒有理會她,她走近幾步,眼底毫不掩飾的興趣:

    “可你搶走我的一個(gè)煉魔,總得還我一個(gè)吧?”

    “要不……你來代替她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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