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如松目瞪口呆,只是不語。黎秋英忍不住笑道:“就是咱們在廬州見過的那個盧梁?他能打贏武當派的精英弟子?還是白浪幫不過是來走個過場,順便拉小孩兒來亮亮相?”
奚笪神色凝重,想起在瓦埠鎮見到盧梁的情形,望了望紈素。紈素卻神色輕松,向他道:“這位盧公子,當時跟我自稱是淮安人士,看樣子大抵并沒造假……這不,他姐姐就進了白浪幫?”
奚笪想了一想,也稍微輕松了些,低聲道:“興許真都是巧合而已,是咱們草木皆兵了。算了,盧梁比武,我是懶得看的……咱們去醫棚看看時滟姑娘是真的。”
奚如松未料到奚笪竟會如此無視他的反對,但眼睜睜他原本打算摔死的“無辜”就在臺上,他實在沒立場再阻止一次紈素的決定,只怕又是自取其辱。他眼睜睜望著紈素與奚笪雙雙下看臺去了,終于還是壓住脾氣坐下,自己斟茶,連著“牛飲”了五六杯。
黎秋英見他這樣,有些心疼,給他遞了一盒精細點心來,笑道:“笪兒也是時候開竅了……不然大哥難道不著急?咱們年輕時候,還不是時時都想著黏在一處?如今笪兒和紈素,自然也是一般的難舍難分。”
卻說紈素借著盧梁上臺,奚如松尷尬訕訕的當口,攜了奚笪下了看臺,兩人往醫棚方向走去。紈素忍不住抱怨道:“你二叔真是越來越離譜了……我師祖總得有百余歲了,也沒像他這樣好為人師,一味的嘮叨,又愛教導人。”
奚笪笑道:“天緣派和我一輩兒的弟子也多半都煩他,但也都知道他是正人君子,又是長輩。大家都不敢頂嘴,只好老遠的看見了,就繞著他走。他連二嬸都常教訓的……但二嬸偏肯吃這一套。不過,這次來了揚州,我看他倆情緒都有些反常。”
紈素似笑非笑,望著他道:“話說回來,當時那個借比武的機會把盧梁摔死,換你們短暫關進廬州鐵囚牢的主意,到底是誰出的?”
奚笪嘆道:“我也不曉得,二叔跟我說時,其實說是二嬸的主意來著……這主意不太光彩,所以我也沒好意思去問她。”他想了想,又正色道:“但是紈素,這件事不管是誰先出的主意,我當時也是同意了的,并沒有堅決反對……你若因這事對二叔有意見時,也休要忘了,我也不是你愿意相信的那個白璧無瑕的形象。你若是十分介意此事,也需記得,這同一件錯事,其實也是我做出來的。若說二叔并非你心目中的正人君子,那我也一樣不是。若是你肯原宥了我這一次,似乎也沒有理由太苛責二叔。”
紈素默默無語,兩人一路走到醫棚,見那昆侖派的時滟姑娘正獨自躺在醫棚角落的軟榻上休息,修連娟卻不知哪里去了。她身上的傷口皆已包扎過了,面上殊無血色,十分蒼白,眉頭緊皺著,但并未發出任何呻吟之聲。幾個醫師都在醫棚另外的角落各忙各的,紈素一眼望去,見幾人都不過是揚州各醫館里坐館的大夫,身上皆無武藝。其中年紀最長的一位,看模樣總得有八十多歲了,須發皆白,在揚州初春的陽光下微闔雙眼,只是在打瞌睡。
紈素與奚笪步入醫棚,搬個繡墩來,坐到時滟床前,見時滟全無反應,不由得有些憂慮,因而將三指搭在時滟腕脈上,輕聲向奚笪道:“你去喊個大夫來,我瞧著她似乎不太好。”
奚笪便去尋那幾個大夫,其中一個中年蓄須,頗有些文士風范的跟了他來,一見時滟情狀,便皺了眉道:“傷都包扎過了,躺了這一會兒,怎么看著像又嚴重了似的?”又抬眼望一眼紈素,道:“小姑娘,你讓一讓,我來給她把脈。”
紈素默默讓開了位置,神色擔憂。只見那大夫把過左手脈相,又換右手,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他起了身,向那坐著打瞌睡的老人走去,躬身道:“邱大先生,病人脈相細速,似是失血未停的脈息。不然您也看一看?”
那老人卻不睜眼,只懶懶道:“這孩子左上腹受了大力道,雖然腹壁并未洞穿,但肋條斷了兩根,里面只怕是脾臟破了,是故一直在出血……若在我醫廬里,我自然有法子能救。但我原本去訪友而已,卻被硬弄到這兒來,金針也好,刀具也罷,我什么都沒帶著,你又來問我做什么?你只管開個補血的方子,她若能喝下去不吐呢,還有個六七分將養回來的希望。若吐出來時,你倒好去問問他們本門,有沒有什么救命的靈藥可用?不然,那就是她命數不濟,你問我也不中用。”
紈素還沒說什么,奚笪這一驚卻非同小可,急急跟了過去,蹲身下去,向那老大夫道:“老人家,您是庵嶺鎮的邱爺爺?……是江湖上稱為‘圣手斷陰陽’的邱大先生?您怎么會在這?”
那老人眼皮子懶懶地抬了抬,瞥了奚笪一眼,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身子,終于露了點笑模樣,道:“你是褚北辰那老兒的大外孫子不是?我記得你小子。是叫……奚什么來著?你都沒認出老朽來,我卻認得你這猴小子。那年你外公壽宴上……”他笑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想起當年奚笪帶來的好大樂子,尤其是想起當年和自己不對付的“那個老東西”離席跳舞的樣子,忍不住就要舊事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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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笪忙截斷道:“邱爺爺莫要打趣我了。這位昆侖派的時姑娘,受了這樣傷,也沒個本派弟子在這里守著……邱爺爺說讓問昆侖派要靈藥救命,是說止血的藥物嗎?”
邱大先生皺紋遍布的臉上,一雙渾濁老眼望向紈素,精光一閃。他打趣道:“怕讓老朽我說出你當年做的事兒來?那想必這位是……”紈素上前行禮,道:“離恨天弟子齊紈素,見過邱先生。”
邱大先生開懷笑道:“你就是本代的離恨天弟子?怪不得,我還想著該去跟褚老兒告個狀,說他的外孫子勾搭十幾歲的小姑娘……你實際上多大年紀了?”
奚笪急得臉都紅了。他知道邱大先生性情說好聽了是豁達,說難聽些,他全不在意這世上的規矩的,也不以病人生死為念。越是危急時候,他越是東拉西扯地亂開玩笑。且他說話全無遮攔,嘴里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冒些年輕姑娘們聽不得的話出來。若此刻細究奚笪的心情,約摸得有七成的擔憂是怕他胡吹六哨起來,冒犯了紈素,三成放在那個躺著的時滟身上,怕她丟了性命,或只能用定魂珠求活。至于他自己小時候的糗事,反正他早晚也得告訴紈素,隨便邱老爺子怎么說吧。
紈素被直直問歲數到臉上,這原本已是失禮,但她卻莫名地覺得,這老爺子對她的脾氣。她笑道:“我今年二十七啦。邱老爺子,昆侖派這姑娘,需要什么藥?不是我托大,昆侖派的靈藥,只怕跟我離恨天的比,拍馬也趕不上。又有‘圣手斷陰陽’在這里……這位時姑娘,又怎么會命數不濟?分明就是命不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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