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熱搜
紀奚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舒坦了, 程頌安不在家,她一個人閑得無聊,也不能整天跑去寵物醫院找黎灣, 干脆拿起鍵盤重操舊業,開始了她的寫作碼字模式。
之前紀奚畢業不好好找工作, 干脆直接做起了熱愛的事業,選擇一個人宅在家里抄出鍵盤噼里啪啦打字賺錢。
起初這個活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干, 紀奚天賦不夠,努力來湊,她從二十歲開始寫,足足寫了七八年才成了網文界的版權大神。
眼見馬上就要奔三了, 紀奚又好死不死地穿書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個世界究竟成了什么樣子, 也不知道自己連載的那本小說斷更那么久, 評論區會不會已經淪陷了。
唉。
對不起了各大讀者朋友們, 你們的作者君已經去另外一個時空拯救世界了。
紀奚默默在心口比了個“十”字, 表示自己知錯了, 希望主能原諒她的失職,也希望追更的那些小天使們能夠體諒她的不易與辛苦。
她只不過是去收拾自己之前造的孽了。
紀奚欲哭無淚, 但是瞧著家大業大的紀家, 名下數不盡的房產和跑車,
而且!
她是獨生女!
父母雙亡!
這潑天的富貴也是時候輪到她了!
紀奚網購了寫小說碼字用的各種東西,她之前摳門, 舍不得花錢,但是現在處境不一樣了, 她不會為了所謂的生計去拼死拼活。
說干就干。
不過當紀奚拿到鍵盤的那一刻,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要寫什么東西。
雄赳赳氣昂昂準備好了一切, 結果卻敗在最后一步。
紀奚把鍵盤連接好,然后打開電腦給自己找了一部小雞大冒險的動畫片來看。
她一邊吃著爆米花一邊癱在床上:
算了,誰愛寫誰寫吧.
程頌安剛吃完午飯就被李慧蘭堵在了巷子里,她沒想到這個女人跟了自己好幾個月,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安安,算媽求你了好不好。”
“不好。”
程頌安冷漠回答。
李慧蘭見商量無果,于是當著程頌安的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程頌安被對方這一下子驚到了,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卻被女人抓住了寬闊的校服褲腿。
“安安。”
程頌安像是碰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嫌惡地躲開了李慧蘭朝她伸過來的手:“別碰我!”
“安安,”李慧蘭依舊不依不饒:“樂樂還那么小,他只有六歲,只要你捐一點骨髓,只要一點點他就能活下來!”
程頌安聽了李慧蘭的這番話,總覺得這個人是拿自己當傻子來看。
“我已經說過了,我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程頌安不帶一絲表情地盯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面色冷淡:“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安,樂樂是你弟弟,都是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你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啊!”
聽著李慧蘭從嘴里說出來的這些謬論,程頌安只想笑。眼前這個女人究竟還有什么勇氣企圖讓她給自己的親兒子捐骨髓,難道就簡簡單單一個親生母親,就能擺平她這十七年來受到的苦楚嗎。
不公平!
這怎么能公平呢!
程頌安笑得殘忍,她的眼眶澀澀的,鼻子酸酸的,卻沒有任何想掉眼淚的沖動。
她只想笑。
她經歷的這一切都太可笑了。
她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是個笑話。
什么十月懷胎生出來的骨血至親,她從一出生就活在一片水深火熱中,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曾經有那么好幾次,程頌安都想一死了之,徹底結束自己慘淡又短暫的一生。
她曾經試過逃離,逃出那個地獄般的家庭,憑著村里人口頭相傳的話去找自己唯一的母親,因為她相信,她的媽媽一定也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結果呢。
結果這個給了她唯一活下去希望的女人,卻在第一時間摧毀了她的信仰。
“安安啊,媽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跪下來求你幫忙,樂樂的病情再拖下去就真的沒救了。”
程頌安眸子里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緒來,她在外人眼中看來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性子,殊不知她只是把那顆快要碎裂開來的心臟包裹在冰冷堅硬的殼子里。
藏起來,不想給別人看。
她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根本就不想聽。”
程頌安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像是極地中化不開的寒冰。
“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用對我道德綁架,我不吃這一套。”
李慧蘭臉色一變,她騰地一下站起來,用手指著程頌安,舉起手想給對方一巴掌,卻又不知道為什么生生忍住了。
程頌安從巷子里出來后,李慧蘭已經消失了。
她中午是在外面吃的飯,程頌安吃飯的時候不喜歡玩手機,她見紀奚沒給她發消息過來,就連吃飯都沒什么胃口。
中午回學校后,程頌安踏進校園大門的那一刻,察覺到有不少人對著她指手畫腳的。程頌安沒多想,平時她都是目不斜視,今天卻格外注意到了旁人的眼神。
“快看快看,她回來了!”
程頌安剛踏進教室門,就見一群女生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其中好幾個還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沒想到她居然是這種人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怪不得性格孤僻不合群呢,連自己親媽都不認,更何況我們這些人。”
“跪下來”“那個女人”“西街巷子里”
這一個個字眼仿佛一根根鋼針穿透程頌安的胸腔。
她不受控制地攥緊了寬大的校服袖子。
“你們看啊,她還有臉回來。”
程頌安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她兩條腿一軟,一顆心臟如墜冰窟,僵硬著身體朝著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一片片沒有重量的棉花上。
為什么她們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又做錯了什么嗎……
他們……好像都知道了。
他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紀奚看見這條視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了,她這幾天睡得不太好,熬夜差點熬出習慣來,凌晨三點多睡覺,睜眼就是下午兩三點,早餐和午餐都不用吃了。
她一覺睡了個昏天黑地,摸出手機本想看看時間,結果第一眼就看見了微博推送的熱搜消息。
#一名女高中生令母親跪下#
#社會亂象,子女無法無天#
這都什么奇葩熱搜啊……
紀奚皺著眉頭點開微博視頻,看清視頻里高挑纖長的熟悉身影后,瞬間睜大了眼睛。
“安安?”
第32章 親吻
“安安, 你現在怎么樣了?”
收到紀奚發來的消息時,程頌安在陸秀春辦公室里坐著。
陸秀春還是挺照顧她的,學校那些風言風語將程頌安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害怕, 驚懼,擔憂, 這些陸秀春都沒有從程頌安臉上看見,她只看見了透頂的失望。
“程頌安, 別害怕,你和我講一講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媽媽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我怎么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個媽呢?”
陸秀春說話并不算多好聽, 程頌安轉學來到八班的時候,上傳學生資料上說她的父母健在, 只不過陸秀春卻從來沒見過她所謂健在的父母, 卻總是能看見程頌安喊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叫叔叔。
程頌安那個叔叔也很久沒來過學校了, 陸秀春基本上兩個月會開一次家長會, 每次都是林卓來參加, 而距離上一次家長會,她再也沒見過林卓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優雅女人。
陸秀春對自己學生的家庭狀況并不是有多少興趣, 但是程頌安是全校第一名, 一個轉學生能考出這樣好的成績,陸秀春也覺得自己應該多多照顧程頌安。
“她是我親生母親。”
程頌安不帶一絲表情, 她坐在陸秀春對面,娓娓道來:“我剛出生她就一個人走了, 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陸秀春注視著程頌安臉上的表情,她能確定對方沒有在說謊。
“她是怎么找上你的, 為什么會給你下跪?”
程頌安苦笑了一聲:“因為她現在的兒子,得了白血病,需要我的骨髓救治。”
紀奚十幾分鐘開車趕到了學校,她給陸秀春發了微信,問自己能不能進來找程頌安。
陸秀春見是紀奚發來的消息,上面還有“程頌安阿姨”的備注,就聯系了門衛,把紀奚放了進來。
紀奚一進學校就直奔一樓的班主任辦公室,她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然后推門而入。
“陸老師好。”
紀奚很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程頌安見狀站了起來,她奔向紀奚,張開雙臂撲進了紀奚懷里。
“阿姨。”
程頌安眼眶又濕又紅,一滴滾燙的淚水順著光滑白皙的臉頰落在小巧的下巴上,紀奚見狀伸手替她擦掉眼淚,擔憂道:“安安,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啊?”
陸秀春挪過來一張椅子:“程頌安家長是吧,你坐吧,我們一起商量商量這件事究竟該怎么辦。”
紀奚聽了程頌安不久前說給陸秀春的話,一顆心如墜冰窟。
她是真的沒想到,程頌安的親生母親,居然對她的女兒起了這樣的心思。
“陸老師,我之前接安安放學回家的時候見過這個李慧蘭,我們還聊了一會兒。”
“真是沒想到啊,這世上居然有這么豬狗不如的人。”
見陸秀春一臉正氣凜然,嘴里說著臟話的模樣,紀奚愣了一下,覺得這個班主任人還不錯。
“老師,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捐骨髓,我怕死。”
紀奚疑心重重問:“她之前找過你嗎?”
程頌安對上紀奚的眸子,點了點頭:“嗯,找過。”
“為什么不和我說?”
紀奚沒料到李慧蘭那么早就找上程頌安,而今天微博上這個熱搜視頻,如果猜的不錯的話,肯定是李慧蘭搞的鬼,否則以程頌安的細心程度,如果不是親生母親搞鬼,她也不會被拍進視頻里,更不可能會被上傳到網上去。
“我已經讓你很操心了,”程頌安低著頭,她輕輕吸著鼻子,小聲啜泣:“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我欠你那么多……”
“程頌安!”
紀奚差點氣到昏厥過去,但是礙于陸秀春的面,她不好發作,于是就狠狠地瞪了程頌安一眼,惡狠狠的眼神仿佛在說:
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陸秀春見狀趕緊打圓場:“紀奚啊,程頌安年紀還小,性格也比較內向,沒有第一時間和你說也不是她的錯。”
紀奚也沒想到她和程頌安住在一起那么久,這個人居然還一直和自己保持著生分的距離,這么嚴重的事情也不愿意透露出來,這根本就沒把她當成一家人啊。
她對于這本書的印象本來就不多,現在程頌安一提到李慧蘭強迫她捐骨髓這件事,就忍不住心生惡寒。
那個女人并沒有養過程頌安,但卻還是借著“程頌安親生母親”這個名號來道德綁架對方。
程頌安今年才十七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捐骨髓對于人的身體來說危害極大,更何況是程頌安這個還未成年的少女。
“先不說她是怎么找到你的,哪怕她和你有血緣關系,但是這十七年來她從來沒養過你,也從來沒在你身上花過一分錢,她憑什么以為仗著血緣關系就能奪走你的健康?”
紀奚氣得嗓子疼,陸秀春見狀抽出紙杯給紀奚倒了一杯溫水。
“謝謝陸老師。”
“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紀奚看了程頌安一眼:“要是我能及早發現,也不至于會鬧出這種事情來。”
程頌安見紀奚露出自責的神色,眼神不由得暗淡了幾分:“阿姨,對不起。”
現在微博下面的評論呈現出兩極分化的狀態,一波人認為程頌安是個白眼狼,不孝順父母,而另一波則認為,程頌安有自己的思想,拒絕道德綁架,她的所做都是應該的。
紀奚看著烏煙瘴氣的評論區,花錢買了不少水軍在下面替程頌安說話,勢頭逐漸改過另一波責罵程頌安的陌生人。
很難過,這些人的天性就是如此,總是高高在上指責別人,隨處對不認識的陌生人道德綁架,以為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
實際上他們什么都不是,一個個從靈魂上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惡臭。
程頌安見紀奚瘋狂買水軍替她說話,不禁彎了彎唇角:“阿姨,你放心吧,我不會捐骨髓的。”
明明她什么錯都沒有,卻還要她親自來承擔這一切。
程頌安懊悔極了,她千算萬算都沒料到,李慧蘭為了救她的寶貝兒子做到這個份上,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和尊嚴,把她跪在地上的視頻上傳到網絡上。
做得很好。
他兒子這輩子能有一個這么好的母親,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惜啊,就是個短命鬼。
紀奚瞧著視頻底下的評論,一條條往下翻,其中有一個一百多點贊的評論,看得紀奚差點肺氣炸。
勿忘我:這種女兒就不該活在世界上,養這么大還不如喂一條狗,狼心狗肺一點用都沒有。
這條評論下面大多數都是罵他的,紀奚氣得狠狠用手指頭點擊屏幕,力度之大,看得程頌安還以而她要把屏幕戳破。
“阿姨……”
程頌安喉嚨干澀,她盯著紀奚緊皺的眉頭,準備說出口的話全部都堵在嗓子眼里。
“別管我,我要罵死這個王八蛋!”
這節課是陸秀春的語文,她去教室上課了,讓程頌安先呆在辦公室不要出去露面,以免被其他人認出來。
“這群賤人,真是氣死我了!”
見紀奚還差那么一丁點就要失控,程頌安走到她身后,輕輕環抱住紀奚的腰,貼在對方后背蹭了蹭:“阿姨,沒事的,我很好。”
“你受了這么大的委屈,我怎么能忍下這口氣呢!”
紀奚把那一大段充滿動物和屏蔽詞的話發出去,氣得一拍桌子:“這群都是些什么狗玩意兒!”
“阿姨,別生氣了,對身體不好,會長皺紋的。”
程頌安看了一眼緊閉的辦公室門,緊貼在紀奚后背,下巴擱置在對方肩窩,像只乖順的小貓一樣蹭著紀奚的側臉,嘴唇無意識擦過對方的耳廓,程頌安眸光一暗。
紀奚正在氣頭上,根本沒察覺到程頌安親了一下她的耳朵。
“這口氣,你忍得了,我忍不了。”
有時候紀奚真想用暴力來解決一切問題,她是有錢,但是沒什么勢力,這世上多的是有錢都擺平不了的事情。
紀奚掐了掐程頌安湊過來的臉蛋,懊惱道:“安安啊,你說說,你怎么就這么倒霉呢,攤上一個這樣的媽。”
“她不是我媽,”程頌安的聲音淡淡的,音色很好聽,她貼著紀奚,說話時從胸腔傳出的震動,和紀奚單薄的后背仿佛產生了共鳴,她的嗓子聽起來有些啞:“阿姨,我沒有她這個媽,我只有你。”
“你什么時候說話這么好聽了?”
紀奚沒來由地心情愉悅,她反手抱住程頌安,一手勾著對方的脖頸,柔軟的唇瓣輕輕落在程頌安的眉心。
一瞬間,程頌安全身上下都僵住了,她不由自主閉上眼睛,氣息逐漸有些不穩。
紀奚松開了手,笑著在程頌安嘴上點了一下:“小嘴真甜,我愛聽,以后多說知道了嗎?”
“嗯。”
紀奚轉過身去準備刷新評論區,一只修長漂亮的手卻突然伸到了她面前,當著紀奚的面牽住了她的手腕。
“阿姨,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哼,”紀奚高冷地從鼻腔里哼出來一個音節,恨鐵不成鋼地掐了一把程頌安的手背:“你要是早想到我,估計就不會出這種事情了。”
“阿姨,我錯了。”
程頌安一只手抓著紀奚的手腕不放,掌心溫熱,和微涼細膩的肌膚相貼的那一瞬間,程頌安全身上下毛孔張開,口干舌燥。
她盯著紀奚修長優美的雪白后頸,舔了舔干澀的唇瓣,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紀奚剛才親她了。
雖然只是額頭而已。
第33章 告白
程頌安已經差不多將近兩天沒有去學校了。
陸秀春擔心程頌安在學校里會受到一些人的言語攻擊, 干脆主動又直接地給對方批了請假條,讓程頌安想躲一陣子避避風頭,等網上的輿論過去后再做定奪。
“為什么不告訴我?”
紀奚一只手捏著皮帶, 當著程頌安的面狠狠往沙發上一抽。一聲脆響過后,她見程頌安兩只手的手指糾纏在一起, 不斷攪弄著自己的衣角,看起來像一只惴惴不安的兔子。
站在她面前的紀奚仿佛是一只張著血盆大口即將吃掉她的大灰狼, 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
紀奚也覺得自己是嚇到程頌安了,但是程頌安這個性子不嚇嚇她根本不行,否則她是不會聽話的。
“阿……阿姨……”
紀奚好整以暇地站在程頌安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強迫程頌安直視著自己的眼睛,看起來有霸道總裁那味了。
程頌安被紀奚無比強勢地抬起下巴, 那雙原本靈動的鹿眸一閃一閃的, 晶瑩的淚花欲掉不掉, 眼眶早就被揉紅了, 程頌安鼻頭是粉的, 就連整張小臉都泛著淡淡的粉色。
我見猶憐。
果然美貌是這個世界上永遠無法撼動的東西。
程頌安贏了。
“你……咳咳……”
紀奚見狀心中一顫,有些慌亂地松開了鉗制住程頌安下巴的那只手, 只覺得手指指腹微微發燙。
兩頰也有些燙。
“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說, 不許瞞著我,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程頌安見紀奚露出一些不太自在的模樣, 一咬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和紀奚面對面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阿姨, 我錯了。”
程頌安趴在紀奚肩頭,在她耳側不著痕跡地吹了一口氣:“我不該瞞著你, 也不該不第一時間不告訴你,我知道錯了。”
“哼。”
平日里她和程頌安這種程度的擁抱已經算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可是今天卻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紀奚總覺得自己的臉隱隱發燙,不用摸都知道肯定紅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紀奚下意識摟著程頌安的腰,她的手已經不知不覺地搭在了對方的腰間,做出了異常嫻熟的事情。
她掐了一把程頌安腰上的軟肉。
“嗯……”
單音節的呻.吟聲闖入紀奚耳中,她腦海中最后一根弦轟然斷裂開來,駭得紀奚差點沒把程頌安給甩出去。
懷里緊抱著她的少女身高儼然快要超過紀奚,她平時抱著程頌安的時候,是把對方當成孩子來看待的,所以就沒怎么在意對方的身高,但是今天仿佛有哪里不太對勁。
程頌安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紀奚后知后覺才發現一件她忽視掉的事情。
“阿姨。”
程頌安見紀奚松了手,不滿地叫了她一聲,聲音軟軟糯糯的,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紀奚那扇紙糊的窗子悄悄打開了一條縫,直到濕軟的觸感從她唇角傳來的那一刻,紀奚宛如經受了一道晴天霹靂般直挺挺愣在了原地。
那道濕軟的觸感不是別的,而是程頌安的唇。
她她她她她!
她親了我一口!
紀奚整具身體都僵硬地動彈不得,她瞪大了眼睛望著程頌安,后知后覺才想起來將人一把推開。
“你怎么……”
紀奚渾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驚得說不出話來,顫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程頌安:“你……你居然……”
“阿姨。”
程頌安被紀奚猛地往后推了一把,她一個踉蹌坐在了沙發上,見紀奚一副站不穩的模樣,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她瞧著紀奚柔軟嬌艷的唇瓣,一個鬼使神差就吻了上去。
這樣不計后果的沖動,對于往日冷靜的程頌安來說,已經是極大的離經叛道了。
她本想等著自己以后羽翼豐滿了,能和紀奚比肩了,再向對方告白,結果沒想到今天居然腦子一熱就將自己全部的破綻都暴露了出來。
紀奚……紀奚肯定不要她了。
饒是見多識廣的紀奚,此刻也被程頌安這個淺嘗輒止蜻蜓點水般的吻給嚇得不知所措,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和別人親過嘴呢,沒想到居然今天被這個還沒成年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捷足先登。
“你給我坐下!”
紀奚皺著眉頭殺氣騰騰,程頌安自知理虧,于是就乖乖巧巧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聽話地喊了一聲“阿姨”。
“你還知道我是你阿姨啊?”
紀奚捏了捏眉心,試圖用疼痛來克制自己呼之欲出的戾氣。
千算萬算都沒想到,平日里這個和她同吃同睡的小屁孩,居然對她抱了這樣的心思。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紀奚面無表情地問,聲音里滿是倦怠和疲憊。
“我不記得了,總之很早之前。”
程頌安如實回答。
紀奚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你怎么沒忍住?”
“我喜歡你!”
程頌安嚯地一下站了起來,差點把紀奚嚇得后退兩步。
“你干什么!”
“我說我喜歡你。”
程頌安一雙鹿眸緊盯著紀奚閃躲的眸子不放,她走上前一步,只見對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緊接著又故作鎮靜地挺胸注視著自己。
“阿姨。”
程頌安嗓音沙啞低沉,她見自己的心思實在是隱藏不住了,干脆開口全盤托出:“我喜歡你很久了,只不過不敢開口罷了,我怕你趕我走。”
紀奚一臉愕然:沒想到這小王八蛋居然肖想我已久!
“我問你……”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這句話紀奚總覺得自己問了和白問沒什么區別,干脆閉嘴不問了。
“阿姨,你是不是嫌我惡心啊?”
“沒有。”
紀奚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話音剛落就意識到自己上了程頌安的圈套了。
她紅著臉死死掐著眉心不放,試圖用沉默來代替一切。
“阿姨。”
程頌安的聲音又甜又軟,仿佛是引人沉淪的惡魔。
“阿姨,既然你不惡心我,那你……”
“我不喜歡你。”
紀奚又是一陣脫口而出。
程頌安仿佛傷透了心,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緊咬著下嘴唇不放。
“我知道。”
“你……”
紀奚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頓時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程頌安這段日子以來受過那么多打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一次,沒想到卻被人當場拒絕,換做是誰都會接受不了。
“安安,你聽我說,其實……”
“阿姨,我都知道,你喜歡黎灣,不喜歡我。”
黎灣?
怎么又扯到黎灣身上了?
這好像是程頌安和她的事情吧?
“我……”
紀奚沒想到今天栽到了這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手里,她除了“你”就會說“我”了。
“阿姨,你沒看出來嗎,黎灣喜歡你啊。”
黎灣,喜歡我。
紀奚終于意識到為什么黎灣作為一個醫生,還甘愿放棄自己為數不多的假期,愿意陪著她做一些和自己不相關的事情了。
哦,原來她是我的追求者啊。
所有的疑問全都在此刻消失無蹤,黎灣對她的心思也無所遁形。
原來如此。
“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頌安差一點就要撕破她偽裝起來的面具,她緩緩呼出一口氣:“阿姨,你知道她對你的喜歡有多明顯嗎?”
“……”
這一點紀奚倒是沒有看出來。
她只以為對方對她是普通的友情,所以根本就沒想到這一茬去,如今程頌安點醒了她。
“這和你沒關系。”
程頌安眸底一暗,周身仿佛沾染著陰暗寒冷的氣息:“哦?既然阿姨這樣說,那阿姨就是也喜歡黎灣了?”
這都哪跟哪啊!
不是,這都是哪門子的謬論啊!
紀奚抄起沙發上的皮帶,恨不得朝著程頌安屁股上狠狠來一下,但她還是克制住了。
無論發生什么,動手打人都是最不理智的表現。
程頌安見紀奚面帶慍色沉默不語的模樣,還以為對方是默認了:“阿姨,你真的喜歡她嗎?”
“你胡說什么呢!”
紀奚氣得手抖,但是面對著一個比她小十一歲的少女,還是咬著牙決定收斂一下自己的怒氣:“程頌安,你先聽我說。”
程頌安就站在紀奚面前,那雙眸子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瞧,看得紀奚渾身都不舒服。
饒是平日里巧舌如簧的“紀大作家”,此刻都被駭得舌頭打結,硬是一句像樣的話都想不出來。
“安安,我想告訴你,首先,我對于同性戀這件事情并不抵觸。”
程頌安挑了挑眉,暗自驚訝,她沒想到紀奚第一句會和她說這種話。
“其次,我快三十了,比你大了整整十一歲。”
“那又怎么樣?”
紀奚見程頌安有些心急,慢條斯理道:“我上中學的時候你還在地上爬呢。”
“我不在乎的。”
“是嗎?”
紀奚嘆了一口氣,苦口婆心地勸說道:“那我再換一種說法,等到我四十歲了,你還沒三十,到時候我人老珠黃,你最后還不是把我甩了?”
第34章 畸形
“阿姨……”
紀奚冷笑一聲, 覺得程頌安這聲“阿姨”叫得實在是過于心虛了,她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真心實意,她口中所謂的“喜歡”, 實則只不過是一種畸形的心理。
她缺少來自父母的關愛,在自己身上得到一點小恩小惠后, 就將這一份關愛轉化成了變質的情愛。
程頌安太小了,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程頌安, 你還太小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聽見紀奚這一聲否定,程頌安原本濕潤的眸子瞬間化出了一種陰鷙的的暗淡光芒,有那么一瞬間, 紀奚覺得眼前的少女渾身上下都被一圈又一圈的繭包裹起來,透過那一層障礙, 她看不清對方的真實心理。
她好像從這一刻起, 變得再也不了解這個人了。
“阿姨, 你嫌我年紀小, 嫌我窮是不是?”
此話一出, 紀奚瞬間愕然,她從來沒有把窮酸這一類的字眼安放在程頌安身上, 但是當程頌安親口朝著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 紀奚垂落在身側的手不由得蜷了蜷。
“安安, 我不是……”
“阿姨。”
程頌安的眸子里閃爍著絕望的光,她唇角揚起, 朝著紀奚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她臉龐僵硬, 臉上的肌肉也呈現出一種向上牽扯的狀態,看起來既怪異又扭曲。
看得紀奚不由得頭皮發麻。
“我知道了。”
程頌安耷拉著腦袋, 仿佛又回到那天她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人蜷縮在天橋底下,試圖找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但最終都是徒勞無功。
“阿姨。”
程頌安再一次抬起頭來,看向紀奚的眼神赤誠又炙熱,眸子里閃過一絲掠奪,隨著眼角那滴順著臉龐落下去的眼淚消失無蹤。
“你知道就好。”
已經是十一月份了,紀奚算了算時間,明年高考是六月份,程頌安在她這里還有七個多月的時間,算起來也是大半年。她做不到硬生生把程頌安從家里趕出去,紀奚不是那么冷淡又毫無人性的人。
她會繼續收留程頌安,直到她考上大學。
紀奚也希望她能早日看清自己究竟是抱著什么樣的感情,究竟是所謂的情愛,還是一種被她曲解為情愛的感情。
“阿姨,”程頌安再次看向紀奚,期期艾艾道:“你是不是……要趕我走……”
紀奚搖搖頭:“我不會趕你走,我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考上大學。”
“考上大學?”
程頌安狠狠咬嘴下嘴唇,面色蒼白:“是不是等我考上大學,你就不要我了。”
紀奚聽了程頌安這番話,本想下意識脫口而出“不是”,但是話放到嘴邊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一言不發注視著程頌安,兩個人目光相接,直到紀奚最后徹底敗下陣來嘆了口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我懂了。”
程頌安深深地看了一眼紀奚,十分聽話地坐在了沙發上,把盤子里一顆顆紫色的葡萄扯下來擺放好,然后抬頭微笑著朝紀奚開口:“阿姨,快來吃葡萄。”
紀奚瞧著程頌安眸子里的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悄然爬上心頭。
大概……沒事了吧。
第二天程頌安早早就去了學校,紀奚睡到上午十一點多才爬起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程頌安的房間。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第一時間去程頌安房間里,紀奚拍了拍還有些發暈的腦袋,無奈地嘆了口氣。
中午十二點多,該到程頌安放學回來吃飯的時間了,紀奚盯著手里的手機,頁面還停留在和程頌安的聊天框里。她想給程頌安發消息,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不知道多少下,依舊還是停下來了。
程頌安已經挑明了對自己的想法,而且昨天她已經拒絕了,現在發消息總歸不太合適。
紀奚點開了微博,發現和程頌安有關的那條微博已經被刪除了,她瞬間瞪大了眼睛,總覺得不可思議。
該不會是……
紀奚迫不及待在鍵盤上打字:
【你是不是答應李慧蘭捐骨髓的事情了】
消息剛發出去的一瞬間,一個紅色的感嘆號猝不及防跳了出來。
紀奚眉心一跳,暗道不好。
程頌安這小王八蛋居然把她給刪了!
她試圖給程頌安打電話,但是打了將近十幾次,都是對方已關機的提示。
紀奚癱坐在沙發上,光著腳煩躁地在地毯上踢來踢去,就連靜靜屁顛屁顛跑過來舔她的腳趾都沒發覺到。
程頌安這個不省心的王八蛋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為什么刪了她的微信!還查無此人!
紀奚憋著一口惡氣,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她要去學校看看程頌安這個小畜生在不在學校。
剛走出家門,紀奚就收到了陸秀春發來的微信消息。
陸老師:程頌安說她身體不舒服想回家,她現在安全到家了嗎?
紀奚面上是一絲扭曲冰冷的笑容。
回家?
身體不舒服?
騙誰呢!
紀奚飛快打字回消息。
【安全到家,勞煩陸老師掛念】
她一定要把程頌安找回來,讓這個小王八羔子好好感受感受不告而別是什么下場。
紀奚本想告訴黎灣程頌安不告而別玩失蹤的消息,但是在突然想到程頌安昨天夜里和她說的那番話后,又有些心虛。
她對黎灣沒什么意思,也并不想再承對方的恩情了,這對于黎灣一點也不公平。
程頌安走得干干凈凈,她只帶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紀奚給她買的那些她是一樣都沒帶走,完好無損地留了下來。
紀奚覺得胸口又悶又難受,這個家里干干凈凈,和原來沒什么差別,只不過少了一個人。
程頌安走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紀家,紀奚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但是有一點她能猜到。
只要她知道李慧蘭住在什么地方,程頌安的蹤跡也會隨著水落石出。
原先程頌安答應她什么了?
她說她不會給那個叫樂樂的小男孩捐骨髓,但是現在紀奚覺得程頌安大概會變卦,因為那條微博已經被上傳者刪除掉了。
她會不會真的迫于輿論壓迫,選擇給李樂樂捐骨髓,這是紀奚不敢想象的事情。
紀奚請了私家偵探,找到了李慧蘭現在居住的位置,那是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她看著手機上發來的地址,在沒有電梯的情況下氣喘吁吁爬上了六樓。
好不容易爬了上去,紀奚一只手撐著墻壁,低著頭輕輕喘息著,然后掏出紙巾擦了擦額角的汗水。
真是好日子過久了,連爬個樓都要死要活的,紀奚摸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顆急劇跳動的心臟,慢慢恢復了平靜。
紀奚之前和李慧蘭聊過幾句,也算是打過照面,她瞧著女人衣著打扮也算是十分得體的模樣,殊不知住在這種地方。
她敲響了李慧蘭的家門。
沒有人過來開門。
紀奚一想到李樂樂得了白血病,現在一定是在醫院里住著,而李慧蘭也一定是在醫院里照看自己的兒子。她要到了李樂樂如今所在的醫院,買了一些玩具和精致的果籃開車來到了醫院。
她連李樂樂在哪個病區都打探到了。
來到護士站詢問了一下李樂樂的病房在哪一間,紀奚提著手里的小禮物來到了病房門外。
一個佝僂的背影映入眼簾,紀奚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總算認出這個女人是誰了。
和那次在學校門口見到的光鮮亮麗的中年女人不同,眼前的李慧蘭仿佛褪去了所有的偽裝,盡心竭力照顧著自己的兒子。
病床上坐著的那個男孩看起來才七八歲的年紀,只不過早早沒了頭發,他鼻子里插著氧氣管,臉色雪白,眼窩都是青紫色的,看起來仿佛時日無多了的樣子。
紀奚心有不忍,畢竟那么小的孩子卻承受了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病痛折磨,他確實可憐又無辜。
但是下一秒紀奚久收回了剛才所動的所有的惻隱之心。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一臉病容的小男孩,一把抓起面前桌子上裝滿了水的玻璃杯,狠狠朝著李慧蘭砸了過去。
“……”
李慧蘭不惱也不氣,她默默清掃著地上碎裂掉的玻璃杯,用手擦拭著濕潤的眼角。
起初紀奚還以為李樂樂是因為得了白血病,性格才喜怒無常的,她站在門口盯了一會兒,后知后覺才發現自己想象的一切都是假的。
李樂樂頑劣地伸手扯著床頭的儀器設備,甚至拔掉了病床旁的氧氣裝置。
李慧蘭見狀上去阻攔,結果李樂樂卻大哭大鬧個不停,直到把外面的護士吸引進來。
“怎么了怎么了?”
護士見狀沖上去阻攔李樂樂,李慧蘭站在一邊手足無措。
紀奚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這幾個人的互動,腦海中逐漸浮現出幾個字。
天生壞種。
護士再三和李慧蘭叮囑讓她看好自己的兒子不要亂動氧氣管,否則很可能會發生缺氧窒息,危及生命。
李慧蘭一個勁兒地賠笑著,在護士離開房間后又慈愛地撫摸著李樂樂光禿禿的腦袋。
紀奚光是看著這一幕就胸悶氣短。
她雖然沒生過孩子,也沒養過孩子(程頌安除外),但是第六感告訴她,李樂樂看著就像個日后會危害社會的不法分子。
紀奚瞧著手里的玩具和果籃,咬咬牙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好。”
紀奚開門見山:“請問你是李慧蘭嗎?”
李慧蘭正給李樂樂剝香蕉皮,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漂亮女人馬上站了起來:“你好,你是……”
“我們之前見過的。”
李慧蘭盯著紀奚看了許久,過了幾秒鐘才想起來她是幾個月前在一中學校門口見過的一位家長。因為她也是頭一次見過氣質那么好,臉又那么漂亮長得像明星一樣的女人,所以一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我記得你,你是……”
紀奚朝她伸出右手:“我叫紀奚。”
“啊,我……”
李慧蘭放下香蕉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有些遲疑地握住了紀奚的右手,她盯著對方的手看了看,只見那只手雪白細嫩,像是一點粗活累活都沒干過的樣子,一瞬間不由得自慚形穢起來。
“我是來看看樂樂的。”
“你怎么知道……”
紀奚笑著把手里的小禮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彎下腰朝著正在玩奧特曼的李樂樂微微一笑:“你好啊。”
李樂樂幾乎沒什么反應,他放下手里的奧特曼,隨后抄起手邊的小水槍,朝著紀奚的臉滋了過去。
紀奚被滋了一臉水,她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根本沒想到一個小孩子會對他有那么大的惡意,她不可思議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一臉驚愕地看向李慧蘭。
“對不起對不起!”
李慧蘭趕緊抽出紙巾遞給紀奚:“小孩子不懂事,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紀奚冷笑了一下,盯著李樂樂的眼神冷漠暗淡。
果然和她想象中的沒有任何差別,這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果真是性格頑劣無藥可救。
她看著李慧蘭如此維護的模樣,就知道這個小男孩養成這種性格一定和家庭原因脫不了干系。
一般在父母溺愛下的子女,長大后大多都是這種性格,但是紀奚沒想到他還那么小就已經有了那么大的惡意。
如果他是自己的孩子,紀奚一定不會手軟,抽出皮帶打得他嗷嗷叫。
怪不得程頌安不愿意捐骨髓,如果她是程頌安,她也不會把自己的骨髓捐給這種人。
紀奚恢復了原先的模樣,臉上依舊是一片微笑,只不過語氣卻帶著淡淡的疏離,她也不拐彎抹角了,干脆開門見山道:
“我是來找程頌安的。”
第35章 豪賭
李慧蘭臉色一變, 看向紀奚的那一瞬間,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你是怎么……”
紀奚微笑著實話實說:“我現在是程頌安的資助對象,有權利知道她的一切。”
李慧蘭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 她回想起前些日子在學校門口和眼前這個女人的一番談話,再結合現在兩人之間如此尷尬的處境, 瞬間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安安她不在我這里,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拖延時間?”
李慧蘭面露痛苦之色:“我找了安安那么久, 本以為能把她帶回家,結果沒想到那個收養她的人居然是你。”
紀奚見李慧蘭說瞎話不打草稿,無奈聳聳肩,反問說:“你要把她帶回家?”
“她是我的女兒, 她不回家還能去哪兒?”
李慧蘭總算硬氣了一回:“我才是她的親媽,她到最后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紀奚真沒想到她會從李慧蘭口中聽到這種能夠惹人大笑的話來, 她禮貌一笑:“借您吉言。”
既然已經得知程頌安不在李慧蘭這, 紀奚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就知道程頌安不會那么傻, 上趕著給人送骨髓。
“既然您兒子我已經來看過了, 安安也不在這里,那我就先走了。”
紀奚依舊保持著十分禮貌得體的微笑, 她現在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李慧蘭身上, 為今之計是先找到程頌安。
昨天夜里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告白令紀奚手足無措, 倘若程頌安和她年歲相仿,紀奚還是可能會考慮考慮的, 但是程頌安的年齡擺在那里,她比自己小了十一歲。
這十一歲的年齡鴻溝幾乎是無法超越的, 紀奚不是無腦傻白甜,她不可能將自己的未來徹底托付在一個剛成年不久, 未來還是個未知數的小屁孩身上。
程頌安啊程頌安。
紀奚心想:等我什么時候找到你,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抱著打斷程頌安狗腿的念頭,紀奚從醫院出來,開始動用一切資源去調監控。
她就不信真的找不到這個人了.
“呸!什么大城市!”
程有金邊罵邊朝著路邊的長椅上吐口水,他背上背的蛇皮袋爛了一個大洞,里面的礦泉水瓶子一個個從洞口掉出來。
等到他發現袋子空了之后,氣急敗壞地朝著公園門口那一棵樹唾罵,還上腳狠狠地踹了幾下。
程有金一屁股坐在地上,暗暗道自己命不好,養了個沒用的女兒,最后還跑了,他一分錢也沒撈著,結果人家買主找上門來,說他家那丫頭片子半路跑進了山里,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他自然不會心疼自己的女兒是死是活,在程有金眼里看來,只要有錢,其他什么都是浮云。
程有金隨手撿起地上掉落的空塑料水瓶往自己的蛇皮袋里扔,他好不容易擺脫那些債主來到蘇城,躲在小巷子里茍且偷生,時不時做一些偷雞摸狗的小生意,好幾次都被人發現報了警。
他彎腰蹲在地上撿瓶子的時候,身后一道黑影籠罩下來,程有金下意識想要回頭看,一塊黑色塑料袋從上至下劈頭蓋臉把他整個腦袋都蓋住了。
“救命啊!”
程有金像條死狗一樣被拖進了一個沒有攝像頭的小巷子里,那條蛇皮袋里的礦泉水瓶散落一地,巷子里傳來一聲聲慘叫,過不多時歸于平靜。
程頌安嘴里叼著一根青蘋果味的棒棒糖,她慢悠悠騎著自行車從胡同口駛過,漫不經心地朝著里面看了一眼,唇角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你們都聽說了嗎,附近那個老胡同死人了。”
甜品店后廚漂浮著一股甜甜的奶油香味,程頌安在更衣室脫掉外套,換上了自己的工作服,然后來到后廚準備開始工作。
她拿著新拆封的裱花嘴,從冰箱里面拿出未打發的淡奶油。
幾個員工還在聊著今天早上發生的那場命案,程頌安聽了幾句,挽起袖子開始整理東西。
老員工李朱迪走過來問程頌安需不需要幫忙,被畫著淡妝的老板娘輕聲呵斥了一句:“死豬,再敢給我搭訕一句就扣工資。”
李朱迪帶著塑料手套訕笑說:“我這不是體恤新員工么。”
葉文真在他腦門上敲了兩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
程頌安沒說什么,她對著葉文真彎了彎唇角:“謝謝老板。”
“沒事的,”葉文真一把勾住程頌安的后頸,在她耳畔輕聲說:“朱迪這個人老不正經的,除了一張臉長得好看,人輕佻又輕浮,你要是不舒服也別和他一般見識。”
“好。”
葉文真隨手把一塊小蛋糕塞進程頌安手里:“我做的,吃點。”
程頌安工作的這家甜品店的點名就叫做一家甜品店,老板是個三十出頭的漂亮女人,一頭卷起來的淡金色大波浪,性感嫵媚。
李朱迪是她的表弟,平時這家店甜品便宜好吃,雖然店面小,但好在客流量還不錯。
程頌安前幾天正巧從這里路過,碰到葉文真站在門口招攬顧客,她本想問一句需不需要招人,結果葉文真上來就抓住了她的手,一臉誠懇地問她愿不愿意當個店面活招牌。
所謂的活招牌就是站在門口招攬顧客,程頌安不想干這種拋頭露面的事情,她本想轉身就走,但葉文真仿佛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當即開口說可以讓她在后廚幫忙,工資一周一結。
程頌安見條件不錯,思索了一會兒就答應了。
葉文真看著程頌安的身份證,身份證照片上的女孩清秀漂亮,哪怕是最能讓人現出原形的身份證照片都讓人忽略不了她的美貌。
她之前還以為程頌安只是個空有美貌的花架子,誰知道人家學東西又快又仔細,簡直就是天賦型選手。
“安安啊,你家住哪兒?”
葉文真時不時地在后廚溜達,見程頌安彎著腰仔細裱花,沒忍住開始打聽起對方的家庭住址。
程頌安隨口編了一句地址,葉文真又問:“你家里幾個人啊,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母雙亡。”
程頌安回答得很平靜,平靜到像是吃了一碗不放辣椒的蛋炒飯。
葉文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轉移話題:“你今年十八歲,也快高考了吧,在哪里上學呀。”
“一中。”
葉文真問什么,程頌安回答什么,葉文真只覺得程頌安像一個機器人一樣,毫無感情可言,只知道工作,甚至連露出一張笑臉都很困難。
“一中好啊,那些高考狀元都是一中出來的,安安你成績不錯嘛。”
“謝謝。”
又是一句客套的答謝,葉文真見這姑娘實在是太無趣了,空長了一副這么好的皮相,結果卻是沉默寡言的一個人,葉文真突然也就沒多大興趣了。
她雖然不怎么喜歡話多的,但是話少的也同樣不怎么喜歡。
小姑娘仿佛并不是多想和她說話,難道是嫌自己年紀太大了?
葉文真今年也只不過才三十一歲,不過她保養的還不錯,肯對自己的臉花錢,所以在外人看來她的臉和身材估摸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年紀。
雖然比不過眼前這個剛滿十八歲的祖國花朵,葉文真也覺得自己的美貌不是蓋的。
小姑娘無父無母,還不是蘇城本地人,孤身一人在蘇城上學,現在正是即將沖刺的高三學段,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
想到這里,葉文真對程頌安也就逐漸憐憫起來。
“好了,我不打擾你們了,你跟著朱迪好好學,他要是再騷擾你就和我告狀。”
程頌安彎了彎唇角,她低著頭繼續做蛋糕,隔著透明的玻璃窗看清了外面的櫥窗。
她想找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來打發時間,無意間來到這家甜品店,稀里糊涂就成了這家店的員工。
也不知道紀奚現在怎么樣了,是因為她的離開而高興,還是會擔憂呢。
程頌安想不出來紀奚的表情,她大概是會高興的吧。
沒了她這個小拖油瓶,也沒了自己對她的覬覦,紀奚肯定無事一身輕,現在估計不知道該怎么好好享受呢。
她刪掉了和紀奚所有的聯系方式,這是一場無聲地豪賭。
她在賭紀奚會不會來找自己。
不過這場豪賭到最后大抵是失敗的。
程頌安沒那么高估自己,那天的沖動她還沒徹底消化,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紀奚當時估計也是愣的,否則她怎么沒把自己推開呢。
她那么好,自己又怎么配得上她。
程頌安專心致志做蛋糕,把早上聽到的那些話全部拋之腦后,她知道自己鏟除了一個路上的障礙物,但是前方的路障還是太多了,如果她想要不費吹灰之力一網打盡的話,還需要花些時間。
“安安,你在忙嗎,外面有人找。”
葉文真盯著眼前漂亮優雅的女人有些發愣,當她聽見對方是來找程頌安的那一刻,葉文真鉆進后廚招呼程頌安趕緊出去。
“葉姐,外面是誰找我啊?”
“不知道,反正長得老帶勁兒了,胸和屁股又挺又翹。”
程頌安無話可說,但她連想都不用想,一下子就知道這個過來找自己的人是誰了。
她伸手在圍裙上擦了好幾下,走出后廚門,和紀奚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程頌安連自己埋哪兒都想好了。
葉文真剛想開口說話,結果下一秒就聽見自己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小員工乖乖巧巧開口叫女人阿姨。
“……”
這個時候店里沒什么人,紀奚抱著手臂站在程頌安面前居高臨下,當著葉文真的面拎起程頌安的耳朵:“不聽話了是吧?”
葉文真的眼睛瞪得像雞蛋一樣大。
第36章 春色
“阿姨, 你怎么來了……”
程頌安低著頭沉默不語,在紀奚眼里看來,這個人是自己偷偷逃走被抓包之后露出的窘迫, 當著眼前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太好發作,紀奚和老板娘葉文真說了幾句, 然后帶著程頌安進了更衣室。
“你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
紀奚主動開口問,就是希望這脾氣執拗的少女能和她敞開心扉, 可她只要一見程頌安埋著頭沉默不語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說話,你是啞巴嗎?”
“阿姨,”程頌安抬頭直視著紀奚的眼睛:“你已經拒絕過我了, 我繼續留在你家并不是個正確的選擇,而且你也不會希望一個時時刻刻對你懷有異樣感情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吧。”
“你……”
紀奚頓時被程頌安氣到沒轍, 她恨不得現在就把程頌安的耳朵給揪下來。
程頌安見紀奚白皙面孔上的表情一變, 自嘲道:“阿姨, 既然你害怕我, 不想和我共處一室, 那還是讓我一個人在外面自生自滅吧。”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紀奚聽出來程頌安話中有話,她見對方低著頭沉默不語地咬住下嘴唇, 欲言又止。
“阿姨,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既然你拒絕了我,就不要再讓我看到希望, 哪怕一絲絲也不要,求求你了好嗎?”
一滴滾燙的淚水順著程頌安的臉頰滴落在地, 寂靜封閉的更衣室中能清楚地聽見對方小聲啜泣的動靜。
她下意識想為程頌安擦眼淚,卻被對方甩手拂開了她伸過去的手。
“別碰我!”
仿佛是瀕臨崩潰時的吶喊, 程頌安的肩膀一寸寸下沉,她緩緩蹲在地上,整張臉埋在膝蓋里,牙關緊咬,卻還是有細碎的哭聲傳進紀奚耳朵里。
“你走吧,別管我了,我欠你的錢都會還的。”
紀奚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十來歲剛成年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將了一軍,她實在是聽不得這番冷血無情的話。她早就把程頌安當成自己親生女兒來養,結果到頭來有一天這個“親生女兒”說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
紀奚不是老古板,也不是接受不了兩個女人在一起,可是這種身份的轉變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她有些懷疑人生。
沒想到養了那么久的孩子居然對她產生了別樣的情愫,再加上程頌安年齡小,對待感情的態度說不定只是覺得新鮮呢。
紀奚也不是那么隨便的人,也不想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把自己的感情輕而易舉交付出去。
其實程頌安也不是不好,反而這個人對她來說有些殷勤過頭了。
想著程頌安平日里對她是言聽計從款款溫情,紀奚腦子里又不合時宜地想到,她對我這么好其實就是想泡我。
面上有些慍色,紀奚臉上一熱,覺得自己心跳開始加速,她好像落到程頌安精心編織的陷阱里了。
“安安。”
紀奚放緩了聲音,她靠近蹲在地上的程頌安,和她一樣俯下.身體。
“跟我回家好不好?”
程頌安搖搖頭表示拒絕。
紀奚眼珠子一轉,站起身來擰著門把手,冷淡的聲音從程頌安頭頂上傳來:“算了,既然你心意已決,從今往后你的事情與我無關,你也不要再回來找我了。”
話音一落,一陣鋪天蓋地的眩暈襲來,紀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兩只大力的手死死掐著腰往鐵門上帶。
“痛!”
她的后背貼在了冰涼的鐵門上,少有動作就嘎吱嘎吱響。
一雙炙熱柔軟的唇瓣狠狠貼了上來,紀奚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想推開埋在自己胸前的少女。
那兩只柔軟的手試探性地推了程頌安幾下,發現推不動只好搭在對方肩頭,紀奚被迫迎著對方的唇抬頭,被親的大腦缺氧兩條腿直打顫。
她感覺到手背上滴落一滴滴滾燙的熱淚,對程頌安毫無征兆的粗暴肆虐逐漸軟下心來,甚至主動張開了被啃咬到麻木的兩片唇,方便程頌安對柔軟舌尖的追逐。
程頌安一手掐著紀奚的腰,另一只手順手關上更衣室的門,把兩個人同時反鎖在狹小的空間里。
程頌安已開售只知道咬,她蠻橫不講理地用手掐住紀奚的后頸,迫使她抬起頭,露出纖長優美的脖頸曲線來,然后張嘴咬了上去。
“嘶……”
紀奚想踹這個對她又咬又啃的瘋狗一腳,思來想去還是沒舍得。
門外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紀奚被程頌安叼著嘴唇動情地喘著,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對著程頌安的嘴狠狠咬了一下。
“唔……”
“滾開!”
紀奚慌忙咽著口水,用手擦著唇角亮晶晶的津液,狠狠地剜了一眼程頌安。
程頌安目光如炬,盯著紀奚不放,仿佛蟄伏在黑暗中的一頭獅子,蓄勢待發。
隨著門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程頌安不安分地又朝著紀奚撲了上去,兩只手毫無忌憚地撫上對方纖細柔韌的腰身。
紀奚最敏感的部位就是腰,她被程頌安這么一捏,瞬間就軟倒在對方懷里,渾身酥酥麻麻的,比剛才接吻還更難為情。
“阿姨。”
程頌安的嗓音極為沙啞,聽得紀奚查覺不妙。對方的氣息極為不穩,粗喘著氣把臉埋在她肩窩,張嘴含住了她紅到滴血的耳垂。
“放開我!”
程頌安的力氣是被艱苦生活磨練出來的,她禁錮住紀奚的腰身,不容置喙地把她按在懷里,一只手掐住對方的命門,迫使紀奚高高仰頭,露出脆弱白皙的咽喉。
她張嘴咬了上去,舌尖舔舐著那一小塊柔軟細膩的肌膚,察覺到那塊肌膚上露出因為顫栗而冒出來的小疙瘩,目光不善。
“阿姨,你真的就這么討厭我嗎?”
“滾……”
聽到了最不想聽的話,程頌安手上的力度大了起來,她半拖半抱著渾身癱軟成水的紀奚,把人推到平時休息的躺椅上,還沒等對方順利爬起來,又狠狠地壓了上去。
積攢一年多的渴望在此刻悉數迸發,程頌安管不了那么多,哪怕弄到最后紀奚報警,甚至是對自己起了殺心,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給我滾!”
被人抓住兩只手高舉在頭頂上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紀奚腦子里不合時宜地想起某狗血電視劇里霸總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可憐女主時,總會做出這樣的動作,沒想到自己今天的初體驗居然會是在這么個情況下。
“程頌安,你這個瘋子……”
掌心下渴望已久的身體發出陣陣顫栗,程頌安動情地一遍遍撫摸著紀奚的臉,見對方露出隱忍痛苦的深情,心中酸澀又喜悅。
“阿姨,我好喜歡你。”
“喜歡你喜歡得都要瘋了。”
“你喜歡我一下又怎么了。”
瘋了!
都瘋了!
紀奚閉了閉眼睛,在程頌安動情的呢喃下又猛地睜開。
“程頌安。”
她主動地環住程頌安的脖頸,在昏暗的燈光下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張口含住了那兩片滾燙的唇瓣。
“你不是喜歡我么?”
紀奚摟著僵硬在原地的程頌安,動情地舔舐著對方嘴唇上被她咬出來的傷口。
澀澀的,還有些腥味。
“喜歡我你就來啊,暗戀我那么久不敢動手,你這個懦……啊!”
短促甜膩的呻.吟從紀奚喉嚨里溢出來,她睜大眼睛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這種聲音是她自己親口發出來的。
程頌安跨坐在紀奚身上,兩人身子底下的劣質躺椅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紀奚頭腦發懵,在被吻到瀕臨崩潰時用膝蓋抵住了程頌安貼得嚴絲合縫的身體。
“滾開!”
“阿姨。”
程頌安委屈巴巴地望著紀奚,濕漉漉的眸子里滿是渴望,她等這一天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人吃到嘴里,哪里會那么輕易放手。
眼見著這人繼續蠢蠢欲動,紀奚捂著嘴扔下一枚“炸彈”。
“你再不從我身上起來,我就把你趕出家門!”
“阿姨!”
果然還是這句話最好使,程頌安聽話地從紀奚身上爬了起來,依依不舍地在她唇角留下一個印記。
“阿姨,我們回家還可以繼續嗎?”
回答她的是一個不輕不重的耳光。
·
“你這個畜生。”
紀奚站在洗手間的鏡子面前盯著自己腫脹不堪的嘴唇看,又透過鏡子看見了程頌安的模樣,沒忍住瞪了她一眼。
被罵畜生的小狼崽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歡欣雀躍地撲了上來,張開手臂摟住紀奚的腰,下巴擱在對方肩窩,親昵地蹭了蹭對方的側臉,一臉春色。
“阿姨,你真好。”
兩個人這呼之欲出的奸情擋都擋不住,紀奚有些難為情地掙了掙,身后的手臂卻越收越緊。
“你給我松手。”
“我不要。”
蠻不講理的狼崽子。
紀奚同樣也是一臉紅潤,嘴上還有一兩個可疑的咬痕,說是兩個人在更衣室那么久什么都沒干沒人會相信。
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即將毀于一旦,紀奚又沒忍住狠狠敲了一下程頌安的腦門。
“小兔崽子,看你干的好事!”
紀奚指著自己嘴唇上的傷口:“你讓我出去怎么見人啊!”
程頌安撅著嘴湊了上去,結束時又是唇齒難分。
“阿姨,我跟你回家吧。”
紀奚白了她一眼,捂著嘴推開門,紅著一張老臉找到了老板葉文真。
葉文真三十多歲,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一看這兩個人衣衫不整,嘴上還有可疑的咬痕,她瞬間就像懂了什么似的。
葉文真咽了咽嗓子,心說世風日下你們一對狗女女居然在我店里做出這等子事,不過在對上程頌安陰冷的目光時,葉文真后背一陣發冷,笑笑說:
“我這就把你的工資結了。”
第37章 騙子
程頌安老老實實坐在車上一動不動, 靜靜地等著紀奚給她關上車門。
砰地一聲,車門被紀奚從外面關上了,程頌安兩只手緊張地揪著自己的袖子, 嘴唇上被紀奚咬出來的傷口已經結痂,她忍著痛又把那些疤重新用牙齒咬掉, 此時整個口腔內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你在干什么?”
紀奚見程頌安做出類似于自殘的動作,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仔細盯著程頌安嫣紅的嘴唇看。
不久之前這張嘴曾經和她唇齒相依,紀奚滿腦子全是黃色廢料,此刻她坐在主駕駛上,一只手捏著方向盤, 狠狠晃了晃腦袋。
“阿姨。”
程頌安被她盯得緊張兮兮的,之前她那么放肆膽大妄為, 完全是因為她和紀奚兩個人同時處在狹小密閉的空間內, 程頌安單子也就大了起來。現如今世風日下, 白日宣淫這種事情就是你情我愿程頌安也不敢瞎撩。
她一臉緊張地坐在副駕駛上, 紀奚一見到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頓時氣就不打一出來。
裝的。
完全就是裝出來的。
騙子。
“別叫我阿姨, 我不是你阿姨。”
“那我……”
程頌安對上紀奚的眸子,欲言又止:“那我可以喊你女朋友嗎?”
紀奚:“……”
饒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紀奚, 此刻整張臉也如同熟透了的水蜜桃, 帶著淡淡的粉色。
“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程頌安像個小媳婦一樣靠在紀奚身上, 黃花大姑娘出嫁似的靦腆道:“那我可就默認你同意了。”
“你閉嘴。”
紀奚忍無可忍地推了一把程頌安的肩膀:“給我坐好,開車別亂動。”
一路上程頌安的目光都落在紀奚身上, 她無比癡迷地欣賞著對方優美的側臉。
這個人怎么能哪哪都好看呢。
胡思亂想一陣子,程頌安終于后知后覺察覺到一件事, 現在身邊開車的這個人是她的了,從頭到腳, 從里到外都是她的了。
紀奚腦子里也是一片混亂,她在不知不覺中稀里糊涂地同意了這件事,同樣也被程頌安完完全全拿捏住了。
算了。
先這樣吧。
總之不算什么壞事。
程頌安再一次踏入了紀家的大門,雙腳落地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又變成了有根的浮萍,能依附在紀奚的身上,再也不用怕流離在外了。
“阿姨。”
程頌安見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直接伸手環住紀奚的腰,從身后將她擁在懷里。
“別鬧。”
紀奚脖子癢癢的,程頌安的腦袋在她肩窩拱來拱去。
“阿姨,我想親你。”
“你這孩子……”
是了。
她不能再把程頌安當成一個純潔的小女孩了。
這個人表面上看著是個純潔懵懂的少女,實際上心里想的什么紀奚都不得而知。
“阿姨,你讓我親一親,就親一下好不好。”
紀奚被纏的實在是沒有脾氣了,她轉過身握住了程頌安的手腕,閉上眼睛主動湊過去。
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在兩人逐漸挨近的鼻尖溢出,程頌安貪婪地嗅了嗅,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和人接吻的滋味紀奚是頭一遭體驗,第一次和程頌安唇齒相接的體驗并不好受,對方仿佛是一頭開了葷的兇獸一樣,對她柔軟的唇瓣肆意□□。
舌尖相觸,之后又迅速糾纏在一起,紀奚在一片迷亂中被程頌安按在了沙發上。
“你下去……”
“不下。”
兩個人在沙發上胡鬧了一會兒,紀奚懷里抱著直喘氣的程頌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濕漉漉的劉海,無奈一笑:“安安,以后還要不要離家出走了?”
程頌安搖頭,埋在紀奚腰間,兩條手臂攀著紀奚的腰爬了起來:“阿姨,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就是在和我生氣,”紀奚的目光落在程頌安光滑的側臉上:“以后要是還敢這樣,我就不要你了。”
“嗯。”
紀奚繼續問:“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沒有。”
程頌安搖頭,眼神滿是清澈,看得紀奚口干舌燥,捧住她的臉再一次吻了上去。
兩片唇瓣難分難舍,紀奚探出舌尖勾卷著程頌安的,逼得對方面色潮紅,眼淚汪汪的。
紀奚從小就是這種強勢的性格,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要爭上一爭,就算是現在兩個人接吻也是一樣。
唇舌追逐,紀奚把程頌安壓在身子底下,一只手伸向了她的上衣衣擺。
手底下肌膚的觸感溫暖細膩,紀奚輕輕捏了幾把,按捺不住地揉捏了幾下,卻激得身下之人發出陣陣顫栗。
“阿姨。”
程頌安跟隨本能驅使,緩緩抬起腰肢,把身體往紀奚手里送。
“阿姨……我想要……”
她的嗓音聽起來沙啞難耐,是動情至深的后果。
紀奚貼在她身上輕輕蹭了幾下,她捏了捏程頌安的下巴,用手指輕佻抬起來:“現在還不行,等你六月份高考結束好不好?”
“可是我已經成年了。”
程頌安不滿意地朝著紀奚嘟嘟嘴唇:“成年了就可以享受性·生·活了,為什么要等到高考結束啊。”
紀奚也找不出來一個合適的理由,她見程頌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問:“那你想什么時候,說來聽聽。”
“我想……”
“滴滴滴——”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鈴聲響了,被打斷了說話的程頌安不滿地盯著手機,抱著胳膊失落地坐在另一邊。
“黎灣?”
是黎灣打來的電話,紀奚示意在她身上為非作歹的程頌安消停點,然后接起了電話。
程頌安仿佛天生就對黎灣的聲音特別敏感,一對無形的狗耳朵蹭地一下就豎了起來,死死盯著紀奚捏著手機的那只手,剝開了紀奚胸口的幾枚扣子,五指緩緩劃過細膩如玉的肌膚,引起一陣顫栗。
“紀奚,明天有沒有空啊,我們出去吃飯吧,順便我還有一些話想和你說。”
黎灣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溫柔好聽,紀奚卻從后面半句話聽出來一些超出友誼范疇的意思來。
“那個黎灣,我……嘶……”
程頌安不輕不重在她脖子上嬌嫩的肌膚上咬了一口,還用尖銳的虎牙研磨了幾下,以示不滿。
紀奚狠狠剜了程頌安一眼:“我明天要帶安安去游樂園,這幾天都有事,抽不出時間來陪你。”
那邊似乎是傳出了一絲遺憾的嘆息,緊接著又傳來黎灣的輕笑聲:“沒關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們好好玩吧。”
紀奚和黎灣寒暄了一會兒就掛斷了電話,程頌安滿臉陰翳湊了上來,陰陽怪氣:“你聽聽她說的是什么話,這不明擺著是想約你嘛,你都是有主的人了,她這人怎么這樣啊。”
聽著程頌安的無理取鬧,紀奚知道這小朋友是太沒有安全感了,再加上新人上位傲氣凌人的心態,她對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有著莫名其妙的敵對感。
“安安,你放心吧,我和黎灣都是成年人了,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她也知道我剛才說的那番話是拒絕的意思,你就不要再多想了。”
程頌安嘟著嘴皺眉:“那不行,你那么好,萬一以后被人搶走了怎么辦。”
“我不是那么花心的人。”
有了紀奚的保證,程頌安總算放心下來,她知道紀奚很搶手,不管是男是女,所以她要加倍看好自己的女朋友,不讓別人有可乘之機。
·
程頌安又回到了學校,距離她上次離家出走已經過了好幾天,臨近高考,陸秀春對她寄予厚望,整天是噓寒問暖,弄得程頌安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文念念的座位依舊荒廢著,沒人敢坐她的位置,可她的桌子上卻堆積著一堆沒用的雜物。
程頌安在下課的時候過去收拾了一下,附近幾個同學嘰嘰喳喳說個沒完沒了,程頌安也無暇去聽她們說了些什么,總之不是什么好話。
楊子嵐依舊對她露出惡意的目光,程頌安仿佛置若罔聞一般從她身邊走過,忽視了對方溢出來藏不住的惡意。
程頌安回到自己座位上,上課的時候也在忍不住走神,眼眶有些微微酸澀。
中午放學后,程頌安背著書包準備坐公交回家吃飯,紀奚不久之前給她發了消息,說中午親自下廚準備了營養大餐,讓她回家吃。
程頌安恢復了一個“好”,跟隨著擁擠的學生們一起走出了學校大門。
她看見一道纖細修長的身影,是談薇。
談薇身邊還跟著楊子嵐。
程頌安不知道她們兩個是怎么搞到一起的,總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她也無暇去理會,反正現在這個時候,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家里,程頌安脫掉鞋子,光腳踩在地毯上的那一瞬間,躍動著的那顆心總算安安靜靜落回了胸腔里。
“阿姨。”
紀奚之前做飯并不怎么好吃,她秉持著一個能養活自己就好的良好心態,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個味道。
想著以后要給程頌安準備營養午餐,于是就花了大功夫買了各種各樣的食材和調味料,整天埋頭鉆進廚房里鉆研食材怎么做才能鮮美有味,讓人多吃幾碗米飯。
瞧著餐桌上擺放著的賣相不太好的番茄炒蛋和蒜香油麥菜,程頌安無奈一笑,站在餐桌前停留了一會兒。
“回來啦,先洗個手吧。”
紀奚聽到了程頌安回來的動靜,一手拿著鍋鏟,另一手捏了根黃瓜,腰上還系著粉紅色小豬尾裙:“米飯還要再等一會兒,相信我,這次肯定不是夾生的。”
程頌安放下書包擱在沙發上,朝著廚房走進去。
廚房里熱火朝天,比起前幾次紀奚親自下廚鬧出來的動靜,已經好了不少了。
心里酥酥麻麻的,仿佛有什么東西快要溢出來了。
她從身后擁住了紀奚。
第38章 變故
李慧蘭剛做好雞湯端到樂樂面前, 對方就嘟囔著說不要喝這個,要吃肯德基。
“樂樂乖啊,媽媽這就給你買, 別鬧了好不好。”
病房內是一片溫馨和諧的氛圍,程頌安就站在門口靜靜地瞧著里面發生的那一幕。她攥緊手指, 不由得鼻子一酸。
紀奚站在程頌安身后,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腰, 伸手在她后背上輕輕撫摸著:“安安,沒事的,進去吧。”
病房門被敲響了,李慧蘭轉頭就看見程頌安站在門口, 身后還跟著前幾天她剛見過的那個漂亮女人。
“你怎么來了?”
出口便是呵斥,不帶一絲一毫的溫情, 聽得程頌安心口一疼。
她早就和李慧蘭斷絕關系了, 但是那種血濃于水的情感卻永遠無法分崩離析, 程頌安心痛至極, 以至于她不得不捂住胸口, 一手扶住病房門框才得以支撐起身體。
紀奚見狀擋在程頌安跟前,面色冷峻, 但是并沒有說什么, 因為她暫時沒有挑出李慧蘭話中的刺, 就算反駁了也只是浪費口水,還不如等李慧蘭露出破綻, 因為她畢竟不管說什么都是理虧。
“阿姨,我沒事, 我想單獨和她談談。”
單獨談談?
程頌安眼神篤定,紀奚卻有些猶豫。
她現在必須要好好盯著程頌安, 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哪怕一分鐘都不行。
李慧蘭溺愛自己的小兒子,卻對程頌安,她這個十幾年未曾見過的女兒沒有一點感情。
那道目光仿佛如有實質般落在紀奚身上,紀奚總覺得李慧蘭并非善類,但是礙于程頌安的請求,她還是點了點頭:“好,我在外面走廊上等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第一時間叫我,記住了嗎?”
紀奚和她說話總是帶著點長輩和小輩之間的語氣,程頌安聽著有點不太舒服,兩個人現如今是情侶關系,雖然并沒有發展什么實質性關系,可程頌安一直覺得紀奚是屬于她的所有物,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什么事情都應該當作同輩之間來對待。
程頌安點了點頭,然后關上了病房門,將紀奚一個人隔絕在外。
紀奚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著程頌安出來,病房的走廊上很安靜,空無一人,整體布局都是純白色,看著倒是有些壓抑,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消毒水混合著酒精味,這是醫院獨特的味道。
紀奚不是很喜歡這種味道,她心里又想著程頌安,生怕李慧蘭和她一個意見不合動手打人,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哪怕她拼了命也要讓李慧蘭吃不了兜著走。
“媽媽媽媽。”
一個戴著針織帽子的小女孩在前面歡快地跑著,身后是一個瘦小的短發女人。紀奚見小女孩一個身形不穩,差點摔在地上,趕緊站起來深處兩只手把小女孩拖了起來。
短發女人見狀幾步跑過來,把小女孩抱起來,然后朝著紀奚連連道謝。
小女孩看樣子大概也只有七八歲,和李慧蘭的兒子年齡差不多大。只不過她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只剩下一雙水靈靈亮晶晶的大眼睛,純潔無暇地盯著紀奚瞧。
紀奚雖然說不上很喜歡小孩子,但是像這種一眼看上去就乖巧可愛的小女孩,她是無法抗拒誘惑的。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紀奚夾著嗓子和小女孩說話,小女孩并不怯生,笑嘻嘻地朝著紀奚撅著嘴,仿佛是一個愛的親吻。
她也應該和李慧蘭的兒子一樣,是血液科住院的小朋友。紀奚見她大熱天頭上還戴著針織帽,猜測她也應該和眾多患者一樣,因為藥物治療沒了頭發。
紀奚內心不由得唏噓,其實命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是天注定,她透過小女孩水靈靈的眸子,仿佛從中看到了程頌安的一生。
人生變幻莫測,意外隨時隨地可能會來到,紀奚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看淡了世間的生死,但是如果這種無法挽回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她還是會覺得命運如此不公。
可是,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一個先到呢,紀奚也不知道,誰都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紀奚在走廊上陪小朋友玩了一會兒,見病房門從里面被人推開,程頌安推開房門,見到了站起來朝著她走過去的紀奚。
“阿姨,我們回去吧。”
見程頌安臉上并沒有任何紅色印記,神情也沒有出現任何的不適,紀奚總算是放心下來。
“安安,咱們回家吧。”
看到程頌安的神色,紀奚知道她現在差不多已經擺平了一切,她一直都很相信程頌安,知道對方從來不會讓她擔心。
夕陽斜斜照在程頌安臉上,她朝著紀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阿姨,我想吃你做的青椒釀肉。”
“好。”
紀奚微笑著點頭:“好,咱們先去菜市場看看。”
·
“談薇,你這是什么意思?”
楊子嵐被談薇堵在巷子最里頭,她的臉憋得通紅,此刻蹲在地上瞪著紀奚怒目圓睜。
“我什么意思?”
談薇穿著雪白的襯衫,襯得臉色雪白,一雙漂亮干凈的眼睛眨了眨:“我什么意思你還不知道嗎?”
“文念念明明就是你推下去的,你現在想讓我給你頂罪,真的想把我當傻子了嗎!”
“是嗎?”
談薇輕蔑一笑:“可是在一中,我說什么就是什么,我說是你推下去的,就是你推下去的,你還有什么話好說嗎?”
楊子嵐狠狠喘了一口氣:“那天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推下去的!”
談薇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她往前走了一步,只見楊子嵐嘴唇發白,哆嗦著往后挪了挪:“別過來!我要報警了!”
“你覺得報警有用嗎?”
有用嗎?
沒有用。
當初文念念那件事鬧得那么大,到最后不還是逐漸被時間抹平了,現在根本沒人還記得文念念這件事,或許有人會提起那么一嘴,也只是默默惋惜幾句,很快就恢復了嬉皮笑臉的面容。
“談薇,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把文念念的事情說出去的。”
文念念被談薇從天臺上推下去的那一天,她正好丟了一個草莓熊鑰匙扣去找,結果卻碰見氣喘吁吁獨自一人奔向天臺的文念念。
楊子嵐發誓,如果那天她不去撿自己掉的鑰匙扣的話,興許也就不會碰見文念念被推下去,她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也沒有被談薇抓住把柄,要挾她做出一些不情不愿的事情。
她斤斤計較,貪婪小氣,楊子嵐看清了自己的本性,可她卻不認為這點壞毛病是毀了她人生的絆腳石。
這一切都是她誤打誤撞造成的局面,楊子嵐知道對于談薇來說,她的家世什么也算不上,胳膊始終擰不過大腿,可是要讓她把害死人的罪名攬在自己身上,楊子嵐哪怕是從樓上跳下來都不可能擔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然而,忤逆談薇的下場就是,她被照死里打了一頓。
蘇城那天下了暴雨,楊子嵐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一瘸一拐走在雨里。
一柄黑色的雨傘穿梭在被水珠打得淅淅瀝瀝的街道上,楊子嵐忍著被雨水澆洗的劇痛,經過打著黑傘的那個人身邊時,鬼使神差抬頭看了一眼。
只見程頌安目不斜視,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側臉雪白如玉。
距離下雨那天遇到楊子嵐已經過去三天了,程頌安三天沒有見到過楊子嵐,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只剩下滿桌子凌亂不堪隨意丟棄的空白試卷。
其實文念念從天臺上掉下去那一天,程頌安看見的不止談薇一個人。
她在警察到來之前,瞥見一個急匆匆的身影。
她宛如一具不會動的雕塑一般站在原地,渾身上下動彈不得,那雙沾滿紅血絲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個匆匆逃離的狼狽身影,將那一幕永遠記在了心里。
程頌安在十八歲生日那天許了兩個愿望,一是希望能和紀奚永遠在一起,二是希望自己憎惡的所有人都得到應有的報應。
程有金已經被催債的那群人活活打死了,他的下落和暫時居住的地方,都是程頌安透露出來的。
她想,這場冤孽也是時候該解脫了。
和楊慧蘭斷掉母女之情的那一天,程頌安哭不出來,她想微笑著面對紀奚,讓紀奚知道,她很堅強,她已經成長為一個大人了,讓紀奚不要以一個看小孩子的眼光看自己。
五月份的天氣說變就變,最近這些日子瓢潑大雨已經是司空見慣的景象。
程頌安每天都坐公交車上下學,紀奚做飯技術也越來越好,其實都是一次次失敗品堆積出來的,不出意外,那些做出來的“失敗品”無一例外都進了程頌安的肚子里。
“安安啊,中午我給你做了鹽焗大蝦,一定要準時回來吃哦。”
眼見高考越來越近,紀奚也開始焦頭爛額起來,按照程頌安年級第一的水平,按理來說不會有著急的,可是紀奚每次看著程頌安整日來笑呵呵的模樣,越品越覺得擔心。
“阿姨。”
程頌安和紀奚睡在一張床上,她從胸口緊貼著紀奚的后背,說話時候的震動仿佛能從后背傳向紀奚心口。
“安安,考試的時候一定不要緊張知道嗎?”
“可我總覺得你現在比我還緊張。”
紀奚吻了吻程頌安的額頭,順著眉心一直到冰涼的鼻尖,然后張口咬住了程頌安柔軟溫熱的嘴唇。
兩個人互相擁吻抱在一起,四肢糾纏,密不透風。
程頌安算了算時間,距離紀奚愿意和自己負距離交流的日子,還剩下不到一周。
·
高考前一天,學校里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談薇死了。
被楊子嵐從六樓的天臺上推了下去。
和當初文念念掉下去的地方是同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