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錯了,是過敏。
臨近年節,人流開始活躍,各種事故頻發,警局的任務也日益繁重,時不時地就有突發事故需要處理,就算偶爾太平,安防工作也仍然不容小覷。
所以這段時間,喻了了晨起就從來沒有在家里見到過人,晚上哪怕有個11點的門禁,但等她推門回來時,客廳也時常是空無一人。
并且她其實未必就有那么聽話,說11點回就得11點回,只是剛好這段時間大家都忙,她既沒有時間和精力搞事,也無意去給維護社會安定的公共事業添亂罷了。
但是!
再過不了幾天,她就能恢復全天整整24小時的人身自由,稍微避著點人民警察,去做一些完全符合倫理綱常的事情,不過分吧?
打定主意,她便一鼓作氣,連著幾天都干勁十足,一度忙到覺都睡不了幾小時,都毫無怨言地站好了最后一班崗!
周五傍晚。
她把所有項目文件分類壓縮,發送到相應的對接人郵箱,并抄送給幾位相關領導后,就果斷關機息屏,提報跑路,一溜煙躥到大堂,毫無形象地飛撲進一道堅實胸膛。
占著假期人少,直接就支使著人一路把自己抱回車里。
安全帶被扣上的時候,她很滿意地抬頭親了一口,等人回到駕駛座,又興沖沖地側過身去:“我們去吃什么呀?”
“火鍋。”時霽唇角銜著笑,起步間隙瞥她一眼:“可以?”
“可以呀!”她定定點頭:“本來最近天冷我就有點想吃,而且聚餐的話不是應該一早就定好了嗎?”
他也不是個多規矩的人,想的是要不行的話就單獨去開小灶,聞言便只說:“可以就行。”
“嘿……”
因為要給工作收尾,兩人出發得晚了點兒,到餐廳時天已經黑了,科室的人也早已到齊。
包廂被熱氣熏得煙霧繚繞,一進門,鍋底的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喻了了一聞就有點饞了,被時霽帶到兩個并排的空位坐下,邊看著他給自己涮碗,邊聽眾人起哄:
“靠——真帶來了??”
“我還以為開玩笑呢,居然真鐵樹開花了?”
“那不然呢?這段時間一到點就跑,飯不跟我們一起吃,人也完全約不上,難道是去閉關修煉?”
“大驚小怪。”只有周晨一臉淡定:“搞得好像沒吃過人送的小蛋糕一樣。”
“你是不奇怪。”時霽把燙過的碗筷放好,冷笑著看過去:“現在多重了?”
周晨:“…………”
“噗哈哈哈哈哈哈——”
“敢情你兩的愛情滋潤的是他啊?”
“啥意思啊?我怎么沒聽懂??”
“沒見他隔三差五的早餐夜宵下午茶不斷嗎?問就是做助攻的犒勞,都幾個月了,能不胖嗎?”
“給時霽女朋友助攻?”
“不然呢?”
“那是能吃不少……這家伙那么難搞,不下點血本都攻不下。”
“我說他最近胃口這么大呢,才坐下多久,肥牛下四盤了已經……”
周晨掛不住,惱羞成怒:“能少說兩句嗎?!鍋都煮爛了還不吃!!!”
“吃吃吃……”
“靠——”杜青林扭頭就見時霽給人夾好了小半碗,葷素搭配,連小料都給調好了,當下便瞠目道:“你給他下蠱了?他一個自己飯都吃不好的人,什么時候變這么體貼了??”
喻了了懵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還挺奇怪的頓住筷子說:“沒有呀。”
“他不是一直都這么體貼嗎?”
眾人:“…………”
你確定???
時霽眉梢輕挑,一副濾鏡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樣,又給她撈了點蝦滑,反問:“有問題?”
杜青林一陣哆嗦:“問題是沒有,但這邊還是建議你去掛個腦科。”
“心理科也行。”
“不應該是精神科嗎?”
“都看都看……”
氣氛放開,沈長耀遙想起當初那個視頻,越發覺得她是個能干大事的人,更不由好奇:“欸,話說回來,你到底是怎么把這家伙追到手的啊?”
眾人聞言,也紛紛頓住聲音看過來,人均一副對知識無比渴望的認真臉,有人甚至已經打開錄音,準備拿回去反復學習并運用到實操當中。
開玩笑,連這家伙都能搞定并制服的,那得是什么級別的追愛技巧啊!!!
喻了了卻被看得超級懵,滿臉都是小學生被迫要給大學生演講的呆定。
傻了半天,才自己也不太確定的回憶了下:“就是……一直掛號找他看病啊,然后有空就約他一起出去玩,熟了之后就很容易啊。”
沈長耀心道果然!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認真記下后,又從細節入手:“那你都找他看了哪些病?”
怕她會漏掉重要環節,說著又側重強調:“就從你對他一見鐘情,致使你兩結緣的第一個病因開始說起!注意,要展開說明!”
喻了了摸了摸耳朵,又有種被老師當眾拎起來提問的感覺。
但還好,這題她會!
“脫發呀。”她神色如常地說完,又看了時霽一眼,見他好像也蠻期待自己會怎么說的,便有點被
鼓舞了似的,很快就換了副熟練的表情,回過頭來,毫不藏私地分享:“那段時間我工作忙,經常熬夜,頭發掉的非常厲害,再不及時就診就要禿了的那種!”
“然后就隨便在官網上掛了個號,剛好就是他給看的,我就發現他不僅長得特別好看,還很專業、細心、溫柔、體貼,就主動跟他要了聯系方式呀……”
她越說越像那么回事,全然沒注意邊上的人都笑成什么樣了。
一直到分享完畢,時霽才嘖了一聲,不知是擔心眾人上當受騙,還是突然就有點想看小騙子被拆穿后的反應,冷不丁便來了句:“錯了。”
喻了了偏頭:“?”
視線對上,聽見他饒有興味地糾正:“是過敏。”
“……?”
她頓時睜大眼睛,表情驚恐地像猛然遭到一記重拳,頃刻就將她堅定的信念瓦解,錯亂之中,腦子里種種問號呼嘯而過,并緩緩拼湊成一個恐、怖、豬、頭……
他居然記得?但是怎么可能啊??
自己明明是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再出現的,如果不是記憶力足夠好的話,那就只能說明自己當時的癥狀,已經到了“過目難忘”的地步,最重要的是,他既然一開始就知道,又為什么要到現在才說?
沒記錯的話,這段時間應該不止一次被問過初遇這個話題,而他們的口徑也一直都是統一的脫發啊……
她像是世界觀坍塌了似的,整個人都由此處于懵圈狀態,自己都被問號砸得忙不過來,更無從耳聞大家又問了些什么。
只有視覺看到時霽好像和他們說了什么,之后的話題便也沒再圍繞著兩人。
可盡管如此,她的疑問也還是沒有消除,想問些什么,又感覺時機好像也不是太對,以至于后半程吃飯都心不在焉,等到聚餐結束,大家起身準備轉場時,也全然沒有加入的心情。
時霽見狀,便就帶著人先行離開。
一直到回到車里,她才終于像是從迷宮中走出來般,對著把自己丟進去的人,有點生氣,但又不是那么有底氣地質問:“你怎么知道的?”
他頓了一下。
原本是要先問她想去哪的,但見她這會兒應該也沒什么心情,便兀自挑了個方向,行進中反問:“什么?”
“就是剛剛啊!”喻了了一臉執著:“你跟大家說我第一次去找你看的是過敏,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想還是覺得不合理,就算自己當時的樣子的確可怖,但那對一個皮膚科醫生來說,應該也不算太過分吧?既然沒有到成為典型案例的地步,那總不能、他那天也對自己一見鐘情了吧??
時霽有些語塞。
老實說,他其實已經有點后悔就這么戳破了這件事,就像他好幾次想同她坦白自己到底是誰,卻又無從開口一樣。
本來是想借著契機,讓她慢慢想通并接受,但這會兒見她如此激動,猶豫了會兒,到底還是打回了安全牌:“你知道,有種東西叫就診記錄嗎?”
喻了了愣住:“啊?”
他偏頭解釋:“醫保卡一被識別,就能看到在院內就診過的所有既往病史的那種記錄。”
“……”
她又陷入新一輪的懵圈當中。
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捋出一條思路,一臉謹慎地問:“所以,你只是因為看得到記錄,才知道我還找你看過過敏?并不記得那天的事,也對我的樣子完全沒有印象,是嗎?”
紅燈間隙,他微微仰頭,難得有種早晚要遭天譴的悲哀。
好半晌,才沉痛應聲:“……嗯。”
喻了了聞言,神情頓時舒展開來,大腦被劫后余生似的慶幸侵襲,也就完全沒能想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怎么從來都不問自己為什么要隱瞞。
很快就又開心起來,左右環顧了下,問他:“那我們現在是去哪呀?”
時霽無聲吁了口氣,本著多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態,勉力振作了下:“我家。”
“去么?”
……
認識這么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受邀來到他家,聞言也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圖謀不軌……哦,應該是很擔心他沒有圖謀不軌,所以二話不說就跟人走了!
門一打開,先一步就躥了進去,非常新奇地站在玄關左右張望。
這是套位于城中的公寓,戶型看著不大,公區卻很寬敞,客廳后面連著書房,后面那排書架她在視頻見過,廚房是開放式,當中只有一片連接餐桌的島臺,桌面也僅僅只放著一套杯具。
灰黑的基調,讓室內看起來簡潔又有質感,通透開闊,更整潔一新到近乎有點變態,因為光墻角里的掃地機器人,她就看到了兩臺……
時霽隨手開了暖氣,又給她拿了雙拖鞋,繼而直起身說:“外套給我。”
“啊?”喻了了回過頭來。
“不熏么?”他無奈。
“哦……”
暖氣預熱很快,她依言脫了外套,又在他掛起來散味的同時換好拖鞋,然后原地等他自己也做完這些,才忽然攤手,意識他得牽著自己進屋。
時霽不覺有些好笑,倒還是配合地把手覆了過去,十指交扣地領著人來到客廳。
右手牽著,只能用左手撈過遙控。
見深色墻面降下一塊幕布,投影儀也隨之被打開,喻了了扭頭問了句:“看電影嗎?”
“嗯。”他隨手挑著片子:“想看什么?”
兩人提前離場,雖說時間還早,但真要做點什么又不太夠。
他原本是想去電影院的,但這種日子臨時訂票,位置估計也好不到哪去,索性就把人帶了回來,空間大且私密,也方便她折騰。
“都可以。”喻了了也沒辜負這份預期,半點不跟他客氣,說話間就鉆進他的臂彎。
反正一會兒估計也不會看,甚至現在就不太想看,但放著烘托下氣氛倒也不是不行。
這么想著,環在他身上的手又隱隱有些蠢蠢欲動,邊試探著撥開衣擺,邊手腳并用地爬過去,跨坐在他身上開始親。
時霽甚至沒來得及選好片子,眼鏡就被摘掉,遙控還在手上,視線模糊地回過眼來,好笑道:“這么急?”
“昂~”她親著他唇角,絲毫不難為情地坦白:“不想看,你想么?”
遙控被隨手丟開,他眸色黯下來,回吻她說:“……不想。”
“但你知道,這是在家里么。”
“知道呀。”她本來就想好了要在這幾天,現在的情況看著好像就挺剛好的,便理所當然道:“那樣完之后再回去,時間應該也差不多。”
“想什么呢。”他不滿地嘖了下,繼而扣著腰身把人翻倒在沙發上,傾身逼近,咬著她的下巴:“真開始了,你還想回去?”
她被撲面而來的重量壓懵了一瞬,身體緊密相貼間,溫熱吐息一路蜿蜒至頸肩,霎時便激得她渾身一顫,以至于仰頭承受的聲音都有些無助:“那、那就不回。”
聽得他無端便涌起了些更深層的破壞欲,指骨繞至衣擺,探抵之前,壓低聲線同她確認:“確定?”
“嗯……”
她抱著他的脖頸,表情呆呆的,像后知后覺有一點點緊張,態
度卻毋庸置疑:“確、確定!”
話音落下,呼吸便被剝奪,親吻深入的同時,腰間探進一只大手,摩挲之間發狠掐了幾把,正要繼續往上游弋,一切忽地戛然而止。
喻了了迷茫睜眼:“……怎么了嗎?”
時霽呼吸頓住,手也退了出來,艱難支起胳膊同她分離了些:“……沒買套。”
她愣了下:“那怎么辦?”
他沉沉吁了口氣,低聲道:“你先回房間,我緩一會兒就下去買。”
“好。”她一口答應:“那你快點!”
說著便仰頭,最后親了他一下。
而后也不再影響他平復,很快就從臂彎里鉆出來,轉身走進房間。
她隨手把門關上,想著馬上要發生的事,有點小雀躍坐到床沿。
心里猶豫著自己是就在這里等,還是先去洗個澡會比較好,視線卻忽然被床頭的兩個擺件吸引住。
說是擺件,其實是兩塊金牌。
因為分別靠在個特制的金屬支架上,展示作用很不錯。
第一塊她認識。
是七夕那天,他們一起在射箭館贏下來的。
第二塊,她好像也認識。
因為牌面上清楚刻著行“2006年H省少兒武術散打聯賽”的標識,沒記錯的話,這枚金牌的得主就是她本人,而在獲獎的當天,她就送給了……
“喻了了——”
房門驟然從外破開。
她拿著那塊金牌,偏頭看向門口明顯有些慌亂的人,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個……怎么會在你這里?”
第42章 第42章我可以解釋。
倏忽之間,曖昧的心思一掃而空,兩人隔著段距離相對而立的氣氛,更像是正在對峙。
時霽僵定幾秒,才像生怕她會就此離開似的,輕緩往里進了兩步,又在迂回和坦白間短暫權衡了下,終于啞然開口:“因為……是你送我的。”
而喻了了這會兒更多的還是懵,語氣也僅僅只是在求證:“你是江敘?”
他面色緊繃,時刻注意她的情緒:“嗯。”
“轉學之后改的名字?”
“嗯。”
“為什么不說?”她抓著獎牌,一時也有點不知道該是什么心情,腦海卻被各種記憶碎片刺得有些陣痛:“你不記得我了?”
“記得!”
他又上前幾步,想伸手抱她,卻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拍開:“那為什么不說?”
她不理解:“這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嗎?就算單獨說出來可能會有點奇怪,但我不是還當面告訴過你,我找了你好久嗎?”
說著又想起來:“你當時是什么反應?不僅不肯告訴我你是誰,還反過來問我‘如果江敘回來,我還會不會喜歡’,可你不就是江敘嗎?又為什么要這樣問我?”
因為好玩。
因為惡劣的作弄心。
他無可否認,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卻好像已經猜到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呀?這樣捉弄我就會很開心?”
“不是!”他喉結滾動,半晌才勉力尋到句措辭:“我當時只是、沒想過會和你在一起。”
她已經有點生氣:“不在一起就可以這樣嗎?”
他斂眸:“……對不起。”
她卻覺得自己配不上這聲道歉,因為她好像確實就是有點傻:“所以其實從我去看過敏那天,你就已經通過名字認出我了?卻還要假裝不知道,甚至一直到剛剛,都還在用‘就診記錄’搪塞我?”
“……”他啞口無言。
濾鏡一旦被拆除,大腦便清醒的可怕。
她猛然想起,從一開始周晨就提醒過她“那家伙陰得很,可別被他騙了”,想起他多次感慨她是不是被坑了,以及去醫院加班那晚,還說在她開始追他的前一段時間,他就準備給一個手控做小三。
開始追他的前一段時間,不就在自己去看過敏的前后嗎?
她愣愣的,有點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地問:“那天……你是不是還聽到我和陳桃打電話了?”
他面色愈沉,卻不敢再有任何僥幸:“是。”
“所以,你是聽到了我說你手很好看?還有‘我好像出軌了’,就和周晨說你可能要做小三了?”
“所以你才會從一開始,就認定了我有男朋友,就算加上微信的第一時間,我就跟你說過自己單身,你也是不相信的!一直到親耳聽到我和高揚聊天,聽到我和他并沒有什么關系,都還是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遍我是不是沒有男朋友?”
“也就是說,你不僅覺得我是一個會出軌的人,自己也半推半就,愿意給我做小三?只不過中途突然發現,我其實是單身,但那也無所謂,不管是小三還是男朋友,你都可以?”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心態呢?是覺得做小三很刺激,跟我玩玩也無所謂?中途刺激突然沒了,但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索性就隨便跟我談一談,反正怎樣都是玩,又不會有什么結果,而且我還那么傻,那干脆就耍我玩一段時間好了?”
“不是——”他原本是想等她發泄完,再任憑她怎么處置的,但到這里,就真的已經聽不下去了:“不是這樣!”
他下頜緊繃,聲線滯澀:“我可以解釋。”
“好。”喻了了看著他:“你說。”
她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就算是生氣吵架,也希望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孰是孰非,都捋得明明白白,如果是誤會,她也可以為自己的態度認錯道歉。
然而時霽顯然沒有這樣的底氣,因為事情就算不全如她所說,他也并非全然無辜,因為這樣,哪怕得到了解釋的機會,他也有點欲辯無詞。
僵持半晌,才謹慎開口:“我……”
“我一開始,確實是誤會你了,但和周晨說要做小三是開玩笑的,你可以想想,當時你來找我要微信,送吃的,約我出去,我大多也都是拒絕的,只是中間不知道為什么,又總是會被你說動。”
“直到七夕那天,你因為工作臨時離開射箭館,我以為你是要去陪男朋友,才清楚的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所以那之后就我才會對你有點冷淡,你卻以為我是在生氣,還因為我隨口一說就跑到懷嶺,搞得滿手是傷,沒等我反應過來,就又聽見你和高揚聊天,發現你真的就是單身。”
“我那是其實是有點后怕的,怕你發現我是為了打發你才那么說,下場可能就會比梁正豪還要慘,但要說不動容,一定也是假的。”
“所以我才會矛盾的,既同意了高揚拼桌,又在他送你回家后,莫名其妙的感到煩躁。”
“我是覺得逗你挺好玩的,但真的沒有把你當傻子,跟你在一起也是因為喜歡,而絕不是為了耍你玩。”
“至于沒告訴你我是誰,一部分是因為已經瞞這么久了,確實沒有很好的契機開口,一部分也是因為怕你生氣,再引發更多誤會。本來剛剛從火鍋店出來,我就是想坦白的,但看你對我記不記得你當時的樣子那么在意,就又說不出來了。”
喻了了安靜聽到最后,才再次出聲:“說完了嗎?”
時霽見她眉心并未舒展,張了張唇,還想補充,卻發現可能也無濟于事,最終便只低黯地“嗯”了聲。
關于這一刻的發生,他其實早有預料,原本以為最壞的結果就是住院,但等事情真正來臨,他倒覺得住院其實還挺好的,如果她能消氣的話。
然而她卻絲毫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只拿著獎牌,平靜問道:“但我還是很生氣,你可以理解嗎?”
“……可以。”
他喉頭發緊,下意識又湊近了點。
還想問她怎樣才能消氣,只要她肯原諒,讓他做什么都行,就聽見她說:“那我現在要回去了,請你讓開。”
他怔了一下,很快便側了側身:“我送你。”
她抬頭,極盡冷淡地回絕:“不需要!”-
她徑直出了小區,隨手在路邊攔了輛車,冷著臉拍門離去。
冬日的夜晚冷寂,大街上人煙稀薄,連樹影都格外蕭條,透過路燈打進車窗的光影分明,條條都像帶刺的鞭子,強硬地從她身上抽打而過。
離開了對峙的場景,不再需要同人理論的氣場,這份挨打過后的怒意才漸漸轉變為委屈。
又反省一般,將曾經種種都鋪現在眼前。
她是有些遲鈍,但又不是真的傻。
小時候對江敘好,把他的順從當做乖巧,但再長大一點,便也猜到那其中應該還有恐懼的成分,她想找到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同他道歉,自然就不會覺得,被自己的陰影籠罩過的他,會真的愿意再和自己有瓜葛。
所以第一次就診那天,他沒有攤牌自己是誰,她完全可以理解。
但一個本身應該要對她避之不及的人,卻在聽到她要出軌之后,轉頭就和別人說他要做小三,就算只是開玩笑,難道就完全沒有要捉弄她的成分嗎?
如果真是開玩笑,那他就應該還是討厭自己的,在這種前提下,他居然把后來赴自己的約,說成“不知道為什么,又總是會被她說動”,這合理嗎?
誰會被討厭的人說動!要和討厭的人去約會啊?!
還有七夕那天,她本來是要加班,想和他約周日見面的,如果真如他所說,他以為自己有男朋友,又無意做自己的小三,那他又為什么一定就要約她在周六見?不就是想讓她撇下“男朋友”去見他!這樣還不算是想做她的小三嗎?
既然都想做小三了,也認定她就是個會劈腿的人,還敢說和自己在一起是因為喜歡,而不是要耍她玩?
真以為她是傻子嗎?!
她越想越憋屈,鼻尖也在某個瞬間猛地發酸,全然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討厭自己直說就好了呀,她不是也有段時間都自覺遠離了他嗎?他卻又要在那個時候說沒有討厭,還讓她想找就去找。
她真的不理解,這么來回折騰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有快感啊?
就算她是見色起意,也不見得有多高尚,但她后來對他的喜歡和想對他好,也全都是真的啊。
她也是第一次和別人有這么親密的關系,第一次想和一個人進一步、再進一步,又憑什么要被人這樣耍著玩啊??
她深吸了口氣,越想平復眼底的熱意就越止不住,被提醒到達目的地時,連謝謝都不敢說就下了車,生怕聽見自己沒出息的聲音。
可等關上車門,剛往小區里走了一小段,身后就有人疾步跟了上來,冷不丁拉著她停下腳步。
她再也忍不住似的,驟然抬頭瞪過去:“干嘛?!”
“你——”
猝不及防見到她發紅的眼眶,時霽面色一凜,胸口抽麻了下,道歉的話卡在嘴邊,頃刻就喪失了力度。
她也不想再這樣糾纏,便又按捺了下問:“你還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他像是失語了般,停頓半晌,也想不出任何辯駁之詞:“……沒了。”
能解釋都解釋了,解釋不了的,就是他確實做錯了的。
她點點頭,自覺已經理得夠清楚了,便揚手把拿了一路的獎牌丟進邊上的有害垃圾桶,干凈利落道:“那我們就分手了!”
第43章 第43章你前男友來了?
喻了了氣得沾床就開始翻滾,一直到下半夜都沒能入眠,確認睡不著后干脆又爬起來,打開電腦肝了半宿暴力斗毆游戲,到清晨好不容易有點困了,掀開被子剛躺回去,窗外忽然又開始噼里啪啦地,震起一響接一響的摔炮聲,還伴隨著幾個小孩追逐打鬧的魔性大笑。
她睜著眼睛聽了一會兒,原本是想等消停之后再睡的,結果卻發現現在的熊孩子零花錢是真的多!
這都多久了還沒摔完?!
家里都有礦是吧?
期末都考了一百,寒假作業也寫完了是吧?
那就別怪她路見不平,要替大家教他們怎么做人了——
她唰的一下拉開房門,汲著棉拖剛往外沖了兩步,就猝不及防見客廳沙發上坐著個人,視線對上,雙雙都有些懵。
葉澤洋:“醒這么早?”
喻了了:“你來干嘛?”
見她眼底烏青,臉比紙白,葉澤洋約摸也猜到了大概,很快便恢復平靜,沖餐桌揚了揚下巴說:“去洗漱吧。”
“剛路過劉嬸那兒,非讓提回來的,不吃浪費了。”
她扭頭,看見一桌子的早餐和年貨,又回過頭來:“你喂豬呢?”
他聳聳肩:“可不就喂豬。”
“……”
見她拳頭攥起,他見好就收,飛快端著筆記本閃到餐廳:“別不識好歹啊,這湯湯水水的我提回來容易嗎?”
“吃還是不吃?”
喻了了沒理他,也有點忘了自己本來是要出來干嘛的,轉身就進了洗手間,幾分鐘后來到餐廳,見他那碗綠豆粥已經拆開晾了會兒,毫不講理地搶了過來,邊喝邊問:“芋頭糕呢?”
年底事多,葉澤洋還在加急處理客片,聞言頭也沒回:“自己不會找?”
她又不說話了,悶聲繼續喝粥。
他這才像是因為沒有如期挨到揍,而有點疑惑似的看過去,到底還是把東西給她翻了出來,可等遞過去時,她卻忽然又不想吃了。
喻了了有個毛病。
生氣的時候喜歡暴飲暴食。
她也以為自己只是生氣了,等大吃一頓之后就會沒事,可這會兒卻味同嚼蠟,連粥都有點喝不下去了。
葉澤洋沉默了會兒,最終還是問了:“真分了?”
她抬頭,神情怔怔:“……”
他清了下嗓子,偏開頭說:“昨晚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
“……哦。”
她又喝了口粥,眉眼順勢耷拉下來,并沒有心情去和他探討細節,只想趕緊喝完這碗粥,然后早點回屋補覺。
葉澤洋卻故意激她:“這么沒出息,失個戀飯都吃不下了?”
他一臉的欠揍樣兒,晃著手里的芋頭糕說:“這可是剛炸出來的,不吃我吃了。”
喻了了咬牙,當即便搶過來咬了一口:“你才沒出息!”
說著又把整桌的早餐都攏過來,無敵兇狠地瞪他:“不準吃!全部都是我的!!!”
……
最終還是暴飲暴食了一頓。
吃飽之后心情確實好了一些,又因為有點暈碳,睡意也越發難以抵抗,感覺再把最后一塊蠣餅吃掉,應該就能一覺睡到天黑了。
這么想著,還沒等把塞得滿嘴的食物咽下,她就又把最后一塊捧了起來。
剛準備咬下,門鈴忽然響了:“叮咚——”
兩人皆是一愣。
很莫名地看出去,又看回來。
家里雖然有門鈴,但其實一年到頭也響不了兩回。
因為她很討厭難得癱著的時候,還要起身出去開門,所以發小們都是知道她家密碼的,而鄰居的叔叔阿姨們,偶爾還送點東西,一般也都是隨手敲門,通常嘴里還會伴隨一句:“了了喲,快給X嬸兒開個門——”
當然了,除這些人之外,也很有可能會是檢修水電煤的工作人員,但現在這個時間節點,葉澤洋還是更傾向于:“你前男友來了?”
“……”
喻了了滯了一下。
看著手里的蠣餅,原本要一鼓作氣干掉的架勢中斷,忽然就有點吃不下了,便隨手放下,站起來說:“我吃飽了。”
說完之后轉身,幾步繞回房間。
關門上鎖,躺進被窩,準備按照原本的計劃,一覺睡到天黑。
……
入戶門被拉開,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是誰時,時霽自己都有點不知該作何感想。
誰都知道她家密碼,誰都可以不請自入,而他從始至終都不曾擁有過這項特權。
現在還要被攔在門外,被別的男人當成外人問:“有事?”
他眉心微蹙,難得也有種想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沖動,勉力按捺了下,才寡聲道:“找喻了了。”
說完便要側身往里去,葉澤洋卻又往前抵了半步,以一種守護的姿態,堅持問明一切:“什么事?”
要是爸爸或哥哥就算了。
竹馬而已,是不是太過了?
時霽面色冷峻。
沉默一息,還是答了:“送飯。”
“她吃過了。”葉澤洋仍然不肯放行,語氣也冷下來:“再
說,這好像也不是你該干的事了吧?”
他一字一頓強調:“你們,已經分手了。”
時霽眉擰愈深,一個猜測在此刻豁然放大:“你喜歡她?”
“……”
葉澤洋怔了下,手中門把忽地下壓,脫手后反彈,發出咔地一聲巨響,等回過神來,再想辯解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神情緊繃,掩藏的敵意也呼之欲出:“很意外?”
時霽輕哂了聲:“怎么會。”
喻了了單純率真,赤誠可愛,誰喜歡她都沒什么好意外的,他只是忽然對面前的人有點刮目相看。
難怪。
這便能說得通了。
沒記錯的話,一回在醫院停車場碰到那天,他還親手把接送的機會推給過自己,雖然過程看似是在吵架甩手,但從結果導向來看,卻無疑是在為喻了了考慮。
時霽當時還疑惑,真要那么不想接送,又有誰是可以勉強的?更別說他還表現得那么積極,看著自己抱著人出現,即刻從車里沖出去時,面上的各色神情,現在回想起來,倒還真是恰如其分。
反觀現在,自己和喻了了之間才剛有了問題,他竟也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并出現,怕是就這一上午,演技都提升不少吧。
她喜歡便幫她追,她不喜歡就幫她趕。
這么無私的感情,連身為情敵,他都不禁想替他“討伐”一句:“藏這么深,就沒想過讓她知道?”
“……”
葉澤洋卻未見得像聽到什么好話,側身后退半步,反手便將房門拍上:“與你無關!”-
雖然昨晚的事態嚴重到有點超出想象,但其實事發時,時霽也是有過一絲輕松的,因為既然潛在的矛盾不會消失,那么不管早晚都必定會有所爆發。
他甚至也有過好幾次“早觸發早解決”的念頭,所以直至今天過來之前,他其實都還算冷靜,還能勸自己不管是誰,遇到這樣的事都不可能立刻原諒,上門也只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并沒指望事情會就這么輕易揭過。
可經此一遭,才發現自己的承受能力其實也就那樣。
女朋友要分手,微信不回電話不接,還轉頭就和一個危險分子共處一室,而他不僅只能放任處之,甚至連過問的權利都沒有。
他回到車里,神情在思慮中愈漸深沉,最終還是沒能按捺住,翻出手機又發了條消息:【我今天都有空,在小區門口等你,想去哪隨時下來都可以】
而后果不其然,前置的紅色感嘆號依然沒有消失,他還安靜躺在她的黑名單里。
手機被丟到一旁,他吁了口氣,偏頭看向窗外。
老式小區的人氣很足,又因為年節將至,陳舊街道被鮮亮的紅色和歡快的笑臉裝點,越發地富有感染力。
假期第一天。
他們本該闊別忙碌,不舍晝夜地膩在一起,卻冷不丁被隔絕在熱鬧之外,落空的猝不及防。
……
沉寂了半個下午,他想起上回那家中餐廳她還挺喜歡的,一直也沒機會帶著去第二次,就想著開車過去打包,又怕自己一走,剛好錯過她外出。
雖然不太可能,他卻還是打了電話選擇外送。
天快黑下來的時候,騎手準時將外賣送達。
他下車取完餐,正準備往里走,轉身便看到了個眼熟的身影。
陳桃也挺意外的,睜大眼睛走過來:“時醫生,來找了了嗎?”
“嗯。”時霽默了下,想到自己送去的話,八成又是無功而返,便斟酌著把手里的東西遞了出去:“方便幫我把這些帶給她嗎?”
“?”陳桃滿臉疑惑:“你自己怎么不送?”
本來他單獨出現在這她就挺奇怪的,畢竟這都放假了,以喻了了對他的積極勁兒,還不得一睜眼就往跟前湊。
可這會兒不僅分體,還讓她幫忙跑腿,簡直不要太可疑好嗎:“吵架了?”
時霽苦笑了下:“不算。”
“是我惹她生氣。”
陳桃卻聽傻了:“……你咋惹的?”
要知道,喻了了雖然脾氣炸了點兒,忘性卻也是很大的,小區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要是不小心惹到她,只要能穩住不被當場抓到,最多不過半天,這事兒保管就算翻篇,在她那兒,壓根就沒有以記仇來氣自己的道理。
所以除了和老父親的陳年恩怨外,陳桃還從來沒見她生誰的氣超過一天,更別說這還是她最近的“心頭寶”,寬容程度就很難會有下限好嗎!
本來讓她幫個忙是沒什么。
但要是惹到了這種級別,這單子她可就輕易不敢接了。
時霽卻緘口不言,只掂了掂手里的外賣,不著痕跡地把面單暴露在外,而后稀松平常地說:“買的有點多。”
“要是方便的話,你可以留下和她一起吃。”
“……”
陳桃順勢低頭,乍一掃到餐品總價的時候,眼珠子都差點沒瞪出來:“我可太方便了!!!”
……
十分鐘后。
陳桃做賊似的解開對門的密碼,見屋內一片昏黑,便伸手開了客廳的頂燈,又把外賣小心放在餐桌上后,才來到次臥門前,謹慎地敲了三下。
幾秒后沒聽到反應。
又敲了三下。
反復幾次之后,剛打算摸手機撥個語音試試,房門就唰地一下從內拉開。
喻了了睡得頭發稀亂,頂著客廳的強光,眼睛都睜不太開,沒等看清是誰,就非常躁郁地喊道:“干嘛?!”
“……”
陳桃敢壯膽來找人,一是因為金錢的魅力,二也是有點兒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然而直球問肯定是不行的:“你咋了?怎么睡到現在?”
喻了了聞言,眼睛才睜開一條縫,見窗外夜幕已至,被吵醒也無可厚非,便耷拉著眼皮回:“昨晚通宵打游戲,早上十點多才睡。”
“哦。”她應了一聲,又試探:“沒別的原因?”
比如為什么要通宵打游戲之類的。
喻了了很奇怪地睨她一眼:“還有什么原因?”
被熊孩子摔炮耽誤了會兒算不算?
陳桃又審視了會兒,見她這渾身上下好像也沒有哪里不正常啊,該不會是因為睡覺一整天沒回消息,時醫生就誤以為她生氣了吧?
這么想著,她便輕松了一點,指向餐桌說:“晚飯吃不吃?”
喻了了半點不餓,但見人都已經把飯提進來了,就還是問:“多少錢?”
陳桃剛才看到面單時就有過想法,這會兒見她還有點神志不清,猶豫了下,還是覺得不賺白不賺:“2280。”
喻了了睡眼一秒放大,沒好氣瞪她:“你自己留著吃吧!”
見倒手無望,她反而理直氣壯起來:“真的是2280!時醫生買的,我好心送上來,你就這態度?”
“……”
喻了了愣了下,這才認真看了下餐桌上的外賣標識,眼底霎時染上慍色,二話不說開始趕人:“拿起來,滾出去!”
陳桃被轟懵了。
本以為是時霽小題大做,但見這陣仗:“真吵架了??”
“他剛說我還不信呢!”她睜大眼睛,八卦之魂一旦燃燒,嘴上就完全沒法把門:“所以他到底怎么你了?劈腿?養小三?還是騙你錢了?那也不應該啊,要是這樣的話,你當場斷他一條腿不就……”
喻了了正想著該用什么方法讓她永久性失聲才能不犯法,剛好入戶門再次打開,又有人拎著晚餐從外頭進來。
她看過去,當即勒令:“葉澤洋,咬她!”
葉澤洋:“……”
陳桃:“……”
……
陳桃火速夾著外賣溜了,并非常“遺憾”地給予反饋:【她不肯要,我只好帶走了】
對面倒像是有心理準備,對此也沒什么反
應,只問了幾句喻了了的狀況,還特意詢問了下家里還有沒有別人。
陳桃想了一下,很自然地答:【人沒有,狗有一只】
時霽:【……】
可真不如是人呢。
她嘴里炫得飛起,也沒在意他問這個干嘛。
正想著這么好吃的東西,要是天天都能吃到就好了,對面就拋來了橄欖枝:【方便之后再幫忙送一段時間嗎?會把你的份一起點上】
【如果可以的話,這段時間也請你多陪陪她,產生的費用我來報銷】
【就是盡量別讓她獨處】
陳桃看得滿腦子問號:還有這種好事?而且她好像也沒有傷心欲絕到需要一直有人陪著的地步吧??
但本著多年的閨蜜情,她還是對她能有個如此貼心的嫩朋友深表欣慰:【好的,沒有問題!】
時霽道了聲謝,繼而又說:【另外,再請你幫我帶句話,就說我明天要補班,大概五點左右才能過來,之后就正常休息,會一直在這里等她】
第44章 第44章你想被炸飛?
喻了了是在微信里收到這句話的。
傳話完成最直接的結果,就是陳桃也被拉黑了,其次則是自這天起,但凡她有外出,走的就全是后門!
想逮住她。
別說門了,窗都沒有!
然而就算出逃成功,她的探索之旅也并不十分順心。
第一天上午在道館打壞徐浩然一個沙包,下午就被趕到郭子凡的餐廳端盤子抵債,晚上怒砸200刮的體彩血本無歸,不信邪又去福彩賠了200……第二天大早被朱莉莉拖去做全了“超級加輩”的過年三件套,剛吃完中飯就又被葉澤洋抓去攝影棚當了壯丁,還非常過分地嘲笑了半天她的華麗奶奶卷……
折騰到過年前夕,她也屬實是有點累了,才給手機設了靜音,一覺睡到了大下午,醒來的時候老喻還是不在。
家里空蕩蕩的,也沒有暖氣,冷得像個冰窟。
她站在房門前,茫茫然地挨了會兒凍,還是氣不過似的,來到主臥門前,憤憤地踢了一腳,扭頭看到餐桌上放著個厚實的大紅包,才勉強滿意了點兒,噘著嘴哼了一聲:“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嘛。”
她把紅包收好,又簡單收拾了下,剛好就有人過來拍門喊吃飯了。
因為早年喻母去世,喻堅強工作又忙,所以中學有幾年喻了了就算是寄養在對面,到大學之后才開始完全自理,但逢年過年還是會經常被叫過去。
陳淑萍每到這會兒倒也大方,做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只叫她盡管吃,雖然可能是因為老喻提前塞過紅包,但她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貪財就是貪財,算是人之常情,也很真實,不像某些人……
意識到思緒又開始偏離,她甩甩腦袋,伸手夾了只紅鱘,一臉認真地在那剝殼,也就完全沒注意坐在對面的陳桃,正捧著手機和誰發消息。
兀自填了會兒肚子,想起自己的手機被靜音了大半天,這才擦手了下解鎖查收,果不其然已經顯示一堆未讀,但大多都是些轉發的祝福和群消息,她大致翻過,挑了幾條有必要的回了一下,最后看到葉澤洋在兩小時前發的:【醒沒】
她頓了下,隨手回:【昂】
【在對面吃飯】
葉澤洋:【我去接炮了,一會兒樓下見?】
喻了了:【啊?】
葉澤洋:【……】
她眨了眨眼,想起什么:【哦】
【好】
前兩天她被樓下的摔炮吵得睡不著,葉澤洋就隨口問了句想不想玩,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問想玩什么款式的。
喻了了的回答是:“響的!”
“又猛又響的,我一點火他們全都得閃一邊的那種!”
葉澤洋懷疑她說的是炸彈,卻還是抽空去安排了,誰知道人轉頭就給忘了,他忍住住嗆了一句:【不玩我現在就拿去送人】
【玩玩玩!】
喻了了立刻站起來:【我回去收拾下就下樓等你!】
說完收回手機,撂下一句“要出去玩”就提前走了,回家換了件厚外套,裹上圍巾,臨出門前照了下鏡子,還是差點沒被自己的新發型給“美暈”過去。
其實睡過一覺,已經比昨天自然多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沒化妝的原因,就有點撐不起這么時髦的造型,可她現在又完全不想化妝,最后只能翻出皮筋,扎了個丸子頭,假裝自己沒燙過。
收拾完畢,她又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最后來到玄關,換好鞋后打開家門,正要出去,便看到樓梯上有道行進的身影。
視線對上,雙方皆有些愣怔。
她穿著深灰的長大衣,圍巾挨著下頜,唇角上揚,長發挽起,看著本該是副簡單而精神的模樣,整個人卻是莫名失落,與往日的跳脫大相徑庭。
像對一切都沒什么興趣,卻還要強撐著假裝不是這樣。
而他同樣穿著件深色大衣,分明是挺括的版型,卻仍能看出清減不少,樓道光線昏灰,打在臉上的陰影也較往日更深,連架在鼻梁的眼鏡都多了層破碎。
就好像幾天不見,對他的影響真有多大一樣。
喻了了看著就煩,手臂用力一拉,直接把門帶上。
時霽見狀,立刻又往上兩步,手掌剛扣住門板,就被巨大的慣性帶走,夾進門縫發出“咔”一聲巨響。
喻了了驚疑回頭,看清狀況后迅速松了門把,再抬頭時眼眶都是紅的:“你干嘛啊?!”
時霽胸口倏然一緊,當下也顧不得太多,強自動了動手掌,便安慰她說:“沒事的,就只是碰了一下而已。”
喻了了卻覺得他果然是把她當傻子,不僅對自己用了什么力氣沒半點數,這么多年比賽打架,也對受傷的程度完全沒有經驗。
她繃著臉,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出門就徑直往樓下走。
時霽一路跟到了小區門口,以為是要被當面轟走,卻見她忽然在車前站定,冷聲說:“鑰匙。”
她把人撞傷,有80%傷到骨頭的可能,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盡快把人送到醫院,及時接受治療,避免糾紛擴大。
僅此而已-
大年三十,整個街道都整肅一空,急診門前卻依然人頭攢動,混亂擁擠。
她排到長隊之后掛好號,又根據指示約了個X光,繼而帶著人來到放射科,坐在長椅上等待叫號。
這里相對急診人少一些,安靜下來的氣氛就有點難以忽視。
她拿著排號單,除了不時看一眼叫號屏幕就無事可做,想玩手機假裝忙碌,邊上的人又都能看到,最后就只能木著臉發呆,感覺被盯著不自在了,再扭頭開始打量醫院的裝修。
長久的沉寂過后,邊上忽然傳來聲音:“對不起。”
她脊背一僵,有些愣怔:“……什么?”
時霽看著她:“惹你生氣。”
“大過年還要來醫院。”
她抿了抿唇,憋悶道:“對不起有用嗎。”
“沒用。”他低眸,見她手指都絞在一起,聲線沉郁:“但應該比不說會好些,就還是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她眉眼耷拉下來,也盯著自己的手指,目光卻在一點點渙散。
老實說,她的確是個忘性很大的人,這么胡亂打了幾天岔,都有點忘了自己到底在較什么勁。
真要論起來,也未必就有多生氣,她只是發現,一旦生氣的感覺淡了,就會反噬延伸出許多其它的情緒,未見得就會比生氣好過,所以她寧愿讓自己生氣,至少這種感覺她足夠熟悉,也不至于會受不了。
但他現在要跟自己道歉,她就又得去想,自己到底為什么會這么生氣,連這樣他都還要打斷:“我知道錯了。”
他拉過她的手,輕緩握進手心,眼底是少見的真誠與不安:“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只是當時事情已經發生,又想不到該怎么跟你坦白。”
“你想怎么樣都好,但至少給我個機會,別直接就分手行嗎?”
手心被溫熱包裹。
維持多日的信念也因此有些軟化。
以前看肥皂劇,她就覺得情侶之間一吵架就鬧分手的行為還挺不好的,可輪到自己卻也沒能免俗,她承認那晚是有點沖動過頭,這些天也未必就沒有一點后悔。
而他這樣的要求好像也不算過分,可細品起來,“她想怎么樣都好” ,這樣的話又到底有什么意義呢?她既沒什么好罵的,動手也沒什么意思,那她究竟又能怎么樣呢?所以這其實就像是一句空話一樣,隨著時間推移、事過境遷,自然就會被淡忘。
她是有點忘了自己為什么要生氣,可被欺騙過的感覺卻依然鮮明,她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樣,但至少現在,她還是不想原諒他。
便掙扎著把手抽出來,像沒聽到一樣偏過頭去,也不再搭理他。
時霽指尖輕顫,還想再說些什么,最后卻連自己都覺得意義不大,到底還是沉默下來。
直到喇叭又叫過兩個號,才張了張唇,想借著背景音換個輕松點兒的話題,卻又被她的手機鈴聲打斷。
喻了了聽見動靜便把手機摸了出來,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才驚覺不妙,接聽時更是心虛不已:“喂……”
“人呢?”葉澤洋疑惑道。
她頓了會兒,才有點訕訕地說:“那個……我有點事出來了一趟,要不你們先玩吧,我這里忙完也立馬回去!”
葉澤洋狐疑道:“大過年的還能有什么事?”
“……”
沒等想好怎么回答,邊上的人就忽然出聲:“喻了了。”
“干嘛?”她回頭。
時霽湊近了點兒,在靠近手機的地方,指著她手里的排號單說:“快到我們了。”
“哦。”她抬頭看了眼屏幕,見下一個就是了,便把單子遞給他:“那你去門口等著吧。”
他接住,人卻不動:“你不陪我嗎?”
“?”喻了了一臉懵:“這怎么陪?”
“萬一……”
他噎了一下,自己都信念不足:“要脫衣服什么的,我自己好像不太方便。”
拍手掌的X光要脫衣服?
又拿她當傻子?
喻了了擰眉,有點惱火地瞪他:“自己去!”
“……”-
檢查結果為軟組織損傷和輕微骨裂,需要固定患肢制動一段時間,在康復期間要注意休息,避免劇烈運動以免影響骨裂愈合。
喻了了認真記下醫囑,回到車里又和他重復了一遍,自覺已經仁至義盡,再說話的語氣就有點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意思:“現在送你回家?”
時霽卻堅定搖頭:“不回。”
她一臉疑惑:“那你要去哪?”
他反問:“你去哪?”
“放煙花呀。”她也沒什么好瞞的:“葉澤洋都等我半天了。”
“……”
他沉著臉拉過安全帶,不容置喙道:“我跟你一起。”
“?”
這莫名其妙的要求都給喻了了聽迷糊了。
他剛才認錯的時候,她雖然沒有直接拒絕,但哪里又有表現出已經解氣的意思了嗎?為什么感覺他突然就又開始有恃無恐了起來??
可她只是暫時不想再理論這些事,又不是已經原諒他了!!
她被誤解地很不開心,當即便震怒地表示:“你想被炸飛?”
還跟她一起呢。
自己現在什么樣自己心里沒數嗎?
“可以。”他一秒答應:“你要是覺得這樣解氣,那就這樣。”
“……”
喻了了更氣了!
這不就是吃準了殺人得償命,她九成九就是做不出來的嗎?
“想得挺美!”她咬牙:“換你被人這樣耍一次試試?”
“也行。”他點頭,依然沒有二話:“你開心的話,想怎么耍都行。”
“……”
喻了了都驚了:“我又不會!”
他照樣能隨機應變:“我教你。”
“?”
他神情自若,笑了一下說:“你可以讓我現在下車,告訴我說等你忙完就會回來接我,然后放完煙花就直接回去睡,到明天再回來跟我說,只是不小心把這事給忘了。”
“……”
她還挺認真地跟著想了一圈。
最后只驚疑地發現,這個男人是真的惡毒!狠起來居然連自己都坑!不知道在外面凍一晚是會死人的嗎!還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嗎?!
“誰要跟你學!”
她一臉絕不可能同流合污的表情,反手就啟動車子,惡狠狠地回懟:“而且我干嘛要聽你!”
第45章 第45章你想得美!
夜里九點多。
老人們早已回去避寒暖炕,小區里那片空地就順理成章地被小孩們繼承,這會兒各種煙花殘骸炸了滿地,手里的舞龍棒也已經徹底燃盡,便紛紛盯上了葉澤洋面前的兩個大箱子。
終于有個小女孩沒忍住問:“哥哥,能不能給我個小花鼓呀?”
后頭的男孩們一聽就迅速管上:“我要萬響鞭!”
“有沒有沖鋒槍?”
“金剛狼也行啊!”
“有加特林!我要加特林!!!”
“……”
不僅胃口越來越大,語氣都從請求變成了要求,喻了了從后頭過來,人均一個鍋蓋就賞了下去:“要什么讓你爸買去!”
“嗷——”其中一個小男孩捂著后腦勺,回頭剛想罵人,一見是她,立馬就換了副表情,而后伸手就抱住人說:“爸爸!我想要沖鋒槍啊爸爸!”
其他人有樣學樣:“爸爸爸爸!我也要!”
“……”
喻了了被圍在中間,還真有種養了群無用的逆子的感覺,白天各種鬧騰的時候就沒管過她的死活,這會兒要“爭家產”就想起還有這么個爸爸了?
這么想著,她登時便掄起拳頭,作勢要教他們怎么做人,等大家相繼松手,才沒好氣地把人轟到后面排隊去!
蹲下來翻箱子時,還是沒法理解地瞥了葉澤洋一眼:“沒事買這么多干嘛?”她想要的是炸彈,結果他居然把仙女棒都給買來了??
葉澤洋則盯著她身后的人,神情一時有些緊繃,像不知底牌被泄露了多少,回答便言簡意賅:“……促銷。”
喻了了也沒在意,吐槽的同時就把小花鼓翻了出來,遞給邊上的小女孩后問:“還有什么想要的嗎?”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住,見她剛剛脾氣不佳,本想就此打住,被這么一問又有點沒忍住:“再要個向日葵可以嗎?”
“吶。”喻了了二話沒說就找給她:“放的時候小心點兒。”
她這才笑起來:“好,謝謝姐姐!”
“不客氣。”
她說完,又看向其她女孩們:“你們呢?”
反正這么多她也放不完,對大部分焰火小的也不感興趣,直接分掉正好,而大家見不用挨揍就能領到,頓時也興奮起來:“姐姐,我想要金孔雀!”
“我要水母煙花可以嗎?謝謝姐姐!”
“姐姐我喜歡旋轉風車!”
“……”
后面的男孩們看得一臉著急,生怕輪到自己時就什么都沒了,而就在這時,邊上居然還來了個插隊的:“姐姐,我也想要。”
“……”
喻了了動作一頓,見鬼似的回過頭去,看到某人不知何時也在身邊蹲下,見她看過來,又低聲重復了遍:“可以嗎?姐姐。”
她嚇得渾身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半晌才驚恐地大喊:“你有病啊?誰是你姐姐!”
時霽攬過她的腰,把人扶起來:“不是比我大半歲么?”
說著又琢磨了下,很快就在新賽道上疾馳起來,有點委屈地問:“她們可以喊,我為什么不行?”
喻了了當即起了個激靈:“你要不要臉?!”
他摟著人,一副滿無所謂的樣子,湊近她說:“都行。”
“……”
她氣得臉都紅了,很快就把人推開,胡亂翻著箱子說:“要玩是吧?”
“嗯。”他看著她暴露無遺地耳廓,不覺勾了勾唇。
“玩!”她很快便翻出一沓仙女棒,扭頭就塞到他手里:“現在就給我玩!”
時霽:“……”
見他不動,她還親自抽出一根,點好火之后塞過去,然后看著閃爍的光點下逐漸趨于超脫的臉,非常故意地問:“好玩嗎?”
他勉力扯了下嘴角:“好玩。”
“行!”她指著那一沓,惡狠狠道:“那這些全都給你玩,一根都不準剩!”
“……嗯。”
喻了了哼了一聲,這才開始繼續分發,余光看到他不太高興,還時不時就要回一下頭,很貼心地告訴他:“不要一直這么舉著,還可以站起來轉圈啊,能不能有點仙女的樣子?”
“你笑得好假,是覺得我給你選的不好玩嗎?”
“……”
時霽活人微死,但見她玩自己玩得
還挺開心的,到底還是聽話地搖晃了起來,可真的把50根盡數燃完后,臉色還是不可避免地和焰火的余燼一樣灰。
便在這時,剛分配完財產的喻了了又驚奇地發現,箱底居然一沓仙女棒!當即便撈了出來,興奮地看向他說:“還玩嗎?”
他已經笑不出來了:“……不用了吧。”
她一副“這就玩不起了?”的表情,警告他說:“那還不上一邊待著去!”
“……”
把人趕走,她才轉而從箱子里撈出個大的,丟給葉澤洋說:“我們玩這個?”
來這么半天,光顧著粥濟天下了,他們自己都還沒開始玩呢!
葉澤洋在黑暗中僵了半天,一直到現在,懸著的心才終于回落了些。
而后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氣,像往常一樣受她驅使,找了片寬敞點兒的地把煙花擺好,點火后退。
幾秒之后,本就聲響不斷的夜晚驟然炸起一陣巨響,黃金樹的焰火一沖十米高,像一簇急速躥起的噴泉,涌涌不斷地往上冒著金光。
喻了了仰頭看著,不期然聽到有人喊她。
偏頭的瞬間,快門按下,葉澤洋的手機里便多了張絢爛的側影。
高挑纖瘦,開闊明朗。
他看著屏幕,眼神黯了兩秒,抬頭又問:“再拍幾張?”
她也沒怎么猶豫:“怎么拍?”
他指了個位置:“先到那兒去,再隨意走過來試一下。”
“好。”
沒過多久,花火燃盡。
他便又到箱子里翻了翻,在所剩不多的品類里挑了幾樣,點燃后繼續指導她各種動作。
忙前忙后,毫無所求地為她服務。
看得時霽都不禁有些自愧,居然真有人能做到這種地步,甘愿就這么保持著朋友的身份,哪怕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而他自認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若明知不可能,他只會趁早遠離,既然決定爭取,便也沒道理能大度到容下這一幕。
“差不多了吧?”喻了了確實不喜歡拍照,雖然他拍的比較例外,但多了也還是會有點煩。
“嗯。”葉澤洋看出她耐心告罄,也沒多說什么:“等修好了發你。”
“好。”
大件的放完,她又回到箱子邊翻了翻,找出幾個手持的,正要點火,忽然聽到身后亂七八糟的燃放聲,穿插著一句:“哥哥,我能不能加上你的微信呀?”
她下意識扭頭,就見某人不知何時已經被幾個女生包圍,說話的那個她認識,是前面那棟吳爺爺的孫女,都還沒滿18歲!!!
時霽見她神色,以為是要過來阻止,一時也沒動作,可等視線撞上,她緊蹙的眉頭卻一秒放平,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漠然地回過頭去。
打火機摁了幾下,終于點燃引線,跟前的煙花炸開,耳朵就清凈了。
她一根接一根的點著,明知這不過掩耳盜鈴,也不想再做出任何無意義的舉動。
本來誰也沒有非誰不可,何況他們都已經分手了。
想給就給,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砰——”
混亂之中,又一道巨響沖進天際,直達側面的居民樓。
喻了了回頭,看到先前想要加特林被自己拒絕男孩,不知何時已經把東西順到手并成功點燃,此刻像是自己都被炸懵了,抱著傾斜的火筒一動不敢動。
幾響之后,巨大的沖擊力不知掀翻了什么,把二樓其中一戶的陽臺砸得“噼里啪啦”一通亂響。
她迅速沖過去,一把奪走他手里的加特林,并擺正方向往天上放,但那戶無故遭殃的人家,還是聞聲從室內跑了出來,看著自家滿目瘡痍的陽臺,一眼就確認“罪魁禍首”:“喻了了!又是你——”
“……?”
孟大爺撐著陽臺欄桿,氣得渾身都在抖:“還有你們這群兔崽子,給我在那等著,一個也不許跑!!!”
“……”
他不放話還好,一放完話,樓底下的熊孩子們頓時便作鳥獸散,而喻了了卻不得不原地等煙花燃盡,終于放下“武器”時,敵人幾乎已經殺到眼前!
她剛一轉身就被扣住手腕,一路拉著往前門的方向跑,來到車子邊上后,手里又被塞進一枚鑰匙。
“?”
她愣了愣,剛想說我干嘛要跟你跑,身后的孟大爺就呼哧帶喘地抵達前線:“喻了了!還不給我站那兒——”
傻子才要站那兒!
她二話不說閃進車內,一腳油門就把人徹底甩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往他家的方向開了一段。
紅燈間隙,她瞥了邊上一眼,想起剛剛的事,有點想棄車走人,但在看到他被固定的右手后,又還是出于人道主義忍了一下。
回過頭來,平視前方。
“沒加。”時霽看著她說。
“什么?”她隨口回。
“微信。”他翻出手機,解鎖之后遞過去:“一個也沒加,你可以檢查。”
她掃了一眼,沒接:“跟我又沒什么關系。”
還一個也沒加。
這語氣什么意思,挺可惜唄?
那就加啊,她又沒攔!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時霽看著,一時也不知該不該欣慰她還會生氣:“怎么沒關系。”
他拉過她的手,摩挲著哄道:“你不是讓我誰要聯系方式都不能給么?我記得,而且也并不想加。”
“……”
他態度好到她很難繼續生氣,但現在這個情況,不生氣又會很奇怪,最后便只咕噥了下,一副他怎么自己都不可能在意的樣子。
他卻還是察覺到了些許松動,又就勢湊近了些,放低聲音問:“這樣的話,你能先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么?”
喻了了卻因此回神,當即便把手抽了出來,繼續行進著說:“你想得美!”
“……”
放出來干嘛?
繼續熒惑圣聽,把她當傻子耍嗎??
她頓時又警惕起來,之后就沒怎么搭理他,徑直把車開進地庫,又把鑰匙還給他后就準備走,他卻忽然問了句:“你怎么回?”
“這會兒外面應該打不到車,地鐵也關了。”
她已經有所警覺,便只覺得他目的不純,偏要和他對著干:“我可以走回去!而且外面還有共享單車,我包了兩家的會員,總不會一輛都騎不到吧!”
他默了一下,很快就找到突破口:“可以是可以,但萬一那個大爺還在家門口等你呢?”
“……”
喻了了愣住。
雖然她的確是打得過那個大爺,但大爺也是真的很不經打,并且還極有可能會驚動老喻回來一起打她……
他趁亂又湊近了些,不動聲色勾過她的指尖,眉眼聳拉下來,語態也盡顯低落:“就在這兒住一晚。”
“陪我過個年,行嗎?”
第46章 第46章信不信我一腳給你踹下去……
喻了了會跟著上樓,還真是因為這句“陪我過個年”,因為這句話,讓她忽然意識到,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
雖然都是獨居,但他的情況顯然更“純粹”。
家里與其說是一塵不染,或許用空蕩和冷清來形容才更貼切,連這樣萬家燈火的日子,也看不到一絲與年節相關的布置,沒人來串門,也無處可融入。
認識這么久,她也只見過他醫院的同事,朋友很少,家人更好像連提起都是忌諱。
可她記得他轉學是跟媽媽走的,也聽說過他家里好像是有背景,又怎么會過成現在這副模樣呢?
她其實也有挺多想問的,比如轉學后去了哪里,過得怎么樣,怎么會開始學醫,家里人都在哪里,又為什么
會一直都是一個人。
但又不想表現得對他很關心,也覺得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未必就會是真話,而且他要真想說,又怎么會在一起這么久都還在騙她。
她的確算不上聰明,也覺得其實沒必要非得有多聰明,真誠一點不好嗎?為什么非要用彎彎繞繞去顯示高深?
所以她也真的很討厭被騙,因為真心換假意的感覺會讓人很委屈,委屈的感覺又會讓她覺得很窩囊,可她不喜歡自己窩囊的樣子,寧愿暴躁一點,讓自己以為自己只是生氣了。
她坐在餐廳,默不作聲吃了半盤水餃,把臉頰塞得鼓鼓囊囊,正在強行往下咽,時霽又倒過來一杯水:“慢點兒。”
她接過來,仰頭灌了幾口,嘴上還要說:“要你管。”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氣什么,可有些事積埋已久,真要挖出來,連他自己都不知該從何說起,要是一股腦全都說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耐心聽。
可他顯然也不愿意這樣與她僵持,思忖過后,還是嘗試著開口:“對不起。”
喻了了抬眼:“?”
他默了下,解釋說:“小學那會兒,我是真的有點怕你,所以一早就知道會轉學,也從沒想過要知會你,讓你找我那么久,很抱歉。”
她抿了抿唇,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又夾起一個水餃。
他知道她在聽,便繼續說:“但我其實后悔過。”
她筷子停住:“……”
他淡聲道:“因為走之后才發現,除了你,真的沒什么人愿意搭理我。”
她擰眉,覺得他又在誆她:“怎么可能?”
拋開別的,就單說長相,在實驗的時候就沒少有小女孩想跟他做朋友好嗎!
“那我換個說法。”
他沒忍住,笑了一下說:“是除了你,就沒什么人會強迫我搭理她。”
喻了了:“……”
就知道沒什么好話!
她用力握緊筷子,心道對不起行了吧?以后再也不強迫你行了吧?!
“不行。”他抽了張紙巾,銜走她唇角的汁液,還挺受用地說:“你不強迫,不就又沒人搭理我了么?”
“……”
神經病!
好好的相處不要,還非得被強迫才行?
然而她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就是這樣!
自己就是強行要了他的微信,逼他給看體檢報告,軟磨硬泡拉著人去露營,甚至表白接吻、差一步就上到全壘,居然真的都是這種走向!而他不僅全都答應了,從事后的反應來看,好像還蠻爽的??
她噎了半天,也沒想通自己到底是怎么樹立起這種形象的,憑什么她滿腔熱情就顯得那么霸道,而他卻像是個被迫委曲求全的小可憐??
她越想越不甘心,最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就活該沒人搭理!”
“嗯。”他低笑著認栽:“是挺活該的。”
這不就翻車了么。
喻了了哼了一聲,又吃掉兩個餃子,還是覺得不對:“但是,就算學校沒人搭理你,家里人呢?”
時霽斂眸,笑意淡了一些:“一樣。”
“?”
“你知道我父母離異了吧。”
“嗯。”她點頭。
“我判給了媽媽,但其實跟兩邊關系都不好。”他頓了一下,像在回憶早已淡去的經歷:“好像是初二,開始寄宿,那時候寒暑假還會回去,到大學之后就完全被放養了,就是自己單過。”
“……”
他其實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如果讓他重選,照樣還是會選擇遠離,便也無意以此賣慘:“但和祖輩的關系還行,爺爺和外公都經常會讓我過去吃飯。”
“那你今天怎么不去?”喻了了問。
“年節都不會去。”
“為什么?不應該年節才得去嗎?”
他無甚意義地笑了下,只說:“去了大家都掃興。”
“……”
也是。
如果和父母關系都不好,兩邊的年夜飯就都有雙方都不愿意見到的人。
“哦。”她聲音悶悶的:“那你以前,自己都怎么過啊?”
他如實道:“不過。”
一個人也沒什么好過的,也不太可能去破壞別家的團圓,所以對他來說,這就是很尋常的一天,無非外面吵一點,鬧得晚一點。
但是今天,便有點不同了。
“喻了了。”
“啊?”
他看到掛鐘轉過零點,笑著回過眼來:“新年快樂。”-
零點一過,手機便“噔噔噔”地響了起來。
新一輪的祝福接踵而至,喻了了抱著手機一條條回復過去,權當是餐后消食,等胃里稍空一點,困意便也席卷而來。
她起身進了浴室,洗漱過后出來,時霽也正好收拾完,走進指了下臥室說:“進去睡吧。”
喻了了透過門洞看到床尾一角,尤想起不過幾天之前,自己也曾在那張床上待了會兒,要不是意外發生,意外就要發生了!
當即便回過頭來,沒好氣地看他:“誰要睡你的房間!”
時霽無奈:“但這里就一個房間。”
喻了了狐疑地瞥他:“那你自己準備睡哪兒?”
他頓了一下:“說實話嗎?”
“……”
喻了了半點不含糊,直接踹了他一腳:“自己滾回去睡!”
“我要睡沙發!”
“嘶——”他吃痛地退開了點兒,嘴上卻還在游說:“沙發又不是床,晚上不小心滾下去怎么辦?”
她豎起拳頭警告:“你再忽悠一句,我現在就回自己家!”
“……”
她會答應跟他上樓,僅僅只是因為不太想讓他一個人過年,才勉強留下來添點人氣的,又不代表別的什么,包括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她其實也并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覺得態度還算誠懇,才姑且不做計較的。
又怎么可能再稀里糊涂跟他混到一張床上去!
她把人趕走,一直到親眼看到房門關上,才扯過被子往后躺下。
室內陷入黑暗,室外的煙花卻依然如舊,放在枕頭下的手機,也還是會時不時響一下,她翻身摸出來,調完靜音之后,不自覺又點進黑名單列表。
看著頁面里孤零零的賬號,還是有過一絲閃念,但很快就又息屏放下,閉上眼睛,告訴自己已經很晚了,該睡覺了。
然而復雜的心境還是織成了光怪陸離的影像,不停地在睡夢中放映,她在到處都是他的氣息的地方,還是不可避免地夢到了他。
迷蒙中睜眼時,夢境又忽然從腦海里倒映出來,視野里很近的地方,他正靠在沙發邊安靜地凝視著她。
她眨了眨眼,對上黑暗中愈漸深邃的眼睛,很快便背過身去,想趁著睡意還在重新陷入睡眠,神思卻還是不受控制地一點點清明起來。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沙發背,感覺身后的視線還在,卻偏是連呼吸都沒有耳聞。
時間就這么安靜流淌了許久,久到她都要以為剛剛那一眼只是自己的錯覺,終于有點忍不住想回頭去確認時,脊背卻忽然靠近一道胸膛。
她被溫熱的懷抱包裹,低緩的呼吸落在頸側,很輕地皮膚上碾過。
她渾身一僵。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時也有點沒法動彈。
時霽就這么挨著人躺下,手臂搭在她腰側,又過了許久,聚了幾天的沉郁氣息才隨著呼吸在頸側散開:“喻了了。”
他低聲道:“我想你了。”
很奇怪。
明明前后也不過幾天,他卻覺得離別的有那樣久,久到他對擁抱都開始有些生疏。
她卻全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要說這樣奇怪的話,明明直到幾天之前,還都只會懟她真的沒有因為耍流氓進去過嗎。
想不通,便只能理解為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悶了一會兒,直到耳溫暴漲到自己都快要受不了了,才繃著臉說:“信不信我一腳給你踹下去!”
“嗯。”他啞聲應著,搭在腰間的力道松了一點,像是為了方便她行動:“踹吧。”
“……”
這又是什么奇怪的招數 ?
她足足僵了十秒,才手腳并用地翻過沙發背,期間頭都沒回一下,鞋也沒穿,就灰溜溜逃進了臥室,關門反鎖后,才站在門口惡狠狠地想,好好的床不睡,那就自己睡沙發去吧!
而后平復著呼吸,轉身正準備爬上床去,又冷不丁看到那兩枚金牌依然完好無損地擺在床頭。
她怔了一下,很快便擰眉走過去,一并拿起來后四處張望下,最后低下頭去,雙雙丟進床底!
這么喜歡撿垃圾。
那就加油再爬到床底下去撿吧!
她哼了一聲,氣鼓鼓地鉆進被窩,一把將被子扯過頭頂,本意是要逼自己馬上陷入熟睡,結果卻被一陣清冽的木質香激得更加精神。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但和他剛剛湊過來時的氣息一模一樣!一秒就讓她想起那個克制的擁抱,并好像此刻還依然環繞著自己一般。
她漲紅著臉,又猛地掀開被子,一連蹬了好幾腳才成功踢下床沿,終于脫力地躺平,咬牙開始復盤剛剛睜眼時看到的情形。
睡衣扣子將解未解,喉結畢露,眸底破碎……
這個惡毒的男人,裝可憐博同情也就算了,居然還想色。誘她!
就是說她這么正直,還有可能會再上當嗎?!
第47章 第47章但那是要留給你的。
失眠半夜,再睜眼已是日上中天。
喻了了揉著眼睛坐起來,目之所及均是自己的杰作,獎牌支架傾倒在地,被子散在床尾,枕頭丟在衣柜前,床單被扒了一半,連床墊亦有些移位……
昨晚生氣折騰的時候沒感覺,這會兒乍一環顧自己都有點傻眼,下意識就從床上爬下來,想趕緊收拾一下毀尸滅跡。
但她剛俯身撿起支架,動作就又頓住了。
干嘛要收拾?
留著給他欣賞不是正好嗎?
這么想著,她一秒就又把支架丟了出去,然后氣勢十足地走到門邊,想引他進來看看,喜不喜歡房間的新布置。
可門一打開,自己卻先被一陣撲鼻的飯香懾住。
廚房是開放式的,她稍一偏頭,就能清楚看到灰調背景下的輕薄側影,穿得還是昨晚那身睡衣,墨黑綢質襯得人愈發勁瘦挺拔,衣料隨著手中動作微微晃蕩,無聲自晨起的視野中掠過。
他單手把鍋中的菜肴倒入瓷盤,回身正要端放到餐桌,就隔空與門前的人撞上目光。
“醒了。”時霽放下手里的活兒走過去,視線觸及屋內,神情稍怔了下,像正目睹她憤然搞破壞的場面,片刻后又有點好笑的回過頭來:“搞成這樣,昨晚怎么睡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睡醒之后搞的?”喻了了見他沒生氣還有點不高興,好像自己撲騰半天的成果也就那樣,她撇撇嘴:“而且我睡覺就是這樣的,如果有人隨便靠近的話,也都會被摔成兩半。”
“行。”時霽像是聽進去了,一副之后會做好心理準備并還挺期待的樣子,點點頭說:“那我下回注意點兒。”
而后伸手,撥開她臉上的碎發:“先去洗漱吃飯吧。”
喻了了已經聞到一陣很濃郁的芋頭香,饞到肚子都發出聲響,卻仍然繃著臉,堅持對他的行為動機產生懷疑:“你想毒死我?”
畢竟她都不知道他居然還會做飯,而且還是在右手被自己所傷,又連夜被自己鎖在門外的情況下,以他惡毒的潛質,難道不是想要報復的可能更大些?
時霽無奈,一句話打消她腦海中正編排著的大戲:“這么做對我有什么好處?”
喻了了:“……”
好像也是。
她回過神來,一副雖然如此但也絕對不會放松警惕的模樣,哼地一聲進了洗手間。
洗漱時看著鏡子里亂糟糟的卷發,心想自己果然就是不適合這種需要精心打理的事物,還好燙的是一次性的,等晚上回去把頭洗掉就輕松了,并在最后漱口時猶豫,要不要干脆剪個短發來試試看。
糾結的功夫,時霽已經換了身深色休閑服,正端坐在餐廳,像是在等她出來吃飯。
喻了了掃了眼桌上擺放的餐盤數量,本著浪費可恥的原則,很勉強地坐了下來,剛喝了兩口湯,碗里就送進來一塊紅燒芋頭,同時聽見他有點討好地說:“第一次做,試試。”
她只想趕緊吃完走人,便也沒有多話,夾起來就往里嘴里送,芋頭的香味瞬間盈滿口腔。
雖說是紅燒的,做的卻并不重口,湯汁滲進食材的火候也剛剛好,軟糯適中,入口即化。
這道菜算是她的最愛,也是本地特色,飯店和酒宴常有,家里卻很少有人會做,所以她一般吃到的都比較重油重鹽,口感也時而便硬、時而過爛,還是第一次體驗這樣的版本。
不知道是不是拿手術刀的也都有拿菜刀的天分,居然用一只手也能完成,早知道就不睡那么晚,早點出來學習一下好了。
時霽觀她神色,頓時便有種沒白忙活的感想,又給她夾了一塊說:“想吃下回再給你做。”
并順理成章地提出:“剛好這幾天休息,要不你就住這兒?隨時想開火都行。”
喻了了倒沒發現什么端倪,只是一向都很有骨氣:“誰想吃了!而且我要吃也自己可以去飯店,干嘛非要你給我做?”
“可以是可以。”時霽也不急,只擺出一副很誠懇的姿態,慢聲梳理:“但飯店哪有家里方便,再說你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打發我多干點活兒,不應該能痛快點么?”
喻了了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可轉念又擰了下眉:“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嗎?報復心那么強!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干嘛要為了懲罰你浪費自己的時間?”
說完又在心里加深了一遍,絕對不能再相信這個人的鬼話!然后就非常堅決地表示:“我吃完就走,才不要留下來繼續讓你騙!”
時霽:“……”
此計不通,他便只好另尋它路:“要去哪兒?”
“隨便啊,反正我——”
喻了了說到一半忽然停住,轉而狐疑地看向他說:“跟你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有。”
時霽理所當然道:“我得跟你去。”
“?”喻了了一臉問號:“憑什么啊??”
時霽眸色黯下來,有種行至半道被忽然丟下的落寞:“不是你說整個假期都要待一起的么?我已經把時間都空出來了,你又不打算負責了么?”
“……”
喻了了簡直匪夷所思:“那之前跟現在能一樣嗎?”
他們都大吵了一架,甚至鬧到了分手的地步,然后他居然要在這里跟自己討論甜蜜時候的承諾?并且在聽到這句質問之后,情緒幾近跌至谷底:“所以之前說的話,就都可以不用作數了么?”
“……”-
喻了了要氣死了!
因為她既可以兇狠殘暴,也可以冷血無情,卻絕對不能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所以就算再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把人帶在身邊!
但就這么若無其事地認栽,顯然也不是她的風格,于是出門后徑直驅車到了遠東大廈,直奔12樓的浩行道館,用最快的速度換好道服,就隨機揪了個高段位的教練來到場地中央!
大年初一,館里也就零星幾個人,到這兒來可能純粹只為消遣,也可能只是習慣了每天都要出現一下,卻萬萬沒想到竟會遭此橫禍……
時霽看著人被打得節節敗退,不過兩三分鐘就連連哀嚎著要認輸,卻連逃跑的退路都被阻斷的慘狀,心里也難能生出一絲愧疚。
當然,更多的還是慶幸自己并未涉獵過這項競技運動,也就不必親自挨揍……
而喻了了一想到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很能打,這段時間卻天天都在看她“表演”,下手就越來越狠!并且也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么問題。
一來,她都多久沒過來鍛煉了,這些教練卻還是連自己都贏不了,還敢用這種蹩腳的水平教授學員,難道就不該長點教訓嗎?
二來,他不是說小時候很怕自己嗎?她現在也不想再裝了,那就讓他再好好鞏固一下這種恐怖的感覺!然后明白要跑就得趁早,自己說不定還能放他一馬!
她怒氣暴增,越想就越覺得委屈生氣,一連把館里的教練全部單挑完后,目光又轉向學員,最后嚇得所有人都連滾帶爬,一刻都不敢多待的溜了之后,才板著臉看向邊上觀
戰的人,用一種再給他最后一次機會的語氣問:“還要跟嗎?”
時霽看她冷著臉,狀似兇狠的樣子,不由又有點后悔,這些拳頭沒能落在自己身上。
“嗯。”他斂眸,拂開她額角的薄汗:“去哪兒都跟。”
預想中的退縮沒有降臨,喻了了卻不知怎的依然不是滋味,偏頭默了會兒,才又放狠話說:“你別后悔!”
……
半小時后。
兩人又一起回到松林苑,進了陳桃家,并在一張棋牌桌前坐下,碼牌之前,喻了了偏了下頭,事先聲明:“輸了算你的。”
時霽沒半點兒猶豫:“好。”
陳桃嘶了一聲,很想提醒他要不還是猶豫一下吧,但她不能,畢竟誰又能拒絕得了錢財將要進到自己口袋的誘惑呢?
當即便一副快要發大財的表情,迫不及待道:“開始開始——”
有別于運動細胞,喻了了在這方面的天分幾乎為零,偏偏她還不信邪,輸得越多就越較勁,常常就給人一種于心不忍、卻又實在沒法叫停的感覺。
又因為一喊就來,給錢也很爽快,這一片就沒有不喜歡和她打牌的,甚至是一聽說她在,就屁顛顛地全都趕來了。
她顯然也是因為這樣,才故意把人帶來感受社會險惡的,然而等摸起牌來,誰也不會真的想輸。
上家出完順子又下了飛機,眼見著手里已經沒幾張牌,喻了了手握炸彈,真思考著要不要再等一等,耳邊忽然掠過一道很輕的呼吸:“出。”
她回頭盯了他一會兒,又在一連串的懷疑中想到,既然輸了是算他的,他應該也不至于這么主動送錢吧?
很快便一副自己本來就是這么想的、也根本就不需要提醒的表情,厲聲反駁:“我知道!”
而后果不其然,對家剩的牌面很小,唯一一張壓軸的大王又輕易不敢出,輕輕松松就讓喻了了贏得勝利。
她眼睛亮起來,下意識就扭頭想要慶祝,可等視線對上,又哼地一聲,變成一副“看到沒,我就是這么厲害”的傲嬌模樣。
時霽勾了勾唇,又繼續潛伏了幾輪,看到她神情越來越舒展的同時,也還是被陳桃盯上了:“到底是你打還是她打?能不能有點游戲精神啊!”
沒等他說話,喻了了就率先回懟:“全讓你贏就是有游戲精神了?”
并伸手護了一下,幾天來第一次站在他這頭:“那我剛剛說輸了算他的時候,你怎么一點意見都沒有呢?”
不過是年節時的小錢,又不是比賽,牌桌上有人指點算是常事,單陳桃自己就沒少干過這事兒,只是贏是時候沒感覺,輸得多了才知道難受。
“不玩了不玩了!”眼見著她一副要把過往輸掉的全部贏回來的架勢,陳桃徹底掀桌,一副賭博可恥的模樣,指揮邊上等候的人說:“誰愛玩誰玩!”
“可以。”喻了了也沒什么賭癮,小贏幾把就已經很開心了,聞言一點意見都沒有,只是說:“先把輸的錢轉我。”
陳桃:“……”
感覺她又要找借口拖欠,喻了了補充:“如果你不想當眾遭遇生命危險的話,最好動作快一點。”
“給你給你!”陳桃一秒摸出手機,轉賬的同時翻臉道:“還打就換地方去,別在這里打擾我休息!”
喻了了毫不在意,收到錢就美滋滋地站起來,又因為今天的籌碼大些,幾把下來就贏了不少,已經在考慮要這么快樂的花掉了。
時霽給出意見:“要不要請我吃飯?”
她笑容停住,立刻護住手機:“又想騙我錢?”
“……”
時霽還是頭一回感受到被雙標的落差,同樣都是給他花錢,之前追他的時候就儼然一個富婆,卡刷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現在鬧了矛盾,就連有他一份功勞的所得都分文不愿分享。
而他當然是一點怨言都不可能有的,畢竟他這么不記仇,有些事等局面扭轉之后再理論也不是不行:“那我請你?”
喻了了雖然還是非常警惕,但也沒有馬上拒絕,因為今天過來本來就是為了讓他體驗一把心痛的感覺,但現在自己贏了,目的沒能達成,這就讓她稍微還是不點不甘心。
正猶豫著要不要選個高檔餐廳達成成就,半掩的房門外就忽然傳來一道粗重的爆呵:“喻了了——喻了了在哪里?!”
她嚇了一跳,扭頭就見孟大爺拎著個掃帚把兒閃現到面前,指著她控訴:“可算讓我逮著你了!知道昨晚我家陽臺都被砸成什么樣了嗎?啊?追了你一路都不肯停,現在跑不了了,還不趕緊給我賠錢!!!”
喻了了被迫仰頭倒退兩步,還想解釋那又不是自己干的,就被人攬住后腰,帶著往邊上靠了點兒。
“多少?”時霽直截了當地問。
“嚯——”孟大爺將他上下掃視一圈,重點不自覺偏移:“這就是你那個搶來的男朋友?”
“可以啊,這模樣俊的,出了事也能頂著。”說完這句,才像是想看看他到底能頂多大事一樣,冷不丁報數:“8000!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喻了了瞪大眼睛,連把腰上的手打開都顧不上,就轉而指向對面:“就你那幾盆草能有8000?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告你敲詐勒索?!”
要是別人她還真不敢說,但就他這個摳到超過8塊的保健品都不肯掏而到處蹭的名聲,怕不是連花盆都是在垃圾桶邊上撿的,又怎么可能花8000去培育花草?!
可孟大爺卻咬死了說:“哪兒就不能有?你知道單那一盆花籠要是長出來了能值多少錢嗎?啊?!”
他哎喲一聲,一副這不過幾個錢她都要賴的痛心樣,越說越像那么回事:“行啊,這處了對象就是不一樣,才多久啊就學會持家了?以前坑得你爸到底賠錢的時候都不見你心疼,現在不過是要自家男人掏這么幾個子兒就舍不得了,連我這個老人都要欺負……”
喻了了大驚,為了阻止他繼續胡說八道,當即就狂拍邊上的人不停催促:“給!快給!現在就給!把你全部家當都給他!!!”
“……”
時霽本來就是要給的,手機都已經拿在手上,轉賬界面也打開了,聞言卻頓了一下,滯澀的神情顯得有些為難,低黯的聲音也慢了下來:“但那是要留給你的。”
第48章 第48章寶貝?傻瓜?親愛的?……
喻了了被當眾調戲了一波,反應過來直接就給了他一腳,然后漲紅著臉摔門出屋。
時霽掃完碼,也顧不上身體中傷和身后催促付款的叫喊,就疾步追了上去,趕在對面將要關閉的前一刻,又本能地伸手擋了一下,從而能很明顯地感覺到關門的力道不重,甚至是有意識地停了下來,可站在屋內的人卻偏還要很生氣地警告:“還想被門夾?”
他按捺住欲揚的唇角,擺出一副很識時務地板正模樣:“不想。”而后便就勢拉開房門,順利走了進去。
喻了了雖然把人放了進來,卻也只是將他丟在客廳,自己則飛快回到臥室,關門落鎖,轉身撲到床上,也不知是生氣還是什么,悶在被子的紅溫愈漸高漲。
她其實很想理論,誰稀罕你那些破家當!但在剛剛的情形下,大概率會被當成打情罵俏,然后再被眾人調侃一波。
而她能想到的反駁方式也只有一種,就是正面宣告他們已經分手了,卻又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想想就覺得有點難以說出口,以至于明明是占理的一方,她卻只能憤怒地離場。
不想讓他繼續跟著,更不想讓他留在對面被問東問西,所以松手放人進來,但又還是不太想見他,只希望他能夠識趣一點,待一會就發現跟著她其實非常無聊,然后自己想辦法早點回家。
可房門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篤篤”兩聲,而后是隔著門板的低沉聲音:“晚上出去吃還是自己做?”
喻了了倏地回頭 ,一秒就想到了為難人的方式:“自己做!”
“想吃什么?”
“滿漢全席!”
“……”
家里根本就沒人做飯,她平時甚至連泡面都只吃樓下便利店的,所以別說僅有的調料是否過期,估計連鍋碗瓢盆還在不在都得打個問號。
她哼地一聲想,都受傷了還這么愛現。
那就累死你算了!
她像是終于能夠揚眉吐氣地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玩手機,坐等他知難而退,可一個多小時過去,就在她自己快要在屋里待不下去時,門外卻傳來讓她出去吃飯的聲音。
打開房門時都有些恍惚。
撲鼻而來的家常飯菜香,整潔一新的廚臺與餐桌,用完之后隨手清洗的鍋具,和占據大半餐桌的四菜一湯。
這樣的場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這個家里出現過了。
她本來是想出來挑刺的,卻悶不做聲地清空了所有餐盤,最后還要以并沒有吃到滿漢全席為由,懲罰他洗完碗后趕快回家。
可等人真的走了,再一次回看空蕩蕩的家時,她卻又莫名有點不適應,擰眉糾結了會兒,便很自然地把氣全都歸咎到他身上。
白天還表現的那么粘人,好像不管怎么樣都會和自己在一起的樣子,這會兒卻連一點堅持的美德都沒有。
沒事還要在家里做飯,搞出一副很熱鬧的氣氛之后又要走,雖然是她趕走的沒錯,但她也沒有說就必須一定非得要走啊!
家里又不是沒有地板給他睡!
她氣鼓鼓地洗漱完,回到房間慣性拿起手機,沒看到到家的報備消息還愣了一下,隨后才想起自己早就把人拉黑了。
剛放心一點,又想起中午是她開車過來的,但他現在右手受傷,顯然是沒法開回去的,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回的?這么久也沒想辦法發消息過來,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喻了了睜大眼睛,當即就把人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又立刻撥了個電話過去,接通后質問:“你現在在哪里?”
時霽看到來電還有點愣,頓了下才說:“家里。”
喻了了仍擰著眉:“怎么回的?”
時霽想了想,答:“開車。”
喻了了瞬間火大:“你現在這種情況是可以開車的嗎?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萬一出了什么事情,大過年的倒在路邊都不會有人發現!”
想想還是氣不過,又揚言道:“你現在就給我把車鑰匙埋了,下次要是還敢這樣,我就報警讓喻堅強抓你!”
時霽被罵爽了,無聲抖著肩膀笑了會兒,才用一種被警醒到的語氣,很嚴肅地回答:“知道了。”
又有點委屈地補充:“但我是讓代駕開的。”
“……”
喻了了噎住,窘迫地漲紅了臉:“哦。”
“掛了。”
“等等。”
時霽連忙撇開這茬,放低語氣問:“明天接著滿漢全席往下做?”
喻了了聞言又有點不爽:“去哪里做?”
時霽:“你家。”
她哼了一聲,絲毫不覺話里的酸勁兒:“都走了還來干嘛!”
時霽怔了下,而后輕笑出聲:“我是不想走,但一會兒喻警官要是回來,你打算把我藏哪兒?”
“……”
喻了了愣住,思緒一度從被窩移到衣柜,才終于驚覺問題所在,臉頰頓時爆紅起來:“誰要藏你!”
“我只會讓他直接把你抓起來!”
“行。”
時霽樂此不疲道:“那我明晚就住你那兒?”
喻了了沉著臉,只想把他拉黑:“我要掛了!”
時霽卻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蟲,亦默認自己已經被允許可以過去找她:“都放出來了,要不就先留著?不是還得監督我有沒有開車危害社會?到時候發現問題要報警也方便些。”
喻了了想了想,覺得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公民,自己確實有義務維護社會安定,便很認真地警告說明:“我只是暫時不拉黑而已!”
時霽笑起來,絕無二話道:“好。”-
此后幾天,時霽就跟上班打卡似的,每天10點都會準時出現在門口。
這個點喻了了有時候醒了,有時候沒有,但無外乎都還躺在床上,并十分討厭還得爬起來給人開門的感覺,索性就把家門密碼也告訴了他,然后快樂地躺到11點,起床洗漱過后就能直接坐下吃飯。
她在家里待不住,午飯過后通常都會外出,有時候是被小伙伴喊出去的,有時候則是自主開發新大陸,時霽就一直在邊上跟著,久而久之她也不再應激,心想反正有人愿意結賬付款提東西,她又不會有什么損失。
唯一不爽的是,他總會時不時地趁機牽她或者抱她,而她在興頭上的時候又總會忘記他們還在吵架,有時候還會反過來拉著他走出老長一段路,才又在猛然想起來后把手甩開。
搞得她生氣都很沒有立場!
就好像自己明明已經原諒他,卻又在故意拿喬一樣。
好在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天,春節假期就正式宣告結束了。
雖然懶散的日子過慣了,戒斷起來一時有點困難,但看到大家都是一樣的痛苦,痛苦也就自然消減了許多。
年節剛過,大家相對都比較空閑,就算手里有活兒也并不那么趕,于是便各自把桌面清理了一下,聊著天就摸了小半天的魚。
收拾完又臨近飯點,誰也不可能積極到在這時去爭分奪秒。
喻了了坐下來就開始玩手機,入目卻先是一條未讀消息:【中午去找你吃飯?】
她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可以】
時霽:【?】
她其實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意志越來越不堅定,也越來越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樣,所以也說不好現在到底是在氣他還是氣自己,總之就是看到他想發脾氣,看不到他也想發脾氣,聽到他想干嘛,就下意識想要和他作對:【因為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時霽:【我已經過來了】
喻了了:【那就再回去】
時霽:【……】
既然說的是假期都要待在一起,那現在假期都過了,也就沒必要再繼續執行了吧?
她這樣想著,便退出微信,又漫無目的地劃拉了一會兒,可等到和同事一起坐電梯下到負一樓食堂,也沒有再收到新消息后,又莫名其妙開始不爽,而后便嘁地一聲,一副誰稀罕的模樣,悶悶地開始扒飯。
胡明宇見狀便問:“你男朋友呢?”
喻了了抬頭:“什么?”
他剛才就覺得不對勁,這會兒幾乎可以坐實:“節前不還天天黏在一起么?喊你吃個飯比登天都難,今天這是干嘛?吵架了?還是被甩了?”
“你才被甩!”喻了了惡狠狠瞪他一眼,好像很聽不得這樣的話似的,立馬就豎起拳頭警告:“想死就直說!”
“……”
胡明宇做了個嘴部縫合的動作。
并在心里斷定,果然是被甩了!
然而等午飯過后,外出買咖啡的孫然卻忽然閃現,撐著桌沿就沖這頭喊:“了了,我剛在樓下看到你男朋友了欸!”
喻了了愣了愣:“哪里?”
“大堂啊!被好幾個女生圍著呢。”孫然著急忙慌地告知,說完又覺得奇怪:“他過來你不知道嗎?怎么也不下去?”
“……”喻了了蹭地一下站起來,下意識就要往外沖,聽到后半句又頓住,慢吞吞坐回原位,撇過頭說:“不用管他。”
“?”
胡明宇滿臉駭然,震驚到如同遇見新大陸。
所以她不僅
沒被甩,還成了被低頭認錯的一方嗎??
雖然可能不是那么恰當,但這種認知就就好像一個無條件跪舔女神的屌絲,突然有天被女神反過來求著別離開!還能非常傲氣地回上一句“不用管他”!
簡直就是爽文版的翻身農奴把歌唱啊!!!
喻了了壓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著安靜的手機,聯想到樓下被搭訕到連消息都沒空發一個的畫面,心中愈發惱火,并開始有些偏激地想:要么就別來,來了又不發消息,就是故意為了被搭訕的吧?
她低下頭來,默不作聲又毫無緣由地,再次把人拉黑。
……
開年事情不多,晚上自然不用加班,她難得也能準時打卡,在天黑之前離開公司,乘坐地鐵回家。
而再次倚在地鐵欄桿上的時候,卻發現這種感覺竟然有點陌生,因為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以這種方式回家了。
但轉念一想,其實也并不是因為他每天都會來接,早在他來之前,她也一直都是打車回家的啊。
頓時便覺得自己簡直是無病呻吟,傷感來的莫名其妙,很快就甩甩腦袋,強迫自己正常一點!
這樣的好日子持續了幾天,食堂的菜色就已經不能滿足大家的胃口了,某天飯點之前,胡明宇就提議說:“要不今天去外面吃吧?”
對面幾人沒什么意見,喻了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沒說什么,下樓到大堂時,那道熟悉的身影果然正被幾個美女環繞,估計是這幾天都在,氣氛都明顯有些熱絡了。
喻了了板著臉。
好像沒看到一樣,腳步不停地往外走。
時霽很快從沙發區起身,做了個讓一下的動作說:“抱歉,我女朋友來了。”
而后便闊步朝她走來,自然地牽住她的手一同往外走。
喻了了一時沒甩開。
之后被便他牢牢握住,不再允許她做這樣的動作。
孫然見狀,很有眼力見地提了句:“那你兩是自己去吃還是……”
喻了了想都沒想:“誰要跟他自己去!”
“……”
幾人便不尷不尬地進了同一家餐廳,因為氣氛古怪,誰也沒敢鬧騰,各自低頭掃碼點餐。
時霽掃完碼后,則是把手機遞給她,在她低頭點餐時,再次又勾過她的手,輕緩滑著指縫問:“怎么又生氣了?”
喻了了知道他說的是又被拉黑的事,依然理直氣壯:“不可以嗎?”
“可以。”時霽也毫無原則地屈就:“但下次能不能換一種方式?老是找不到你我心情會很差。”
喻了了覺得他很搞笑。
自己難道是為了讓他心情好才生氣的嗎?而且她都生氣了,自己的心情肯定也不好啊!又為什么要管他心情好不好?
她不想說話,點完餐就把手機丟到桌面,誰知他付完款后,卻又再次塞回到她手上,她看著被調出來的微信界面,不解道:“干嘛?”
時霽:“檢查。”
“……”
她下意識就想丟回去說誰要檢查,搞得就好像自己很不信任他一樣,但又想到既然信任,再生氣的話好像就更沒有立場了?
當即便一副這可是你非要我看的架勢,有模有樣地開始翻閱,看到一個疑似女性的頭像就問:“這是誰?”
時霽看著屏幕里的荷花頭,一時有些語塞:“……護士長。”
喻了了又翻了翻:“這個呢?”
時霽看著上頭大喇喇的備注,還是念了出來:“行政楊主任。”
“還有這個?”
“射箭館老板娘。”
“……”
她一通抽查完也沒抓到什么貓膩,氣勢卻仍然不減,好像只是在例行檢查,沒有問題也不過是剛達到基本要求。
隨后便點到消息界面,正要象征性地往下翻,卻一眼看到置頂欄上的自己,在他這里甚至連個備注都沒有!
顯示的就是她的昵稱,一只魚的圖案。
她像是終于發現問題,很不滿意地質問:“什么意思?”
連給她備注的必要都沒有是吧?
時霽怔了下,心道這難道不是可以關注到她動態的最好方法嗎,如果有改名的話,第一眼就能看見。
卻還是在她嚴厲的視線下接過手機,當場把備注填上,然后遞給她看。
喻了了低頭,看到“喻了了”三個字,只呵了一聲,連話都不想說。
時霽剛急著補救,改完才意識到不妥,一時又想不到再改什么好,便把名字換了個“女朋友”,然后得到三個字:“真敷衍。”
“……”
他思忖了下,很快拿回手機,又改了一遍。
喻了了低頭,已經準備繼續挑刺了,卻在猝不及防看到“寶寶”后瞪大眼睛:“誰是你——”
她卡了一下,然后猛女臉紅地勒令:“趕緊給我改掉!!!”
時霽卻不再聽她的了,鎖屏后把手機收起來,而后恬不知恥地回:“我覺得挺好的,要不你也給我改上?”
“我改你個頭!”喻了了氣得當場撲了過去,伸手就要扒他褲兜,卻被時霽扣住手腕,并調轉方向示意她看向對面,抬頭才發現不止是同事,店里有好一部分人都正看著這頭,人均一副好刺激的表情,等著她下一步動作。
喻了了猛地收手,回正身體就開始干飯!想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然而同事們見氣氛扭轉,終是按捺不住地開始八卦:“到底改成什么了呀?居然能讓她害羞成這樣?”
她剛想罵你才害羞!就聽孫然開始猜:“寶貝?傻瓜?還是親愛的?”
準的她一口氣差點沒厥過去,時霽又笑了笑說:“差不多。”
“……”
胡明宇又問:“差不多是什么呀?”
孫然又猜:“臭寶?老婆?小仙女?”
時霽也像是得到什么靈感,一一記下后點頭:“之后都試試。”
“……”
喻了了忍無可忍,抬頭瞪他一眼:“閉嘴!”
講道理,她怕是連出生那一刻都沒被喊過寶寶,現在這都二十郎當歲了,又哪里受得了這種刺激?!
她惡狠狠地塞了一大口面。
心里想著早吃完早走人,并單方面決定之后起碼一個月都不會再理他!
可誓言才剛立完一秒,胡明宇就冷不丁問了句:“對了,下周我們部門團建,三天兩夜,可選超級大床房,有家屬名額,你去嗎?”
“?”喻了了抬頭,滿臉不可置信地說:“你話怎么那么多!”
胡明宇確實是有意的,畢竟她心情不好,就會搞得他的日子也很難過,這前后都幾天了,動手的頻率簡直高到令人發指!所以就是說,這種苦能不能盡量讓該吃的人去吃啊?
他一臉鄭重地看向時霽:“去嗎?去的話我給你安排。”
喻了了扭頭,也非常嚴肅地警告:“不準去!”
第49章 第49章更進一步。
然而周五當天,喻了了拖著個小行李箱出門時,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小區門前的黑色轎車。
愣神的空檔,時霽已經接過行李往后備箱走,很快又從后頭繞回來。
他今天一身深色休閑服,搭在寬直的肩膀上,顯得整個人輕薄瘦削,身高腿長,一眼看過去就像個體育系的大學生,因為架著副眼鏡,無形之中又多了幾分斯文神秘。
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他好像就是專門長在她的審美點上的,估計就是披個麻袋也必能吸引她的注意!更別說今天下午泡、溫、泉!
一想到自己都沒看過的勁爆畫面,馬上就要當眾揭開帷幕,她就不自覺地有點來氣!等人一坐進車里,便揚著下巴開
始數落:“你現在都已經這么閑了嗎?”
照理來說,醫生不應該都很忙嗎?可他怎么還能有精力每天接她下班?跟她同事的關系混得比她還好,現在連她們公司的團建也可以繞過她報名參加,讓他別來都非要來!
時霽偏頭:“閑么?”
公里醫院不比私營企業,請假調休的局限性很高,單就這一天的假期,都是他提前替了今天要值班的同事的班才勉強置換來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閑體現在哪里,但她既然這么說了,應該就有這么說的道理:“還行。”
他打開放在手扶箱上的早餐,原意是想遞給她的,但被這么點了一下,當下就一副已經閑到不管她有什么需求都能滿足的樣子,扎好吸管遞送到她在嘴邊。
見她不動,才輕佻眉梢揣測圣心:“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服務?”
喻了了傻了,都已經送到嘴邊了還怎么更進一步?難不成是準備親口……
呆愣的間隙,他指尖輕移,眼見著就要把吸管從唇邊挪開,她終于反應過來,連忙抱住他的手,就著這個姿勢猛吸了一口豆漿,才漲紅著臉搶過來說:“誰要你的服務!趕緊給我開車!!!”
他薄唇輕揚,看著她仿佛ptsd了似的,梗著脖子喝了幾口豆漿,很快又自主摸了個包子狂炫的模樣,回身無聲笑開。
而后啟動車子,往集合點開去。
他手傷的不重,養半個月就徹底好全了,前幾天就已經可以照常接她下班,這會兒看著寬敞的城市街道,也覺得哪里都好,就是他一向主動的女朋友,都快一個月不讓他親近了這點,著實還是非常愁人。
也不知道這趟外出,會不會有什么轉變-
中寰建筑規模很大,單一個事業部就有近二百人之多,所以即便集合點就設在公司門口,也還是烏泱泱地集結了好半天,大巴才正式出發。
趕在冬天的尾巴,前往溪山溫泉度假區。
喻了了吃飽喝足,也不是太想說話,早起的困倦反上來后,倒頭就開始睡覺。
再有意識時大巴已經停擺,統籌人員在前頭指揮著大家下車之后分別該往哪兒去,而她正舒坦地靠在某個寬闊的懷抱里,雙手圈著一道勁瘦的腰,醒神之際還不忘揉搓著掐了兩把,以至于抬頭對上視線時,整個人都有些開裂……
她緩了幾秒,這才一副都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表情,根本不打算認賬,站起來就想跑,奈何前方擁堵,剛邁出兩步又從后方被攬住腰,前后挨著下了車。
可能是也有一點心虛,所以這一路她都沒怎么反抗,直到拿著房卡刷開一間顯而易見的情侶大床房——
寬敞整潔的床上疊著一對交頸天鵝,散落的玫瑰花瓣肆意延伸到床頭,于是隔著一層玻璃罩擺放著的計生用品,就這么明目張膽地闖進視線,再稍往左些,白色啞光的獨立浴缸被擺放在洗手間正中,而這整片區域與臥室之間的隔斷,有且只有一片綢質的香檳色透光簾。
也就是說,如果他愿意的話,完全可以開著這片隔斷簾,讓她躺在床上欣賞他洗澡……
時霽看著她陡然燒紅的臉頰,還沒來得及表態,她就不知是警告還是要自我約束地偏過頭來,睜大眼睛說:“你今晚睡沙發!”
她對自己還是很了解的,這會兒單單只是把他代入到有顏色的畫面里,就已經有點要腦溢血的征兆,更別說美色當前還能坐懷不亂這種事到底有多不現實!
就她這連考驗都多余的定力,晚上要真跟人滾到一張床上去,十成十準得出事!而以他們現在的狀態,真要發生了什么,還是她主動的,那像什么話?!
為避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甩了甩頭,強行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驅逐出腦海,然后一副丑話說在前頭的架勢,非常嚴肅地補充:“不然就去跟胡明宇睡!”
誰讓他來的就去找誰睡,這很合理!
時霽斂著眼尾把行李放到一旁,神情看著是安分聽話的,卻始終沒有直面這個問題。
默了會兒,才一副晚上的事晚上再說的樣子,轉而問道:“現在什么安排?”
可能是自己心里也有鬼的緣故,喻了了愣了一下,輕而易舉就被轉移重心,摸出手機看了下群消息說:“午飯之后去泡溫泉,晚上是自由活動。”
時霽點頭:“那走吧。”
……
團建第一天,除了溫泉的硬性項目,自由程度還挺高的。
兩人便先到餐廳吃完飯,又四下閑逛了會兒,才回到房間,拿上泳衣前往溫泉池。
換衣服的時候,喻了了很自然地想起之前多次約他游泳均被無情拒絕的慘痛經歷!還說什么公共場合,出了意外誰負責?
而現在的情況顯然也和游泳也差不了多少,他卻又能上趕著陪她來。
所以明明就是可以答應的事情,在她最熱衷的時候,又為什么偏偏就是不肯如她的意?還把她說得像餓狼一樣,好像真的有多稀罕他的肉。體似的!
她嘁了一聲,越想越有點不爽,于是故意在更衣室里磨蹭,換好泳衣后走到鏡子前,精心扎好一個丸子頭,又去補充了一些水分,放下水杯時隨手拆了一顆糖果……致力于讓自己表現得一點也不著急看他脫光的樣子!
直到手機響起,時霽借了手機打來問她是不是迷路了,她才好勝心大起地沖出去,仰頭回懟:“誰會在更衣室里迷路!”
說話的同時也在用余光打量,見他還知道在身上披件浴袍,除了微敞的領口和一截修長小腿外,暫時看不到什么實質性的東西,這才勉強滿意了點兒,咂了咂嘴,徑自往里走去。
相比之下,時霽的臉色就顯得有點陰郁。
她好像對自己的身材完全沒有認知,對周圍投來的目光也一律做忽略處理,稍顯眼些的便自動識別為挑釁,還沒等人發出驚嘆,就二話不說地瞪回去,并以眼神警告:看什么看,再看眼睛給你挖掉!
雖說這“威猛”的架勢防御級別很高,直接就讓被搭訕的幾率大幅降低,卻架不住明里暗里越來越多的注目,看得時霽眸色一黯再黯,幾欲扒掉身上的浴袍兜頭給她裹上!
但這趟畢竟是來泡溫泉的,要求她全程包裹嚴實本來就有點沒道理,更別說她在這方面上一向雙標,自己怎么穿無所謂,但他要是敢隨便脫,起碼三個月都別想站著地從黑名單里走出來……
露天溫泉雖是男女共用的,但如果一個湯池內男性居多,女性大就都會選擇規避,反之亦然。
喻了了往里走了一段,隨便下了個幾乎都是女生的池子后,才想起身后還有一個人,頓時便有些茫然,既不想讓他跟進來,又不想專門再換個池子,顯得自己好像對他有多在意。
糾結之間,時霽已經在邊上的一副石椅上坐下,和她對過視線后便翻出手機,好像并不打算下水的樣子。
她愣了愣,很快便一副樂得輕松的模樣,也懶得管他,舒舒服服感受著氤氳的暖流,直到看到一群不太熟的同事們經過,才發現從出發到現在,好像都還沒有看到過幾個組員的身影,隨即便在水里打了個滾,半趴在池壁上解鎖手機,看到未讀的群消息已經有99+。
點進去掃了眼,幾乎都是在討論今天的后續行程,只是幾人一路從spa聊到酒吧又說到燒烤,都還是沒能統一意見。
她直接下滑到底,剛想回一句“你們也太糾結了吧”,就看到最下方幾條顯示:
【喻了了呢?怎么半天都沒聲音】
【q她干嘛,人陪家屬呢哪有空理你】
【好像也是】
【那要不先把她移出去?不是很想跟有對象的人一起玩】
【有道理】
【可以】
【+1】
您被“胡了”移出群聊
“?”
喻了了擰眉,揚起手機就想往下拍,但看了眼面前崎嶇堅硬的石塊,又沒舍得。
便在這時,不遠處石凳的方位傳來一陣攀談聲,她偏頭看去,果不其然就見某個坐著玩手機都顯得非常不安分的人,又又又被搭訕了!
這樣的情況多了,她雖然還是會覺得不爽,心里倒也是相信他是能夠處理好的,事實也確實是沒聊幾句,女生就知難而退了。
但她卻還是有點疑惑,他既不需要艷遇,
又不和自己泡溫泉,那到底干嘛還要跟來?難不成是專門來讓自己被孤立的??
胡思亂想中,湯池里水流涌動,身旁忽然湊過來一個男人,單手搭著巖壁,刻意繃緊肌肉,對著她凹出健碩的造型:“哈嘍,小姐姐是一個人嗎?”
“……”
喻了了不是沒被搭訕過,但這種袒胸露乳,只穿著條泳褲就自來熟滑過來,絲毫沒有邊界感的行為,她更愿意稱之為騷擾。
抗拒是一方面,更多的還是無語,為什么主動搭訕的女性,大多已經很漂亮了,卻還是會顯得不夠自信,但要是男性,就僅僅只需要自信?
她看著懸浮在肌肉之上的一層脂肪,正猶豫要不要建議他先回家多做幾個俯臥撐再出來丟人時,就聽到有人喊:“喻了了。”
“啊?”她回頭,看到時霽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身后,手里拿著件新的浴袍,低眸俯瞰道:“差不多了,先上來歇會兒。”
“哦……”
她仰頭洗了洗眼睛,頓時就忘了要給人“義務教育”的事,壓下水花站起來,白皙長腿邁出湯池,頃刻就引來不少注目。
卻也不過兩秒,身體就被浴袍從后方兜頭籠住。
時霽攬腰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帶,托著她的手臂穿過衣袖后,才將胸前衣料交疊,慢條斯理系上腰帶,動作親昵自然,像做慣了這樣的事似的。
細微的觸感在腰際散開,喻了了后知后覺,今天的水溫調控好像有問題,才這么一會兒,就把身體蒸得有點燥。
她暈暈乎乎的,還沒想好應該要怎么反應,又被牽著繞過幾條小路,慢悠悠地往更深處去。
雖然已經開春,但度假區的氣溫已然不低,泡溫泉的人并不很多,越往里走便越人跡罕至。
時霽領著人走了會兒,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就在一處相對冷清的藥池邊停下,略松了松手,示意她想泡的話現在可以下去。
喻了了又稀里糊涂的解開衣帶,轉身掛浴袍的時候,光潔背肌盡顯無遺。
她的體態從不嬌軟,不論身前還是身后,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該有肌肉的地方也從不含糊,又長手長腳,比例上佳,哪怕穿的是再簡單不過的連體泳衣,也足夠給視覺帶來一層富有力量的劇烈沖擊。
約莫是隨便抓拍一幀,都能用作體育館宣傳照的程度。
好看是毋庸置疑的。
但也正因如此,才讓人很難平心靜氣地,只以觀賞的角度注視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喻了了總感覺從進溫泉開始,他的表現就有點冷淡,不僅剛剛一路走來都沒說幾句話,連視線都很少落在自己身上,這會兒池子里攏共就三個人,他也還是選擇坐在岸邊,半點兒要下水的意思都沒有。
一副業務非常繁忙的樣子,拿著手機也不知道在干嘛。
就這么換著泡了四五個池子,又來到一片有點像私湯的小紅酒池邊時,喻了了終于沒忍住:“你不泡嗎?”
“嗯?”他欲意退后的動作滯住。
她也不稀得彎彎繞繞:“來都來了,你不泡老坐在岸邊算怎么回事?”
時霽視線掠過她浮在水面,勉強算做嚴實的上身,默了會兒,到底還是背身松開系帶,掛好浴袍后,下水坐到她面前。
然后喻了了就后悔了。
雖然之前就看過他游泳的照片,接吻時該摸的不該摸的也都碰了大概,但光天化日四下無人面對面懟到眼前的沖擊,還是讓大腦毫無征兆地充了血,山風穿過葉角的聲音,也帶著一種引人入勝的意味,簌簌地放大感官。
而她睜著眼睛,直視也不是,錯開也不對。
欲念與理智并行的瞬間,大腦還晃過一個閃念,要是他們沒吵架就好了,自己就能光明正大對他上下其手了,又或者,現在和好好像也來得及?
但轉變太快會不會有點沒面子?
不過面子好像也沒有那么重要?
可自己打自己臉這樣真的好嗎?
……
兩人身形緊繃,視線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無聲落在對方眼中,從側面看,說是在對峙也不為過。
就這么焦灼地僵持了會兒,喻了了才像是終于泡夠了,嘩地一下站起來,不知是物理還是化學因素,臉頰連同身體都被紅酒染得有點紅:“我不泡了。”
時霽還在水里,喉結不動聲色滾了一下:“嗯。”
她長腿邁開,飛快上岸包好浴袍,轉身見他還原地坐著,不由擰眉問道:“你不走嗎?”
時霽輕緩吐息,神情不知為何有些隱忍:“你先回吧。”
“我再待會兒。”
喻了了張了張唇,還想再說些什么,見他又拿起手機,一副不是太想說話的樣子,又識趣地閉了嘴。
神情卻不免黯了幾分,用力踩著拖鞋轉身離開-
從更衣室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喻了了把洗浴用品往房間一丟,就獨自外出覓食。
度假區除了最大的自助餐廳外,還有不少主題餐廳,她這會兒有點不想碰上熟人,更不想去找那群沒義氣的家伙,就隨便進了家略偏門的地中海餐廳,把招牌菜統統點上,囫圇吃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忽然進了通電話。
來電人是胡明宇,目的卻是替時霽問她在哪兒,問完又補了一句:“你兩不一直在一塊嗎?怎么又吵架了?”
回答的話已經在嘴邊,她聞言又轉了話音:“你少管!”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但刻意屏蔽的情緒卻倏然上涌。
白天還跟個粘人精似的,走哪跟哪,去了趟溫泉就開始變冷淡,一路只玩手機不理人,跟自己泡在一個池子里還能清心寡欲,連看都不帶多看兩眼的,拒絕美女搭訕的時候倒是溫柔。
怎么,當著她的面不好接受,現在都把她支開了,總算可以好好發揮了,還來找她干什么?
她撇了撇嘴,煩亂地把晚餐收尾,而后看著窗外愈漸深沉的天色,還是不想回去,便摸出手機開了把游戲,然后一把又一把,一直玩到眼睛都有點累了,想著結束這局就休息一下時,面前忽然覆下一道陰影,身旁隨之坐下個人。
匆忙間用余光掃了一眼,正要開口說這里有人時,目光卻忽然滯住,幾秒之后,屏幕里的小人宣告死亡。
她頓了一下,郁氣不覺更甚:“你來干嘛?”
時霽看著她,如實說:“找你。”
“找我干嘛。”
“該回去了。”
“要回你自己回!”
“喻了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到底在氣什么?”
她板著臉:“我哪有氣!”
他眉心微蹙,下壓的眸底略顯嚴肅:“你能不能對自己有點認知?”
“……”
喻了了愣了愣,反應過來他好像在教訓自己,剛要開口回懟,就聽他又說:“你穿成那樣坐我面前,我要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你覺得正常嗎?”
“什么感覺——”她想到什么,話音驀地止住。
雖然挺不解的,但她的情緒向來很好懂,聯系前后變化的始末,并不難猜到大概:“你以為我為什么不下水?”
他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單手搭上她的椅背說:“誰知道不下你要生氣,下了你也要氣。”
喻了了人都懵了:“……”
所、所以,他剛才那么冷淡不是對自己沒感覺,而是因為……太有感覺了??
……
大腦一路宕機。
以至于房門關上,親吻落下的剎那,就只有身體在本能迎合。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親近的緣故,她竟生生被唇瓣相接時的那一點熾熱燙了一下,只因頓了這么一
下,搭在他肩上本欲推拒的手,頃刻便違背使命,轉而繞過他的脖頸,任由熱浪一層層將自己包裹,連同漾起的水聲一并將理智吞沒。
渴望自唇角擴散,交纏的呼吸惹得人越發忘乎所以,直至滾燙蔓延至全身,抵在小腹的感知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她才堪堪在迷亂間回了點兒神,想就這么推著將他撲倒在床,手心卻靡軟的聚不上力,于是微弱撲騰的力道便更像是掙扎。
親吻也由此止住。
呼吸抽離開來。
時霽低眸平復片刻,終是輕喘著松了桎梏:“去洗漱吧。”
“我——”喻了了僵在原地,想說我剛剛又不是在拒絕!你現在立刻馬上就給我繼續!話到嘴邊又因為某種別扭的心境陡然止住,一口氣也因此被吊得上不去下不來,最后只能任由旖旎散盡,板著臉應了聲:“去就去!”
而后深吸口氣,又毫無緣由地踢了他一腳,才轉身走進浴室,氣鼓鼓地拉上隔斷簾!
刷牙的時候還賭氣地想,之后不管他再怎么死纏爛打,自己都絕對不可能再有一絲一毫的妥協!
但等她關燈躺倒床上,聽到浴室里傳來的淅瀝水聲,不自覺偏頭看過去并試圖三分鐘速成透視眼的時候,又突然有那么點想不計前嫌了。
其實細想起來,他除了的確騙過自己之外,好像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并且這段時間的態度也都挺端正的,再說誰還沒有做錯事的時候,要是能保證以后再也不這樣的話,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原諒?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想,算不算是在給他找理由,但一想到吵架之前那些毫無顧忌、完全順從心意的親吻,以及就算他誤以為自己是在掙扎,她也能毫不猶豫把他的腦袋掰回來的狀態,就真的非常不想再這樣僵持了。
耳邊清晰的水聲還在繼續,一點點將腦海里的天平淋濕。
喻了了思來想去,冷不丁甩了甩頭,而后平躺在床上冷酷地想,要是他一會兒出來,超級堅持且必需一定非要睡在床上的話,自己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融的。
可是他洗澡為什么要這么長時間?
長到她眼皮都在打架了,也還是沒有要終止的征兆。
不對!
剛溫泉出來不是已經洗過澡了嗎?
那他干嘛還……
她倏地睜大眼睛,正猶豫著要把今晚的尺度開到哪里時,水聲驟然停下,細碎的窸窣聲悄然放大。
她忽地抓緊被面,并不由吞咽了下。
酒店窗簾高度遮光,時霽關燈從浴室出來,房間便徹底陷入黑暗,但經過床尾時,床沿的感應燈帶又自然亮了起來。
他隨之看向床頭,見人不僅沒睡,分外精神的眸子里還略有些緊繃,便又走過去,單手撐在枕側,俯身湊近。
兜頭灑下的清冽氣息,連同落在唇角的親吻,均裹著一層寒意,凍得喻了了呼吸一凜,手指無意識地抓緊又松開,剛要伸手去拽他的衣擺,在加深親吻的同時勻他一點溫度,他就支起胳膊拉開距離,注視著她說:“晚安。”
而后便直起身,自覺往沙發走去,掀開薄毯,靜默躺下。
喻了了:“……?”
就這???
第50章 第50章防的就是你!
夜里沒太睡好,晨起時就稍有點萎靡不振,但在看到罪魁禍首居然還挺精神的換好了衣服時,喻了了還是莫名其妙地涌起了點兒好勝心,立刻睜大眼睛從床上跳下來,表現出一副休息得非常充足,絕對沒有被某些人影響到睡眠的樣子!
在白天的團建過程中,也發揮了強大的運動天分,幾項活躍氣氛的草坪游戲,無一例外都被賽出了更高更快更強的奧運精神!
雖然這么做的結果,就是被其他幾個小組聯合在“多人拔河”中率先out,但總體來說還是輸少贏多,筋骨也因此活絡了許多,一度到了可以隨時找人切磋的程度!
幾個組員見狀,相當有默契地退后了些,又因為覺得哪里都不安全,而爭著要躲在時霽身后的那塊地兒,搶奪無果之后又快速一字向后排開。
最后隔著個“盾牌”看向她的場景,就跟“老鷹抓小雞”差不了多少。
“老鷹”被越推越近,又似帶著點兒主動湊到跟前。
喻了了無語之際,也還是在幾聲“你就看她舍不舍得動手吧”、“她對時醫生能叫動手嗎?那就是打情罵俏好吧”的辯論聲中倏然漲紅了臉,一時間好像怎么做都不太對。
茫然間,還是時霽上前,牽過她的手輕捏了兩下,然后調轉方向同大家說了句她從不打人。
不消半秒,就得到一句團結又悲憤地吶喊:“那是對你!!!”
“……”
時霽還想回些什么,卻又好像無從否認,忽有些抱歉地笑著應下:“嗯。”
倒確實是。
喻了了見他眼角微揚,耳溫不覺更甚。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在最生氣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對他動手,明明這對她來說就是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式。
細想之后又覺得不完全正確,她在不知覺中好像也是踢過他好幾次的,雖然那比起動手,似乎更像是在……鬧脾氣-
白天費完力氣,晚上的活動就較為休閑。
部門在度假區的會所里包了幾個房間,每個房間里員工帶家屬大約有三十來人,這會兒正均勻的散布在包廂各處,有唱歌的,喝酒的,玩游戲的,以及單純坐著消食放空的。
喻了了屬于最后一種,因為她五音不全,酒量一般,對桌面游戲還有點ptsd,直覺已經到了“凡上桌必出糗”的地步,甚至還有可能越認真越搞笑。
然而這種人往往就是桌面游戲的“寵兒”,那邊幾乎是剛定好準備玩什么,就有人高呼了聲:“你兩坐那干嘛呢?快過來玩兒啊!”
喻了了警惕地看過去,語氣堅定:“不玩!”
好巧不巧,眾人定下的游戲竟然也是“時間炸彈”,且不說她對這玩意兒尤其ptsd,就游戲本身也是專門為曖昧期的男女設置的吧?因為還沒有互通心意,就先通過游戲的方式來探索一些信息。
可她現在又不是這種狀態,也根本沒有能給別人助攻的情商啊!
“趕緊來你的。”蔣俊昊卻跟沒聽見似的,揚了把手說:“一會兒小潘來邀你k歌就老實了。”
“……”
玩游戲=可能出糗
唱歌=直接出糗
喻了了想通關鍵,立馬起身來到C位,一副這游戲沒她就進行不下去的架勢坐了下去!
時霽自然是“客隨主便”,她去哪兒就跟著去哪兒,然而他剛一抽開椅子,喻了了就跟想起了什么似的,應激地抬頭確認了下:“有規定一定要說實話嗎?”
易曜文正用手機設置時間,聞言無解地看過來:“廢話!不說實話我請來演講的?”
與此同時,身旁傳來一聲低笑。
喻了了回頭,沒好氣瞪了一眼,像在用眼神較勁:笑什么笑!防的就是你!
時霽很快收斂神色,壓平唇角坐直了些,滿臉都是必將以對待升學考核的態度投入游戲的鄭重。
喻了了這才哼地一聲偏過頭去。
然而盡管刻意強調了下,可到游戲真正開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好像也沒什么可問的,因為她要是想知道什么,平時就都可以問,他也不會不答,而諸如昨晚那樣使她心煩意亂卻又說不出口的話題,也并不適合通過游戲來欲蓋彌彰。
所以這條規定,最后約束的反倒只有她自己。
……
參加游戲的有十來個人,其中處于曖昧期的男女大概有三對,這會兒全都默契地挨在一塊兒坐著,而在聽過一圈“在座有沒有你喜歡的人?”、“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樣的?”之類的問答后,喻了了只覺得自己強得可怕!
開玩笑。
說實話又怎么樣?
現在根本就沒什么問題是她不敢回答的好嘛!
幾輪下來,她連接遞手機都不帶停頓的——
胡明宇問:“暗戀過幾個異性?”
她想都沒想就答:“沒暗戀過,全是明戀!”表情還有點沾沾自喜。
胡明宇問:“是怎么追上時醫生的?”
她瞥了一眼時霽,就傲嬌道:“表了個白就追到了唄,又不難。”
胡明宇又問:“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時候?”
她也只是咬了咬牙,一副雖然不
是很想承認但也沒必要說謊的樣子說:“昨晚。”
……
因為是“曖昧游戲”,大家問的幾乎都是情感問題,但這些問題拿來問情侶多少就有點沒意思了,都已經明晃晃住進情侶大床房了,發生點什么不正常?
胡明宇越問越沒勁,還平白吃了半天狗糧,最后咂摸了下,忽然就換了個方向問:“人生中最丟臉的一件事是什么?”
他也沒多想,只是覺得她這人平時就挺好玩的,時不時就能很認真的出點糗讓人笑到腹痛,突然就有點好奇她出過最大的糗得是什么樣的?
卻不想一擊即中,直接就把喻了了砸得當場失語,細看還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短暫的沉默過后,胡明宇反應過來:“不是吧?還有你自己都覺得丟臉到說不出來的事情?”
蔣俊昊立刻就來了精神:“趕緊說出來,讓我們也高興高興!”
對面幾人也說:“搞得我也有點好奇了欸……”
八卦是人的天性,盡管這原本只是個很尋常的問題,但當一個向來坦蕩蕩的人環就有了忌諱,好奇心和探究欲便會沒來由的沸騰,就時霽的角度而言,還多了層想將人全面包裹的占有欲。
沒人會不想了解自己喜歡的人,好的壞的,有趣的,微妙的。
但隨著時間推移,發現她是臉色愈發有點難堪,攥著手機的力道也在一點點收緊,他的心態自然也跟著有所轉變。
剛想提醒只要等手機里倒計時結束,再把酒遞給他喝,就可以不用回答時,她卻忽然寡著張臉擠出聲音:“我叫喻了了。”
“?”
“??”
十幾道無解的目光掃過來,坐在近處的胡明宇尤為明顯:“誰讓你自我介紹了?”
“我說。”
她咬牙,一字一句重復:“我叫喻了了!”
眾人這才意識到,她是在回答問題。
雖然但是,蔣俊昊還是沒忍住:“了了這個名字是有點隨便,但它丟臉在哪里呢?”
……
丟臉在哪里呢?
那大概得追溯到她出生以前。
那時妻子剛懷孕,喻堅強就一心只想要個女孩兒,可以隨妻子的溫柔可人,而非像他似的大老粗。
于是一個糙老爺們成天就抱著幾本詩經古籍,反復擬定又推翻后,終于定下要是女孩兒的話就叫喻沅可,不到出生家里的裙子布偶就買了成堆,可愛的小棉襖黏著自己撒嬌的畫面也是想了一遍又一遍。
又因為那會兒計劃生育抓的嚴,警察的工作性質更是如此,機會只有一次,期待之大可想而知。
生產那天,他在廠房外等了近12個小時,本來就焦灼到有點撐不住了,在看到護士抱著孩子出來說是女孩兒時剛提起點精神,就又在低頭看到襁褓里窩著個黑漆漆又皺巴巴的小東西時就陡然卸了個干凈。
登時便兩眼一黑,差點沒當場昏過去。
他是想要個女孩兒沒錯。
但他想要的是個像妻子一樣活潑可愛的女孩兒!這會兒卻蹦出個丑不拉幾、長大了還極有可能像自己的小東西又算怎么回事???
他扶著墻根,多看一眼襁褓就多虛脫一分,愣是半天都沒能緩過來,一直到產婦被推行出來,才不得不猛錘胸口勸自己:
喻堅強。
你可一定要堅強啊!
那時的他并不知道剛出生的嬰兒大多都是這樣模樣,等到了新生兒姓名登記環節,一想到培育箱里的那個丑玩意兒,“喻沅可”三個字就卡在喉嚨里死活說不出口。
最后在工作人員的再三詢問下,才不得不45°角仰望天花板收斂淚光,不知是釋懷還是認命地嘆氣道:“罷了罷了。”
“就叫喻了了吧。”
妻子知道這事后,差點沒從病床上跳下來跟他拼命,而喻了了的整個童年,也因此充斥著各色調侃:
“哎喲,這不是沅可嘛,今天老師點名是這么叫你的嗎?”
“姨開玩笑呢,怎么說你兩句還不高興了?這小臭臉蛋可真是隨了爸呀。”
“不丑不丑,我們沅可哪里丑了,趕明兒就讓你爸帶你去把名兒給改回來好不好……”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喻了了聽到這個名字就會一點就燃,草率的人生開端,也直接造就了草率的父女關系,之后任憑喻堅強如何補救也無濟于事。
且一直到現在,都仍有著讓她瞬間氣結的威力。
“噗哈哈哈哈哈——”
“罷了罷了是什么鬼啊?你爸也太人才了吧哈哈哈!”
所有人不出意外,全都拍案笑到肚痛,胡明宇甚至還抹起了淚花:“別說,叔叔還是給你留了面子的,不然要是叫喻罷了,或者喻罷罷,那不是更搞笑了哈哈哈哈——”
喻了了像是見多了這種狀況,并未如何掙扎,只揚手回了個鍋蓋說:“我是你爸爸!”
而后把手機往桌上一丟,板著臉起身:“自個玩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