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懷特的前傳
《拉維妮婭》的反響讓原本沒多大名氣的歡樂劇院進入到人們的視野中, 這個之前名不見經傳的小劇院,也在弗蘭西打響了自己的名聲,越來越多的沙龍、聚會邀請愛德華前去參與, 甚至還有投資人詢問他是否愿意留在弗蘭西,有不少大劇院都向他拋來橄欖枝——不過,他相當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帶飛的,對這些邀請都敬謝不敏。
見巡演事宜都走在正規上, 愛德華便將這邊的事務交給明面上的劇院經理威廉,而自己則急匆匆地回到了盧恩頓, 去關注《伊蓮和蘭伯特》舞臺劇的籌備進度。至于艾琳娜和伯克利,則選擇繼續留在帕利斯。
“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嗎?”臨走前, 愛德華遲疑地問道, “我實在不放心把你和……”他瞥了一眼正在角落沙發上看報紙的伯克利, 壓低聲音說,“那個男的放在一起!
“……”連名字都不叫了, 看來是真的很警惕,艾琳娜搖搖頭, “在帕利斯熱鬧多了!敝饕菦]有父母管著,想去哪就去哪。
愛德華嘆了口氣: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既然兩人都不回去,愛德華只好隱姓埋名般返回盧恩頓, 連家都不敢回,要不是看伯克利這段時間相處確實沒有什么逾矩的舉動,他是絕對不敢就這么回去的。
“千萬不要讓他在晚上進你的房門,”愛德華不得不千叮嚀萬囑咐,“我就回去看看, 馬上回來。”
“你還是專心《伊蓮》的事情吧,”艾琳娜哭笑不得。
愛德華就這么帶著老父親般的擔憂離開了帕利斯。
監護人離開之后,艾琳娜更是放飛自我,拉著伯克利參加各種各樣的拉維妮婭主題沙龍。
除了探討埃德蒙心理、“換腎”在未來能否實現之類的沙龍,還有不少其他的主題沙龍,比如說,有個文學沙龍專門探討了《拉維妮婭》的情感沖突,認為拉維妮婭的選擇不僅是情感上的,還有對社會規范的反叛——艾琳娜:???
這和“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的閱讀理解題有什么不同嗎?
此外,藝術沙龍也展示了諸多以《拉維妮婭》為主題的畫作,大部分主題都是“拉維妮婭的犧牲”,將這位可憐的女主角畫得充滿神性的光輝,盡管由于上演時間太短,一些還只是草圖,但就構圖來說,已經讓艾琳娜眼前一亮——整個大陸最有名氣的藝術家都在弗蘭西,她何德何能,能讓這些聲名遠揚的畫家為一本虐文創作畫作?!
“既然如此,”伯克利看到這么熱鬧的景象,不禁也有些蠢蠢欲動,“要不要干脆打造一個主題館呢?”
伯克利的行動力是驚人的,很快,他就用自己名下的一個店鋪改造成這部戲劇的主題館,邀請畫師們創作相關畫作,在這個小館里展示,當然,除了門票,里面也會賣一些周邊盈利。
這個消息從巴黎傳到了盧恩頓,頓時激起了盧恩頓人強烈的反應:“拜托,《拉維妮婭》是我們盧恩頓的作品!你這個主題館怎么能建在帕利斯?難道我們盧恩頓沒有藝術家嗎?!”雖然……盧恩頓的藝術家確實不多,或者說,能與這些在弗蘭西享有盛名的藝術家相比的人,實在寥寥無幾。
“原來拉維妮婭的墓地就在考文特花園,”從報紙上看到評論員們振振有詞的說辭,南希頓時驚喜地對詹姆斯說道,“之前我都沒聽說過!
這個小墓地本來就是幾個觀眾眾籌買的,從前都沒在大眾面前顯露過,直到最近,帕利斯搶先設立主題展館并引發了一陣軒然大波,盧恩頓的文化自豪感開始被挑戰,才決定將這個墓地暴露在了公眾的視線中。其目的顯而易見——“拉維妮婭,毫無疑問,屬于盧恩頓!”
她指了指報紙上的一段話,繼續說道:“你看,評論員們都說,‘連她的墓地都在這里,證明了盧恩頓對她的所有歸屬權!
詹姆斯哭笑不得,“但是,拉維妮婭不是一個虛構的角色嗎?她哪來的墓地?”
這個問題讓南希愣住了,她猶豫了片刻,輕聲道:“沒準,真的是基于某個真人故事改編的?”她想起了去年那些關于《拉維妮婭》原型的八卦新聞,許多記者試圖找到故事背后的真實人物,卻始終一無所獲,不得不承認,“好吧,就算拉維妮婭真的是個虛構角色,但她的墓地確實在盧恩頓,大家都這么認為,這可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墓地的曝光引來了許多讀者前來悼念,送花的隊伍漸漸增多,這座墓地幾乎成了盧恩頓新的旅游景點。盡管如此,這個情感的象征并沒有為歡樂劇院贏得更多的寬容,觀眾們依然認為,歡樂劇院才是最有資格建立《拉維妮婭》主題館的地方,紛紛強烈要求劇院開設一個展館:“不能落后于帕利斯!”
沒用的好勝心增加了。
剛下火車的愛德華就收到這些抗議的聲音,他的好友、歡樂之家音樂廳的經理焦頭爛額地將那些劇院收集的信件轉交給他,“既然他們這么需要一個,那就給他們弄一個吧!”
他只好趕緊從賬面上撥款,迅速在考文特花園租下了一處店鋪,準備依照帕利斯的模式也打造一個《拉維妮婭》主題館。
由于盧恩頓的藝術家比較少,他聰明地選擇另辟蹊徑,將一些備用的戲服、道具、布景放進去展覽,另外,他還從“讓埃德蒙去死”俱樂部收集了抗議橫幅,拜訪《女士月刊》雜志社,選取部分讀者來信(并詢問讀者能否展覽,大部分讀者都表示可以)和簽名請愿冊……有了這些東西,愛德華覺得也不缺什么藝術品了。
“別讓我知道是誰給了我那么多沒必要的工作量,”愛德華一邊規劃著展館的布局,一邊恨恨地抱怨。
除了這個橫空出世的要求,他的主要任務還得是《伊蓮》,好在他的好友在音樂廳也是歷練出來了,一切都籌備得井井有條。
在這忙碌而緊張的工作中,六月份終于迎來了《伊蓮和蘭伯特》的最終排練。而與此同時,歡樂劇院遲來的加入社交季的消息也再也無法掩蓋,同行們早就注意到劇院的一系列動態,小報們的風聲更是四起,開始熱烈地猜測其中的秘密。
“他們在準備新的戲劇了!”南希看到小報上的消息,不由得感嘆道,“哇,這個平淡的社交季,總算變得有趣起來了!
果不其然,盡管這一消息還只是傳言,但它就像風一樣迅速傳播開來,迅速滲透到了各種沙龍和聚會之中,成了眾人談論的話題。人們開始猜測歡樂劇院的下一部戲劇將會是怎樣的,甚至俱樂部也迅速開設了賭局,投注劇院下一部戲劇的題材和內容。猜測最多的還是《超人》第三部,原因很簡單——“劇院的大部分演員都被帶去弗蘭西了,只有小矮人還在!
這個猜測在邏輯上無懈可擊,說服了大部分的投注者,畢竟,即便是情節劇,演員的表現還是十分重要的,就拿最有名氣的“埃莉諾演員”來說,如果她沒有那么美麗出眾的容貌和飄渺哀怨的氣質,恐怕《午夜少女》不會獲得那么大的成功,至少,她出演時的上座率和B組替換演員的上座率,對比相當明顯。
再說,也沒聽說歡樂劇院招募演員的消息,更不用說弗蘭西的巡演進行得如火如荼,也不可能將他們征召回來,那還能從哪里變出一組演員來呢?
但總有一小部分賭徒企圖另辟蹊徑,“《超人》去年連上了兩部,觀眾們也開始有些膩了。就算要上第三部,這種合家歡的戲劇,應該也得等到圣誕節那段時間吧,所以,我覺得下一部應該是新的題材!”
然而,盡管賭局一度火爆,最終它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伊蓮和蘭伯特》的正式排練開始之后,歡樂劇院便開始陸續放出一些風聲,積極為接下來的宣傳造勢。
他們聰明地選擇了蹭《懷特》的熱度,盡管距離《懷特的故事》上演已經過去了兩三年,但這部戲劇在帕利斯巡演期間再度掀起波瀾,吸引了大量觀眾的關注。正是利用這股余波,歡樂劇院開始了下一部作品的預熱宣傳,不久后,所有人都知道,新的戲劇將會是“懷特的前傳”。
“也就是講述吸血鬼的戲劇,”自從歡樂劇院的消息被透露出來之后,南希便緊盯著報紙上的消息,試圖從那些模糊的說辭中解讀出最終的答案。對她來說,這也是社交季的一個樂趣所在,“女主是吸血鬼嗎?還是男主?”她自言自語,“應該是女主吧。”
在歡樂劇院的戲劇中,就沒有多少男主是超自然生物,南希猜想,這個伊蓮應該也不例外。
既然是正經戲劇,那么問題來了——
“沒有招募演員,也沒有從弗蘭西調回來演員,他們的演員從哪來呢?”南希不由得翻著報紙,想要找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解釋,但很可惜,歡樂劇院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報紙上也沒有什么確切的說法,她只好開始放飛想象力:“難道,這次的吸血鬼,是由小矮人來扮演的?”
她的腦海中已經不由自主地想象著一個小矮人穿著漆黑的吸血鬼裙裝,臉色蒼白,露出一對尖牙……
這也太奇怪了!
第382章 莎比亞改編劇目
當盧恩頓的社交圈關注著歡樂劇院的新動向時, 劇院同行們也在紛紛猜測,這部新戲劇從哪里弄來的演員,只不過, 他們從沒將恐怖屋視作一個“演藝人才培養基地”。
這年頭情節劇演員們的門檻不高,既有專業戲劇學校和培訓機構的學生、劇院招收的學徒和實習生,也有在流浪劇團磨練出來的野路子, 此外,一些貴族和富商的年輕子女、馬戲團雜技團的演員、甚至音樂廳的歌手、舞者, 都有可能跨界進入劇院——跟現代差不多,科班出身、摸爬滾打的龍套、資本家的丑孩子、唱跳rap的選秀偶像……統統都可以塞進電視劇里。
然而, 在這樣一個千帆競發、人才濟濟的演藝圈,要脫穎而出并非易事。除了過硬的表演技巧, 演員還需要具備不可忽視的膽量和心理素質。畢竟, 站在兩三千名觀眾面前表演, 能經受住那份幾乎壓迫性注視的心理考驗,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挑戰。許多新演員往往只能從群演或小角色做起, 逐步積累經驗,通過一次又一次的舞臺表現, 才可能獲得更大的機會。
這就讓同行們格外奇怪,他們開始到處打探——“歡樂劇院下一部戲劇的男女主角會是誰來表演?”
“其實算一算,在演出季結束后,除了男女主角, 好像其他配角都是由不同的人輪流飾演的,”一位十分關注歡樂劇院的經理說道,“一些戲劇俱樂部好像還收集了觀眾的反饋,記錄下了每一場劇目的配角演員,甚至能細化到他們在每一場演出中的表現!
這年頭, 觀眾對戲劇的支持已經不單純是看戲那么簡單了,他們就像現代粉絲的雛形。忠誠的觀眾,或者說是那些迷戀某位演員的觀眾,每當得知自己喜歡的演員有新劇上演,便會毫不猶豫地買票,反復觀摩演出,甚至不惜寫詩歌來贊美演員們的演技與表演。與此同時,一些評論家也不甘示弱,為了捧自己喜愛的演員,在報紙上互相攻擊。
記錄自己喜歡演員的演出場次只是常規操作,畢竟,劇院的演員生活可不輕松。為了維持一份穩定的工作,大多數演員的日程是相當繁重的,不僅要每天排練三場不同的戲劇,還得準備晚上的演出。有些演員甚至需要在兩天內,或者干脆一整晚,迅速學會一個全新的角色。
這么辛苦、繁重的日程也不是每個演員都能擁有的。能夠擁有一份穩定工作、固定角色的演員已經是鳳毛麟角,絕大部分演員都在努力找工作。為了爭取一個機會,他們得熟悉幾十部戲劇的角色,從莎比亞的悲劇到涂黑臉的鬧劇,還得準備好在一周內出演十幾部不同的戲劇,如此沉重的生活壓力,讓許多演員都沉溺于酒精,染上酗酒的毛病。
因此,觀眾們對于自己喜歡的演員能在歡樂劇院工作,可以說相當開心了,不用擔心經紀人會卷走錢財,也不用擔心他們會有失業的風險。
由于劇院的演員們都相對穩定,逐漸積累了自己忠實的觀眾群體,埃莉諾的演員無疑是其中最受歡迎的,緊隨其后的是懷特和拉維妮婭的演員,威廉作為男演員中的佼佼者排在其后。這些忠實觀眾會去看每一場演出,將節目單帶回家,慢慢地,他們發現:怎么配角的演員都在換來換去的?
這種變化并不常見,通常,除非劇目發生了重大的調整,一部戲劇的演員陣容應該保持穩定,每次換人,其他人都需要重新磨合。但每一次新劇的開場,他們都會看到不同面孔的配角演員,有的上一部還在《灰姑娘》里充當跳舞的群演,下一部就去“鴉羽之宅”扮演驚訝的鄰居——讓人摸不清頭腦。
“或許這就是歡樂劇院的培養方式?”同行經理猜測道,“沒準那些換來換去的演員,就是依靠這種方式來積累舞臺經驗!
盡管這個理論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但它似乎能解釋為什么觀眾會看到不同的面孔頻繁出現在劇場中。畢竟,舞臺劇是個講求實戰經驗的地方,頻繁換角,或許是演員們錘煉自己演技的特殊方法。
不管如何,已經有不少人愿意沖“懷特的前傳”和“歡樂劇院”的名頭準備購票了,只不過,還沒等歡樂劇院開始售票,又一個小道消息被放了出來——“據說這部戲劇改編自莎比亞的經典著作!”
“什么?!”德魯里巷劇院經理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跳起來,“為什么會那么巧!”
他這個新上任的經理在今年社交季推出的也是莎比亞的劇作,而據傳,歡樂劇院正在上演的,也恰恰是同一部作品!
要不是算過時間,他都要懷疑是愛德華特地來狙擊自己了。
“其實也說不上巧,”他的助理聳了聳肩道,“這年頭莎比亞的作品那么受歡迎,改編它也是很正常的,環球劇院上演的也是這一部啊。”
這說起來很巧,但又是有理由的,莎比亞的作品因為其悠久的歷史和深刻的情感,一直是劇院選擇的經典題材,尤其是在浪漫愛情劇的領域,幾乎沒有比莎比亞更合適的素材了。在每年社交季這個以愛情為主旋律的時段,莎比亞的浪漫愛情故事無疑是最受歡迎的選擇。
加上歡樂劇院幾次悲劇作品都頗受歡迎,趁它去巡演了,經理們便有意無意地挑選了悲劇,想要延續歡樂劇院的成功——那么就只剩下這一部了。
雖然這么說,但一年間,能夠在社交季這個各大劇院爭奇斗艷的時候,碰巧上演三部相同的作品,實在是件極為少見且十分新奇的事。
盡管歡樂劇院還未正式上演,但有關“莎比亞戲劇”的話題已經引發了觀眾的極大興趣,許多好奇的觀眾特地跑去德魯里巷劇院和環球劇院觀看,準備和歡樂劇院即將上演的對比一番。
面對上座率的突然上漲,劇院經理們既驚訝又有些酸酸的,他們忍不住自嘲道:“我們的戲劇居然得依靠同行來拉票房!
不過,他們也敏銳地發現了商機,迅速聯系起了手頭有關系的評論家,開始買一系列“拉踩”的報道。
德魯里巷劇院新來的這位經理已經是一年一換的第三任了,在這種不穩定的職位上,他的處境可以說是危機四伏,因此,他更傾向于穩扎穩打,盡量避免任何可能導致職位不保的錯誤,按照原著劇本忠實地再現莎比亞的經典劇情。
雖說缺乏創新,卻也保留了經典的魅力,演員的演技表現也可圈可點,服裝道具一應俱全,絕對符合上流社會觀眾的胃口。在他的主導下,這部戲劇保持了極高的水準,盡管沒有什么突破,但依舊是一部優秀的莎比亞戲劇。
相比之下,環球劇院一貫以原汁原味呈現莎比亞早期戲劇的風格著稱,尤其注重極簡的舞臺設計。它們減少了舞臺布景的復雜性,更多依賴于演員出色的表演、和精準的臺詞來塑造氛圍,這種風格通常吸引的是中產階級,和那些熱愛傳統戲劇的觀眾群體。
只能說,兩個劇院各有特色,但都是基于自身優勢的發揮,如果不是歡樂劇院突然出現,它們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經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可惜,現在它們不得不進入戰場,開始在報紙上互相攻擊,不過,這也相當有好處,一些好事的貴族公子哥慕名去環球劇院,而買得起票但并不想支出這么一筆奢侈消費的中產階級,也懷著好奇心去德魯里巷劇院對比一番。這場無形的博弈讓兩個劇院的觀眾群體發生了微妙的交錯,帶動了票房的意外增長。
歡樂劇院還沒正式加入戰斗呢,它們就已經打得不可開交了。
“還得是歡樂劇院啊,”在一個普通的聚會上,南希一邊喝茶,一邊翻看著報紙上的熱鬧新聞,一邊還不忘豎著耳朵聽隔壁的紳士和女士們討論兩個劇院的不同之處。
歡樂劇院一回歸,整個社交季都熱鬧起來了。
“你去看過了嗎?”斯蒂芬夫人和幾位夫人聊了一會兒,又來和她說話,“最近報紙上吵起來的那部戲?”
“當然,”雖然南希對莎比亞的戲劇已經太熟悉了,有的臺詞都會背了,不過,難得可以比照著兩個劇院來看,她當然要去湊湊熱鬧,“詹姆斯喜歡傳統,但我覺得還是德魯里巷劇院更吸引我。”
環球劇院的傳統戲劇看得她都快睡著了。
“我也覺得,”斯蒂芬夫人聳了聳肩,“有些時候需要些新意才有趣。我現在倒是對歡樂劇院的表現很期待,畢竟他們每一次的亮相都會帶給人驚喜!
“只是……”南希轉而又想到,“又是懷特的前傳,又是改編自莎比亞的經典劇目……這聽起來一點都不沾邊啊!
吸血鬼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產物,而莎比亞已經逝去兩個世紀了,這種新舊碰撞和融合,一不小心就可能讓觀眾感到不舒服,甚至反感。
“想想《超人》,他們將小人國的故事融合得很好啊,還是很有經驗的,”斯蒂芬夫人提醒了一句,又笑著說道,“不過,這和莎比亞作品的難度也不能相提并論!
在這一片“戰火”和“硝煙”中,姍姍來遲的歡樂劇院終于開始加大宣傳力度,發放傳單,并開放首演售票,正式加入這片“戰場”。
第383章 嬌妻文學的誕生
“名字叫做《伊蓮和蘭伯特》?”這天, 南?戳搜蹐蠹埳蠚g樂劇院發的最新消息,不由得和丈夫詹姆斯說道,“連名字都改了?磥砀膭雍艽。”
詹姆斯輕輕翻閱著報紙, 眼神停留在那行醒目的大字上,思索片刻后緩緩開口:“按照往常的劇情來看,”他停頓了一下, “伊蓮應該就是吸血鬼了吧?蘭伯特……是人類?這還是歡樂劇院第一次把男主的名字放在標題里?礃幼樱兄鞯膽蚍輵撏χ氐!
在《懷特的故事》里, 醫生男主除了前面的愛情戲份有些甜蜜,中間干脆全程死著, 復活了又被騙到教堂,真是悲慘得連名字都不配出現在劇名里, 至于《午夜少女》, 男主雖然發揮了一定的作用, 但打斗戲份卻是另一位教士的,不放標題里也算是情理之中。
而這部《伊蓮和蘭伯特》, 男主居然有了姓名,不得不說, 確實讓南希覺得十分新奇。
“如果是從莎比亞的劇目改編的,”南希思考道,“那男女主角的戲份應該都差不多吧!
“有可能,”詹姆斯遲疑地說, “我還是難以想象那部愛情悲劇是怎么和吸血鬼結合起來的,就名字上來看,應該不是直接將女主角換個種族那么簡單!
“吸血鬼……前傳都出來了!蹦舷1徽材匪固嵝蚜,嘀咕道,“續集卻遲遲沒有消息, 懷特到底要在教堂里被關押多久呢?她當時還懷著孩子,至今也沒有提到孩子的后續!
雖然有不少人宣傳格林城堡的活動隱藏著懷特故事的續集,但就她的朋友所去玩過的體驗,只是格林去邀請吸血鬼拯救懷特,就沒有下落了,拯救成功了沒有,也沒人說清楚。即便已經過去幾年了,南希想起懷特還是忍不住想嘆氣——算一算時間,她都被關在教堂底下三年了!
三年了,孩子應該早就出生了!
“不知道《伊蓮》會不會有懷特后續的交代,”南希祈禱道,“都關了那么久了,應該放出來了吧?總不能關一輩子吧?”
的確,《伊蓮》的火熱宣傳引發了廣泛的討論,勾起了人們對懷特的記憶。盡管報紙上有一半的報道在熱議環球劇院和德魯里巷劇院之間的“戰斗”,但仍有不少文章在呼吁歡樂劇院盡快安排懷特的后續。
甚至,還有一些勇敢的讀者,大著膽子去教堂詢問神職人員,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現實中,能不能讓他們把懷特放出來。
“拜托,又不是我們把她關進去的。”諾曼那天像往常一樣上班,享受著花園里的下午茶時光,突然聽到一綠墻之隔的同事在抱怨,“她只是個虛構角色!再說了,就算她是真的,看看她做的事!她可是用暴風雨沖毀了一個整個村落,能關她三年都算寬容了,居然還想讓她出來?”
諾曼面無表情地一口一個小蛋糕。
“你這么跟那些信眾說了?”另一個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些許擔憂。
“我當然沒那么沒腦子,”暴躁的聲音說,“我告訴他們,這種事情應該去問歡樂劇院!
而第二天,同樣的位置,諾曼又聽到那個同事在抱怨,“他們又來問我了,這次,他們問懷特的孩子怎么辦……我怎么知道?!話說,吸血鬼能和人類生孩子?生的孩子是吸血鬼還是人呢?”
“應該是混血吧?”另一個聲音猶豫地道,“那你怎么回答的呢?”
那個暴躁的聲音沉默了一瞬說,“我說,懷特的孩子當然是無罪的,而且她的丈夫不是充當了神職人員嗎?應該會交給她的丈夫撫養!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另一個聲音贊同道。
諾曼一邊喝著紅茶,一邊也在默默點頭。
第三天,還是老位置,隔壁又傳來暴躁的男聲,“你猜,這次他們交給我什么東西!他們去寫了一個懷特的孩子長大后進入教廷,成為高層人員,然后命令教堂放了懷特的故事!問我這能不能能實現!”
“哇哦……”另一位聲音不自覺地發出感嘆,語氣中充滿了驚訝,“他們還真是……夠有毅力的。那你怎么說?”
暴躁的男聲冷冷地答道:“我說,吸血鬼的孩子不可能進入教廷。”
第四天的小報上,刊登了一篇名為“吸血鬼的孩子不能進入教廷,是否是一種歧視?”的討論文章。諾曼的下午茶時光已經沒有了昨日那兩個討論的聲音——估計是他們被教廷拉去接受批評了。
“沒想到小報居然會關注這些,”助手也看到了這個刺眼的標題,“這個世界上又沒有吸血鬼,不知道他們在爭論什么。”
“小報就是這樣的,”另一個同事聳了聳肩說,“他們只想博取人們的注意,根本不在乎事情到底有多荒謬。”
這個荒謬的爭論似乎沒有持續太久,畢竟,一場真正的大戲即將上演。在一片喧囂與混亂中,《伊蓮和蘭伯特》的首演日終于來臨了!
首演當天,威爾斯和妹妹早早地來到了歡樂劇院。兩人是經紀人親自邀請的,威爾斯的經紀人朋友交游廣泛,平時總能從各種關系中謀得機會,今天也不例外。他借了一個視線不錯的包廂,還特意帶上了自己的夫人。
“如果不是因為那位慷慨的朋友正在鄉下觀看網球比賽,”經紀人朋友笑呵呵地解釋道,“恐怕我也沒有機會來看首演。”
像歡樂劇院這種知名劇院,首演的票通常都很搶手,畢竟這是劇目的首次公開亮相,許多觀眾都希望成為第一批見證者,尤其是,當社交圈里的大家都在關注的時候,能參加首演就有更多的話題和談資,也能彰顯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能夠擁有歡樂劇院的包廂,確實很有眼力,”威爾斯說道。
現在包廂可謂是一個難求,大多都訂了一年以上,之前威爾斯對愛情戲劇不感興趣,對首演也不是非常熱衷,錯過了最容易訂的時候,現在已經完全訂不到了。
“不知道這部戲劇表現如何,”經紀人翻看著節目單,上面的演員名字十分陌生,不過,劇作家的標簽讓他心神一定——是歡樂劇院的“家養劇作家”,這讓他多了幾分信心。
“之前懷特和埃莉諾也是新人直接擔綱主角,效果相當不錯,”他的夫人對這些信息了如指掌,“只要有這位劇作家坐鎮,我相信質量應該有所保障。”
“不知道這位劇作家什么來頭,”經紀人搖搖頭說,“那么神秘!
“我記得有不少人在報紙上尋求這位劇作家的身份,還在猜測她是哪位知名的作家,”威爾斯的妹妹立刻回答道,“但沒有任何人認領,有許多人猜測她應該是一位女性,還叫她‘神秘夫人’。”
“為什么不是神秘小姐?”威爾斯奇怪地問道。
“因為從她的劇本風格來看,給人的感覺像是一位閱歷豐富的女士!苯浖o人的夫人解釋道,“有些人猜測她可能是‘蓋斯小姐’或‘喬治女士’,也有人認為她可能是《海倫》的作者。不過,無論是誰,她們都沒有回應過外界的猜測。”
此時的“神秘夫人”艾琳娜正坐在書房的桌前,手中握著一支筆,目光專注地寫著她的“日記”。
這本日記自她來到弗蘭西之后便開始了,原本只是為了記錄下這段時間的旅行與新奇的經歷,算是一本旅行日記。但隨著寫著寫著,她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她的目光停在紙面上,想起之前伯克利提到的“欺騙裁判所”的提議。那確實是一個有趣的主意,然而艾琳娜心里清楚,她可不擅長演戲,更不想在女仆面前上演什么“秀恩愛”的劇情,——那也太尷尬了。
《女仆日記》的“火爆”給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靈感,她并不需要真正做出那些親昵的舉動,只要在日記中夾雜些“秀恩愛”的文字,然后找個合適的時機,悄悄讓裁判所的“內應”看到,不就能達到目的了嗎?
但她很快意識到,傳統的手段,如詩歌或者情書,恐怕難以引起裁判所的注意,最多也只能讓他們覺得:“哦,這對未婚夫妻感情很好。”但她可不想僅僅滿足于此。如果要騙,必須騙得足夠“大”,讓他們毫無疑問地信以為真。
不過,其中夾雜著一些她的“私貨”,就是讓現代人聞風喪膽的嬌妻文學。
只要有人和我一起尷尬,那我就不會尷尬!
“所謂越荒唐的事情,人們反而會越相信。”她自言自語般道,“畢竟,小說中的荒誕不經,怎么可能比現實更荒謬呢?”
她回憶著現代網絡中的那些“文學”,決定前面先來點清粥小菜。
首先,先給伯克利起個“昵稱”,就叫B先生得了。
【晚上,我靠在床頭看書,B先生從浴室出來,濕漉漉的頭發還滴著水。他走到我身邊,一把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頸窩里。
“甜心,我今天好累!彼鰦傻卣f道。
我放下書,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像哄孩子一樣哄著他。我知道,在外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公爵,但在我面前,他只是一個需要我疼愛的大男孩!
救命!
這也太尬了吧!
腳趾已經摳出一座城堡了!
那些人是怎么寫得出這種文字的!
艾琳娜深吸口氣,不敢再看第二遍,迅速地翻過這一頁。
第384章 《伊蓮與蘭伯特》上演
當艾琳娜還在為“嬌妻文學”絞盡腦汁的時候, 盧恩頓的歡樂劇院,觀眾席的燈光逐漸變暗,動聽的背景音樂悄然回響, 《伊蓮與蘭伯特》緩緩拉開帷幕。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幽深的森林,月光如水,斑駁的光影透過層層樹葉灑落, 在舞臺中央投下明暗交錯的光斑,舞臺邊緣還有一汪寧靜的湖泊, 波光粼粼。遠處,布景片上, 仿佛有一座小鎮若隱若現。
在這片靜謐的夜色之下,舞臺中央的兩道身影打破了這份寧靜——一位身著獵人服飾的男子, 手握武器, 正在與一名吸血鬼激戰。一邊打斗, 一邊不忘放狠話。
“這看起來很莎比亞,”大部分改編劇作都從廣場上男女主角家族仆人的決斗開始, 以此展示兩個家族長期以來存在的仇恨,威爾斯興致勃勃地對比著這個和原版的劇情, “這個人類居然能和吸血鬼打得有來有回?!”
雖然《達庫拉》這篇故事里出現過吸血鬼獵人,但懷特和教士的斗法實在太印象深刻了,她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那位與湖中仙女斗法、甚至能召喚暴風雨沖垮村莊的傳奇人物,使人們不自覺地將吸血鬼的克星與神職人員劃上等號。畢竟, 要對抗這些非自然生物,必然要依靠超自然的力量,而普通人顯然不在此列。
這種“神化”讓觀眾們無形中和吸血鬼拉遠了距離,少了些許親切感,但是, 如果人類都能和吸血鬼打……那這部戲劇的吸血鬼是不是有點太弱了?
然而,威爾斯很快從臺上兩人的對話中反應過來,并不是吸血鬼弱,而是這名獵人并非普通人。
“掌握超自然手段的吸血鬼獵人?”琢磨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名詞,他恍然大悟,“不就是神職人員嗎?還用一個新的名詞來形容!
不過,這部戲劇設定在中世紀晚期,時間上比懷特的故事要早很多;蛟S是時代的緣故,這個時期的吸血鬼也尚未展現出后面那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強大能力——它們無法召喚暴風雨,也不能化作蝙蝠在夜空中翱翔,更多依賴的,是遠超常人的力量、速度、感官以及強悍的自愈能力。
那也很強了!
“比懷特要弱多了,”經紀人搖搖頭說,“難怪是前傳。”
一人一吸血鬼的決斗被湖面的異樣喊停,湖面泛起淡淡的漣漪,一位湖中仙女緩步走出,月光在她周身映出朦朧的光暈,她的目光凌厲地掃視著兩位交戰者。
從她的話語中可得知,人類剛與非自然生物在交戰后達成和解,湖中仙女嚴厲警告他們不要破壞得之不易的和平。
“我記得原作好像是一位王子殿下的介入,”威爾斯妹妹興致勃勃地道,“這里換成了湖中仙女,真是奇妙的互動,她知道自己的后代——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畢竟湖中仙女能活很久——會和吸血鬼打起來嗎?”
威爾斯聳了聳肩,一臉“理智分析”的神情:“也可能只是歡樂劇院的舊物利用——道具服裝都做了,不用多可惜!
妹妹怒目而視!
不過,原作的劇情參考似乎到此為止了。隨著臺上三位演員下場,布景的色調微微變化,一抹柔和的光灑落在舞臺中央,樹影婆娑間,一位身穿素雅長裙的女士緩步而來。她在林間徘徊,目光低垂,神情中透著幾分憂郁,威爾斯一眼認出她就是女主角,因為她有一首歌!
歌詞中訴說著她對母親安排的“相親”的不滿,旋律悠揚,卻流露出幾分低回的愁緒。而恰在此時,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士走上舞臺,在前往小鎮的途中遇到了她。隨著他們的目光交匯,舞臺燈光微微明亮,甜蜜的背景音樂悄然響起,一切仿佛命運的邂逅。
“又是一見鐘情,”威爾斯吐槽,“吸血鬼真的有這么容易動心嗎?”
“……原作也是一見鐘情,”經紀人反駁道,“這很正常!
“我還是更喜歡《午夜少女》的情感變化,”威爾斯搖搖頭說。
盡管臺上的男女主角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但臺下的觀眾可是一清二楚,他們兩肯定是來自吸血鬼和吸血鬼獵人的家族,伊蓮很有可能是吸血鬼,而蘭伯特應該是吸血鬼獵人。
他們的猜測并沒有錯,一見鐘情之后,一人一吸血鬼開始偷偷約會,在餐館里,伊蓮什么都沒吃——“她絕對是吸血鬼了!”威爾斯妹妹篤定地道,“吸血鬼只能喝血!
然而,臺上的蘭伯特卻完全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他只是滿懷關切地勸道:“伊蓮,你太瘦了,多少得吃一點,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他居然一點都沒發現不對嗎?”威爾斯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舞臺,“她一點東西都沒吃!”
經紀人和他的夫人對視一眼,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道,“威爾斯,女士們都是這樣的,在外面,她們的胃口像小鳥一樣小!
威爾斯一臉震驚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妹妹,好像在說“為什么我的妹妹像豬一樣能吃?”
“那是禮儀!”妹妹瞬間炸毛,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正的淑女從不會在公共場合毫無節制地用餐!
“好吧好吧,”威爾斯只好投降,“是我見識短淺了。”
他們小聲爭論的時候,臺上的劇情也在悄然推進,幾個巧妙設計的小橋段緊緊扣住了觀眾的心弦。有時是蘭伯特無意間露出破綻,讓伊蓮心生疑慮;有時是伊蓮的言行讓蘭伯特若有所思。但不知為何,觀眾們竟然都不希望他們這么快揭穿彼此的身份——明明知道這場戀情的脆弱根基,可他們依舊忍不住為這場秘密的愛戀祈禱,希望身份暴露的時刻能被再往后推遲一些。
最驚險的一次,是當吸血鬼與吸血鬼獵人之間再度爆發沖突,蘭伯特身為獵人的一員,不得不趕去處理,而伊蓮也因家族的要求,被迫出席這場可能危及她自身的對峙。觀眾們全都屏住了呼吸,看著舞臺左側的蘭伯特疾步走出,神情凝重,而與此同時,右側的伊蓮則換上了正式的禮服,輕輕提起裙擺準備出門。兩個注定對立的“人”,正朝著同一個戰場走去,似乎馬上就要揭露他們的身份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戲將在此刻迎來戲劇性的沖突時,劇情卻巧妙地拐了個彎——伊蓮剛剛踏出家門,蘭伯特便被好友從另一側舞臺叫走,提前離開了現場。錯身而過,完美避開。
觀眾席里,一陣低低的嘆息和松了口氣的笑聲此起彼伏。
“還好沒碰上,”妹妹松了口氣,接著又覺得這口氣松早了,“但他們遲早會知道彼此的身份的!
“這已經完全不是莎比亞的劇情了,”夫人若有所思地接話道,“看來,這是改編的重點。”
但紙終究包不住火。
終于,在一場鋪滿月光的夜晚,伴隨著浪漫而略帶哀傷的音樂,蘭伯特向伊蓮求婚,他深情款款地訴說著自己的愛意?纱丝,臺下的觀眾比舞臺上的蘭伯特還要緊張,甚至有人忍不住攥緊了手里的手帕,生怕這場美好的幻夢會在下一秒破裂。
“伊蓮會不會告訴蘭伯特呢?如果現在不說,以后似乎并沒有什么好時機說了,”經紀人皺著眉頭說。
然而,舞臺上的伊蓮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在一片緊張的期待中,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向蘭伯特,然后低聲道出了那個一直隱瞞的秘密——她是吸血鬼。
“她說了!”妹妹伸長脖子感嘆道,“她真勇敢。”
一瞬間,音樂戛然而止,舞臺上的燈光微微變暗,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住了。
蘭伯特愣住了,他踉蹌地退了幾步,想要說些什么,卻又難以開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宛如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淵。
終于,他艱難地開口了——在深吸了一口氣后,他也選擇了坦白,告訴伊蓮自己是吸血鬼獵人。
舞臺上,兩位演員站在彼此對立的位置,無言地注視著對方,手指微微蜷縮,卻誰都沒有再向前一步。燈光投下他們拉長的影子,交錯卻又分明,就像他們注定無法交匯的命運。
觀眾們不由得為他們懸起了心。
“他們肯定會訂婚的,不然后續還怎么發展呢?”對于似乎緊張得喘不過氣的妹妹,威爾斯語氣輕松地安慰道。然而,他的話音剛落,舞臺上的發展便毫不留情地打了他的臉。
蘭伯特的臉色一片復雜,他的拳頭緊握又松開,最終,他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緩緩后退了一步。
“對不起……”他的聲音低沉,卻無比堅定。
“?!”威爾斯驚訝得站了起來。
伊蓮輕輕合上眼睛,片刻后,她睜開眼,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語氣溫和,卻帶著無法挽回的疏遠:“我明白了!
就這樣,蘭伯特帶著復雜的神情,最終選擇離開了這座小鎮,消失在黑暗的幕布之中。而伊蓮站在原地,目送著他離去,目光平靜如水,只有裙擺在微微顫動,燈光逐漸收攏,只留一束柔和的光落在她的身上,將她的表情映照得模糊而哀傷。
臺下的觀眾一片沉默。
她沒有哭,也沒有追上去,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前方,嘴角揚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既像是在苦笑,又像是在自嘲。然后,她輕輕地轉過身,緩步走向另一側,最終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對曾被所有人寄予期待的情侶,最終還是走向了分離的命運。
第385章 蘭伯特之死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威爾斯萬萬沒想到, 這部經典的莎比亞作品,男女主角居然沒等結局就分手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就這么走了?!”妹妹也急得直跺腳,語氣里帶著不敢置信的憤怒, “他就不能想想辦法嗎?只要有愛,哪怕再艱難,都能一起度過的!”
經紀人和他的夫人笑而不語——確實, 在少女的世界里,只要有愛情, 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但是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這么簡單, 在他們看來,伊蓮和蘭伯特的及時止損是十分明智的, 畢竟, 他們背后可是血仇般的家族。
威爾斯看著自己妹妹的表情, 簡直比臺上伊蓮被拋棄還要悲痛三分,不得不弱弱地為自己剛才的話語挽尊:“好吧……看來我們都低估了這次改編!
妹妹猛地轉頭瞪著他, 眼神像是要把罪魁禍首找出來:“他們一定會復合吧?一定會的吧?!”
“呃……”威爾斯心里沒底,他剛才才在自信滿滿地預測求婚, 結果被劇情狠狠打臉,現在哪還敢亂猜?
他剛想再找點理由搪塞過去,舞臺上的燈光卻突然亮起,幕布緩緩拉開, 一道悠揚的旋律再次在空氣中回蕩。
威爾斯頓時松了口氣,連忙說道:“看吧,看來后面還是有轉機的!”
然而,接下來的劇情卻遠沒有他們期待的那般美好——甚至,可以說是徹底背離了他們的預想。
在和蘭伯特的秘密戀情結束后, 沒等伊蓮緩過來,家人們就試圖按照家族利益安排她與另一名吸血鬼相親——之前劇情已經鋪墊過,伊蓮正是因為父母的安排而賭氣外出散步,遇到蘭伯特。
然而,此時的伊蓮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溫順接受安排的淑女,她尚未從失去蘭伯特的痛苦中走出,心中翻涌的情緒如積蓄已久的暴風驟然爆發。她不顧一切地與家人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臺上的氣氛驟然緊繃,仆人們惶恐地后退,父母的表情陰沉,而伊蓮則站在舞臺中央,背影瘦弱而堅定。
最終,伊蓮的父母終于不得不讓步,語氣艱難地承諾可以推遲“相親”。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家庭內戰終于暫時平息,然而,伊蓮卻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
燈光漸漸轉暗,唯有一束柔和的月光灑落在陽臺之上。伊蓮靜靜地倚靠在雕花的欄桿旁,目光空茫地望著遠方。
隨著一陣悠揚而哀傷的旋律響起,舞臺上芭蕾舞者翩翩起舞,他們成雙成對地旋轉、交握、相擁,沉浸在愛意中。而伊蓮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陽臺上,與整個舞臺的氣氛格格不入。她緩緩地哼唱起先前反復出現過的旋律,聲音低回婉轉,如訴如泣。
她的歌聲飄散在夜色之中,在最后一個音符消失在空氣里時,芭蕾舞者們悄然退場,舞臺的邊緣緩緩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啊!是蘭伯特!”妹妹猛地抓住威爾斯的袖子,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他回來了!我就知道他不會就這么離開的!”
舞臺上的蘭伯特站在昏暗的燈光下,靜靜地望著伊蓮。他沒有走近,甚至連一句話都未曾開口,只是在夜風中低聲吟唱起那熟悉的旋律——正是伊蓮剛剛所唱的那一首歌。
“這不是陽臺訴情嗎?”夫人微微睜大眼睛,隨即失笑道,“兜兜轉轉,他們又回到了莎比亞最經典的橋段!
他們再度相見,月光灑落在舞臺中間,映照著蘭伯特的身影,“我請求您,成為我的妻子,這次,不論發生什么,我都會與你永不分離!
伊蓮愣了一瞬,隨即淚水涌上眼眶,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帶著些許難以置信的喜悅,毫不遲疑答應:“好。”
妹妹一聲滿足的嘆息,眼睛亮得驚人,雙手緊緊捏著裙擺,滿臉沉浸在劇情帶來的甜蜜感中:“真好~他們真好。≌媸翘昧!
威爾斯瞥了眼完全陷入浪漫幻想中的妹妹,心里一陣復雜。他當然也欣賞這個橋段的動人之處,但理智卻讓他清楚地記得——這部戲是改編自什么作品的。
甜蜜終究只是短暫的幻夢。
再次和好之后,他們也開始為未來擔憂,畢竟,他們想要長長久久地廝守,秘密戀情無法永遠隱藏,于是,舞臺再次被分為兩邊,伊蓮和蘭伯特在兩側試探起家人的接受態度。
“絕不可能!”伊蓮的母親拍案而起,女高聲充滿憤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這簡直是恥辱!”蘭伯特的族人怒不可遏,男高音震耳欲聾,“決不允許做出這樣的背叛?!”
伊蓮與蘭伯特的聲音在這二重唱中顯得微弱又無力,在音樂漸強的節奏中,他們對視一眼,眼神中帶著最后的掙扎和不甘,而后,仿佛下定了決心——
他們要離開這里,遠走高飛。
“原作也是私奔……”經紀人捏了把汗,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最終,還是那個結局嗎?”
“吸血鬼和吸血鬼獵人應該逃得比較快吧?”妹妹不情愿地說道,雖然她也覺得逃走的希望渺茫。
正如他們所擔憂的那樣,在他們動身之前,秘密已經被察覺,而當他們踏出家門的那一刻,等候著他們的,是兩大家族冰冷的目光。
戲院里有人屏住呼吸,有人悄然閉上眼睛,不忍再看接下來的場面。
下一瞬,隨著音樂驟然激昂,打斗在電光火石間爆發。
但這與之前的懷特的戰斗截然不同。吸血鬼和獵人則完全是憑借自身的速度和力量將舞臺變成了戰場。他們的身影瞬移般的速度令人眼花繚亂,獵人的武器劃破夜色,銀光乍現,吸血鬼則以非人的速度騰挪避讓,在墻壁與立柱之間瞬移般跳躍。
又一聲劇烈的撞擊,伊蓮直接掀翻擋在她面前的家族成員,對方狠狠砸向身后的假墻,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墻體轟然坍塌,碎片四散飛濺,砸翻了不遠處的道具堆。
觀眾席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威爾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日子不過啦?這么奢侈?”
他懷疑現在的歡樂劇院是不是有錢沒地方花,這哪里還是莎比亞風格的浪漫愛情戲?是要把《超人》的拆房子風格延續下去嗎?
但不得不承認,這場打斗戲實在是精彩得讓人移不開視線。演員們的每一次出手都力量十足,又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美感,讓他忍不住感嘆,“他們從哪挖來的演員?該不會是從拳擊場上挖來的吧?”
這年頭,拳擊運動在城市的暗處蓬勃興起,嚴格來說,此時的拳擊并不算是一項真正的“正經運動”,更像是一種被勉強合法化的街頭斗毆。據說甚至有兩名女士為了爭奪一位年輕男士的青睞,干脆直接登上了拳擊場,在全城的嘩然聲中大打出手。可見女性拳擊手并不罕見——雖然在上流社會被視為粗俗之舉。
想到這里,威爾斯的視線忍不住重新落回舞臺。演員們此刻的架勢,別說是拳擊場了,簡直能在地下拳賽中殺出一條血路。
當然,吸血鬼獵人也毫不示弱,拳拳到肉般的碰撞聲讓他聽了都覺得肉疼,雖然他很懷疑是不是劇院的配音。
伊蓮和蘭伯特終究雙拳不敵四手,雙雙被族人帶回,伊蓮被強塞一樁她推遲的相親婚約,而蘭伯特被囚禁在陰暗的房間中“清醒清醒”。
妹妹長嘆一聲,懸著的心終于死了,“怎么會這樣?!”
“這改動也太大了吧。”連向來鎮定的夫人都忍不住出聲,眉頭緊蹙,“現在我們連后續會發生什么都無從判斷了!
原作中,至少男主尚有人身自由,可如今,伊蓮和蘭伯特雙雙被囚禁,家族的監視滴水不漏,就算有一位好心的藥劑師帶著假死藥水悄然前來,恐怕連傳遞消息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以來,面對悲劇,只要知曉劇情走向,觀眾總能保持幾分鎮定,以體面的姿態接受那些命運的安排。然而現在,劇情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徹底脫離了熟悉的軌跡,像是一輛失控的馬車,向著未知的深淵疾馳而去。
“難道結局是伊蓮嫁給其他吸血鬼,而蘭伯特最終也迎娶了一位合適的伴侶?”經紀人若有所思地低語道,“這種程度……也算是悲劇吧?”
“這么溫和的悲劇,不像是歡樂劇院寫出來的,”威爾斯開了個玩笑道,但心里總有些不安。
就在他們猜測后續發展的時候,劇情卻以一種令人始料未及的方式急轉直下。蘭伯特拒絕妥協,以絕食相抗爭,可他等來的,卻是伊蓮即將出嫁的消息。
“她已經嫁給別人了,”吸血鬼獵人的面孔現在看來如此猙獰。
可蘭伯特只是緩緩抬眸,眼神沉靜,毫不動搖:“她不會的!
他了解伊蓮,知道她絕不會背棄他們的誓言。然而,被囚禁在這片陰影之中,他無從確認這句話的真假。他被剝奪了一切自由,被迫成為旁觀自己人生的囚徒。而他最不能忍受的,正是這份無能為力。
他抬頭望向高懸夜空的冷月,甜蜜唱起那首陽臺上的歌曲,舞臺上,薄霧悄然升騰,成雙成對的芭蕾舞者緩緩現身,步履輕盈,旋轉著、交錯著,如幻象一般,讓觀眾們回憶起他們訂婚時的場景。
那時,他輕握著她的手,月光為他們披上銀紗,他許下永不分離的承諾,而她笑著點頭,帶著喜悅的淚意答應。
而一切都已經不同了。
臺下,妹妹屏息凝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舞臺,心底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我怎么有種不祥的預感?”
舞臺上的霧氣漸漸散去,夢境般的舞者消失無蹤,只剩下蘭伯特孑然一身,佇立在陰影與微光交界處。他緩緩抬手,從袖口取出一把銀質小刀,刀刃在光影間閃爍著冷冽的寒芒。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
“我們永遠不會分離,”他這么說著,穩穩地握住刀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在迎接某種救贖。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將刀刃刺入自己的身體。
劇院里鴉雀無聲。
妹妹的指尖顫抖著扣緊了扶手,夫人捂住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恐,而威爾斯則愣愣地看著舞臺,連呼吸都忘了。
蘭伯特的身體微微晃動,鮮血浸透了他蒼白的衣袖,他的目光卻依舊溫柔,仿佛透過層層阻礙,看向了那個遙遠的身影。
“伊蓮……”他的聲音輕若呢喃,隨即緩緩倒下。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被吞沒了,劇院里死一般的寂靜。
第386章 落幕
所有人都緊繃著身子, 盯著舞臺上那個倒下的身影,喉嚨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甚至忘了呼吸。
威爾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舞臺中央,嘴唇微微開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見過無數舞臺上的死亡場面, 見過假血灑滿舞臺、見過演員們在謝幕時重新站起,可這一次, 他不知道是因為蘭伯特的死太過突如其來,還是因為他從未見過男主角如此決絕地自盡——心里像是被什么壓住了, 沉甸甸的,讓他喘不過氣……
“……他怎么就……死了?”妹妹的聲音細若游絲, 眼眶紅通通的, 手死死抓住裙角,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 哽咽著道:“他……怎么不想想辦法呢?活著就有希望!”
經紀人也喉嚨發緊,他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像是想讓自己坐得更端正些,好讓胸腔里那股莫名的酸澀感能緩解一點,“他該不會是假死吧?”他低聲說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又像是在尋求某種安慰,“我是說,原作里的情節……不就是這樣的嗎?”
然而,直到蘭伯特的家族成員趕到,驚恐地撲倒在他的身旁, 淚水混著絕望的嗚咽洇濕了他蒼白的手,直到教堂的喪鐘低沉地敲響,鐘聲一下一下地回蕩在灰蒙蒙的天空,直到穿著黑色喪服的親屬在教士低沉的禱詞中俯首垂淚,直到他的尸身被放入棺槨、緩緩降入墓穴,一抔抔泥土落下,徹底將他埋葬,蘭伯特依舊沒有睜開眼睛,沒有一絲假死的跡象。
他真的死了。
沒有起死回生的戲法,沒有遲來的救贖,也沒有奇跡。
直到這一刻,直到墓碑上刻下他的名字,觀眾們才終于意識到,這一次,蘭伯特的死亡是真的,徹徹底底的,不會被戲劇的劇情逆轉,也不會有誰從幕后來拯救他。
臺下響起細微的啜泣聲,先是零星的幾聲,隨后如燎原之火蔓延開來。有人低頭捂住嘴,肩膀微微顫抖,有人悄悄用手帕擦拭淚水,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這不是真的……”有觀眾喃喃自語,帶著不可置信的顫抖,“他怎么會……”
可舞臺上的墓碑不會撒謊,蘭伯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他的故事,已經徹底落幕。
“伊蓮要是知道……”威爾斯的妹妹淚眼朦朧地望著舞臺,“該有多傷心啊……”
而伊蓮,的確很快便得知了這個噩耗。
她的母親將這事告知于她,要求她放棄蘭伯特這個已死之人,而她以為這是又一個試圖讓她死心的伎倆,根本沒有相信,然而,母親卻將一把染著血的銀質刀具放在桌上,燈光映照下,刀刃上的干涸血跡仍舊泛著可怖的暗色,而刀柄上,鐫刻著一個她無比熟悉的名字。
伊蓮僵硬地走上前去,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在刀柄上輕輕摩挲,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這把刀,是蘭伯特隨身攜帶的武器,是吸血鬼獵人的臂膀,他曾經輕笑著說:“這是要帶進墳墓的東西。”
當時的伊蓮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叫他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扇缃瘢娴穆男辛俗约旱某兄Z,將它帶進了死亡。
意識到這是真的,悲痛如颶風般猛烈地席卷了她。她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喉嚨里發出一聲近乎嘶啞的嗚咽,下一刻,她撲倒在地,雙手死死攥住刀柄,淚水無聲地砸落在刀刃上。
看著她如此痛苦的樣子,那首曾無數次響起的甜蜜旋律再次奏響,如今聽來卻那么殘忍,觀眾剛剛稍稍平復的情緒再次被徹底擊潰,有人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可眼眶依舊紅得可怕;有人捂住嘴,發出壓抑的啜泣聲,就算是最鐵石心腸的男人,此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當音樂的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威爾斯原以為這種悲傷的戲劇終于要結束了,都準備起身鼓掌了,然而,在另一側的舞臺突然亮起,伊蓮突然決定接受那樁強塞的婚約。
威爾斯的動作僵住了,錯愕地望著舞臺:“什么?!”他的眉頭皺緊,眼中燃起怒火,“這就是蘭伯特的死換來的嗎?!”
“簡直是背叛!”經紀人憤怒地站了起來,聲音壓得極低,卻仍能聽出咬牙切齒的憤懣,“她怎么能這么做!這算什么?在他尸骨未寒的時候答應嫁給別人?”
不過很快,伊蓮就提出了一個要求——婚禮隊伍必須經過蘭伯特的墓地。
經紀人的動作頓住了,怒意未消的目光凝視著臺上的伊蓮,隨后,他緩緩坐了回去,喃喃道:“她知道家人們不會讓她去墓地,所以才答應婚約的吧!
不得不說,他一直對伊蓮的家人們充滿不快,如今更是厭惡至極——他們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就逼迫一個失去摯愛的女孩走進婚姻的?但轉念一想,這是一個類似中世紀的世界,一個權力至上的時代。在那樣的環境下,甚至允許領主與任何女性臣民發生關系(尤其是女性的新婚之夜)。
考慮到伊蓮家人的態度,她的未婚夫恐怕也是一位如大領主般擁有權勢的人物,雖然一開始也對“吸血鬼也有這樣的等級制度”感到驚訝,但仔細一想,設定是人類與吸血鬼大戰后,吸血鬼也擁有了自己的領地和勢力,這倒也不足為奇了。
盡管伊蓮的親人們對她的要求感到疑惑,但她的順從已經足夠讓他們松一口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沖突,他們最終勉強接受了她的條件,甚至對她破天荒的順從產生了一絲不安的欣慰。
婚禮之日,劇院的舞臺煥然一新。燭光如星辰般搖曳,絲綢帷幔從穹頂垂落,金色的飾帶在燈光下閃耀著溫暖的光輝,空氣中回蕩著悠揚的琴聲。賓客們身著華服,微笑著低聲交談,整個場景流淌著一派祥和而喜慶的氛圍。
然而,就在所有人沉浸在這份溫馨之中時,燈光驟然一變。
聚光燈下,伊蓮緩緩現身。
她穿著一襲黑色喪服,而在這層肅穆的衣物之外,又慢慢穿上一件純白的婚禮禮服。黑與白、生與死、喜悅與悲慟撕裂般地融合于她的身上。
在吸血鬼們嚴密的注視下,伊蓮沉默地走向舞臺一側,那是一輛由道具師精心打造的馬車。車廂底部的輪子緩緩滾動,營造出行進的錯覺。伴娘與花童靜靜跟隨其后,白色花瓣如雪一般灑落,而舞臺的布景片也隨之緩慢移動——從繁華的小鎮,逐漸過渡到泥濘的小路,幕后傳來的馬蹄聲和車輪碾過石子的聲音顯得格外真實。
當背景完全更換成一片荒涼的墓園,伊蓮緩緩走下馬車。她的腳步不急不緩,指尖顫抖著解開禮服的束帶,潔白的婚服悄然滑落,露出了她最初的黑色喪服。她跪倒在蘭伯特的墓前,壓抑了整場婚禮的悲痛終于決堤,她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失聲痛哭。
臺下,已經有些平靜下來的妹妹再次紅了眼眶。
“可憐的伊蓮,”她小聲啜泣道,“為什么他們那么相愛,卻得不到一個好的結局呢?”
就在伊蓮伏在墓碑上的那一刻,舞臺上空的燈光劇烈閃爍,一道慘白的雷電劈裂舞臺的背景,震耳欲聾的雷聲席卷整個劇院。道具師們早已準備好的風機驟然啟動,席卷著破敗的落葉,讓整個舞臺籠罩在一片狂風暴雨之中,劇院上方的噴霧裝置同步開啟,細密的水霧彌漫整個觀眾席。
威爾斯愣住了,有種久別重逢的錯覺。
“這就是純正的吸血鬼味啊,”他不禁感慨道。
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下,伊蓮的身影顯得格外渺小;ㄍ瘋冊缫阉纳㈤_去,驚恐地躲進馬車里,伴娘則在風雨中踉蹌著,拼命伸出手,焦急地呼喚著伊蓮的名字。可伊蓮只是沉默地站著,黑色的喪服緊緊裹住她纖細的身軀,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忽然,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炸裂舞臺。
墓碑周圍的地面開始顫抖,泥土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裂開,一道幽深的黑色裂隙突兀地出現在舞臺中央,像是通往深淵的入口。
伊蓮緩緩直起身子,她的指尖輕輕拂過墓碑,最后一次觸碰那刻印著“蘭伯特”之名的冷硬石面。
下一刻,她毅然躍入那漆黑的墓穴,毫不猶豫,如飛蛾投向火焰。
“我的天啦!”威爾斯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劇烈的震驚讓他一時難以控制自己的音量,雙手抱住頭,幾乎失控地叫道:“她跳進去了?!她……她跳進了蘭伯特的墳墓?!”
“她會死嗎?”妹妹的聲音帶著驚恐,瞪大眼睛看向包廂里的其他人,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然而,還未等任何人開口,她便已經知道了答案——
泥土在伊蓮墜落的瞬間迅速合攏,將她徹底吞噬,好像她從沒來過。
劇院中瞬間寂靜無聲,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舞臺上,輕柔得像是一場悲愴的挽歌。
起風了。
突如其來的一陣疾風從墓穴的裂縫之上席卷而起,帶起殘存的落葉,旋轉著掠過舞臺。
墓穴的裂縫之上,兩道漆黑的影子倏然升起。
是一對蝙蝠。
它們從墳墓的黑暗深處驟然騰空,如亡魂般穿透風雨,它們翅膀震顫時發出的微弱顫音,沖向穹頂。雨幕斜落,燈光搖曳,蝙蝠的剪影忽隱忽現,有時被夜色吞噬,卻又在電閃雷鳴間短暫地顯現身形。
“他們……是蘭伯特和伊蓮,”妹妹望著那兩只蝙蝠,屏息凝視,聲音微微發顫,“他們,變成蝙蝠了?”
“真好……” 夫人用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意,笑中帶淚,低聲喃喃,“他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觀眾席中,先前因震驚而凝滯的空氣終于緩緩松動,有人悄然抬手按住胸口,仿佛試圖平復怦然加速的心跳。有人望著穹頂,目光追隨那兩道黑色的剪影,嘴唇微微顫抖,卻久久無法言語。
忽然,它們低空掠過觀眾席,黑色的剪影在燈光的映照下拖出一瞬即逝的陰影,有人下意識地抬起手,仿佛想要抓住它們,但它們轉瞬即逝,掠過舞臺,直沖向幕布后的無盡黑暗,最終消失在陰云的深處。
直到雨聲漸息,雷鳴遠去,舞臺上的一切歸于沉寂,觀眾們才終于回過神來。
劇院的掌聲如浪潮般洶涌,震耳欲聾,仿佛要將整座建筑掀翻。
觀眾席中,許多女士紳士們仍然緊緊捂著嘴,淚水無聲滑落,眼中滿是激動、震撼,甚至帶著一絲悵然。有人低聲啜泣,有人茫然地望著舞臺。
就在這時,掌聲之中,忽然有人哽咽著喊了一句:“再來一次!”
片刻的靜默后,隨即便有更多人附和起來:“再來一次!讓他們再出現一次!”
“我剛剛太緊張了,沒看清!真的變成蝙蝠了嗎?” 一位夫人一邊用手帕擦拭淚水,一邊焦急地詢問身旁的友人,“我是不是眼花了?他們真的飛走了嗎?”
“不,你沒有眼花……” 她的友人握住她的手,感慨道,“伊蓮和蘭伯特……他們真的變成蝙蝠了!
“我做夢都沒想到莎比亞的戲劇還能這么改編,”包廂里,經紀人也松了口氣般露出笑容,“我喜歡這個結局,我是說,和原作相比。”
第387章 反響與爭論
“一出戲劇若能使觀眾沉默, 那便是成功的;若能令全場屏息,連心跳都仿佛停滯,那便是偉大的!兑辽徍吞m伯特》便是這樣的戲劇!
首演回來沒過幾天, 嗅覺靈敏的報紙便已紛紛刊登出《伊蓮》的最新評論文章,劇評人們似乎都急于為這場“三部莎比亞劇作”的輸贏選邊站定。實際觀看過演出之后,威爾斯更有興趣看看這些文章是怎么評價的了。
“一切都與現實交織得令人戰栗。如果說劇院的舞臺是世間萬象的縮影, 那么《伊蓮和蘭伯特》無疑是它最黑暗、最浪漫的篇章!眮碜浴稇騽≈軋蟆返脑u論站在贊揚的這一邊,不忘談及舞臺效果——
“布景機關精妙絕倫, 墓穴的開啟與閉合十分流暢,蝙蝠的出現更是匪夷所思。據本報記者探訪舞臺幕后得知, 劇組采用了罕見的高速繩索滑軌系統,使機械蝙蝠能夠逼真地掠過觀眾席, 配合隱形線索的操控, 使其飛翔姿態近乎真實。風機、噴水裝置、雷電光效無不體現出技術團隊的匠心獨運!
“機械蝙蝠?”威爾斯困惑地自言自語, 他可是親眼看到過那兩只蝙蝠,看起來和真的一模一樣, 居然是機械制作的?“歡樂劇院的幕后團隊居然那么厲害嗎?”
不過想想去年亡靈游行的那尊“奧特曼”,他似乎又能說服自己, “連超人都能制作出來,做兩只蝙蝠又有什么難度呢?”
不過,除了對技術能力的評價,更多報紙都在談改編的結局。
“伊蓮在風雨交加的墓園中, 毅然躍入墳墓的那一幕奇觀,足以被載入戲劇史冊,燈光、布景、機關配合得天衣無縫,使人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蘭伯特的亡魂正在彼世迎接她!边@篇來自《時代報》的文章毫不吝嗇自己的夸獎,“沒有冗長的對白, 沒有刻意的煽情,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彌漫在劇院里,令人悄然落淚。最好的戲劇便是如此,它不教人悲傷,而讓人心碎。”
威爾斯的目光在那段評論上停駐良久。他記得這位評論人,上一次在專欄中評價德魯里巷劇院的新劇目時,毫不客氣地譏諷它“無聊、千篇一律”,而談及環球劇院時,甚至直言“這種老掉牙的東西早該在上個世紀消亡”。然而,這一次,他竟然對歡樂劇院的作品給予如此高的評價,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不過,這位評論員是公認的喜愛“新潮”,如今對《伊蓮和蘭伯特》大加贊賞,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恐怕做夢也未曾想到,這部戲劇竟能被改編得如此驚世駭俗。甚至連威爾斯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與那震撼人心的結尾一幕相比,原作中殉情結局似乎也黯然失色了幾分。
該怎么說呢?如果說原作是命運的捉弄讓人難以抗拒,那如今的改編,更像是以生命去抗爭命運,以死亡反抗既定的安排。這種不愿屈服的精神,倒正與當下時代對于理性的追求不謀而合,難怪劇評家們如此推崇。
“確實,”威爾斯思忖著,在紙上寫下自己的感悟,“從前,戲劇的悲劇總逃不過命運的桎梏。從四大悲劇作品開始,主角們在強大力量面前的無力掙扎,成為劇作家的恒久主題,深刻影響了后世創作者,但歡樂劇院并不一樣!
他回想起過去幾部戲劇的女主角,她們似乎總有某種獨特的抗爭精神——只是藏在浪漫愛情的外殼之下。懷特的丈夫死后,她去湖中仙女那里索要生命泉水,不惜大打出手,最終成功復活愛人;當教士帶走她的丈夫,她竟敢徑直上門討回。埃莉諾的故事也是如此,在姥姥的威脅下,她曾違心地害人,但只要稍有一絲機會,她便毫不猶豫地反抗,哪怕她的小命在對方手里,也不愿屈從。
但這部改編的劇目,或許有了原作的對比,能讓人更明顯地發現這一點,比起原作中男女主角因命運的捉弄而陰差陽錯地死去,這部改編賦予他們更頑強的意志。蘭伯特的死,不是命運的無情擺布,而是他主動以死明志的決定;伊蓮的殉情,也不再是被動接受,而是她自我意愿的體現。
正因為這樣的勇氣,這種情感的爆發才讓觀眾們久久難以平復。
“真不知道歡樂劇院的劇作家是何方神圣,”威爾斯感嘆道,“要是能和她認識探討一番就好了!
不過,雖然不能和劇作家認識,但因著《伊蓮》的上演,盧恩頓頓時變得格外熱鬧,三部莎比亞劇作同臺競技,讓許多賭徒下場,有的賠得傾家蕩產,有的賺得盆滿缽滿。
然而,比起賭局,沙龍與社交聚會的熱度絲毫不遜色。從貴族府邸的晚宴到文學沙龍的雅集,人們的話題早已不再局限于德魯里巷劇院和環球劇院,歡樂劇院才是時下最炙手可熱的談資。
“改得面目全非,”某位守舊派紳士在一場沙龍中搖著頭嘆息道,“我承認它是一部好戲,但它已經不再是莎比亞的作品了,它的內核完全變了。”
“哪里變了?我覺得改得很好啊,”另一位賓客不客氣地反駁道,“不管是開頭的敵對家族,還是陽臺訴請,除了結局和人物的身份不一樣,脈絡分明還建立在莎比亞的原作之上!
“它的結局正是最危險的地方!弊诮锹涞囊晃荒觊L議員終于開口了,他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目光掃視眾人,“尤其是對于年輕觀眾而言——他們會從中學到什么?愛情凌駕于一切之上,甚至高于生命?為了情感可以毫無顧忌地拋卻一切?”
一片沉默,直到一位戲劇評論家忍不住嗤笑出聲:“難道您是擔心,這部戲劇會讓所有熱戀中的少男少女沖向盧恩頓河?”
此話一出,引得周圍賓客輕笑起來。沙龍的女主人笑著搖了搖頭:“議員先生,您多慮了。要是戲劇真的能讓人模仿,那莎比亞的《王子復仇記》恐怕早已讓貴族子弟們沉迷于鬼魂與復仇,而《摩爾上尉》也會讓所有婚姻都淪為一場場血腥的屠殺!
“然而,必須得承認,《伊蓮》的情緒煽動能力并不是莎比亞的劇作可以比擬的!蹦俏蛔h員依然不為所動,他微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雖然這么說可能會引起莎比亞忠實讀者的反對,但你們不得不承認,它的情感沖擊力要比莎比亞的含蓄表達更加直接,更加激烈!
“但正是因為這種沖擊,它才如此成功!弊诹硪贿叺囊晃荒贻p劇作家插話道,“您說它的情緒煽動性強,可這正是藝術的魅力所在。而且,恕我直言,如果真的有年輕觀眾看了這部戲后便沖向盧恩頓河,那問題的根源絕不僅僅在于一部戲劇,他們的家庭、教育,甚至整個社會環境,都要承擔更大的責任。難道不是嗎?”
這話確實讓沙龍里的其他人都沉默了,最終還是女主人微笑著說道,“倘若一部戲劇真的能夠影響一個人到這個地步,那它影響的未必只是熱戀中的年輕情侶,它同樣可以啟發理性的人去思考愛情、家族、婚姻……如果我們要擔憂年輕人因它而誤入歧途,那為什么不去期待它也能讓一些人獲得新的領悟呢?”
她優雅地笑了笑,舉起酒杯:“為了戲劇的力量,敬《伊蓮和蘭伯特》。”
諸如此類的討論在各種各樣的沙龍和聚會中上演,在社交圈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在貴族們的舞會上,年輕的小姐們低聲議論著伊蓮的愛情與決絕,嘆息她的命運之時,也不禁幻想起自己若身處那樣的情境,是否會有她那般的勇氣。而紳士們則在棋盤旁、雪茄煙霧繚繞的俱樂部里,爭論著蘭伯特的抉擇究竟是英勇的犧牲,還是盲目的沖動。
有的父母開始警惕地看待這部戲劇,擔憂它會灌輸給年輕人過于激烈的情感觀念,甚至有些家庭明確規定,不允許家中的年輕小姐觀看這部“過于激烈”的戲劇,擔心她們被伊蓮所影響,做出不顧一切的沖動之舉。
而有的家庭教師則鼓勵學生去觀劇,認為這是難得一見的劇目,可以借此引導討論生死、命運與選擇的話題,甚至有議員在議會中提及這部劇,借此談論青年教育和社會風氣的變化。
如此激烈的爭論,加上歡樂劇院在弗蘭西的盛大演出引發的關注,使得帕利斯的報紙迅速捕捉到了這部新劇作的消息。不少報刊不但轉載了盧恩頓的評論,還附上了戲劇片段的簡要介紹以及劇院觀眾的熱烈反響。
“這聽起來又是一個悲劇,”阿爾貝的朋友嘖嘖稱奇,“改編自莎比亞的經典劇作,這些劇評人對它的評價很高嘛。阿爾貝,什么時候我們去盧恩頓看看?”
阿爾貝帶著點懷疑問道,“真有那么高嗎?”
“有的批評它對莎比亞作品的“大逆不道”,認為戲劇應當忠于原作精神,不應被如此改編,”這位朋友總結道,“也有評論家大力稱贊,認為它不僅賦予經典全新的生命力,更在情感沖擊力上超越了以往的改編劇作!
“不信我給你念念,”他的朋友念道,“這是一位專欄作家寫的,哇,真是無比犀利的文風——莎比亞的忠實信徒們為何如此惶恐?難道他們也意識到,某些經典在新時代面前,未必還能穩坐神壇?”
第388章 吸血鬼風靡盧恩頓
當《伊蓮和蘭伯特》在盧恩頓收獲諸多好評的時候, 七月已至,歡樂劇院的巡演隊伍開始籌備前往下一座城市,而艾琳娜與伯克利也準備動身回家。
“……他們打算去湖區度假, ”艾琳娜讀著家人寄來的信件。
湖區位于英戈蘭的西北部,素以如詩如畫的自然風光聞名,那些著名的湖畔詩人, 便是在此寫下他們膾炙人口的詩作——盡管主流文學界對他們的評價并不算友善,譏諷他們不過是一群“在湖區徘徊的抱怨者和疑病癥詩人”,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作品確實吸引了大批讀者慕名而來, 讓湖區成為最熱門的度假勝地之一。
“當然好,”伯克利立馬獻殷勤道, “可以住我的鄉間別墅!
艾琳娜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你要和我們去湖區, 你的裁判所計劃豈不是夭折了?”她轉而問道。畢竟, 那位裁判所內應只是一個客廳女仆的話,恐怕不會陪著他們去湖區。
伯克利出門有一套專門的仆人班子陪同, 男管家、廚師、男女仆人、馬車夫……而在鄉間別墅的常住仆人則是負責普通的清潔工作,看護花園的園丁以及看管別墅的看守人。
像是客廳女仆這種小仆人, 就是清潔工的一員,幾乎沒有隨行的資格。
“你居然還記得這個計劃,”伯克利還以為她早就有意無意地把這件事拋諸腦后,不曾想她竟然還惦記著, 心里軟軟,“那位內應——安妮小姐工作很積極,已經升職為樓梯女仆了!
艾琳娜微微挑眉。
樓梯女仆,又稱上層女仆,主要負責整理臥室、鋪床、以及照料屋內擺放的鮮花。相比底層仆役, 這份工作輕松許多,也更體面。更重要的是,若主人準備出門度假,上層女仆一般都有資格隨行。
“打一份工,賺兩份錢,”艾琳娜在心里想著,“難怪那么努力升職加薪,沒想到裁判所也有卷王……”
不過,這么說來,整理房間的話,豈不是很輕松就能看到她精心編撰的“嬌妻日記”?
說起來,她最近又忍著不適寫了好幾篇嬌妻文學,尬得她現在她看到那本日記都有些頭皮發麻,不過,她也有些壞心眼地想著那位安妮小姐看到會有什么反應。
而此刻,正被她“惦記”的安妮小姐,正專心致志地撣拭瓷器上的灰塵。
她在伯克利位于盧恩頓的家里已經工作好幾個月了,卻連目標人物都沒見過幾面,好在留守盧恩頓的女管家對她很是看好,將她提拔成樓梯女仆,不然就這工作進度,恐怕自己真正的上級要大動肝火了。
但不得不承認,在貴族家里當女仆,比起在裁判所里日夜分析怪物的蹤跡、搜集非自然生物的情報,或者絞盡腦汁監控那些可能泄露信息的渠道……不得不說,當女仆真好啊。
“安妮,”正在她仔細擦著灰塵的時候,女管家走了進來,欣慰地看了眼她,“看來你干得不錯。”
她對這位新來的女仆還是挺滿意的,話少,事不多,性格沉穩,不像其他年輕女仆那樣喜歡閑聊,沒人監督的時候也不會敷衍了事,“主人房間和客房的壁爐需要整理干凈,地毯和窗簾你帶著她們拆下來送去清洗……”
安妮一邊聽一邊記下來,點頭答應。
像是地毯和窗簾這種厚重的織物,通常女仆只會用刷子刷干凈表面的灰塵,拍打地毯并在室外晾曬,窗簾也只是用軟布清理,或使用濕布擦拭,通常只有每個季度換下來的時候才會徹底清洗。
等女管家離開之后,安妮正準備去喊女仆們干活兒,就聽到她們在走廊拐角小聲議論,“聽說公爵殿下要回來了!
“難怪管家突然那么忙……”
對其他仆人來說,主人的歸來意味著摸魚時光結束,一切都要恢復到高壓工作的狀態,對他們來說,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安妮聽到后,總算松了口氣——任務目標終于要回來了。
“不過殿下回來應該也不會太久,畢竟馬上要八月份了,”竊竊私語聲又響了起來,“應該會出去度假!
“那可太好了!”
安妮眉頭一皺,頓時有種緊迫感,在心里不住地埋怨,“他們貴族就不能好好地呆在一個房子里嗎?!”
這讓她很難辦!
不過好在,或許是這段時間的辛勤工作讓女管家對她的印象很好,在她完成一系列交代下來的任務之后,這位慷慨的女管家詢問她是否愿意跟去度假的鄉村別墅。
“那邊的人員不太足夠,”女管家說道,“如果你想去的話,可以將周薪加到30先令。”
被薪水誘惑的安妮剛想點頭,突然想到自己需要和真正的上級打聲招呼,只好故作遲疑地低下頭,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樣,“這對我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不過……我可能需要考慮一下!
女管家對此并不意外,畢竟不是每個仆人都愿意離開熟悉的環境,更何況去到鄉下意味著與家人朋友短暫分別。她點了點頭,“明天再給我答復吧。”
然后安妮火速趕去裁判所找人。
“你當然要去!”她的上級聽完她的匯報,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拍板定下,“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
安妮挑了挑眉,倒也不意外,只是還沒來得及回應,對方忽然沉吟片刻,意味深長地問道:“坎貝爾家會一起去嗎?”
“應該會的,”安妮不敢打包票,但她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畢竟伯克利公爵并沒有什么親人在世,度假不陪未婚妻還能陪誰呢?
“嗯,那你緊盯著他們的行動,”上級鄭重地道,“如果伯克利是一個怪物,那他肯定不會親近坎貝爾小姐的!
“我會留意的,”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她心里卻覺得上級想太多了。
在接到監視任務之后,安妮特地去調查了一番這位公爵殿下,自然也從各種小報中獲取了相當豐富的信息,從他與坎貝爾小姐的一見鐘情,到不遺余力的追求,再到如今的訂婚,她原本只是想隨便翻翻,看看伯克利公爵有沒有什么可疑之處,沒想到看到一半,她自己都快成了“坎貝爾小姐與伯克利公爵”愛情長篇的忠實讀者了。
有的文章言之鑿鑿地宣稱伯克利公爵有一本黑色筆記本,上面記錄著所有E小姐追求者的名字;還有的八卦專欄則極盡渲染,聲稱公爵幾乎天天去坎貝爾家做客,生怕自己的存在感不夠強烈。
最夸張的,是那些宴會上的賓客們提供的“可靠目擊證詞”:
“E小姐接受了其他男士的舞會邀請,B公爵站在一旁,臉色不變,但雙手緊握,最終,他轉身離開了舞池,顯然不愿意再看下去。”
“B公爵一夜之間換了兩輛馬車,長途奔襲回盧恩頓,原因竟然是為了陪E小姐逛花展!
這種目擊者證詞看起來十分真實,不過也有一些明顯經過腦補,比如說“E小姐在某次茶會上不慎被一只蜜蜂驚擾,B公爵立刻脫下外套,毫不猶豫地將那只可憐的昆蟲趕走,目擊者形容他當時的神情,‘仿佛手里握著的是一柄利劍,而他對陣的是一只巨龍’。”
“有賓客回憶,在一次宴會上,E小姐對某位男士的領帶配色夸了一句‘挺別致的’,結果第二天,B公爵就戴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領帶,甚至連緞帶的光澤都幾乎相同!
安妮看著這些戀愛腦證詞,都有點嗑他們了。
等她從上級的辦公室出來,難得見到她的同事們都趁此機會過來寒暄,抱怨著最近新增的工作量。
《伊蓮》上演之后,吸血鬼再次成為街頭巷尾的傳說,觀眾們惋惜伊蓮和蘭伯特愛情悲劇的同時,也十分討厭古板的吸血鬼家族和逼死蘭伯特的吸血鬼獵人,甚至,在一些沙龍里,還有“如果真有吸血鬼,人類會不會發動戰爭?”之類的討論。
讓裁判所高層無比震驚的是,居然有絕大部分人反對和吸血鬼開戰,而希望能與他們和平共處,更有甚者,還想要一個吸血鬼夫人。
而當他們深入調查,才發現在盧恩頓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吸血鬼主題俱樂部,經常組織各種主題派對,扮演成吸血鬼的模樣,制作吸血鬼特色飲品和食物,體驗吸血鬼生活……可以說,光從外表上看,簡直分不清他們是人是鬼。
尤其是,一些大膽的年輕人,居然偷偷去買血,試圖為自己的俱樂部增加談資,把他們嚇了一跳,還以為血魔進入盧恩頓了,整個裁判所都運轉起來,不到一天就抓住了他們——結果卻是一場烏龍。
那些年輕人還振振有詞,“不就是買一點血嗎?怎么需要這么多人來抓?有點過頭了吧!”
當他們再一調查,好家伙,賣血甚至已經發展成產業鏈了,畢竟現在的醫學療法很多都需要放血,輸血的治療手法尚未面世,那些血液原本只會丟棄,現在正好可以賣給那些想用來裝一波的年輕人。
“吸血鬼已經成為一個時代的標志了,”她的同事感嘆道,“至少,人們一提到血、哥特、蝙蝠、暴風雨,就會想到吸血鬼。”
“至少現實中并沒有這種生物,”安妮安慰道。
“是啊,幸好沒有,”同事嘟囔著,“不過說起吸血,其實‘血魔’還挺像的!
血魔這種超自然生物,也是靠血維生。
“這可有天壤之別,”安妮頓時搖搖頭說。
第389章 《嬌妻日記》?
盼望著, 盼望著,這天,安妮正提前準備自己下鄉的行李, 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馬蹄聲、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音混雜著管家的應答,隱約還夾雜著幾句匆忙的吩咐。她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 隨即快步走向窗邊,撥開窗簾向下望去。幾輛馬車停在了宅邸門前, 仆人們忙著迎接歸來的主人,搬運行李的工人穿梭其中, 場面一時十分熱鬧。
安妮一陣激動,看到沒有另一個任務目標艾琳娜的身影, 又冷靜了下來, 重新回到行李前, 繼續按部就班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樓下的喧嘩聲持續了一會兒,很快便逐漸平息下來。不多時, 一名熟悉的家事女仆出現在她的房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 問道:“安妮,你真的要去鄉下嗎?”
“是啊,”安妮隨口應道,手里還不忘折疊好一件衣物放入箱中, “夏季的盧恩頓可不好過,能去鄉下倒也不錯。”
家事女仆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我剛剛聽說,公爵殿下這次要去湖區。”她的語氣里透著幾分艷羨,“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據說殿下的未婚妻也會同行,還有他的朋友們!
湖區——這可是個上流社會鐘愛的度假勝地。雖然安妮從未去過,但她也聽說過那里風景秀美,空氣清新,遠離塵囂,實在是個避暑的好去處。她不禁想象了一下那里的景色,有點向往地道:“真好!
帶薪度假,雖然也要工作,但可比在盧恩頓忍受夏季的惡臭強多了。尤其是在其他忙碌的裁判所同事對比下,更讓人心情愉悅。
果然,很快,女管家召集眾人,挑選隨行人員——新晉的樓梯女仆剛好有資格前往,女管家交代完鄉間別墅的日常事務后,便開始講解出行的注意事項。
湖區的天氣多變,即便是夏季,也有可能下雨或者氣溫驟降,他們得準備好保暖的衣物,道路狀況難以保證,最好準備舒適耐用的靴子,帽子、手套和圍巾必須攜帶,陽傘也不能缺席。
“我們只有一周時間準備,”女管家說道,“下周就要動身了!
話音落下,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絲緊迫感。
除了自己的行李,安妮還得在女管家手下打包公爵殿下的物品,她第一次進入了傳說中的“書房”,公爵的書房一直是宅邸里最神秘的房間之一,不是隨便什么仆人都能踏足的。安妮站在門口時,甚至忍不住調整了下呼吸,才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里陳設整齊,書架高聳入頂,深色木質書桌上擺放著幾摞整理好的公文和信件,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自己不小心碰亂了什么。
然而,就在她低頭整理一堆文件時,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映入眼簾。
她的手微微一頓,心跳陡然加快——這不會就是小報上瘋傳的那本“情敵名單”吧?
據說,公爵在其中詳細記錄了所有想要追求E小姐的男士名字,甚至有人猜測,他連那些人的弱點都寫了進去。盡管她知道這些傳聞未必真實,但那本筆記本此刻就這么靜靜地躺在她面前,讓她的手指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動。
她當然知道偷看別人的筆記本是不對的,正常情況下,她絕不會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
但……她是個臥底。
在女管家的監督下,她規規矩矩地將東西打包好放進的旅行箱中,不過,她已經記住了那本筆記本的外表,有機會的話——
“安妮呀安妮,你怎么能對這種隱私產生好奇呢?”她在心里唾棄自己,可下一秒,又迅速找到了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說不定里面有什么關于伯克利公爵的線索呢?裁判所的任務……”
雖然她知道一個正常的超自然生物肯定不會將自己是怪物的事情寫進筆記本里,但這并不妨礙她自我說服。
在伯克利公爵回到盧恩頓的宅邸之前,他先與前來接人的愛德華一起,將艾琳娜送回了坎貝爾家。
艾琳娜久違地回到家后,先迎來珍妮的熱烈問候,麗茲也早已收到消息,激動地站在一旁等著她。父母則站在客廳,滿臉關切地看著他們,等他們坐定后,便開始詢問此行的經歷。
家里久違的熱鬧讓艾琳娜放松了不少,在閑談了一會兒后,她便開始清點自己從弗蘭西帶回來的特產。
“這種香水是從一種熱帶植物中提取出來的香料制作的,”艾琳娜拿出幾瓶廣藿香香水,“據說是皇后殿下的最愛。”
弗蘭西的現任統治者是一位皇帝,他的皇后作為帝國最尊貴的女人,曾經有過一段婚姻,丈夫在戰爭中被處死,只留下兩個孩子,在與皇帝結婚之前,她與多位政壇要員保持情感的聯系。
這位皇后殿下對藝術有著狂熱的熱愛,園藝、繪畫、雕塑、家具……她的喜好引領著整個弗蘭西的潮流。而艾琳娜合作的裁縫鋪老板沃斯先生,便是皇后的御用裁縫,專門為她定制時裝。
這次去弗蘭西,因為這層關系,她還得到了沃斯先生的定制時裝呢——要知道,這位先生的檔期可是排得滿滿的。
“我也是穿上皇后同款了,”艾琳娜一整個洋洋得意。
不過,留在家里的時光并不算長。在分發完從弗蘭西帶回來的禮物,享受了短暫的休整之后,他們便不得不盡快動身前往湖區度假。今年的天氣比往年更炎熱,盧恩頓的河流早早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悶熱與污濁之中。再不走,就得被熏死了。
是以,雖然《伊蓮》的票房潛力尚未被完全挖掘,但觀眾們顯然沒有在炎熱中留在劇場的興致,來看戲的賓客一天比一天少,整個戲劇界都進入了停滯期,許多劇院甚至已經關門歇業,準備等到天氣轉涼再開門營業。
愛德華倒是對此十分看得開:“沒關系,在神誕節之前還能再演一段時間,觀眾總會回來的。”
于是,在家里待了一周,他們便踏上了前往湖區的旅程
湖區相當遙遠,他們得先坐火車到達普雷斯頓,然后再轉乘支線火車到溫德米爾,光是坐火車都得花費7到10個小時,堪比去弗蘭西的路程。
不過,他們并不趕時間,完全可以在普雷斯頓休息一晚,普雷斯頓是一座興盛的紡織業城市,雖不如盧恩頓繁華,卻有著一條風景優美的運河,如果時間允許,他們甚至可以乘坐窄船,悠閑地在河上游覽一番。
然而,旅行的輕松愜意并不適用于所有人。至少對安妮來說,這趟旅程更像是換了地方的工作。她的行李還沒來得及收拾,就被女管家叫去為主人和客人們整理房間。雖然坎貝爾家也帶了仆人,但公爵殿下仍然吩咐女管家派幾位仆人過去幫忙,以免怠慢了自己的未婚妻。
不得不說,看了那么多小報的安妮,總算有機會可以近距離接觸這位八卦中心的小姐——上次她來伯克利宅邸的時候只看到一個背影——說不定,還能看到點兒能在小報上引起軒然大波的細節?不過,她還是謹守本分,規規矩矩地收拾房間,絲毫不敢有任何逾矩之舉。
直到她注意到那本擺在窗前桌上的筆記本。
黑色皮革封面,與她在伯克利宅邸時見過的那本如出一轍。安妮眼前一亮,但隨即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堅定不移地專注于手里的工作。
——這一幕,被躲在斜對面房間用望遠鏡觀察的艾琳娜盡收眼底。
“這招好像行不通啊……”艾琳娜放下望遠鏡,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位安妮女士的道德底線還挺高的。”
伯克利公爵這才知道艾琳娜居然打著“日記本秀恩愛”的算盤,當即哭笑不得,又很好奇那本日記本中到底寫了什么東西,可惜,一說起這個話題,艾琳娜就一副“想看?除非從我尸體上踏過去!”的模樣……
……看來,那本日記里果然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不看,也不能強塞給她讓她看吧?”伯克利思忖著道,努力幫自己的未婚妻想辦法,“身為裁判所的臥底,她怎么連你的日記都不好奇!”
差評!大大的差評!
裁判所怎么教導出道德底線那么高的人的?
“可能是人生地不熟的緣故,”艾琳娜也在思考,依照她前世看諜戰小說的經驗,“通常臥底都要潛伏一段時間,觀察觀察環境,才會開始有所動作!
“很專業嘛!”伯克利點點頭,“看來只能等去湖區之后再說了!
當天晚上,由于安妮小姐沒有上鉤,艾琳娜怒寫一篇嬌妻文學。
【今天去散步,小城爬坡陡峭,回來正好碰見B先生,忍不住埋怨:“走得滿身是汗,好累。”
他的目光盯著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聲音莫名有些沙。骸澳阒绬?”
“嗯?”
“如果我在,你會更累!
“?”
“因為我不會讓你只流汗,不流淚!薄
嘶——盡管已經創作了好幾篇,但是寫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但是想起后世互聯網那些嬌妻們的語錄“他超愛”“他們知道我們有那么爽嗎?”“今天也是男人的小狐貍啦!”……
她又覺得自己的尷尬閾值還有待提升。
努力脫敏的艾琳娜嘗試將日記翻開,最終還是放棄了,“算了,放過自己吧!
第390章 安妮震驚
每次寫完“嬌妻文學”, 艾琳娜總得緩幾天回回血,畢竟,嬌妻文學主打就是一個“霸總”和“擦邊”, 這可太考驗她的腳趾了。
原本她的初衷是為了欺騙裁判所,讓安妮相信他們是一對熱戀中的甜蜜情侶,打消對他們“超自然生物”的懷疑, 可寫著寫著,她突然覺得事情不對勁, 她竟然開始期待安妮翻看她的日記,然后被她寫的東西惡心得五官扭曲——“我頂著這么尷尬的心情寫出來的東西, 必須得惡心死你們!”
她躺在床上翻滾了一圈,突然停住, 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我是不是變壞了?”
她陷入短暫的自省, 但很快便把這個黑鍋隨手甩給了伯克利——“肯定是被他傳染的!”想到這里, 她頓時輕松了許多,心安理得地把日記本收拾好, 放回書桌里。
在她回血的這幾天,旅程也順利推進, 一行人乘坐火車到達湖區,入住了伯克利的鄉村別墅。反正訂婚了,不住白不住,而且, 這里有安妮這位樓梯女仆每天負責整理房間,也就是說,她有無數機會可以看到那本“嬌妻文學”杰作。
在湖區安頓下來之后,艾琳娜便天天去湖邊漫步,給安妮提供偷窺日記的機會。每天, 她都會刻意將日記本攤開擺在窗前的桌上,裝出一副隨手寫作又漫不經心的樣子,而為了精準分辨這本日記有沒有被偷窺,她特意在書頁邊緣夾了一根頭發,那發絲看上去就像是無意間掉落進去的,但只要有人翻動,哪怕只是稍稍挪動書頁,發絲一定會移動位置或掉落。
正午的陽光毒辣,她通常都在清晨或傍晚出門,清晨的湖區格外靜謐,石板路上沾滿碎銀般的露珠,空氣里透著青草和湖水交融的清新氣息,湖面藍得發稠,像是凝固了一層綢緞。而黃昏時分,夕陽將整個湖面染成絢爛的橘金色,遠遠能看到村莊里亮起點點燈火,煙囪里裊裊升起炊煙,映襯著這片風景如畫的土地。
伯克利也會天天陪著她散步,時不時帶上畫具,在湖邊支起畫板寫生。
他畫得極快,幾筆勾勒出湖面起伏的波光,再一點染上金色霞光,原本尋常的景色立刻變得靈動鮮活,好像紙張上也盈滿了空氣和水汽。
不過,安妮比她想象中的要沉穩得多,她夾在日記里的頭發遲遲沒有動靜。
“她怎么那么能忍?” 這天黃昏,艾琳娜一邊踢著腳下的小石子,一邊嘆了口氣,“她一點也不著急嗎?”
作為樓梯女仆,安妮也得遵守女仆約定成俗的規定,那就是像一個隱身人一樣,盡量不在主人面前出現,所以,伯克利從前“在裁判所的人面前秀恩愛”的主意完全是開玩笑的。安妮很難有機會偷窺到主人的生活,只能從伯克利營造出來的一些細枝末節里自行腦補——這才是他真正的打算。
“如果你實在著急的話——”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似乎對我桌上那本黑色筆記本很感興趣。要不,我們調換一下?裝作不小心弄混了?”
“她應該不會懷疑吧?”艾琳娜倒沒想過伯克利會借此機會偷看她的日記,畢竟,作為一名貴族,尊重隱私是基本的教養,“會不會太巧了呢?”
“再等幾天吧。”伯克利聳了聳肩,隨即忽然露出一副眼巴巴的委屈樣子,語氣里帶著幾分故意的可憐勁兒,“話說回來……那本日記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為什么她能看,我就不能?”
艾琳娜冷笑了一聲,果斷拒絕:“你別想了。”
伯克利嘆了口氣。
晚上回去,眼見日記還沒有動過,艾琳娜惡從膽邊生,翻開日記開始寫:
【今天肚子不舒服,和B先生撒嬌:“肚子疼。”
他語氣立刻溫柔下來:“要抱抱嗎?”
我看了眼仆人們,翻白眼小聲道:“那么多人怎么抱?”
他頓了一下,低低地笑了一聲:“誰說我要抱的是你肚子?”
“……”
“要是他們不在,疼的地方就不是肚子了。”】
啊啊啊啊。
感覺油要從日記里漫出來了!
艾琳娜當即就是一個腳趾動工的大工程。
三室一廳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入住了!
“沒事噠沒事噠,”她安慰自己,“文學創作罷了,沒有任何人會受到傷害!
——除了伯克利的名聲、安妮小姐的眼睛,以及……自己的腳趾。
然而,她并不知道,安妮的內心也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冷靜。
作為裁判所的一員,她覺得自己的道德底線高得有點不合時宜了。
她的任務其實很明確:確認伯克利公爵與艾琳娜小姐的關系,看看他們是否貌合神離,是否有正常的“未婚夫妻”交流,或者至少,有沒有身體接觸。聽起來簡單,但她很快發現,這個任務實在太難了。
別說觀察他們的私下互動了,她甚至連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機會都沒有!
每天,她的時間都被排得滿滿當當:打掃客房、收拾衣物、擺放早餐、擦拭銀器、照看花草、添柴爐火……就算有片刻的空閑,也不允許隨意在主人面前晃悠。
唯一能和他們同處一室的機會,只有用餐時間。
——但問題是,吃飯能看出什么?
難道她會期待著伯克利公爵在餐桌上突然深情款款地握住艾琳娜小姐的手,含情脈脈地說“來,嘗嘗這口”嗎?那坐在餐桌前的坎貝爾家人一定會用憤怒而震驚的目光看向伯克利,可能連刀叉都要直接拍在桌上。就連艾琳娜小姐自己,估計也會被嚇得嗆住,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抄起餐刀給伯克利的手背來一下。
所以,指望餐桌上看出什么根本不現實。
可任務還得繼續,而她的時間……越來越少,至少,等度假結束之后,她就很難見到艾琳娜小姐了,除非他們結婚——那得等多久。浚∷挠心敲炊鄷r間在這里耗著!
所以,艾琳娜小姐擺在書桌上的那本日記,就越來越有吸引力了。
它安安靜靜地躺在窗前的桌上,黑色的皮革封面,仿佛在無聲地邀請她翻開看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說服自己:
“她的日記里……應該會記一些伯克利公爵的言行舉止吧?”
“要是她在里面抱怨什么‘未婚夫私底下對她很冷漠’之類的內容,不就可以側面證明伯克利公爵有問題了嗎?”
“這不是窺探,這是工作需要,是調查,是職責!”
帶著自己搖搖欲墜的道德底線,安妮的手緩緩伸向那本日記。
拿到日記之后,她立刻躲在房間視線的死角,帶著“請原諒我偷窺”的心情,緩緩翻開。
日記的開頭,是從去弗蘭西開始寫的,大多是一些旅途見聞,字里行間透著游記般的隨性。安妮屏住呼吸,緊張的心慢慢放松了一些。
——看起來,艾琳娜小姐并不是一個會在日記里寫情情愛愛的人。
她甚至以純粹的讀者視角,認真閱讀起這些日記。不得不承認,艾琳娜小姐的文字功底確實很好,短短幾行字,就把弗蘭西的街頭巷尾描繪得生動鮮活,讓人仿佛能聽到街頭藝人的小提琴聲,嗅到空氣里混雜著甜點和酒香的味道。
但是……伯克利公爵殿下并沒有出現在這些文字里。
“奇怪,”安妮忍不住想,“難道他們的感情像是裁判所懷疑的那樣,是演出來的?”
不知道,再看看。
接下來是一篇參加公共舞會的日記。
公共舞會比起盧恩頓的社交季自由得多,規矩也不一樣,看得她忍不住有些羨慕。什么時候她也能去帕利斯看看呢?
不過很快,她便收斂了心神,專注地繼續往下看。
然后,她的視線停在了一行字上——
【……穿了一條新裙子,向B先生炫耀:“今天好像有點好看!薄
等等,B先生?是伯克利公爵殿下嗎?
不得不說,單是這個稱呼就讓人覺得很親密。
畢竟,以伯克利公爵的身份,大多數人都只能恭敬地稱他為“殿下”,就算是稍微親近些的朋友,也頂多稱呼他的姓氏?砂漳刃〗,居然叫他B先生。這、這算是某種曖昧的代號嗎?!
她繼續看下去,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他聲音低沉:“那是我的錯!
我愣了一下:“……什么錯?”
“這么好看的你,竟然沒人攔著不讓你出門!
“……”
“你現在回頭看看,有沒有人盯著你看!
我下意識環顧四周,他這時低頭在我耳邊,呼吸的熱氣打在我的脖頸上,說道——
“他們看到的是你,而我只想看到你把裙子脫掉。”】。!
安妮的腦子嗡地一下,臉上溫度急劇上升!她的大腦愣了整整三秒,猛地合上日記,甚至差點手滑扔出去!
她、她剛剛到底看了什么?!這真的不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嗎?!
伯克利公爵、伯克利公爵居然說出這種話?!
她的臉皺成一團,一時間精神都有些恍惚了,一整個渾身刺撓。
沒想到啊,在外面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伯克利公爵,私底下居然是這樣的?!
誰說他們感情不好的?!這感情可太好了!
她深吸口氣,強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硬著頭皮繼續看了下去,當她翻到最后一頁,已經整個人都當機了,好像遭受了什么精神攻擊一樣,大腦一片空白。
“太……太可怕了,”安妮懷著敬畏之心,將這篇日記放回桌上。
這絕對不是艾琳娜小姐能夠編造出來的!她敢確信,如果沒有現實經歷過,她怎么會想得到這些讓人寒毛直豎的話語呢!反正安妮自己死都想不出來!
肯定是伯克利說的!
天啦,沒想到伯克利公爵居然是這種人!
第391章 裁判所收到匯報
裁判所的會議室中, 沉重的氣氛彌漫在空氣里。燭火映照著深色的橡木桌,幾位衣著考究的裁判所成員圍坐在長桌兩側密謀,臉上帶著或不耐煩或嚴肅的神色。
“‘女仆計劃’還沒有消息嗎?”坐在主位上的高層敲了敲桌面, 語氣冷淡又帶著隱隱的不悅,“她的進度未免也太慢了,這難道是個很難完成的任務嗎?這么多天過去, 連一封信都沒有?”
下首的一位成員解釋道:“因為他們去了湖區度假,那邊寄信過來需要些時間!
他們當然有快速通信的手段, 只不過就安妮信件的重要性來說,還配不上罷了。
“度假?”高層冷哼了一聲, 目光犀利地掃視著發言的人,“就算是度假, 她總能找個機會傳遞消息吧?怎么會那么久都沒有消息?還是說, 她已經出了什么事?”
他的語氣雖未明言, 但在場的人都聽得懂其中的意思。如果安妮的“內應”身份暴露,被伯克利的人察覺了……那她的結局無非兩種——最輕的, 是被趕出府;最嚴重的,便是悄無聲息地‘染病身亡’。
反正這年頭重病的人那么多, 沒人會去深究一個女仆的消失。
然而,安妮的上級卻搖了搖頭,語氣篤定:“不會的,她一向謹慎。”
要不是她謹慎, 也不會被選中執行這項任務。
盡管如此,高層的手指依然輕輕敲擊著桌面,對這樣的解釋并不滿意。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他們需要更多的情報,需要一個結果。
就在這時,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人敲開,一位管家快步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封信。
“閣下!彼⑽澭,將信件鄭重地遞到桌上,“湖區送來的信!
眾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那封信上。信封上的署名——正是他們以為杳無音訊的安妮。
老實說,寫這么一封匯報的信件,著實讓安妮難以下筆。
“寫不出來,完全寫不出來,”安妮扶額呻吟,眼神空洞地盯著面前的白紙,她做了幾天自己的思想工作,都沒辦法將那些炸裂的文字寫到紙上……她此時由衷地佩服起艾琳娜小姐,她能忍受這樣的“情話”攻擊,還如此“甜蜜”地一一記在日記里,簡直是鋼鐵般的意志!
不像她,僅僅是看一眼就覺得渾身刺撓,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更不用說還要把這些內容轉述給裁判所的上級了。
但如果不轉述的話,她的匯報就會顯得干癟無比,僅僅寫上“兩人感情很好,有親密接觸”,這種模棱兩可的描述很難讓裁判所相信,更何況,聽起來還像是身份暴露被伯克利公爵脅迫著寫下的違心之詞……
安妮捏緊鵝毛筆,給自己打氣:“不能再拖了!今天一定要把信寫好,寄出去!
她按照往常的習慣,先去整理房間。然而,就在她罪惡的雙手再次伸向艾琳娜的日記本時,她驚訝地發現——日記本里多了一篇新的記錄!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她顫抖的手翻到最新的一頁,眼神掃過文字,視線驟然凝固——
【今天在陽臺躺椅上躺著,準備午休,看到B先生在隔壁的陽臺上看書,隨口說:“有點困。”
他立刻回答:“閉上眼睛!
我:“?”
他:“我看著你睡。”
我翻了個白眼:“你又不在我旁邊!
他低笑了一聲:“可是我已經在腦海里,把你睡了一遍!薄
……
盡管已經能夠預料到日記的炸裂程度,但這威力還是遠遠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圍,她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外焦里嫩、靈魂出竅,仿佛一個雕像呆立在書桌前。
就算是情話,這也太超過了吧!。
她看向伯克利殿下的目光已經無法直視了!感覺他就像油做的一樣,油得發膩。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直接將這本日記打包寄回去,而不是自己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一個字一個字往紙上謄抄。
她死死捂住臉,痛苦地想:“其實,我完全可以帶著這本日記逃跑……”
她的大腦開始瘋狂計算可行性:如果她現在暴露身份,直接跑路,伯克利公爵會如何反應?他應該不會第一時間想到裁判所吧?很有可能只是以為自己是個潛入貴族宅邸、想挖猛料的小報記者?
“天哪,這絕對是最爆炸的頭條!”她甚至開始腦補,自己一邊狂奔、一邊大喊:“全城獨家!貴族公爵的超甜情話手冊!讓人臉紅心跳的日記大公開!”
——但這種誘人的想法終究沒能實現。
作為一個謹慎的臥底,在沒有被召回去之前,主動暴露身份,絕對不是她會做的事。
于是,她只能一邊痛苦地翻閱日記,一邊用顫抖的手往信紙上謄抄。
最糟糕的是,她的記憶力太好了。
一字一句地寫下這些話,她居然已經能背出來了!!
“不要啊!!”安妮在心里絕望地哀嚎,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被這些“情話”污染了,甚至懷疑自己以后看到陽臺都會條件反射地聯想到——
“可是我已經在腦海里,把你睡了一遍!
“啊啊。。!不行了。!”
安妮用力捂住臉,發出一聲無聲的吶喊。
“最近安妮小姐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這天照常散步的時候,伯克利困惑地道。
艾琳娜不動聲色地望天、望地、望空氣,腳下的步伐顯得格外輕快,仿佛沒聽見這句抱怨。
她已經發現自己夾在本子里的頭發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安妮肯定已經看到自己精心撰寫的日記了,那么她會露出那副表情也能夠理解了。
希望她遭遇那番精神攻擊理智尚存。
然而伯克利卻越想越不對勁,“你是不是在日記里寫了我的壞話?”
“什么?”艾琳娜回過頭,睜大眼睛,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仿佛被人憑空潑了一盆臟水。
“要不然為什么她看到我時總是用一種嫌棄、復雜的眼神偷偷打量我?”伯克利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艾琳娜努力憋住笑意,咳嗽了一聲,正氣凜然地回答:“當然沒有!”
伯克利盯著她,拉長音問,“真——的——嗎?”
“真的!”艾琳娜拍了拍胸口,語氣無比理直氣壯,“我只是寫了一些……你說的……‘展現恩愛的細節’,然后進行了一點點——”她頓了頓,比出一個會被韓國男人破防的手勢,“億點點藝術加工而已!
伯克利:“……”
他的目光變得更加狐疑了。
艾琳娜見狀,果斷戰術性轉移話題,語速飛快道:“話說回來,赫爾墨斯神的神眷應該如何測量?我想測試一下效果!
伯克利看了她幾秒,最終還是被話題帶偏了,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順勢回答道:“這并不難,我已經準備好材料了!
而當安妮將謄抄的日記內容寄往盧恩頓,裁判所的滯留成員又將其寄往高層的度假地點——是的,即便是裁判所的人,也需要在夏季去往鄉下度假。
所以,這幾位密謀的裁判所成員們,才會等了那么久才收到這封姍姍來遲的匯報信件。
在眾人的目光中,坐在主位的高層輕描淡寫地拆開信件,抖了抖厚厚的信紙,單手端著葡萄酒杯,一邊微瞇著眼從頭開始閱讀,一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其他人有的懶洋洋地倚在扶手椅上,有人拿著刀叉剝著一顆葡萄,還有人好奇地看向主位。
前幾行,他的表情還算鎮定,偶爾點點頭,似乎認可情報的價值。
再往后,他的眉頭緩緩皺起。
再接著,他的臉色變得微妙起來。
直到……他猛地嗆住,一口葡萄酒差點直接噴出來,劇烈地咳嗽著,手里的信紙險些掉到桌上。
幾位閑適等待的裁判所成員這才猛地抬起頭,望向主位上的同事,眼神里帶著些許疑惑。
“發生什么了?”有人隨口問道,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紙上。
“是情報里有什么異常嗎?”另一位裁判所成員眉頭微蹙,認真地追問。
那位高層花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面色古怪地看著手里的信件,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沒有直接朗讀出來,而是沉默地將信紙遞給了旁邊的人。
“自己看!彼穆曇敉钢鴰追譄o奈。
另一位成員接過信紙,低頭掃了一眼,剛開始,她的眉頭緊鎖,認真分析這份匯報的情報價值。但僅僅幾秒鐘后,她的表情就徹底凝固了,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眼神在震驚、憤怒、無語和復雜之間瘋狂切換,最后停留在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上。
她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什么,又低頭重讀了一遍。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么“疼的地方就不是肚子!薄跋肟吹侥惆讶棺用摰簟!薄安粫屇阒涣骱,不流淚。”……救命!她現在真想喊一句救救我。
“這是西奧多說的?!”她難以置信地打了個寒顫,“真的?伯克利到底教了他什么?他怎么會是這個樣子的?!天啦!”
“你們到底在看什么?”其他人都忍不住想過來看了,“信里寫了什么?”
“要不念出來讓大家都聽聽?”
“念出來?”她猛地抬頭,一臉驚恐地看向對方,仿佛對方剛剛提出了什么驚世駭俗的建議,“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迅速把信紙折疊起來,一把將信紙塞給了旁邊的人,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把一個邪神封印物轉交給下一任犧牲者。
隨即,信紙被快速地在幾位高層之間傳閱。
隨著內容一字一句地映入眼簾,房間里的氣氛開始詭異地變化。
有人表情微妙,嘴角抽搐。有人忍住笑意,肩膀微微顫抖。還有人單手捂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終于,在信件被傳到最后一個人手上后,整間屋子陷入了一種極其復雜的沉默中。
“……”
“所以……我們的臥底,就是在收集這些東西?”有人低聲開口,語氣里透著一絲難以置信。
“我能理解這封信姍姍來遲的原因了!币晃怀蓡T拿起酒杯,意味深長地抿了一口,“如果是我在謄抄這些東西,我也需要很長的心理建設。”
最后,那位最先閱讀信件的高層合上信紙,嘆了口氣,神情復雜地總結道:“……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
眾人目光投向他。
“這位伯克利公爵確實很會說情話!
第392章 最新潮流
當密謀的裁判所成員們帶著殘存的震撼回到自己的鄉村別墅,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位成員一進門,就忍不住對翻閱一本雜志的夫人感慨道:“親愛的, 你肯定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他的夫人聞言放下書,饒有興致地看向他:“哦?什么事讓你這么驚訝?難道又是哪位貴族私下里做出什么不體面的舉動,或者某個貴婦偷偷養了情人?”
“比那更出乎意料, ”這位成員扶額嘆息,一邊解開領口的扣子, 一邊坐到壁爐旁,語氣意味深長, “今天,我真是對伯克利大開眼界!
夫人的眉頭微微挑起:“伯克利?你是說伯克利公爵?”
“是的, 就是那位!彼p輕揉著太陽穴, 像是在消化今天承受的巨大沖擊。
“到底發生了什么?”夫人端起茶杯, 來了興趣。
“一些小道消息,”這位成員隱去了調查, 只說是一位仆從的透露——這個世界當然沒有秘密,至少, 他們實在難以做到對那些文字保密,盡管他們知道這些文字的來歷并不清白,但天啦,誰能忍住看到那些文字不分享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呢!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 深吸口氣,然后談起那些讓他印象深刻的語句:“……疼的地方就不是肚子……不會讓你只流汗,不流淚……”
“咳咳——”夫人差點被茶嗆住,好不容易才緩過來,露出一副“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 “你從哪里聽來的?真是那位公爵殿下說的話嗎?”
“當然,”這位成員篤定地道,“我的消息渠道很靠譜!
“……我還是難以相信,”夫人搖搖頭說,“我是說,他外表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能說出這么……的話,或許是你的消息渠道出現了什么問題呢?”
她的質疑讓裁判所成員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畢竟,盡管他確信自己的“消息渠道”毫無問題,但不得不說,如果他當時不在現場,沒有親眼看到安妮寄來的信件,又或者不知道以安妮平時的作為絕對不會瞎編這么離譜的文字——普通人就算再有想象力都不可能憑空編出來的!他恐怕也難以相信這些話語是從外表風度翩翩、看起來十分體面的伯克利公爵口中說出來的。
但問題在于,他確實知道這是真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絕對不會向外界透露裁判所的調查細節,更不會談及他們的“計劃”——這樣一來,事情的可信度的確變得難以辯駁。
面對夫人懷疑的目光,他最終只能斟酌著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你說得對。”他緩緩點頭,語氣里帶著一絲勉強的退讓,“或許……是那位仆人從哪里聽來的流言,被誤以為是伯克利公爵說的話吧!
“可憐的伯克利殿下,”夫人憐憫地道,“憑空就這么被潑了一盆污水!
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變得微妙又警惕:“你該不會打算學這些吧?”
成員猛地打了個寒顫,瞬間正襟危坐,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斬釘截鐵地道:“絕不可能!”
他甚至比剛才保證自己的消息來源時還要堅定三分。
夏季時節,貴族們往往喜歡走親訪友,尤其是那些在同一片鄉間擁有度假別墅的人家,更是頻繁往來。就在這樣的拜訪與交談中,這些“情話”迅速流傳開來。盡管大家都不太相信這真是伯克利公爵殿下親口所說的話——畢竟他的外表實在太具有欺騙性了——但這并不妨礙人們對此津津樂道,甚至帶著些戲謔的興趣反復咀嚼這些言語。
“……是的,我當時隨口說了一句‘心情不好’,你們知道他怎么回的嗎?”某位貴婦在一場小型的、只有幾位密友的茶會上興致勃勃地復述起這段對話。夏季的莊園生活往往枯燥乏味,此刻難得有一樁新鮮事,幾人立刻豎起耳朵,屏息等待下文。
“他說——‘我心情也不好!辟F婦故意停頓了一下,“我問他怎么了,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嗎?你們猜他怎么說?”
幾人紛紛催促她快講。
“他說——‘家里沒有你,衣服只能自己脫!
此話一出,短暫的沉默之后,整個客廳里瞬間爆發出一陣哄笑。一位夫人直接笑倒在沙發上,抬起繡帕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天哪,他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位夫人笑得直不起腰,勉強扶著茶幾喘息,“不行了,我本來以為他是個正經人,沒想到竟然……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語!”
“而且還說得這么拙劣!”旁邊一位年輕的夫人一邊笑一邊搖頭,連手中的茶杯都差點端不穩。
“天哪,天哪!”另一位年長的貴婦用扇子掩著嘴,也是笑得停不下來,“他到底是從哪聽來的?老實說,我不相信這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好像說是伯克利公爵殿下的仆從傳出來的!弊畛踔v述這件事的夫人語帶無奈地說道,“據說這原本是伯克利公爵的‘私人情話’,他聽了之后,覺得對方能那么成功,一定有值得學習的地方,于是迫不及待地在我面前嘗試了。”她嘆了口氣,表情復雜,“老實說,當時那一刻,我真以為他的腦子壞掉了!
“希望這不會是最近的新潮流!绷硪晃慌靠鋸埖匚孀⌒乜冢旖菂s忍不住上揚,“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太可怕了!我可不想某天從我丈夫口中聽到類似的話!”
“你該擔心的不是這個。”這位遭受“言語襲擊”的夫人搖搖頭道,“你該擔心的是——假如他們真的學了,還真的在你面前說了出來,你該如何保持優雅而不當場逃走。”
這句話讓屋內的笑聲再度爆發。
“真的!”這位夫人也忍不住邊笑邊說道,“據說他所說的那些,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小段而已!
一時間,屋內原本笑得前仰后合的夫人們紛紛僵住了,露出震驚甚至驚慌的神色,“這樣的‘情話’還有很多?!”
她們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頓時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這些流行起來的“情話”,很快因為走親訪友、寫信寄信傳遍了整個貴族圈,成為茶會上、舞會間的熱門話題,甚至連遠在斯格蘭度假的諾曼都沒能幸免——因為他收到了一封堪稱“災難性”的信件。
這封信出自喬治之手,里面記載著他從各處收集來的“公爵語錄”,——盡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些話多半是杜撰的,但因為它們最初的來源,這些荒唐至極的“甜言蜜語”仍被冠上了公爵的名字。喬治在信中大笑不已,甚至得意洋洋地在末尾補充道:“當然,這封信我已經同時寄給了伯克利,這種事情,當然要第一時間讓他知道啦!
雖然諾曼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那些話語時,也露出一副難以言喻的嫌棄表情,不過,和喬治信誓旦旦聲稱這不可能是伯克利所說的,他倒是覺得“他會說出這些話也不足為奇!
“但是,這種私密的話,是怎么流傳出來的?”他轉而想到,“難道是裁判所……”
對于“女仆計劃”,他也不是一無所知,但他萬萬沒想到,那位臥底辛辛苦苦干那么久,就是為了這些語錄?!
“……”諾曼搖搖頭,將這封信塞進抽屜深處,要不是夏季壁爐不開,他都想直接丟進去燒掉了。
而被他們所惦記的伯克利,此時十分困惑。
在艾琳娜的要求下,他們找了個機會在一間密室里舉行了測量赫默斯神眷的儀式魔法,或許是將自己“欺騙”諾曼這個裁判所成員的份也算了進去,他的眷顧已經有了淺淺的一層,就他所想的,距離“偽造一顆心臟”還差很多。
然而,沒過多久,他突然感到赫默斯的神眷緩慢上涌,甚至連“偽造心臟”的儀式魔法要求非常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
絕對是艾琳娜做了什么,但當他詢問時,她卻一副“我不造啊”的樣子,讓他哭笑不得。
直到現在,他收到了喬治的信件。信一看完,他立馬明白了神眷從哪里來的。不得不說,看到未婚妻這么編排自己,他心里不但沒有憤怒,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正好,他看到艾琳娜走下來,他頓時想到信里的那些語錄,嘴角揚起,加快步伐迎了上去,“你今天穿得挺涼快!
艾琳娜:???
她以一種“你在說什么啊?”的語氣回答道,“天氣那么熱……”穿得涼快不是很正常嗎?他怎么個事兒?
伯克利微微一笑,突然雙臂抱胸,慵懶地靠在樓梯扶手上,慢條斯理又語句清晰地道,“那你昨晚怎么喊冷?”。!
艾琳娜震驚地后退一步,腦海里滿是“伯克利他怎么回事?!被穿了?!”
但是這話語又該死的熟悉,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自己在帕利斯時,寫在日記里的文字,心虛地道,“哈……哈哈……晚上是會比較冷哈。”
救命!他怎么會知道我的日記里寫了什么!
“喬治給我的,”伯克利仿佛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遞過去一封信,“現在外面都傳開啦,我的名聲沒有啦,你要對我負責呀,E小姐!
艾琳娜查看著這封信,一時間聲勢弱了下去,“啊這……他們怎么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
“這種程度,很難有保密意識,”伯克利忍不住輕笑道,“你的小腦瓜子到底從哪里想的?”
他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艾琳娜會用這么荒謬的方式欺騙裁判所,不過,或許是因為實在太過荒謬,從赫默斯神眷來看,祂似乎很樂意看到這一幕。
單憑“欺騙”裁判所成員,恐怕難以達到這樣的效果,他不由得猜測——難道赫默斯是一位樂子神?就喜歡看這些離譜的樂子?
第393章 伯克利的計劃
“赫默斯是一位黎明與黃昏之間的神秘使者, ”這天,黎明尚未到來,夜色依舊濃重, 伯克利悄無聲息地帶著艾琳娜穿過層層林木,來到一片密林深處的天然石堆前,“所以我們得在黎明尚沒有來臨之前施法。”
艾琳娜抱著胳膊, 目光掃過四周幽暗的樹影,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她微微皺眉:“這地方……感覺挺適合招魂!
伯克利忍笑不語, 俯身從地毯袋里取出儀式用品:一塊雕刻成心臟形狀的磁鐵,七種不同鳥類的羽毛, 一銀杯新月之夜收集的露水,以及兩枚銀幣。
他動作嫻熟地將“心臟”放在石堆中央, 四周擺放好銀幣與羽毛, 又往地上灑下些許橄欖油, 并點燃一支由柏木和肉桂制成的香。微風拂過,香氣淡淡彌散開來, 與泥土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第一段禱詞是與赫默斯神建立聯系,第二段是訴說愿望, ”伯克利叮囑道,“順序不能亂。”
艾琳娜聽得認真,微微點頭。她這個新手率先嘗試,而伯克利則在一旁警戒, 以防突發狀況。
根據儀式步驟,她先將銀幣含在舌下,將蜂蜜與橄欖油的混合物涂抹在胸前心臟的位置——感覺像是手術前的備皮,她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下呼吸,雙手握住“心臟”, 舉至額前,隨即低聲念誦起古老的禱詞。
隨著祈禱的完成,她緩緩將“心臟”按在自己胸口,等待赫默斯的回應。
最初,什么都沒有發生。然而片刻后,一種微妙的跳動感緩緩升起——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放置在她胸膛深處,與血液共鳴,與脈搏同步。她的身體并未發生明顯的變化,但那種異樣的感覺,卻無比真實。
艾琳娜屏住呼吸,仔細感受了一瞬,最終緩緩收回手,依照儀式要求念完最后的禱詞,斷開與赫默斯神的聯系。
隨著儀式的結束,她的意識深處浮現出一絲“明悟”——這顆偽造的心臟雖然完好無損,像新的一樣,但它并不是一勞永逸的。其存在的時間有限,大概只能維持一年,甚至可能不到一年。一旦超過期限,它便會開始隨機“加速”或“停滯”,不可預測,也無法修復。
“……”艾琳娜望著眼前的石堆,久久無言。
不愧是騙子神,絲毫沒有售后保障。
儀式結束后,伯克利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指腹觸及她的脈搏,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語氣里透著難以掩飾的欣喜:“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了!
現在,就算是裁判所直接號脈,他們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由于儀式殘留的神祇氣息尚未散去,伯克利的儀式魔法還需要再等上整整一周才能在這片密林中完成。好在這一周風平浪靜,沒有外界的干擾,他最終順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儀式——只不過,他的“心臟”保質期被赫默斯進一步削減,只有十個月的時間,不過這已經讓他很滿意了。
回到莊園后,伯克利興致勃勃地問,“下個月,要不要再去一趟弗蘭西?”
“不用了吧,”艾琳娜對這種長途旅行已經失去了興趣。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段時間,伯克利總是在明里暗里地希望她離開英戈蘭。他不僅多次在珍妮面前打探帕利斯的風光,甚至還關切地詢問愛德華是否需要去弗蘭西繼續管理巡演工作……
“你最近好奇怪,”實在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么藥,艾琳娜直接將他拉到書房里,關門逼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之前從沒有對弗蘭西那么感興趣過!
伯克利頓時有些慌了,眨了眨眼睛,試圖找個借口:“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去弗蘭西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放松一下……”
“你有!”艾琳娜狐疑地問,“難道……你看上了誰?想養情婦了?要把我支開?”
“我冤枉!”伯克利頓時炸毛,急忙擺手,滿臉的無辜,“別亂猜,我哪敢做這種事!”
見他被逼到墻角,艾琳娜冷笑一聲:“那你到底在瞞我什么?”
伯克利終于嘆了口氣,環顧一圈,確定沒有閑雜人等,才低聲說道:“裁判所對血魔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你還記得他們上次搗毀邪惡教派,抓住的那些失去神智的血魔嗎?”
艾琳娜的眉頭微皺,“他們在研究什么?”
伯克利嘆了口氣,聲音比方才低了一些:“雖然我們和血魔的外形不同,但本質上是同一種種族!彼D了頓,眼神沉了下來,才繼續道:“他們似乎已經找到了更精細的追蹤方式,能夠通過某種儀式魔法或者制作某種道具,通過血魔的血脈,精準鎖定我們的存在。”
“所以你才如此著急要一個心臟。”她低聲道,目光落在伯克利的胸口。
“沒錯。”他笑了笑,“我可不想哪天一覺醒來,發現裁判所的人已經站在我的床邊!
“我們的外表、聲音、心跳都是正常人,那又憑什么說我們和血魔是同一種生物呢?”艾琳娜頓時明白了,“他們已經研究出來了?那其他吸血鬼怎么辦?”
“應該快了,要說進度的話,恐怕已經走了百分之九十了,”伯克利微微側過頭,深深地望著她,“至于其他吸血鬼……偽造心臟的難度太高了,原本我的計劃是去往弗蘭西或者其他國家躲避,直到吸血鬼的其中一個獲得一個心臟!
不管外表再怎么像,心跳就是最大的破綻,而這個破綻還很容易識別出來。
“難怪你那么想讓我去弗蘭西,難怪……其他吸血鬼都被你派去了弗蘭西,原來你們不只是在弄周邊商店,”艾琳娜順著說道,“但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心跳,你有另一個計劃?”
“是的,我在想要不要主動跳出來,否定他們的追蹤方式,”伯克利說。
艾琳娜一怔,隨即皺起眉:“你是說……讓裁判所的人來追蹤你?”
“沒錯!辈死⑽⒁恍Γ叭绻麄兊淖粉櫟谰哒娴哪敲淳_,那我就讓他們親自看看,他們的‘獵物’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血魔!
“可你——”艾琳娜下意識開口,但話語在唇邊一頓,隨即反應過來,“你打算利用你的心跳,讓他們懷疑自己的研究?”
“對!辈死p輕彈了彈手指,“如果裁判所的人親自追蹤到了我,而我依舊是個‘貨真價實’的正常人,他們還能怎么解釋?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要么承認自己研究有誤,要么徹底推翻這個方法。”
“你怎么確保他們不會進一步調查?”她的語氣比剛才更冷靜,“你能騙過一次,但如果他們對你起了疑心,找別的方式驗證呢?”
“他們最多會測試我有沒有黑卡蒂女神的眷顧,”伯克利說,“好在,其他主神的眷顧足夠多的話,就能夠掩蓋黑卡蒂女神,甚至,在他們面前過一道明路。”
畢竟,一位擁有主神眷顧的公爵,又是無比正常的外表——裁判所除非瘋了,才會用那種不確定的道具來判他的罪。
“你的眷顧足夠嗎?”艾琳娜懷疑地道,“要不我來吧?”
其他的不說,就黛狄特女神的眷顧來說,絕對能蓋過黑卡蒂女神。
“喂,可不要小瞧我啊,”伯克利公爵氣鼓鼓地道,“雖然比不上你,但也足夠用了。再說,這種方法不是沒有風險的,我好歹是個公爵,就算出了些差錯,最多也不過是被軟禁幾天,死不了的!
雖然他說得那么輕巧,但艾琳娜總覺得事情不會那么簡單,其他的不說,他既不寫口口小說,又不畫口口畫冊,艾琳娜實在懷疑他的神眷到底有多少。
而且,也并不是公爵就不會被秘密監禁甚至處死,畢竟,以往縈繞在他周圍的那些監控視線,已經能夠說明他的處境了。
“我也是吸血鬼中的一員,”艾琳娜據理力爭,“如果博爾德也有心跳,你會不讓他參與嗎?”
“這不一樣,”伯克利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她,“我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的!
“總而言之,”艾琳娜毫不退縮地回答,“這個計劃不準撇開我!
盡管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伯克利“被迫”答應她的要求,但一切似乎風平浪靜,愛德華被伯克利提醒了,度了幾天假就趕緊去弗蘭西繼續巡演事項,臨行前,伯克利不死心地問艾琳娜:“真的不和哥哥一起去嗎?”
“當然不,”艾琳娜對愛德華的理由是,“帕利斯歌劇院不是想要一個劇本嗎?我有了一個好主意。”
那隱藏著地下湖的歌劇院,讓她想起一部音樂劇——盡管現在還沒有音樂劇這種劇目的存在,但完全可以將這個劇本改一改,制作成情節劇或者輕歌劇。
“是的,我打算寫一個新的劇本,所以別想著讓我去弗蘭西了,”艾琳娜對自家哥哥解釋道,“這部戲劇不一樣,這一部的男主角才是吸血鬼。”
對于艾琳娜的勤奮工作,愛德華非常欣慰,也不再理會伯克利的“攛掇”,拍了拍艾琳娜的肩膀,便收拾行李,獨自一人前往帕利斯。而艾琳娜則在伯克利哀怨的目光中,回到了她的寫字桌前,開始構思她的新劇本——《歌劇魅鬼》。
“其實感覺這個劇本更適合威廉來出演,”盡管是敷衍愛德華的托詞,但拿起羽毛筆,艾琳娜還真寫下去了,“畢竟,威廉可不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幽靈歌劇演員?也算是為他量身打造了!
第394章 歌劇院里的幽靈
“真的嗎?”幾天后, 在帕利斯迎來愛德華短暫休整的帕利斯歌劇院經理。聽說歡樂劇院的家養劇作家即將為他們劇院量身定制一部戲劇,整個人都高興瘋了。
“我真是太感動了,”經理畢竟見識過帕利斯觀眾的熱情, 盡管他們的污言穢語充斥著這座劇院,但是他們的錢不會騙人——他們就是想看這幾部來自盧恩頓的戲劇,甚至, 還有不少觀眾聲稱,《拉維妮婭》這部戲劇讓沒有什么感情經歷的他們感受到什么是心痛。
不得不承認, 就“找虐”這一點來說,弗蘭西人比盧恩頓人更擅長, 也更樂在其中。
“雖然你們的巡演隊伍已經離開了帕利斯,”經理興致勃勃地向愛德華介紹著最近的戲劇動向, “但觀眾們仍然意猶未盡。老實說, 要不是已經和其他城市的劇院簽訂了協議, 我真想再留你們幾個月。要不這樣吧,等你們巡演計劃結束, 回頭再回來演幾場?”
愛德華微微一怔,有些心動。他快速在腦海中梳理著巡演行程, 然而最終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恐怕不行,我們得趕在神誕節之前回去!
畢竟,光是《超人》第三部的籌備工作,就已經夠他忙的了。
經理聞言, 露出了幾分失望的神色,但仍然不死心:“那就等明年?我聽說你們最近上演了一部改編自莎比亞劇作的新劇目,反響相當熱烈。要不,明年帶著這部戲再來巡演一次?”
關于《伊蓮和蘭伯特》的新聞報道,即便在帕利斯也蹭著歡樂劇院巡演的風向, 轉載了許多報道文章,看著盧恩頓人的觀眾好評,再想想懷特和埃莉諾的杰出表現,不得不說,觀眾們的呼聲還挺高的,如今,在帕利斯歌劇院的后臺,不止一個包廂租借人私下打聽:這部《伊蓮》到底會不會在帕利斯上演?有些沒有租借包廂的觀眾甚至愿意提前預訂座位。
“明年再說吧,”愛德華自己也說不準,只好推脫道,“畢竟今年還有好幾個月呢!
“好吧,”經理嘆了口氣,轉而說道,“和我談談那部新的戲劇吧?是什么題材的?”
“男主是吸血鬼,”愛德華透露著他僅知的消息,“唔,應該說是一只隱藏在帕利斯歌劇院地下湖深處的、像幽靈一樣的吸血鬼。”
“哇哦,”經理瞪大眼睛說道,“我記得伊蓮也是吸血鬼?你們的劇作家還真喜歡創作這種題材!
“《伊蓮》是懷特的前傳,”愛德華摸了摸下巴,“或許,也可以叫它們‘吸血鬼三部曲’?”
在愛德華和經理談論著這部新戲劇的時候,艾琳娜也在思考著這部《歌劇魅鬼》的技術含量。
——這要求可比之前的情節劇要高得多。尤其是女主角,她的著名唱段《歌劇院中的幽靈》最高音直達E6,是整個戲劇中最高的音,歌者不僅要有精湛的聲樂技巧,還得有足夠的體能支撐整場演出。
就艾琳娜所了解的,現在絕大部分的歌劇作品女高音通常只在C6和D6之間。并不是說沒有能唱那么高的歌手,有一些優秀的花腔女高音能夠唱到E6甚至F6,但這屬于是鳳毛麟角,可不是所有歌劇演員都能達到的。
連專業的歌劇演員都難以觸及,更不用提輕歌劇的演員了。
但是放棄這個設定嗎?先不說她舍不舍得,原作中的女主角能夠吸引男主的注意,全靠她超凡脫俗的嗓音,如果飾演她的演員聲音平平無奇,那整個故事的情感核心都沒有什么說服力了。
“歌曲需要重新譜寫,來適應現在的音樂風格,”艾琳娜在紙上記下,“但最高音最好能保留!
寫下對主角的技能要求之后,她便開始著手修改這部戲劇。
故事發生在帕利斯歌劇院——沒辦法,那個地下水庫實在太有存在感了,在演員們排練《拉維妮婭》的時候,一個背景幕墻莫名其妙地掉了下來,巡演的歡樂劇團以為這是憤怒的觀眾動了手腳,但帕利斯歌劇院的老員工們卻諱莫如深地說這是幽靈搗鬼。
那位飾演 拉維妮婭的女演員當場被嚇得不輕,第二天便以“身體不適”為由辭演——很難說不是趁機辭演,逃離這部頗具爭議、容易挨罵的戲劇。而為了不讓巡演計劃受到影響,帕利斯歌劇院的經理迅速推薦了一位新人來演繹拉維妮婭的角色,而這位新人就是戲劇的女主角,當她唱起《無法原諒》的時候,歌劇院的新贊助人一位子爵殿下,認出了這是他的童年玩伴。
“……有點怪怪的,”艾琳娜想起那首重新譜曲的“為所有愛執著的痛“,有種中西合璧般的荒謬感,“要不換一個?《懷特的故事》?”
想了想還是算了,《拉維妮婭》至少有這么一首經典唱段,大不了給它再改改,改成詠嘆調。
首演取得了成功,認出童年玩伴的子爵隨即在后臺拜訪女主角,說起童年回憶里那位教她唱歌的“音樂(好像沒有天使)精靈”,這下寧芙們也有一點參與感了。
而當兩人準備去共進晚餐的時候,妒火中燒的幽靈、同時也是女主的“音樂精靈”,戴著面具出現在鏡子里,邀請女主前往他位于歌劇院下方水庫中心的“秘密城堡”,這是整個戲劇最哥特的場景,十分符合吸血鬼的調性。
“所以,吸血鬼還要毀容嗎?”艾琳娜思考著,“按理來說,吸血鬼這個身份就已經足夠讓男主角自卑了!
就吸血鬼所樹立的外表——慘白的皮膚、尖尖的獠牙、紅色的眼睛,已經足以讓他們看上去不像人類,再說,這時候的觀眾又沒有手機可以錄下來一幀一幀地看,除非佩戴望遠鏡,否則大概也不會那么注意男主角到底有沒有毀容。
“實在不行再加對蝙蝠翅膀,”艾琳娜轉而想到了廢物利用。
好奇的女主揭開了“幽靈”的面具,發現他是吸血鬼的真面目,一時之間被嚇暈過去,男主只好將她送了回去。接下來,以為自己愛上女主的男主,為了讓她成為歌劇院的首席女演員,不惜破壞劇院新作品的首演,讓原本的女主角失去聲音,甚至害死了一個舞臺工人——按照時間來算,這個時候歡樂劇院已經前往下一個城市巡演了,這部新作品是帕利斯歌劇院的。
“……打聽一下帕利斯歌劇院下一部戲劇叫什么!卑漳纫贿吽妓鳎贿呍诩埳蠈懴聜渥,“然后把名字放進去。”
——這才是真正的“沉浸式演出”!
然而,男主的極端行為讓女主驚恐不已。她意識到這個“幽靈”并不僅僅是歌劇院的守護者,他的愛狂熱、偏執,甚至能輕易剝奪他人的生命。她越發害怕,最終,在慌亂與不安中,接受了子爵的求愛。但她并不知道,這一切都被男主看在眼里。
于是,在這部新戲劇的謝幕時,隨著最后一個音符的落下,舞臺上方的大吊燈驟然晃動,發出不詳的“咔咔”聲。緊接著,伴隨著觀眾席的驚叫與樂團的混亂演奏,巨大的吊燈掙脫了束縛,從穹頂直沖而下,砸在女主的腳邊——
“這段戲……吊燈當然得真的掉下來。”艾琳娜手指輕敲著筆記本,思考著如何實現這個視覺效果,“但問題是,現在劇院的吊燈是燃氣燈,真砸下去,煤氣管道破裂的話,整個劇院恐怕都得在觀眾的驚叫聲中跟著升天。”
她頓了頓,在紙上寫下改動建議:“用木材或者紙板做一個輕一點的假吊燈,軌道鋪設好,墜落時真正的吊燈同時熄滅。”
完美,既能保留震撼的戲劇效果,又不會讓劇院真的變成一片廢墟。
接下來,歌劇院的幽靈在隨后的化妝舞會上裝扮后出現,要求女主角擔任他所寫作品的女主角,并取下女主掛在脖子上的訂婚戒指,子爵十分生氣,從旁人口中得知“幽靈”的來歷——一個身世凄慘、遭受不幸后變成吸血鬼,不得不躲藏在地下的“怪物”——準備在這部戲劇演出時引誘男主出現,借機將他抓捕。
然而,計劃并未成功。幽靈洞悉了他們的一切,不僅親自在舞臺上取代戲劇的男歌手與女主角對唱,還在身份暴露之后,挾持女主落入自己的地下巢穴,而隨后跟來的子爵也被他的機關綁了起來。
在這里,吸血鬼踱步至女主面前,要求她留在這里,否則,就會殺死她的未婚夫。
在這個問題面前,女主深吸一口氣,終于緩緩走近他,眼神中不再驚恐,而是透著悲憫與溫柔。
“你并不真的想傷害我!彼p聲道,“你只是害怕,害怕孤獨!
她緩緩抬起手,觸碰到他的臉頰,而后,輕輕地,在他冰冷的臉上落下一個吻。
“等等,這年頭戲劇可不能親吻啊,”艾琳娜寫到這里,頓時想起這一點,別說吻戲了,保守的盧恩頓戲劇圈連正面擁抱都要講究場合和分寸,男女主角最多也就是牽牽手,或者含情脈脈地對視三秒鐘——再多半秒都算是破天荒的大膽嘗試。
“算了,改成捧著臉吧,”艾琳娜頭禿地寫寫劃劃,“捧著臉可以嗎?要不……戴上手套?”
第一次被當成一個普通人、感受到善意和同情的男主,目光在燭火中暗沉不定,最終,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像是嘲諷,又像是解脫。
繩索松開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
當搜救隊抵達地下城堡時,那里空無一人。
歌劇院的“幽靈”,就像他的名字那樣,徹底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蹤跡,仿佛他從未真正存在過。
第395章 風雨欲來
寫完大綱之后, 艾琳娜便在湖區度假的日子里,全身心投入到劇本的創作之中。湖水在陽光下閃爍,遠山的影子映在平靜的湖面上, 偶爾有微風吹過,卷起水波。
她時常會擔憂伯克利的計劃,然而, 事實擺在這里,只要血魔存在, 裁判所遲早能找到吸血鬼們,即便容貌什么的都不一樣, 但他們畢竟是同一種生物。
他們不可能永遠提心吊膽地生活。
至于遠走他國……也不是萬全之策。英戈蘭的血魔數量已經是吸血鬼們多次清理后的結果,而弗蘭西的情況更復雜。若是選擇前往那個陌生的國度, 一旦暴露身份, 被捕的風險只會更高, 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走到臺前來,是最好的選擇!彼龂@了口氣, 放下手中的筆,望向窗外。湖光瀲滟, 水鳥掠過波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她給自己的《柯南》留了一個結尾——她可不想像原著作者那樣,連載到六十多歲仍在構思最終章。她決定將這個結局交給出版社,以防萬一。假如局勢惡化, 他們不得不亡命天涯,甚至遭到秘密處決,至少,這個世界上的讀者不會再面臨永遠斷更的遺憾。
柯南的結局并不難寫。邪惡教派被徹底剿滅,柯南恢復原本的高中生模樣, 回歸到平凡而正常的生活——出走半生,歸來仍是高中生。
一個美滿的大團圓結局。
除了寫劇本,她在伯克利的指導下,學習了一些儀式魔法的使用,也嘗試掌握各種魔法道具,甚至和他參與了幾場狩獵活動,以提升實戰能力。
“老實說,我覺得火槍比魔法實用得多!痹诮涍^訓練后,她的射擊水平突飛猛進,越發覺得與其花時間準備復雜的儀式魔法,不如直接用槍解決問題。
“……如果對方使用禁制魔法,槍的子彈是打不出去的,”伯克利聳了聳肩道,“我們可不能小瞧裁判所。”
“好吧,”艾琳娜失落地道。
時間流逝得比想象中更快,或許是因為緊迫的危機感,讓每一天都顯得尤為珍貴。九月底,他們結束了湖區的度假,回到盧恩頓。艾琳娜的劇本已經徹底完成,而巡演的隊伍也從弗蘭西歸來。
只是吸血鬼們還被阻攔在英戈蘭外,雷金納曾經寫信詢問伯克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為什么分店開了一個又一個,還不召他們回去。
“三月又三月,我們都快壟斷帕利斯的口口市場了啊,”雷金納在信里表示,“現在我們都有一個專門的稱呼了,盧恩頓派。以離奇的幻想、超自然主義元素和實用主義為特征。”
簡而言之,就是大家普遍認為文學藝術最主要的是道德作用,而這個盧恩頓派就是要回歸“實用”的本質——可以說相當高大上了。
如何判斷一部作品是否屬于盧恩頓派呢?首先,自然是看作者的籍貫。雖然近年來不少弗蘭西作家也在模仿這種風格,但“來自盧恩頓”依然是最直觀的標志。其次,則是閱讀作品本身。如果一部作品能夠讓人獲得某種“實用”的感受、某種更具私人意義的滿足感,那么它顯然屬于盧恩頓派。相反,如果讀完之后毫無波瀾,甚至覺得味同嚼蠟,那么即便作者真的來自盧恩頓,也難以被歸入這個陣營。
如今,在帕利斯的大學課堂、文學沙龍乃至報紙專欄中,艾倫的作品正被作為盧恩頓派的經典案例加以研究。評論家們爭相剖析他的敘事風格、主題表達。
“他的作品有以下幾個明顯的特征,一是積極的反抗精神,在角色古板的外表下,隱藏著一種對現實境遇的不滿,”雷金納寫著寫著開始興致勃勃地轉述起帕利斯的研究成果,“不管是在夢境中突破束縛個體自由的日常生活,還是將角色置身于游輪或異世界的背景下,都反映了作者對灰色現實的積極反抗!
“啊這……”艾琳娜聽到都笑了,“這也解讀得太離譜了!
“二是對主觀感受的極致追求!崩捉鸺{繼續補充,“與傳統小說依靠情節推動不同,‘盧恩頓派’更強調人物的心理體驗和感官描寫,以細膩的情感波動來塑造故事的發展。通過對微妙觸感、曖昧氣氛和細節變化的刻畫,使得作品更具沉浸感!
當然,除了領軍人物,還有一位作者也值得一提,那就是新加入的一只血魔,以其鄉村風格獨樹一幟,成為屢次被提到的代表人物。至于其他作家,雖然也屬于“盧恩頓派”的范疇,但尚未形成鮮明的個人風格,因此還沒有單獨被拎出來研究。
“……”真可怕啊,弗蘭西人。
雷金納轉述了這些研究成果,倒不是單純想炫耀自己在帕利斯的工作成果,更重要的是,他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先不說去帕利斯拓展市場的俱樂部吸血鬼,就連尚未完全恢復容貌的血魔、以及恢復之后回歸正常生活的薇拉等吸血鬼,都被伯克利打包丟到弗蘭西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的。
于是到了十月,整個英戈蘭的吸血鬼……竟然只剩下伯克利和艾琳娜了。
吸血鬼和血魔的暫時消失,并沒有給盧恩頓帶來多大的動靜,倒是結束巡演歸來的其他種族,受到了盧恩頓的熱烈歡迎。
在劇團尚未抵達之前,各大報紙便已開始重拾話題,總結此次巡演在弗蘭西引起的轟動,稱其“成功地讓英國戲劇的光輝投射到了大陸的劇場”,并詳細描述了演出期間的掌聲、觀眾的贊譽,以及某些貴族對劇團演員的青睞,甚至不吝用上煽情的字句,稱一位風頭正勁的男演員“幾乎讓整個帕利斯為之傾倒”,而另一位女演員的表演“令弗蘭西的戲劇評論家們為之折服”。
他們回歸的這天,許多劇院的忠實觀眾、報社記者、甚至某些有意與劇團合作的出版商都趕到火車站的站臺,只為在第一時間迎接或者采訪他們,詢問一些關于“在帕利斯的演出是否比在盧恩頓更具挑戰性?” “弗蘭西的觀眾是否比英戈蘭的觀眾更加熱情?”的問題。
而當夜幕降臨,歡樂劇院特地在大廳里舉行了一個慶祝晚宴,邀請專欄作家、記者等人參與,正式宣告這次巡演的結束。
然而,在這觥籌交錯的熱鬧氛圍之外,歸來的亡靈、人魚、寧芙和狼人們卻并未流連于宴席,看到報紙上刊登的隱秘消息,它們沒有多休息幾天,在刊登的秘密日期當天夜里,穿過街巷,直奔盧恩頓的地下集會。
比起慶祝,他們更急于弄清這座城市最近的局勢——尤其是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盧恩頓的夜晚是否發生了什么不為人知的變化。
地下集會的氛圍不同以往,平日里那些低聲討論情報的聲音在今晚卻格外壓抑。令在座眾人驚訝的是,這次出現的吸血鬼并非先前熟悉的那位男性,而是讓在座各位十分印象深刻的、那位女貴族吸血鬼,與她同行的,還有一位嗓音甜蜜的吸血鬼小姐。
她們帶來的消息,讓在場所有種族都不寒而栗。
“是的,針對吸血鬼的尋蹤奧術,我恐怕他們已經快要研究成功了!迸F族吸血鬼的嗓音平靜得仿佛在討論天氣,哪怕在這樣的時刻,她依舊保持著貴族般的端莊與禮節,一絲慌亂都未曾顯露,“所以,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那么突然,”威廉沒想到,就那么半年沒回來,事態已經嚴峻到這種程度了,“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這不只是你們的威脅!睂庈降氖最I西爾瓦娜輕輕皺起眉,“如果他們已經能研究出探尋吸血鬼蹤跡的儀式魔法,那么遲早有一天,他們也能研究出針對其他超自然生物的道具——這只是時間問題!
“我們可以幫上什么忙嗎?”狼人沃爾夫直白地詢問道,“或許我們可以請求神的眷顧,來掩飾你們的蹤跡。”
這話提醒了其他種族,它們也連忙自告奮勇地表示自己擁有一些儀式魔法的傳承,可以幫助它們擺脫裁判所的追蹤。
“先不說那些儀式魔法有沒有用……實際上,吸血鬼也有一些類似的奧術,但無法擺脫以血脈為媒介的追蹤,”吸血鬼沉靜地說道,“躲藏并不能解決問題!
西爾瓦娜眉頭一挑,“你們想走到臺前?”
“這太危險了,”莉莉安憂心忡忡地道,“我是說,你們真的不需要幫助嗎?沒有必要那么激進,我們不想失去任何一只同類。”
“我們只是認為,”喝了藥水嗓音變得無比甜蜜的艾琳娜解釋道,“這是一個機會!
“我不明白,”狼人撓頭道,“你們到底想做什么呢?”
“很簡單,”面對這群某種程度上的“同類”,伯克利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當他們成功之后,使用那種追蹤道具,毫無疑問,會查到我的身上。”
“還有我,”艾琳娜忙說道。
伯克利嘆了口氣,“好吧,還有你!
“他們當然不可能暴露我們的身份,直接將我們抓走,”對于自己的地位他還是心里有數的,“而我們也會加強保護措施,盡量防止他們動用儀式魔法將我們帶走,所以……他們只能用一種光明正大的手段,那就是編織一些罪名、或者用一些機會來引誘……”
第396章 “情話大全”
隨著貴族們紛紛從鄉下回歸, 盧恩頓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車馬絡繹不絕,戲院重新燈火通明,舞會和沙龍接連不斷, 整座城市重新煥發出生機。而在這股熱鬧之中,一些中上層階級的人士也陸續回到了社交場——他們雖稱不上貴族,但也能負擔得起夏天去鄉間度假的生活, 如今一回城,便聽到了不少離奇的傳聞。
“我想, 這應該不是真的吧?”南希才剛度假歸來,便迫不及待地上門拜訪斯蒂芬夫人, 一臉困惑地問道,“那些……伯克利公爵的情話?”
不得不說, 這種打著公爵旗號的“情話”, 真實性確實讓人質疑。
斯蒂芬夫人忍不住笑道, “你也聽說了,我們在鄉下都傳瘋了!
她笑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 “不知道是哪個貴族家庭流傳出來的,但我覺得是伯克利公爵的可能性太低了,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說出這些話語的人,其實,有人提名了好幾個花花公子,比如說伯蒂親王……!
“確實, ”對于這位小報常客,南希也是十分了解,“他看起來像是會說出這些話語的人。”
“……還有謝潑德先生……就是小報的那位’唐璜‘。”
“能叫’唐璜‘的能是什么好人?”南希撇了撇嘴道,“他們確實比伯克利公爵更有嫌疑得多……”
而這些被懷疑的“花花公子”,面對親近朋友明里暗里的打聽, 有句“冤枉”想說!
“真不是我說的!”謝潑德簡直要舉手發誓了。他離開盧恩頓已有半年,原以為《拉維妮婭》引發的風波早已平息,自己終于可以低調地回到社交圈,誰知道一回來就被好友們嘲笑質疑,“天殺的,到底是誰在敗壞我的名聲!”
愛德華坐在對面,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一邊努力維持冷靜,一邊故作懷疑地問道:“真的不是你嗎?我覺得那些話實在太符合你的風格了!
謝潑德嘴角一抽,簡直要被氣笑了:“……你到底對我有什么樣的誤解!”
愛德華擺出一副“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的表情,“畢竟,你的風評一向如此。不如說,這件事要是跟你完全沒關系,反倒有些奇怪!
“你——”謝潑德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環顧四周,試圖尋找別人的支持。然而,坐在沙龍里的幾位熟人——無論是老相識還是偶爾一起在舞會上喝過幾杯的朋友——全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有人忍笑低頭,有人干脆大大方方地挑眉,等著看他如何辯解。
謝潑德深吸一口氣,抬手按了按額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于太憤怒:“聽著,我承認,我確實——咳——在社交場上留下了一些傳聞。”他避重就輕地找了個措辭,試圖緩和自己的形象,“但是,就算是我,也不至于說出那些……那些肉麻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吧?在你們眼里,我就是這樣的形象嗎!”
幾位好友互相對視了幾眼,默契地點點頭。
謝潑德幾乎要氣暈過去了!
坐在旁邊的另一位紳士晃了晃酒杯,故意拖長了語調,慢悠悠地說道:“這可不能怪我們啊!彼旖菐,隨即站起身來,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抬手虛握,刻意壓低聲音,以抑揚頓挫的語調朗誦道:“‘他們看到的是你,而我只想看到你把裙子脫掉!阌X得,這聽起來像是誰會說的?”
這番聲情并茂的表演頓時引得沙龍里爆發出一陣哄笑。有人猝不及防地被酒嗆到,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有人笑得伏在沙發扶手上,肩膀直抖,險些將手中的酒灑出來;更有甚者,干脆毫無形象地大笑出聲,笑得直不起腰來。
“嘖,”終于有人緩過氣來,一邊用手帕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搖頭感嘆道,“這話說得,實在是……”
“太露骨了。”一個年長些的紳士搖著頭,意味深長地看向謝潑德,語氣里甚至帶著一絲責備,仿佛謝潑德真的是那個口出如此輕佻之語的家伙。
謝潑德此時只想深呼吸,他覺得自己再不克制一下,恐怕要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摔到那位“表演者”的臉上。
“一點都不像傳聞中的伯克利公爵。”另一個人接口道,“大家都知道,他一向都很體面!
“確實,”有人點頭附和,“而且,伯克利公爵平時行事低調,哪怕真的對誰說了情話,也不會傳得滿城皆知!
“所以你們到底想說什么?”謝潑德終于忍不住了,眼神在眾人之間掃視,危險地瞇起眼睛,“伯克利公爵又體面,又低調,那么不體面不低調的就是我咯?!”
“這可不是我們說的,”愛德華笑得很無辜。
謝潑德感覺自己今天就要被這群損友氣死了!
為什么,剛躲過“拉維妮婭”的風頭,又來一個如此荒謬的“傳聞”!
“看來我今年就不應該呆在盧恩頓,”謝潑德氣呼呼地想,“簡直是無妄之災!”
好在,眾人“迫害”了謝潑德幾句之后,終于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話題逐漸轉向了其他事情,比如——“歡樂劇院打算在神誕節演什么戲?”
“應該是《超人》第三部!睈鄣氯A端起酒杯,隨口說出了這個并不算秘密的消息,“我們打算每年神誕節都上演一部。”
“嗯,很不錯!庇腥它c頭贊同,“神誕節是家人團聚的日子,選擇一部皆大歡喜的戲劇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能將這個傳統延續下去,說不定以后神誕節看《超人》系列會成為盧恩頓觀眾的習慣呢。”另一人笑道。
愛德華聞言微微一笑,倒也認可這個說法。然而,他臉上那點若有所思的神色還是被人捕捉到了。
“看樣子你似乎還有些心事?”一位朋友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猶豫,饒有興趣地問道,“難道這部戲劇的籌備不順利?”
“主要是……”愛德華頓了頓,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我手上還有一部已經完成的劇本,這部作品以帕利斯歌劇院為靈感,之前他們的經理就很想購買,但我原本打算等到明年社交季再在歡樂劇院上演!
說到這里,他不由得陷入了思考——
要不要先把劇本賣給帕利斯歌劇院?
如果他們在自己之前成功上演,勢必會為這部戲劇積累一定的口碑,等到歡樂劇院自己演出時,盧恩頓觀眾的興趣也許會更高。然而,這種做法無疑會帶來另一種風險——相同的劇本、不同的劇院,觀眾難免會進行比較。這不僅對演員們來說是個挑戰,對他自己來說,也是一次不小的壓力。
就在他思索之際,一位朋友提議道:“其實,我覺得大可以交給他們。帕利斯歌劇院也是打算在神誕節或者社交季左右上演吧?那個時候,很少有盧恩頓人會特意跑去弗蘭西看戲,不用擔心會影響歡樂劇院的觀眾!
這個建議倒是頗有幾分道理。愛德華輕輕敲了敲酒杯,若有所思地望向杯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
而在愛德華苦惱于這部劇本是否應該交出去的時候,伯克利宅,安妮功成身退,帶著她的小本子離開了這座她工作了好幾個月的地方——不得不承認,盡管這份差事曾讓她操碎了心,但真正離開時,竟還有幾分不舍呢。
那本記錄著“原始資料”的小本子,也理所當然地被上交給了裁判所。
對于這第一手消息,不得不說,裁判所從上到下都特別好奇。
“原來流傳在外的版本居然遺漏了這么多……”裁判所的成員們圍在一起,爭相翻閱那本小本子,一頁頁地翻看著那些或煽情、或直白、或令人哭笑不得的“名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人忍俊不禁,甚至有人在低聲念出幾句后,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浮現出復雜的敬佩神情。
“……真不愧是伯克利公爵啊。”有人感嘆,語氣里竟帶著幾分高山仰止的意味。
不得不說,當這種事情被鬧得那么大的時候,小報也理所當然地收到了消息,《鏡報》率先行動,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收集了市面上流傳的所有類似“公爵情話”,精心編排,做成了一個別出心裁的“情話特輯”。不過,在文章的開頭,他們仍然留了幾分體面,鄭重聲明:關于傳聞中“B公爵”所說的情話,尚未有確鑿證據,真實的來源仍有待調查。
就像它之前在貴族圈里引起的震動一樣,這一次,它理所當然地震動了整個盧恩頓。
男士們驚呼“我從未見過如此大膽露骨的情話”,并將其逐一背誦,某些膽大的年輕紳士甚至以此作為賭注,試圖看看誰能在某位夫人或小姐面前最流暢自然地引用一段“公爵情話”而不引起尷尬。而夫人小姐們除了擔憂,更多地覺得好笑。
“他們真該學點好的,”斯蒂芬夫人無奈地搖搖頭,“我是說,那么多浪漫愛情故事的男主都有著那么多美好的品質,他們不學,卻去學那些讓人聽了十分尷尬的話語。”
南希搖搖頭笑道,“或許是因為那些浪漫故事的男主角并不常見,而這些情話倒是簡單易學?不過,說到底,這種話真正能打動人的,往往是說話的人,而不是話語本身!
然而,就在這場“情話風暴”愈演愈烈,似乎要成為本季最荒唐、最有趣的社交話題時,一個新的傳聞忽然出現,并且以更驚人的速度席卷了整個城市。
在諾曼遞交辭呈的那一天,伯克利拜訪了坎貝爾家,艾琳娜房間的燭火亮了一整晚,第二天,市面上開始流傳一個更離譜的消息——
“據說,伯克利公爵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吸血鬼!”
第397章 裁判所的怒火
在諾曼辭職的那一天前, 裁判所的檢測道具終于迎來了突破性的進展。經過反復調整和測試,這件魔法道具已經徹底完成,并被正式投入使用。而第一批檢測結果讓整個裁判所陷入了一種微妙的震驚——既在意料之外, 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這……是否足夠可信?”一位高層盯著地圖上顯示的紅點位置,語氣凝重地詢問道,“能確認他們真的屬于血魔?——老實說, 就外表而言,他們可一點都不像我們印象中的血魔!
“他們或許有可以變換外形的儀式魔法, ”在查出結果之后,裁判所將伯克利和艾琳娜的資料全部都調查出來。
伯克利公爵, 年輕、英俊、舉止得體,然而, 仔細追溯他的過往記錄, 會發現一個令人疑慮的細節——當年, 他曾在一次盜匪襲擊中失蹤了一段時間,當時他說在鄉下養傷……現在想想, 或許就是在那時被轉換成了血魔,直到能夠變換外貌之后, 才回到盧恩頓的社交圈。
至于艾琳娜·坎貝爾小姐,她的背景同樣耐人尋味。作為一名淑女,在正式踏入社交界之前,她幾乎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過往, 自然也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么。
“或許是伯克利太過喜愛她,所以將她轉換為了血魔,又交給她變換外貌的魔法,”裁判所成員猜測道,“沒想到她居然隱藏得那么深, 這樣看來,那些‘公爵情話’還是很有可信度的!
他們原本以為只有伯克利才是血魔,艾琳娜說不定是他樹立的靶子,直到看到日記之后,才打消這個念頭,但萬萬沒想到,他們還真是真愛。
得到這個消息后,諾曼立刻提出辭職,他的原因很簡單,“作為伯克利的好友,我不可能去抓捕他,也不愿意親眼看著他被抓走。”
盡管高層并不希望這么一個主力軍離開,但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將辭呈留在了長桌上,收拾好行李,乘上了離開盧恩頓的火車,仿佛想要避開即將到來的風暴。
然而,沒有人知道,他在途中變換了外形,悄無聲息地改乘另一趟返程的火車,并在夜色籠罩的伯克利宅邸前,敲響了那扇門。
“他們找到你了,”諾曼言簡意賅地道,但當他看到伯克利毫不詫異的神色,不由得挑眉道,“你知道了?”
“我知道!彼p描淡寫地答道,語氣平穩得仿佛在談論明天的天氣,“這只是遲早的事!
“你現在還有時間離開,”諾曼眉頭一皺,說道,“裁判所……你們是打不過的!
“我知道,”伯克利聳了聳肩說,“但誰說我要和他們打?”
諾曼沉默片刻,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件擁有傳送功能的門把手,遞了過去,“如果你……你們需要逃走,就用這個!
諾曼的辭職讓裁判所內部氣氛變得緊張不安。他的突然離開意味著他們失去了一名關鍵的戰力,而更重要的是,這也讓高層更加擔憂——如果再拖延下去,事情恐怕會發生變故。
于是,在得出檢測結果的第二天,裁判所便立刻行動起來。他們沒有選擇直接強硬出手,而是拋出一封正式的宴會邀請函,恭敬地送到了伯克利公爵的宅邸與艾琳娜小姐的家里,并以“知道那些情話語錄是怎么散布出去”的消息,來引誘他們參加這個宴會。
然而,即便裁判所自認計劃周密,他們仍然沒想到——事情竟然順利得有些過頭了。
他們原本做好了伯克利拒絕赴宴、甚至直接逃亡的準備,可當宴會當晚到來時,這對“血魔”不僅毫無警覺,甚至連半點猶豫都沒有,便坦然地走入了早已布置好的包圍圈中。
在大廳明亮的煤氣燈光下,伯克利一身得體的燕尾服,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族風范。他悠然自得地端起一杯香檳,優雅地環視四周,仿佛真的只是來參加一場再普通不過的社交宴會。
艾琳娜則緊隨其后,穿著一襲淡色禮裙,神情中還帶著幾分無辜的困惑。她低聲問道:“伯克利,我們是不是弄錯了時間?這里……似乎沒有其他賓客?”
直到此刻,裁判所的人才終于一步步地圍攏過來,將他們徹底困在中央。而站在最前面的——是女王的兒子、王位第一繼承人,伯蒂親王。
“伯蒂表兄,沒想到是你的邀請,”伯克利終于抬起頭,目光落在這些圍攏而來的人身上,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我以為我是來參加宴會的!
他的語氣輕松,目光掃過嚴陣以待的裁判所成員,嘴角微微勾起,“但你們這架勢……可一點都不像是在辦宴會。看來,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然而,審判官們對此毫不動搖。
他們早已布置好了一切,面對兩只狡詐的血魔,自然不會被這幾句輕飄飄的話動搖。他們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伯蒂親王微微抬手,冷聲開口:“既然來了,先不必著急著走。”
與此同時,隱藏在宴會廳各個角落的成員們立刻開始吟誦預先準備好的儀式魔法。
一層無形的波動在空氣中蕩開,瞬間滲透到整個大廳——這是專門針對變形術與偽裝道具的解除儀式,一旦施放成功,任何依靠魔法隱藏真實形態的生物都將被徹底揭露本相。
審判官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看到兩只血紅皮膚、獠牙尖爪的怪物在他們眼前顯露原形。
然而,下一秒,儀式的光輝漸漸暗淡,空氣中的波動也逐漸平息——可伯克利與艾琳娜仍然毫發無損地站在那里,依舊是那副完美無瑕的人類模樣。
大廳里短暫地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
“儀式……生效了嗎?”有人低聲問道,語氣中透著難以置信的遲疑。
“當然生效了!绷硪幻┬g者喃喃道,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可是……”
可是,這兩個人——不,他們這兩只“血魔”,為什么什么變化都沒有?!
裁判所的成員們面面相覷,即便是那位專門研究檢測道具的奧術師,此刻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困惑的同時,一個溫和卻略帶遲疑的女聲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剛才在做什么……” 艾琳娜小心翼翼地望著眾人,聲音柔和而無辜,好像真的只是被突如其來的凝重氣氛嚇到了, “但是……我們可以走了嗎?”
“哈哈,”伯蒂親王刻意放緩語氣,露出一個看似寬容的微笑,試圖為眼下的尷尬局面找回幾分體面,“或許其中有些誤會。”
可他的目光依舊緊緊盯著伯克利與艾琳娜。
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就這么讓這兩人離開,他們還有一些檢測手段沒有用上,必須確保沒有任何遺漏,并且,就算他們真的不是血魔——難道他們的檢測道具真的出了什么問題?——也需要讓他們為儀式魔法的存在保密,不能讓外界得知這個消息。
他做出一副熱情的樣子,“既然難得相聚,我想,不如就留下來做幾天客吧。”
“我們似乎沒有拒絕的機會,”伯克利環顧依然包圍的四周,聳了聳肩道,“既然是做客,我想,我們應該有寫信出去的機會吧?不然,艾爾的家人沒準以為我將她拐走了!
“當然,”伯蒂親王點點頭,“就以我的名義,邀請你們在這里做客一段時間!
“那么,具體是幾天呢?”艾琳娜小聲問道。
一陣低語聲在裁判所成員之間傳開,最終,伯蒂親王說道:“一周吧!
在他的“監視”下,艾琳娜坐下來,拿起筆寫下了給家人的信,信的內容并無異常,好像真的收到了這位英戈蘭第二尊貴的殿下的要求,受寵若驚般留下來做客,伯克利的信寫給管家,言簡意賅地表示自己收到了伯蒂表兄的邀請,看不出任何破綻,于是伯蒂便叫人將這兩封信分別送了出去。
“所以,他們為什么沒有變成血魔的樣子?!”目送兩只“血魔”在其他成員的“護送”下去往客房,伯蒂親王惱怒地道,“你知道我剛才有多尷尬嗎!”
“啊這……”“研發”部門的負責人支支吾吾地道,“或許,他們只是和血魔有種什么親戚關系?畢竟,這是以血魔的血脈研究出來的檢測儀式魔法!
“血魔還論上親戚了,”伯蒂冷笑一聲,轉而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臉色一變,“等等……血魔的親戚……”
同樣會吸血,但形象大相徑庭。
“難道,他們是最近盧恩頓鬧得沸沸揚揚的,吸血鬼?”
然而,還沒等裁判所成員們弄清楚“吸血鬼”和“血魔”的親戚關系,“伯克利公爵是吸血鬼”的傳聞就突然流傳開來,風一樣地傳遍了整個盧恩頓。
“這也太離譜了吧!”聽到這個消息,南希都忍不住笑了,“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吸血鬼?”
雖說,書店里總不缺那些以吸血鬼為題材的小說,劇院里也屢屢上演與吸血鬼相關的戲劇,但正是因為這一形象早已滲透進文學與戲劇之中,人們反倒更難相信現實中真的會有這樣一種生物存在。要勉強找個合適的類比,大概就像是現代的“狐貍精”,當人們說一個人是狐貍精,絕不是說這個人是一只傳說中妖怪,而是指其極具魅力,或許還擅長用美貌和心機操控他人。
如今,“吸血鬼”這個名詞,也漸漸有了類似的意味。
“這么說來,伯克利殿下的容貌和氣質倒是很符合吸血鬼的形象! 南希饒有興致地評價道,“他和E小姐簡直像是一對天生的吸血鬼夫妻!
斯蒂芬夫人聞言,頓時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微微揚眉道:“你怎么知道……那個傳聞也聲稱坎貝爾小姐是吸血鬼。”
南希本只是隨口一說,此刻聽見這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只是隨便猜猜而已,這個傳聞也太荒謬了。”
斯蒂芬夫人笑道,“如果成為吸血鬼意味著擁有美麗的外表,那我倒也不介意加入其中!
正如她們所想的那樣,這個離譜的傳聞從一開始,就被上流社會嗤之以鼻,甚至有不少人報以陰謀論,坊間流言四起之時,謝潑德倒是最先嗅到了一絲轉機,他當即召集了自己的狐朋狗友,興致勃勃地宣布:“我就說,之前的傳聞完全不是沖著我來的!”
他頓了一頓,肯定地道,“絕對是有人想要搞一下伯克利公爵!
圍坐在他身旁的幾位青年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忍不住笑道:“那他可真是受歡迎,畢竟‘吸血鬼’聽起來比那些情話傳聞要風雅得多!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場值得拿來打趣的八卦。愛德華神情陰沉,臉色難看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很顯然,他對自家妹妹也被拉入這灘渾水里感到十分不滿,“他到底從哪樹立了這樣的敵人,來散步這樣的謠言?!”
事實上,要論伯克利家族的“敵人”,在貴族圈子里隨便數數都能列出一長串名單。然而,這些貴族們縱使再不對付,平日里最多也只是當面陰陽幾句,或者在社交場合刻意冷落對方。
畢竟,無論再怎么敵對,貴族之間的斗爭講究的也是體面,沒人愿意淪落到靠無稽之談來抹黑對方。如此下作的手段,讓不少人都隱隱感到不快——無關伯克利公爵個人,這種行徑本身就破壞了貴族圈默認的規則。
“簡直荒唐!币晃荒觊L的男士冷冷地哼了一聲,“這要是再繼續下去,下一次是不是該有人站出來,說貴族老爺們其實已經變成鬼魂了?”
大家應和著笑了幾聲,確實彌漫了些許唇亡齒寒般的不安感,
“現在看來,那些‘公爵情話’想必也是想敗壞伯克利殿下的名聲,”謝潑德強調道,“這可跟我扯不上任何關系,我可真是無妄之災!
“只是他的形象太好了,所以暗中之人才想著轉移視線?”一位紳士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伯克利殿下到底從哪招惹來那么惡心的敵人?他叔父都死了一年了!
眾人紛紛看向愛德華,似乎想從他那里獲得一些獨家消息,“是不是你們去弗蘭西的時候招惹上的?”
愛德華搖搖頭,“時間對不上,他們都回來度假了好幾個月,算算‘公爵情話’的時間,應該是在湖區的時候開始的,那時候,我只能說,他也就平時去湖邊散散步。”
總不可能是散步散著散著就惹上了那么一個敵人吧?
幾人頭腦風暴了一會兒,最終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伯克利真有那么一個敵人,那他們絲毫猜不到那會是誰。
然而,他貨真價實的“敵人”,伯蒂親王,在聽到這個傳聞之后,簡直都要氣瘋了。
“到底是誰說他們是吸血鬼的?!”他怒氣沖沖地拍著桌子,聲音幾乎壓不住怒火,“這謠言到底是怎么傳出來的?!”
整個會議室里一片沉默,其他人面面相覷。
“這不合理!绷硪幻邔拥吐暤,眉頭緊鎖,“我們還在確認到底有沒有證據能指控他們。可現在,全城都在傳他們是吸血鬼?”
“裁判所里有叛徒,不然,實在難以解釋為什么這個消息我們尚未確認,就被鬧到外面,”伯蒂親王立刻想到這一點,至于叛徒是誰……反正不可能是諾曼,他早就離開盧恩頓了。
“……有人想要將他們釘死,呵,居然利用到我身上了,”他怒極反笑,“看來,裁判所是時候需要被好好整頓一番了!
第398章 E小姐的身份
關于“伯克利公爵竟然是吸血鬼”的謠言并沒有得到平息, 反而愈演愈烈。
“他們甚至說伯克利已經被教廷偷偷帶走關押起來了,”在一次茶會上,南希對自己的好友斯蒂芬夫人吐槽道, “甚至連坎貝爾小姐都被牽連了!小報上信誓旦旦地說,有人親眼看見他們上了一輛馬車,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這也太離譜了……”注意到斯蒂芬夫人的神色, 南希遲疑地說道,“你的表情……難道, 這是真的?!”
斯蒂芬夫人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我有一個親戚是伯克利公爵的朋友, 他聲稱已經整整一周沒有聯系到他了!
“什么?!”南希震驚地站了起來,“那可是公爵殿下?!還有誰能讓他消失?!”
“或許……”一旁的另一位夫人緩緩開口, 她臉上的神色同樣復雜, “那些小報上的消息并不是空穴來風!彼D了頓, 繼續說道,“至少, 坎貝爾小姐也確實不見了。我有個表妹在《鏡報》工作,她告訴我, 他們的記者前不久曾試圖打探伯克利公爵和坎貝爾小姐的婚期——他們甚至有個賭局,賭他們會在今年的神誕節前完婚。”
她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他們雇傭了一個報童, 那孩子每天都在坎貝爾家對面賣報,他觀察得可仔細了。而小報上說的沒錯——那個報童親口說,坎貝爾小姐自從一周前出門后,就再也沒回來過。”
南希只覺得后背一陣發涼,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寒意順著脊椎攀爬上來, 讓她忍不住裹緊了披肩。
她用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他們可不是什么無名之輩啊……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但是我收到的消息是說,一位尊貴的大人物邀請他們去自己的宅邸做客,”另一位女士皺眉道,“雖然我的消息來源并沒有透露那位大人物的名字!
這番話不但沒有讓在場的貴族們安心,反而更加確信般道,“或許是主教大人呢?誰也不能說他不夠尊貴吧?”
“這實在太難以解釋了,”不得不說,她們現在真的很迷茫,“如果他們確實是被一位大人物帶走——老實說,除了主教和女王陛下,我實在想不到比公爵更尊貴的存在了——那為什么那么悄無聲息的?難道他們真的懷疑公爵是吸血鬼?”
比起說伯克利是吸血鬼,她們還是更相信他是被什么人給陷害或者暗算了。
一時間,關于“伯克利公爵和坎貝爾小姐被抓走”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開來,從私人的社交沙龍到熱鬧的私人俱樂部,再到街頭巷尾的咖啡館,無論是貴族還是商人,都在議論紛紛。
而小報的反應更是迅速——在短短一天內,多家報紙便刊登了關于伯克利公爵的各種“深度解析”,甚至有人開始盤點伯克利家族的財富,分析如果他真的就此“消失”,誰會從中獲利最多。甚至還有報紙列出了一個詳細的名單,上面羅列了所有可能從公爵失蹤中獲利的家族,仿佛一張潛伏在黑暗中的大網。
貴族們的心開始不安地跳動起來。原本只是獵奇和談資的傳聞,逐漸變成了對教廷意圖的質疑,甚至有人懷疑這場風波背后隱藏著更深的政治動機。
“如果伯克利公爵真的是吸血鬼,”在俱樂部里,一位上了年紀的伯爵皺著眉,語氣沉重,“那為什么裁判所不向公眾公布消息,而是悄無聲息地帶走他?難道不是應該讓所有人知道,讓整個國家警惕嗎?”
“除非,他們根本就沒有確鑿的證據,”另一位子爵低聲道,目光在房間里掃過,像是在擔心有沒有人偷聽,“如果沒有,那就更可怕了。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只是在借著‘吸血鬼’的名頭鏟除政敵。”
這番話讓周圍的人都沉默了片刻,隨后更激烈的議論聲爆發出來。
“可笑的是,我們至今連一條正式的公告都沒有看到,所有的消息全都是通過傳聞、小報和私下打聽得來的,”某位年輕的貴族憤憤不平地說道,“如果他們有確鑿的證據,那應該堂而皇之地宣布,接受公眾的檢視,而不是搞得像是某種見不得人的清洗。”
“要么是真的有吸血鬼,但他們不敢公布消息;要么,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借口,他們想借著‘肅清異端’的名義除掉某些人!
貴族們你一言我一語,氣氛變得更加凝重。有人開始回憶起近年來裁判所的種種行動,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這可不只是伯克利公爵一個人的事,”一位老侯爵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但有力,“如果這次他們能用‘吸血鬼’的借口把一位公爵帶走,那么下次呢?是不是只要他們看誰不順眼,就可以用同樣的手段?一個公爵尚且可以如此,難道我們以后的安危就要寄托在教廷的‘恩典’之上?”
這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社交界已經幾乎認定伯克利公爵和坎貝爾小姐遭到了教廷的“秘密審判”,貴族們對自身安危的擔憂也逐漸從私下的討論蔓延到了公開場合?商幵阡鰷u中心的艾琳娜卻吃好睡好,一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么的模樣。
不過,這樣愜意的時光并沒有持續太久。裁判所在明面上觀察了一整周,試圖找出破綻,可伯克利公爵和艾琳娜的“表現”實在是過于完美。他們的體溫正常,心跳穩定,裁判所確實想到了“心跳”這一個超生物共同的特征,可惜,他們的“心臟”嶄新嶄新的,運行得非常正常,和普通人根本分不出區別。
加上外界的事態越發失控,裁判所終于下定決心,要將他們帶往教廷,接受神的審判。
伯蒂親王對此事的疑慮已經消散了大半,他甚至開始懷疑裁判所內部是不是混進了叛徒,在檢測道具上動了手腳,故意制造出這種近乎荒謬的結果。這個儀器向來被稱為“精準無誤”,聲稱可以鎖定任何隱藏的血魔,但整個英戈蘭偌大的國土上,最終被標記出的“血魔”居然只有兩個?而這兩個紅點,偏偏就是伯克利公爵和他的未婚妻坎貝爾小姐?
難道英戈蘭境內的血魔真的只剩下他們兩人?還是說,裁判所內部有人故意在操控結果,以某種目的針對伯克利?
伯蒂親王面色復雜地看著伯克利和艾琳娜,他已經基本相信這對未婚夫妻是無辜的,但仍不能完全排除另一種可能——他們或許信奉了某種邪惡存在,被檢測道具感應到的不是血魔的本質,而是某種超自然的影響。無論如何,他必須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的方式。
“我們要把你們帶到教廷!庇H王緩緩開口,語氣雖然平和,卻不容拒絕,“只要你們愿意在萬神殿里祈禱一下,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了!
他們曾經用血魔嘗試過,如果信奉的是“邪神”,在教廷內的萬神殿開啟“審判儀式魔法”,就會涌起大量的黑色煙霧,代表著那位神明的眷顧。如果艾琳娜和伯克利是血魔的親戚,或者是信奉“邪神”的人類,那肯定也不會例外。
兩人表現出精湛的演技,艾琳娜用一種戒備的眼神看了過來,一副“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們偷偷噶掉吧?”的警惕,而伯克利則眉頭緊皺,眼神懷疑。
伯蒂親王心里暗暗叫苦——他們的反應實在是太合理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沒有惡意,但換作是他們,在被強行留下來做客之后,面對這樣一個故弄玄虛的提議,又有誰能完全放心?
為了讓他們安心,他立刻取出羊皮紙,飛快地寫下幾行字,當場簽署了一份沒有任何法律效力的契約,并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我以我的名聲起誓,”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只要能證明你們的清白,我一定會做出補償!
然而,這對未婚夫妻并未完全相信這番說辭,伯蒂沉沉地嘆了口氣,不得不花費時間和話語試圖說服他們。
老實說,這兩人的演技已經精湛到伯蒂開始思考要用什么來補償他們了。
“要不給艾琳娜來個貴族爵位?”他不抱希望地想。
而當他努力說服兩人的時候,外面的謠言又出現了一個新的版本。
事實上,謠言在傳播過程中本就會衍生出無數個版本,但這一次,一個特別吸引人眼球的版本悄然興起,并迅速席卷了整個社交圈。
——一位名叫艾伯特的文學教授,認為自己有責任為傳聞中“被秘密囚禁”的伯克利公爵與坎貝爾小姐做點什么。他向一位報社記者透露了一則足以讓所有讀者震驚的秘密。
“是的,她就是《海倫》的作者,”這位教授試圖拯救這個可憐的女孩,“我聽說教廷認為她是吸血鬼!我想,沒準他們發現她是第一個寫出‘吸血鬼’設定的作家,于是便以此為借口將她監禁起來……這太荒謬了!她是一位極有才華的女士,她所創造的吸血鬼角色已經成為時代的象征之一。我想,我們不能因為她的吸血鬼寫得太好,便認定她自己就是一只吸血鬼,對吧?”
“什么?!”當南?吹竭@個報道,她整個人都驚呆了,“寫《拉維妮婭》的作者,居然是E小姐?!”
第399章 歡樂劇院的神秘劇作家
寫出《海倫》、《命運與抉擇》, 并憑借《拉維妮婭》在去年的社交季上斬獲沸沸揚揚的征文活動冠軍的作者,可不是什么無名之輩,而與B公爵從相識到訂婚的戀愛經歷在小報上連環報道的E小姐, 也是頗有名氣,這么兩個完全不同的身份居然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即便是南希, 也有種“次元壁破了”般的恍惚感。
“我真是意想不到,”南希頓時和自己的丈夫詹姆斯分享道, “她們兩居然是同一個人!”
此時的詹姆斯也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這么說來, 上次在參加文學沙龍的時候,我就見過她了!”
“什么?!”南希瞪大眼睛, “你怎么不告訴我呢?!”
“當時我以為這是同名。 闭材匪惯B忙解釋, “畢竟這個世界上叫艾琳娜的人太多了, 當時沙龍的主人蘭姆女士并沒有介紹她的姓氏,況且, 我又沒見過那位E小姐!”
南希一時噎住,不得不承認, “確實,叫艾琳娜的人的確很多。”而這兩位“艾琳娜”在公眾眼中的形象又完全不同,沒人會想到她們是同一個人,這種誤會再正常不過。
回想起當年閱讀《拉維妮婭》時的情緒起伏, 她不禁皺了皺眉。雖然時間已經沖刷掉了最初的憤怒,但那個充滿悲劇色彩的結局仍讓她記憶猶新。不過,她還是無法相信那位在小報上“純潔得像只小鴿子”的女孩,居然能創作出那么驚人的作品。
南希若有所思地說道:“她寫拉維妮婭的時候,應該剛剛認識B公爵吧?可奇怪的是, B公爵可不是個風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她上哪兒來的那么多靈感?”
“但從外表上看,伯克利殿下確實具備所有浪子應有的特質——英俊、優雅、迷人,甚至比大多數真正的浪子還要更勝一籌!闭材匪挂彩沁h遠見過伯克利的,“我想,那時候的坎貝爾小姐應該是正被那么一位英俊的紳士追求,十分忐忑不安,于是寫出這部作品提醒自己,不要輕易踏入男士的陷阱?”
“很有道理!”南希不由得點點頭,她還沒忘記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伯克利公爵和克萊爾夫人”的緋聞,如果艾琳娜小姐聽到這個傳聞,肯定會認為伯克利公爵是一個風流不羈的浪蕩子,從而激發了《拉維妮婭》的創作靈感,“這樣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然而,沒等她和丈夫深入剖析艾琳娜的創作心態,又一個疑惑涌上心頭——“那艾琳娜小姐到底是不是因為創作了‘吸血鬼’這一超自然物種,就被教廷認為是吸血鬼了呢?”
詹姆斯忍不住笑出聲:“那要這么說,所有寫鬼故事的作者,都該被懷疑是幽靈才對了!”
“但是,艾琳娜小姐是貨真價實地被抓走了呀,”南希指著小報上信誓旦旦的報道,皺眉道,“她已經十天沒回家了!
這確實不是一個正,F象,按理來說,一對未婚夫妻十天杳無音訊,已經遠遠超出了社交界的容忍范圍,很容易引發一些桃色幻想。再怎么大膽的戀人,也不會任由自己的名聲遭受這樣的損害,所以……他們肯定已經出事了。
“難道是有讀者認出了她是拉維妮婭的作者,于是將她綁架泄憤?”詹姆斯隨意猜測道,“也不對啊,伯克利公爵的守衛可不是白干活的。”
“我們必須做點什么,”南希頓時坐不住了,她準備這就去找斯蒂芬夫人,看看“埃德蒙去死俱樂部”有沒有什么途徑可以打聽到艾琳娜小姐的消息。
如果說之前,她還能用“事不關己”來安慰自己,那現在可完全不一樣了。那可是《拉維妮婭》的作者啊!她為了這部小說,付出了多少時間和精力(主要是籌備抗議游行),怎么可能坐視不管!
“那你們打算做什么?”詹姆斯并沒有阻攔,“舉著‘埃德蒙去死’的橫幅沖進教廷,把艾琳娜小姐救出來?”
“或許我們會去教廷詢問一番?”南希遲疑地道,“說起來……外面謠言紛紛,教廷卻遲遲沒有做出解釋……”
這幾乎相當于某種默認的態度了。
“如果真要去的話,叫上我,”詹姆斯也有些坐不住了,還不忘開個玩笑緩和氣氛,“不然我擔心你也被消失了!
就在南希準備和忠實讀者們聚在一起商量辦法的時候,另一邊,野人俱樂部的氣氛同樣沉重。威爾斯坐在長桌一側,看著聚集在一起的作家和《女士月刊》的編輯們。
不得不說,“因為創作了吸血鬼而被教廷監禁”這種說法,讓絕大多數作者都感到不可置信,但是,不可避免地,也帶來了恐慌。
“我真不敢相信她只因為創作出吸血鬼就被抓走了,”寫《達庫拉》的作者反應十分強烈,畢竟他也為吸血鬼這個文化符號出了一份力,“這么說,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了?”
“別自己嚇自己,還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呢,”其他作家紛紛安慰道,“謠言總是夸張的!
謠言的發起人艾伯特教授也心虛地說,“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而已,而且,市面上不是說伯克利公爵是吸血鬼嗎?”
“……比起這個原因,因為創作吸血鬼被抓走似乎更有道理,”作家們更焦躁了。
“那我是不是該收拾東西準備跑路了?”《達庫拉》作者慘淡一笑,緩緩坐回椅子,疑似失去所有力氣和手段。
“這不合理,”查爾斯先生——幾乎是作家們的領頭羊,冷靜地發言道,“教廷怎么可能因為一部文學作品就隨意抓人?如果他們真的要對作家下手,那他們應該從戲劇、小說到諷刺文學全部封殺,而不是挑出一個人來殺雞儆猴。”
“可她失蹤了,”露西低聲反駁,“而且十天沒有任何消息。”
房間里短暫地沉默了半晌。
威爾斯率先打破沉默,試探著提出建議,“為什么我們不去教廷問問呢?”
“你在想什么呢?他們怎么可能會說實話?!”哈代先生搖搖頭,“與其說直接去問……不如我們雇傭幾位私家偵探調查一番。”
“沒用,”奧查特夫人否定了這個提議,“我曾經雇傭過一位有名的偵探,調查艾琳娜小姐的去向,然而第二天他就慘白著臉退給我全款,告訴我他無法繼續調查下去。”她頓了頓,說道,“所以我懷疑,她是被某位大人物警告過!
“難不成,她真的被教廷抓走了?”《達庫拉》的作者越想越害怕,“能比伯克利公爵還大的人物,也就只有……”
幾人面面相覷。
“不能再繼續被動地等待下去了,”奧查特夫人沉凝著道,“我們必須要做些什么!
“那我們該怎么做?”查爾斯說道,“要不……我們自己充當偵探?親自調查?”
“親自調查?”哈代皺眉,“你是說,讓我們這些作家去破案?”
“沒錯!辈闋査裹c頭,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絲躍躍欲試說道,“老實說,我看過所有的《柯南探案》,對破案并不陌生!
“我也看過!”威爾斯立刻舉手,找到了些許信心。
“哦,那可真是太可靠了!鄙w斯小姐翻了個白眼。
但不得不承認,哪怕這聽起來瘋狂——他們確實不能坐以待斃。
于是,短暫的沉默后,他們迅速進行了一場簡短卻高效的分工——有人負責打聽消息,有人寫信詢問見多識廣的朋友,還有人計劃著如何找到更多知情者。
“謠言未必有不實之處,”奧查特夫人最后提議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去盯梢教廷……”
大家對此并不抱以希望,如果艾琳娜小姐已經被關進去了,那他們盯得再緊,也不會有任何收獲。
但奧查特夫人堅持要試一試,她甚至準備每天去教廷祈禱,做一名誠摯的信徒了。
“就算是信徒也不會去教廷祈禱吧,”哈代吐槽道,“更多的是各大教堂。”
盧恩頓的神擁有不同的教區,每個教區有不同神明的教堂或者神廟,有時候一個教堂或神廟也供奉不同的神,唯獨教廷是聚集所有主神的殿堂,它又被成為“萬神殿”。
不過,出于對自己所信奉神明的尊敬,大部分信徒更愿意去專屬于自己信仰的神廟祈禱,所以這個神殿逐漸變成管理神職人員、發布教會政令、處理宗教事務的地方,也就是盧恩頓宗教權力的中心——教廷。
“我還是想試一試,畢竟這又沒有什么損失,”奧查特夫人毫不動搖,“萬一艾琳娜小姐真的像懷特那樣,被關在了教廷的地下牢籠里呢?”
“說起懷特……”威爾斯好像意識到什么似的,“艾琳娜小姐姓坎貝爾,歡樂劇院的愛德華先生也姓坎貝爾!
“他們是兄妹!币恢背聊徽Z的貴族作家開口確認道。
這句話讓大家同時一怔。
“難道,艾琳娜小姐就是歡樂劇院那位隱藏的劇作家?”蓋斯小姐瞪大眼睛猜測道,“之前不是有人猜測那位劇作家的真實身份嗎?有不少人認為懷特和埃莉諾劇情的戲劇性很像《拉維妮婭》,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他們把我也列進去了……”
“但是……”威爾斯算算時間,不得不提醒大家,“按理來說,在愛德華入職歡樂劇院之前,那位神秘的劇作家就已經在創作劇本了!
“這么說來,”查爾斯也說,“這或許只是一個巧合!
“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威爾斯不太相信。
正好,艾琳娜的父親——坎貝爾先生也并不相信這個“巧合”。
第400章 老父親的怒火
對于外界流言四起, 坎貝爾家起初并未放在心上。畢竟,他們早已收到了艾琳娜的信件,信中清楚地說明, 伯蒂親王邀請她和伯克利公爵前去做客,預計停留約一周時間。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位負責送信的仆人再三叮囑他們對此事保持緘默;蛟S是伯蒂親王與伯克利之間有某些隱秘的事務需要商討?為了不得罪未來的國王陛下, 他們自然不會去打探,也不會對外張揚, 連最親近的親戚好友都未曾透露半分。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 外界的傳聞卻越演越烈,甚至離奇地將艾琳娜與吸血鬼扯上了關系?藏悹柗蛉艘灿行┳蛔×, 她是家中唯一一個真正知道艾琳娜身上發生了什么的人, 甚至連珍妮都只以為妹妹那段時間只是染了一場重病。
一周的時間過去, 坎貝爾夫人幾乎要沖到伯蒂親王的宅邸前,親自確認女兒的安危。就在這時, 艾琳娜的第二封信姍姍來遲。信中,她平靜地解釋說伯蒂親王有意授予她一個貴族爵位, 因此需要進行一系列準備工作,預計還要再停留幾日。
坎貝爾夫人一時間半信半疑,“真的嗎?那你做了什么,能夠得到一個貴族爵位呢?”
這年頭, 貴族爵位可不是大白菜,那么容易就能得到一個。
直到幾天后,艾琳娜的身份揭曉,她終于明白了一切。
她乖巧可愛的女兒,居然是一位大作家!
雖然她知道艾琳娜平時躲在書房里寫一些東西, 也曾好奇過女兒埋頭書寫的哪些內容,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能寫出那么厲害的作品,那本《拉維妮婭》給家庭造成的風波、珍妮那段時間的怒火,她現在都還記得呢。
除了她,她的丈夫,坎貝爾先生,也很是驚訝,念叨著“她居然是寫《拉維妮婭》的作者,難怪之前我想要買下這本書的版權時,愛德華搶先一步,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頓了一下,他又酸溜溜地表示,“按理來說,她不是應該先照顧我這位老父親嗎?”
“或許她擔心你阻撓她的創作?”坎貝爾夫人猜測道,“畢竟,我們參加的那么多茶會里,大部分上流社會的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去寫作!
“我是那么不開明的父親嗎?!”坎貝爾先生大聲抗議,感覺自己被深深誤解了。
“孩子長大了,不愿意和父母分享自己的小秘密了,”坎貝爾夫人搖搖頭嘆道。
坎貝爾先生原本沒多想,他一如往常地來到戲劇俱樂部,準備和同行們交流一番。然而,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微妙——許多熟識的劇院經理和贊助人看他的目光,竟帶著一種隱晦的憐憫。他微微皺眉,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
尤其是他斗了多年的“老朋友”、德魯里巷劇院的贊助人夫人,那位平日里最愛與他針鋒相對的女士,今天竟罕見地露出了一絲同情的神色。她輕搖著手中的扇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有時候,我們也該給孩子一些空間和自由!
坎貝爾先生:???你在說什么呢?
“您還不知道嗎?”這位夫人用扇子掩住嘴巴,幸災樂禍都要從嗓子眼里溢出來了,“您的女兒坎貝爾小姐,是大名鼎鼎的《拉維妮婭》的作者呢。”
坎貝爾先生一時間沒明白她什么意思,“我知道了?”
“您沒有想過嗎?”夫人笑瞇瞇地道,“為什么這么巧,您的女兒是一位擅長寫作的作家,而您的兒子所在的歡樂劇院,也擁有一位神秘的、擅長寫作的劇作家?”
坎貝爾先生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
見狀,夫人繼續補上一刀:“尤其是,您還記得嗎?歡樂之家音樂廳當年靠著一部《灰姑娘》一炮而紅,而那部作品的劇作家和作曲家,是您親自從弗蘭西挖來的弗朗西斯和亞瑟先生!
他……一時之間確實不記得那么久遠的事了。
“您是說……”坎貝爾先生瞪大了眼睛,“歡樂劇院實際上是愛德華的?這……這不可能吧?”
這些年他兒子賺的錢,還不夠買歡樂劇院的一扇門呢。
“我可什么都沒說,”夫人輕搖扇子,緩步走開。
坎貝爾先生猛地接受那么大的信息量,整個人都有些懵了,他找了個沙發坐著,面色凝重地回想著過去和歡樂劇院打過的交道。
難道,歡樂劇院是愛德華找誰借錢開的?問題是,他的朋友之中,也沒有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大一筆錢的慷慨人物啊,就算是音樂廳,那也不是他能負擔的。
不過,弗朗西斯和亞瑟、神秘的劇作家、以及愛德華在歡樂劇院順風順水的升職之路,確實處處透著不對勁。
坎貝爾先生思來想去,決定晚上回去試探一下兒子。
“要是艾琳娜在就好了,”他不禁想著,“她一向很誠實的。”
晚餐的氛圍一如往常,坎貝爾先生的表情沒有任何異常。他依舊和家人聊著天,偶爾點評幾句近期的戲劇,愛德華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他端坐在桌前,偶爾與珍妮討論一本新出版的小說,又或是與母親聊幾句倫敦的社交新聞。
直到飯后,坎貝爾先生放下手中的酒杯,沉聲道:“愛德華,到書房來一下。”
“奇怪,”珍妮目送哥哥站起身,跟著父親離開,不禁嘀咕道,“這么晚了,還有什么話那么著急說嗎?”
坎貝爾夫人也眉頭微皺,她知道的東西要多一點——至少,她知道丈夫下午回來之后,特地找管家去儲藏室翻出了已經很久沒用的鞭子和藤條,上次他用的時候,還是在十年前呢。
想到這里,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茶杯,困惑地問道,“愛德華最近做了什么讓你父親生氣的事嗎?”
“最近好像都沒有什么動靜吧?”珍妮也一臉茫然地說,“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她心中忐忑,終究還是悄悄上了樓,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動了書房內的兩人。珍妮見狀,雖然不明所以,卻也下意識地踮起腳尖,緊緊跟在母親身后。
書房的門緊閉,但管家向來細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門軸上油,推開時幾乎不會發出聲響?藏悹柗蛉似磷『粑p輕地推開了一條縫,從中傳來一道壓抑著怒氣的聲音,與藤條呼呼的破空聲,“說吧!你從哪里搞到的錢?賭場?抵押了什么貴重物品?還是跟放債人借了一大筆貸款?”
珍妮的呼吸一沉,不可置信地和母親對視了一眼。
“真沒有!”愛德華的聲音慌亂,“是克萊爾夫人的贊助,她是艾琳娜的好友!
“好啊你!”坎貝爾先生一想到面前這個他曾寄予厚望的兒子,他的劇院助理,他最信任的接班人——當年信誓旦旦地說要去歡樂之家當經理,還說是去充當內應,幫助他掌握對手的情況……結果呢?
這小子竟然是在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的地盤,繼續經營自己的劇院!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一直隱瞞了自己!
不抽一頓,實在難解他的心頭之恨!
聽到書房里鞭子破空的聲音,和愛德華的“慘叫聲”,饒是坎貝爾夫人有心理準備,也趕緊推門而入,“等等,快停手!”
愛德華連忙連滾帶爬地躲在自己母親后面,而坎貝爾先生見妻子和女兒闖入,藤條仍緊緊攥在手中,怒氣未消,面色陰沉,“你知道這小子做了什么嗎?”他越說越氣,“他居然就是歡樂劇院的主人!”
“這個我真不是!”愛德華叫冤道,“我只是一個拿薪資的經理!
坎貝爾先生怒火中燒,“你小子還想當老板?!”
坎貝爾夫人一聽,頓時默默地讓開了,愛德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自己的母親,然后被父親結結實實地抽了一頓。
“可憐的孩子,”坎貝爾夫人雖然不忍,卻還是別開了視線,嘆息道,“你這事做得太過了。還是老實挨這一頓吧。你父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他發完火,事情也就過去了?梢亲屗@口氣憋在心里,你接下來的日子才真的不好過!
藤條再次落下,愛德華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也只能咬牙忍著。
直到坎貝爾先生抽得手臂發酸,動作才終于停了下來。他甩了甩酸麻的手腕,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乎癱在地上的兒子,語氣冷漠:“說吧,還瞞著我什么?”
愛德華:嗚嗚嗚嗚嗚。
他默念一聲對不住了妹妹,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將歡樂之家音樂廳的成立、歡樂劇院的建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個干凈。
坎貝爾先生聽得眉頭越皺越緊,等到愛德華終于停下來時,他緩緩開口:“這么說,歡樂劇院,難道不是全靠艾爾嗎?”
愛德華沉重地點了點頭,又有些不甘地道,“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吧!
“哼,你還想要功勞?”坎貝爾先生冷笑一聲,“你做的事情,盧恩頓劇院經理哪個不能做了?”
話音剛落,他便甩袖而去,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坎貝爾夫人見狀,連忙上前查看愛德華的傷勢。她蹲下身,伸手掀開他的衣服仔細打量了一番,好在現在是秋天,衣物厚實,鞭痕雖然看上去猙獰,卻并未傷及筋骨。
與此同時,珍妮也不敢耽擱,立刻小跑著去找管家,讓他拿來金盞花草藥膏、蜂蜜和繃帶——金盞花能消炎,而蜂蜜則用來涂抹傷口。
她一邊遞過藥膏,一邊嘆了口氣:“這幾天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家養傷吧。”
愛德華忍著疼,悶悶地趴在椅子上,幽幽地嘆道:“我就知道,這頓打是躲不過去的。還好現在是秋天,要是夏天可就更完蛋了!
珍妮:……
你可真能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