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墜夏共燃沉淪。
周述送這個鑰匙扣的時候,程幼雪也問過他這是什么花。
周述當時沒答,她就沒放在心上,想著不過是普通小白花而已。
甚至連這個鑰匙扣是怎么得來的,她也以為是周述路過哪個小飾品店,看到覺得好看,就買下來送給她。
程幼雪從沒想過它會是周述父母的定情信物。
周述送給她時,是那么的隨意尋常。
“他肯定是不能說啊。”曾老師笑道,“說了都是壓力嘛。小述這孩子,隨
他爸爸了。他背后做一百件事,能一百件都不讓你知道。”
曾老師擦干凈手,又去前面拿新調料。
程幼雪在原地多站了一會兒,之后拿出手機搜索了垂絲茉莉的花語。
看到的那一刻,她心下一動,有個地方似乎開朗了。
*
超市離裴老師家很近,程幼雪和曾老師是步行去的。
回去的時候,一拐到小區所在的那條街上,程幼雪就見周述正往她們的方向走。
“小述怎么來了?”曾老師問。
周述看了程幼雪一眼,隨即接過二人手上的購物袋,說:“裴老師怕你們東西多,叫我下來迎迎。”
他也不想想,這要是裴老師的主意,下來的肯定會是小禹。
曾老師沒戳破,笑呵呵地先往前走,讓兩個年輕人相處。
程幼雪挽上周述手臂,掐了他一下,嗔怪:“天天就你等不了。”
“……”
周述沒言語,反正人在身邊了。
回去后,飯菜的香味已經飄出來。
曾老師說什么不讓周述和程幼雪動手,自己和裴老師忙前忙后。
客廳里,小禹看著電視,問:“哥,幼雪姐,晚上咱們去廣場上放花嗎?”
儀城不比那些大城市,春節期間還允許市民適當燃放煙花炮竹,所以每年除夕的晚上,這里的天空是彩色的。
周述沒意見,想問程幼雪的意思,卻見她在走神。
“怎么了?”周述問。
程幼雪說沒事,隨手拿了個橙子,周述接過去,給她剝。
七點整,大家吃上了年夜飯。
曾老師昨天說要做幾道大菜,不是隨口一說,是真拿出了不輸餐廳的水平,尤其那道東星斑做的,味道不比星級酒店差。
裴老師率先舉杯,他有些激動,開了幾次口,才說出話來:“今年,是最高興的一年。小述帶著小程回來,我……我非常……我沒愧對小述爺爺的囑托。”
曾老師抓抓愛人肩膀,程幼雪則站了起來,說:“裴老師,曾老師,今年也是我最開心的一年。這杯酒,請允許我先敬二位老師,謝謝你們對周述的關愛培養和無私幫助。”
程幼雪一口干了杯中的紅酒,周述趕緊站起來扶她。
程幼雪笑意盈盈,說她一點兒事沒有,叫他別大驚小怪的。
“哥哪能不‘大驚小怪’啊?”小禹打趣,“幼雪姐漂亮又能干,我看我哥恨不得天天給幼雪姐綁身上。”
這話給裴老師和曾老師逗笑,程幼雪也在笑。
周述看到她的笑容,心口就是暖的,剛才聽到爺爺時的感懷傷心也就沖淡了。
這頓飯吃得要比昨天時間長。
電視上播著春晚,桌上的飯菜一點點變少,大家的話和笑聲越來越多。
快到九點時,小禹說什么不在家里待著了,吵著要去廣場放花,裴老師和曾老師一看,也跟著湊湊熱鬧,一行人坐上周述的車,出發。
廣場上聚集了不少人。
儀城的母親河位于廣場前,河面在冬日里已經結冰,人們跑到河面上去放花。
小禹也要去,程幼雪問他安全嗎?
小禹說:“多少年了都這樣,保證安全!”
于是,程幼雪和周述也去到了河面上,周述為她點燃了一桶煙花,是粉紫色的,在墨藍的夜空中綻開,很漂亮。
程幼雪仰頭看了好一會兒,周述和她說河面上冷,就又帶著她回到岸邊。
煙花還在繼續燃放著。
每一次光亮升起時,程幼雪和周述的臉也被照亮,而程幼雪就在這片光芒之中,凝望著身邊的男人。
自從答應和周述回家后,程幼雪就在有意識地回避帶周述回北城見她的父母。
她以為她是因為工作室還沒籌備好,想先以工作為重,可實際上,這些理由不過是她給自己的“麻醉劑”。
事實的根本是她在面對父母時,還是有那么一點不自信。
從小到大,她因為總被忽視,就漸漸把自己看做是父母的附屬品,她很想證明自己,很想做出成績,讓父母知道她是獨立個體。
她努力工作,想著只要能經濟獨立了,就是真的獨立了,她忘了,在經濟之上的,還有精神思想。
她的精神思想始終沒能擺脫父母帶給她的影響。
直到周述出現。
周述對她的愛像是一座在陽光照耀下的大樹。
露出來的樹干和綠蔭只是他愛意的一小部分,埋藏在土地下面的根莖到底有多么龐大深沉,恐怕連周述本人都不知道。
程幼雪一直渴望能擁有一段真摯的感情,而周述給了他能給她的全部。
她依戀他,信任他,從他身上獲得勇氣,她的精神世界因為他變得更加堅不可摧,她缺少的那“一點”自信,在他這里,補足了。
所以,她不想再等了。
她也不用再等了。
周述下午就察覺程幼雪有些心不在焉。
這會兒看煙花,她眼睛里空空亮亮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難道是曾老師和她說什么了嗎?
周述皺了下眉,剛想問問,就聽:“周述,我想和你說件事。”
周述一愣,隨即點點頭:“好,你說。”
程幼雪笑了笑,開門見山:“我想你初三和我回北城見我爸媽。”
周述又是一愣。
只是這一次,他半天沒回過神來。
程幼雪戳戳他的臉,繼續:“我爸媽那邊可能不會那么快接受,你得做好這個心理準備,我們要打持久戰。”
“我……”
“但是,他們做不了我的主,只要……”
程幼雪看著周述,唇邊的梨渦一點點收斂,鄭重的表情讓周述心跳加速。
“只要你不辜負我,我跟定你。”
*
后面的煙花是怎么放的,程幼雪和周述都迷迷糊糊的。
等小禹回來,周述開車送裴老師一家回家,和老師說他和小雪就不上樓了。
裴老師那意思大家聚一起守歲多好,周述還是婉拒,帶著程幼雪返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他們和昨晚一樣沉默。
紅燈的時候,周述的手指敲擊了兩下方向盤,程幼雪看了眼他繃緊的側臉,又轉頭看向窗外,手就被握住了。
周述的手心比哪次都要濕粘潮熱。
他緊包住她的手,力氣很大,擠壓得程幼雪骨頭都有些痛。
待到綠燈亮起,周述又是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和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兩人幾乎是在喪失思考能力的情況下,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酒店。
門一關,纏抱、擁吻、呼吸混亂。
周述一手摟著程幼雪的腰,一手去扯領口,程幼雪半掛在周述身上,任由他的強勢帶著自己一步步后退到屋內。
外套散落各處,高跟鞋和黑皮鞋交疊著倒在地上。
程幼雪被周述抵在墻上,吻到快要窒息,連絲嚶嚀都發不出來。
她的雙腳也是半懸空的,腳趾踩在周述腳背上,隨著他一次次將自己往上提,無力地滑過他的小腿。
“小雪。”
周述松開嬌嫩的嘴唇,手卻不客氣地按壓著女孩的腰肢,他氣息又重又燙,說:“把剛才的話,再對我說一遍。”
程幼雪力氣都要被他吸干了,而且她一張口,他就吮她啄她,她的話都被他吃掉,她要怎么說?
周述意識到這個問題,低低地笑了聲,平日里的端正似是歪了一下,蕩出幾分邪氣來。
他將雙手改成捧住她的臉,沙啞的嗓音滿是誘惑:“再對我說一遍,嗯?”
程幼雪先是喘了幾口大氣,攥著衣擺的手也松開些,緩緩勁兒,她看著周述的黑眸,那里面被他關起來的欲。念,在暗燃。
她莫名有些怕,又有些得意。
因為不管這個男人的欲望有多么強烈,都由她掌控。
程幼雪咬咬唇,將指尖探進已經松垮的襯衣里,順著壘塊分明的肌肉慢慢上移,移到胸肌之上后點了點,再移到心口處,又畫了一個圈。
周述的身體隨她手指所到之處而驟然繃緊,他仰了仰頭,凸起的喉結上下翻滾。
捧著女孩臉的手又變成掐住下巴,就在周述想要噬咬上去的時候,程幼雪緊貼上他,用她的溫柔去克化他。
“周述。”她笑著喚他,嫵媚又純真,“我跟定你了。”
理智崩盤。
周述再度重重地吻了上去。
他在吻中將程幼雪打橫抱起,幾秒的工夫,他們一起陷進了床中。
半敞不敞的襯衣太過礙事,周述拽住衣服后領,直接將它提上去脫掉,扔到了地上。
程幼雪雖說剛才還上手摸了一遍,但看,還是第一次看周述的身材。
人魚線、馬甲線,腰腹肌理分明,還有微微隆起的胸肌,恰到好處的強壯,極具美感,以及觀賞價值。
程幼雪頓時有些口干舌燥,眼睛看了好幾遍上半身,又往下瞄了兩下。
感覺到她似有若無的視線,周述體溫又飆升了兩個度,喉結再次滾動,卻不是為了那難以自持的渴求,而是興奮。
他俯身壓下去,單手撈起程幼雪的后腦,扣緊了,又是一番纏吻。
吻到把自己的氣息都灌入對方身體里,周述最后詢問:“小雪,可以嗎?”
程幼雪自己在抖,她看到周述手臂上繃起的肌肉也在抖,他鬢邊的黑發叫汗水洇濕,晶亮亮的,烘得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更為英俊性感。
這個人,是她的了。
程幼雪手指描畫著周述的眉眼,清凌的杏眼望著他:“我以前不是和你說過?想要什么,就自己來取。”
呼吸一滯。
周述撐起的背脊上,兩處肩胛骨倏而展開,像是終于掙脫掉了鎖鏈。
待它們收斂拱起時,兩只白皙纖細的手攀了上去……
今天是除夕,家家戶戶守歲的日子。
街道上不乏出來夜游的行人,鞭炮聲更是響徹在城市里。
程幼雪很慶幸有那些源源不斷的炮竹聲,它們很好地掩蓋了其他聲音。
周述起初是小心克制的,反復和她說,有任何不舒服或者疼了,就告訴他;
進入后,她慢慢適應了,他就又通過她的表情去判斷調整,認真地問她這樣好不好、那樣好不好;
最后,認真一點點變了味兒,老實人越來越壞。
程幼雪完全不是對手,幾次下來,她的聲音更加破碎,人也快要碎了。
這樣的感覺于程幼雪而言太過陌生。
四肢百骸都在震蕩,一顆心仿佛被丟到了云端上,起起伏伏。
可就差那么一下時,她的心又急墜下來。
程幼雪顫悠悠睜開眼,她早就不敢看周述動情時的模樣,這會兒再看到,心中仍是被激起了陣陣酥麻。
周述臉上掛著汗珠,胸膛上也掛著汗珠,那雙好似浸了水的眼眸幽深如淵,直直盯著她。
程幼雪想問怎么了?
可此時她的并不好受,她就像是一條被突然丟在岸上的魚,撲騰著,急需要水源。
而周述就是不肯給。
程幼雪看著他,淚眼汪汪地控訴,周述卻恢復了之前的耐心,一遍遍摩挲著她的眼角,用她的新眼淚潤化開舊淚痕。
低頭輕吻她的眉心,他問:“小雪,你還記得那年除夕的零點過渡嗎?”
不記得!
程幼雪沒心情和他追憶過去。
可周述還無比清晰地記著當時的每一幀畫面:快到零點,她弄撒了糖果,他幫她去撿,撿到最后一顆,他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新年愿望。”周述伸手去握程幼雪,分開她的五指,扣進去,“想要什么新年愿望,就去做什么。”
他這么一說,程幼雪想起來了。
她聯想過去,再聽他現在話的,明白過來:“你是故意的!”
周述勾起了一邊的嘴角。
其實,他根本不敢許愿,他的愿望是他在夢中都很難實現的,更何況是現實?
那時去觸碰她的手,完全是情不自禁,他想著實現不了就實現不了,能和她過一個春節,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他別無所求。
周述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個愿望有朝一日居然真的實現了……
周述看了眼床頭柜上的電子表,還有十秒就是新年。
他深吸口氣,極力的忍耐逼得他快要崩潰,可低下頭時,他還是無比輕柔地吻了身下的女孩。
帶著虔誠與珍視。
——這次,他要和她永不分離。
*
程幼雪重新得到了她的水源。
她懸于溺水的邊緣,只能抱緊身前唯一的依靠,喃喃著輕一點兒、慢一點兒。
周述也想。
可當愛。欲焚燒,他和她,都只能共燃沉淪。
第62章 墜夏“我還沒親你。”
程幼雪這一覺睡得很沉。
醒來時,她的意識還沒復蘇,就先感到腰腿發酸,酸到她動一下,渾身的細胞都會跟著牽扯。
她皺著眉頭睜開眼。
屋內光線昏沉,彌漫著香薰燃盡后的余味,絲絲縷縷,暗香浮動。
程幼雪想試著轉個身,腳動了動,腿根那兒就發出了抗議,她眉頭皺得更緊,視線一掃,看到蓋在她身上的嶄新被套。
結束后,周述給她在浴室放好洗澡水,在她泡澡時,把床單被罩全部換了一遍。
也是萬幸周述帶了好幾套被單來,原來的那套實在是要不了了……
臉上涌起一陣熱辣,程幼雪蜷著腳趾,陽臺那邊傳來細微響動。
酒店的窗簾遮光性很不錯,牢牢擋住了外面的天光。
但周述從陽臺回來,開門的那一下,光線還是無孔不入地鉆了進來,灑在床上。
周述快速進屋,又快速反手將門關上,把窗簾拉好,轉過頭,迎上了程幼雪水靈靈的眼睛。
四目相對。
一些畫面自動在兩人腦海里閃過。
瘋狂的、繾綣的、柔情的、強硬的,做的時候恨不得風卷殘云似的一概不顧,以為快感不過是快感。
可事實上,對方眼神里的膠著、呼吸頻率的緩急,甚至親吻時的深淺交纏,都跟刻在了他們的骨髓里一般,記得清清楚楚。
周述喉舌發燥,低頭抿了抿唇,略帶沙啞的聲音比往日里更加溫和:“醒了?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程幼雪盯著他,有點兒不能把眼前這個人和夜晚的那個人聯系到一起。
什么禁欲、老實、靦腆,都是假象。
“哼”了一聲,程幼雪氣鼓鼓地裹著被子轉過身。
這一轉,腰也酸死了。
更氣了。
周述有些手足無措,走到床尾站了幾秒,才小心翼翼來到女孩面前,蹲下。
程幼雪很想轉回去,可她沒那個勇氣,只好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周述一點點往下拽,他不敢太用力,拉扯了好幾個來回,才拽出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再接著是光潔的額頭,最后是那雙嬌媚的杏眼。
兩人對視片刻,周述臉紅耳朵也紅,垂眸道:“小雪,別生我氣了,好嗎?”
男人穿著睡覺時穿的寬松T恤,領口有些大,露出了一對鎖骨,而鎖骨上面,齒痕深刻,皮膚也還紅腫著。
程幼雪想,前胸背后應該也很“精彩”。
她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也不想再矯情忸怩,畢竟她也是快樂的。
噘噘嘴,程幼雪小聲咕噥:“我渴了。”
周述立刻說:“我去斟水。”
他早就備好了溫度適宜的水,端過來放在床頭,然后摟著程幼雪坐起來,喂她喝。
一杯水下肚,緩解了一些身體上的不適,程幼雪再要一杯。
喝了三四杯,她就靠在周述懷里,不想動了。
周述擁著她的肩,細密輕柔的吻落在她發頂,問:“那里還疼嗎?”
“……”
程幼雪掐某人的腰。
那里也被咬破皮了,沙沙作痛,周述忍了忍,聲音放得更輕:“告訴我,小雪。不然我不放心。”
“……”
“不怎么疼了。”
“真的?”周述又問,“疼的話,我去藥店買藥膏。”
又被掐 。
“小雪。”
“哎呀,我的身體我還不知道嗎?”
程幼雪一向是該大方的時候就大大方方,可不會委屈了自己,要是真的不舒服,她早就告訴周述了。
周述這才舒了口氣,抱著人的手更緊了些。
兩人就這么靜靜依偎了一會兒,直到程幼雪肚子咕嚕一叫。
周述彎了彎唇,說:“我叫酒店送餐過來,想吃什么?”
“都行。”程幼雪現在不挑嘴,“清淡些的就好。”
周述幫她掀開被子,想抱她下床,兩人視線一觸,又是一陣心率共振。
“小雪,我能親親你嗎?”周述問。
程幼雪夾他一眼,默許。
周述緩緩靠過去,程幼雪也閉上眼,還差一點兒,程幼雪的愛美系統及時啟動。
她捂住了整張臉,悶聲說:“我還沒洗漱。”
周述一頓,笑著親了下女孩手背,抱她去了衛生間。
進去后,周述一時也沒放下人,而是讓程幼雪拿他的毛巾墊在水臺上,讓她坐上去,就又出去了。
程幼雪不明所以,隔了幾秒,就見周述拿著她的拖鞋過來,親手為她穿上。
她有了鞋子,周述再抱她下來。
程幼雪刷了牙,洗臉時,她找頭繩沒找到,周述就幫她順了順頭發,充當她的頭繩。
洗完臉,程幼雪清爽了,握著她頭發的手也松開了,將她轉了過去。
“小雪。”周述又叫她,怎么都叫不夠。
程幼雪不看他,說自己餓了,要吃東西。
周述說他這就讓客服送過來,不過——
“我還沒親你。”
程幼雪本來還有些繃著的神經,一聽這話倏而就又松弛了下來,她抬起頭,仔細地看了看面前這個男人的臉。
其實除了快樂,還有滿足。
一種只有他給得了的滿足,不管是身,還是心,都是因為他。
程幼雪踮起腳,雙臂繞到周述脖子后面,周述很自然地摟住她的腰,低頭凝望她。
程幼雪揪了揪那又黑又硬的頭發,昨天扎了她好幾回,說:“今年的零點過渡又叫你得逞了是吧?”
周述臉一紅,靠過去蹭程幼雪的鼻尖,回道:“我覺得這應該叫‘許愿成功’。”
新年愿望——想要什么就去做什么。
程幼雪臉也紅起來,正要推開人時,周述吻了下來。
這是一個綿長溫柔的吻,帶著對愛人滿滿的愛意。
*
酒店送來了午餐。
程幼雪剛醒那會兒沒注意,以為也就九、十點鐘,等吃東西時,才發現現下已經十二點半了。
她說壞了,說好今天中午去裴老師家吃午飯的,這可怎么辦?
“沒關系。”周述給她剝雞蛋,“我和裴老師通過電話,告訴裴老師咱們下午過去道別,明天一早,出發回海城。”
程幼雪咽下嘴里的蛋黃包,問:“這樣合適嗎?”
周述笑了下:“我和他們說我之后要和你回家,裴老師讓咱們今天就走。”
聞言,程幼雪也笑了。
她就著周述的手咬了口雞蛋,一邊吃,一邊擦嘴,又問:“會不會緊張?”
“還好。”周述實話實說。
他現在有了那句話,已經什么都不怕了,唯一擔心的,是小雪會夾在他和父母之間難做。
“不會的,你放心。”程幼雪再擦擦手,“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就不會為難。”
周述揉揉她的臉頰,又說:“回海城后,陪我去商場給叔叔阿姨挑禮物吧。我有一幅字畫,是我去年參加會議,遇到的一位前輩送我的,把它送給叔叔,好不好?”
那幅畫雖然不是大畫家的遺跡,但也是現當代一位著名畫家的作品,價值不低。
程幼雪說她爸爸對字畫這些不太感冒,可這是周述的一份心意,他想送也好。
周述還想問問叔叔阿姨都有哪些喜好,話到嘴邊,又想起另一件事,他起身去了行李箱那邊。
程幼雪喝著牛奶,看他拿了什么回來,遞給自己。
一個絲絨禮盒和一張賀卡。
程幼雪先打開的禮盒,里面是一條鉆石手鏈,非常精致,小心思是鎖扣那里,墜了一朵小雪花。
賀卡的話,比起當年他送她的那張新年賀卡要大出三倍,賀卡封面畫的是他們和小小在餐桌上吃飯的場景,用的動漫風格,萌萌的,很可愛,又溫馨治愈。
賀卡的里面,則是用鋼筆寫下的:歲月逢花,畢生歡愉。
——祝小雪,新年快樂,平安順遂。
程幼雪捏緊賀卡的一角,心里叫這幾句話填的滿滿當當的,她抬頭看了看周述,唇邊梨渦甜美:“怎么辦?我又沒給你準備禮物。”
“我不要禮物。”周述坐回她身邊,“你能收下就好。”
“可這樣我會過意不去啊。”
她靠到周述肩膀上,一只手伸過去讓周述給她戴手鏈,一只手舉著她的賀卡欣賞,嘀嘀咕回送點兒什么好呢……
周述看著女孩的笑顏,移不開眼,擁著她,貼到她耳邊,深沉的氣息有些燙:“非要說禮物,我昨天已經收了。”
“……”
“是我這輩子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
下午四點多,程幼雪和周述去了裴老師家。
裴老師一家晚上要到裴老師大哥家聚餐,不然還真想再和兩個孩子吃吃飯、說說話。
可得知周述即將要拜訪程幼雪的父母,裴老師和曾老師懸著的心也是落地了,他們囑咐了周述不少禮節上的事,叫他不能有一絲怠慢。
周述都用心聽了進去。
臨走時,裴老師讓程幼雪把他珍藏十多年的老白茶帶去給程開硯。
“不是什么名貴東西,就是一點心意。”裴老師說,“小程,我希望你和小述明年還能來看看我和曾老師。”
程幼雪心口發熱,接過茶,和兩位老師保證明年她一定還來。
告別周述的家鄉,程幼雪和周述返回海城休整了一天,就又坐飛機去了北城。
程幼雪不搞突然襲擊那套,她在初二時給寧祎打了通電話,告訴寧祎她初三會回家,帶周述一起回。
寧祎當時聽后,半天沒說話。
但末了,她也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拒絕,只是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這讓周述受寵若驚。
他還以為他想登門的這個環節就不會順利,沒想到就這么被允許了。
到了北城后,程幼雪和周述還是先去酒店辦理入住。
周述在房間猶豫穿什么好?
他這心情,程幼雪非常理解,也就沒打趣他,幫著他挑選。
周述的意思是還是穿西服,正式些;程幼雪卻說是去家里,沒必要,顯得太拘謹了,只要整潔大方就好。
周述聽程幼雪的,這又再去翻找。
他帶來的衣服不多,但無一例外,全是藏青色。
程幼雪本來還納悶怎么都是這一個顏色的,直到看到一件藏青色夾克,才明白了其中意味。
心里泛起絲絲癢癢的甜意。
程幼雪過去搗亂,不許周述找衣服,還揪著他沒摘下去的領帶,拽來拽去地玩。
每次拽的時候,她的眼睛就欲說還迎地看他。
周述被誘得心跳又快了,他握住那只作亂的手,啞聲說:“不鬧了,小雪。”
“我鬧什么了?”程幼雪無辜地眨眨眼,“我是想幫你松領帶嘛,可我不會解這個扣兒呢。你教教我?”
“……”
小壞蛋。
周述看了眼時間,不敢再這么下去,求饒:“小雪,聽話。”
程幼雪笑笑,腳點了下行李箱,像個高傲的女王,問:“怎么都是藏青色?”
周述嘴唇微微翕動,招認:“你說我穿這個顏色好看。”
“我有說過嗎?”程幼雪故作疑惑,“你自己瞎想的吧。”
“怎么會?那年在商場,你明明……”
程幼雪吻了上去。
周述本來就緊著根弦,這下頓時就繃了,把人抱到酒柜上,狠狠地吮吻著。
程幼雪也不甘示弱,抓著領帶的手絲毫沒松,還加了幾分力氣,逼得周述和她死死貼著。
周述受不了,勾起程幼雪的腿按到自己腰間,滾燙的手一次次穿插在頸后,纏弄著那些細柔的發絲。
那些發絲就是一張密實的網,縛住了他的人,束住了他的心。
程幼雪唇間溢出細小而短促的氣音,人也不住地往后仰。
局勢節節敗退,眼看自己就要和周述吻到床上去,她用力推開了人。
周述夠不到了,不悅地蹙了蹙眉,他唇邊全是雜亂無章的口紅印,濕漉漉的眼睛純真清澈又夾帶情。欲,看著程幼雪,簡直就是惹人犯罪的天然獵物。
程幼雪舔舔唇,忍下了為色所迷的沖動,喘著氣
說:“你可不能遲到。”
“……”
周述現在蓄勢待發,這話跟盆涼水兜頭澆下來似的。
可就算是澆下來了,也壓不下去。
他過去再度摟住人,程幼雪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如愿:“我爸最討厭遲到的人。”
“……”
“我媽也討厭。”
“小雪!”
周述急躁又頹靡。
程幼雪笑得狡黠嬌艷,沒心沒肝,戳他的肩膀:“行了,快換衣服吧。你也不想想你那什么……那么久,除了遲到,沒有別的可能。”
孰輕孰重,周述還是分得清的。
他調整著呼吸,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個來回后,他把程幼雪抱下酒柜,給她撫好裙擺,悶聲不語地又去找衣服了。
瞧他這樣,程幼雪也不忍心再逗,可剛才話趕話,倒是叫她冷不丁想起個事兒來。
她必須和周述說。
“什么?”周述委屈巴巴地看她。
程幼雪就跟有什么重大發現似的,還挺嚴肅,壓低聲音告訴他:“這么看,那天旅館隔壁那個男的時間很短啊。”
“……”
“一點兒也不持久。”
“……”
周述要瘋了。
第63章 墜夏“那你今晚還要不要再試試你的眼……
程家位于北城市中心一片不起眼的區域。
說是不起眼,實際是鬧中取靜,門衛森嚴,外來車輛和人員根本不允許入內。
就是程幼雪,這么久沒回家了,也得在保衛處做登記核查,然后才可以進入。
周述一手拎著送給長輩的禮品,一手牽著程幼雪。
他的掌心微濕,表情也很肅穆,之前還說自己不緊張,真到眼前了,也是惴惴不安。
程幼雪給他又正了正衣領,說:“沒事。”
按下門鈴,開門的是在程家工作了十多年的阿姨。
阿姨很想程幼雪,一見了面,笑著說:“小姐你可回來了!”
程幼雪笑了笑,叫了聲劉姨,劉姨這又看向她身邊高大俊朗的男人,禮貌道:“這位是周先生吧?快請進。先生和太太等著你們呢。”
先出來的是程開硯。
周述不止一次在新聞上見過這位領導,印象是端正沉穩,但見到了真人,又感到對方身上有股厚重內斂的儒氣,所謂的“沉穩”,是年歲積淀下來的靜水流深。
“來了。”程開硯開口。
程幼雪也好久沒見父親了,一聲“爸”,叫得有那么一兩分孩子氣,但也僅僅是一兩分。
程開硯眼神柔和下來,又有些悵然若失,看了看女兒,再望向周述。
周述:“叔叔好。”
程開硯頷首:“坐。”
周述把東西交給劉姨,和程幼雪跟在程開硯身后,到客廳落座。
剛坐下沒兩秒,寧祎也出來了。
不同于程開硯,寧祎的精明干練無時無刻都在體現著,哪怕是在家里,也有著強大的氣場。
周述站起身來,程幼雪跟著他一起。
“媽。”
“阿姨,您好。”
寧祎“嗯”了一聲,和劉姨吩咐了幾句,也來客廳坐下。
氣氛難免沉重壓抑。
程幼雪幾次想開口緩和,周述都攔下了,他想,還是該他主動才對。
“叔叔,阿姨,過年好。”周述恭敬道,“只提前了一天告知要前來,有些唐突了。還希望兩位長輩不要見怪。”
程開硯坐在主位上,姿態尚算隨和,沒有上位者的壓迫,問:“和幼雪交往多久了?”
語氣平淡。
卻是個很妙的問題,暗藏了無形的銳利。
周述要是答五年前他和小雪就在交往,那這五年的空白,不需要程開硯追問,就已經表明他和小雪之間存在的問題和差距;可他如果說他們是去年夏天重逢相戀的,又會叫人覺得這么短的時間就敢上門拜訪,誰給你的膽量。
程幼雪也聽出父親話語里的刁難,想替周述圓過去,周述又沒讓。
他沉了沉氣,迎著程開硯平和卻帶著審視的目光,說:“叔叔,我和小雪大二時就戀愛了。但因為我自身的原因,我不能在那時候保護好我們的感情,我們分開了五年。但這五年對我來說,小雪從沒有離開過我。”
“所以,從我的角度,我和小雪交往六年了。”
周述說完,客廳里靜得落針可聞。
程幼雪看著程開硯,程開硯完全喜怒不形于色,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似是覺得淡了,便又放了回去。
沉默還在繼續。
程幼雪背后都滲出冷汗來了,周述反倒越發沉靜下來。
約摸過了三四分鐘,程開硯忽然問:“會下圍棋嗎?”
周述稍楞,點點頭:“懂一些。”
“好啊。”程開硯起身,“陪我下一盤?”
周述跟著程開硯去了茶室,那里有棋盤,有時程開硯工作乏了,會過去和自己對弈。
這二人一走,客廳里剩下程幼雪和寧祎。
寧祎還和從前一樣,問問程幼雪的工作,聽聽她的計劃安排,哪里覺得不妥,就點撥兩句。
程幼雪也關心記掛寧祎和程開硯的身體,寧祎說年中體檢過一次,都還好。
程幼雪放下心,還要說什么,寧祎說:“和我去趟會客室。”
會客室是程家經過特殊處理的地方。
隔音做的極好,就是在里面用電鋸,外面聽的都不真切,且這里也還屏蔽信號,外界無法溝通,是個非常適合談話的地方。
關上門,寧祎也不繞圈子,直說:“我不同意。”
程幼雪料到了。
來之前,她還想了,要是寧祎和她這么說的話,她該怎么反駁?怎么論證?又怎么證明周述是值得的?
可當她確切聽到寧祎說出這句話后,她反而是頭腦空白,絲毫不想辯駁。
因為她沒必要陷入自證陷阱。
“媽,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和觀點,我也尊重你的想法。”程幼雪說,“但我的選擇,目前不會變。我希望你也可以尊重我。”
寧祎搖搖頭:“你二十六了。不是過去那個十七八的少女,為什么還這么天真?”
程幼雪反問:“天真不好嗎?”
程幼雪其實也知道,寧祎這么強勢的性格不是天生的,是后天被逼出來的。
外婆告訴過她,外公去世后,家里的那些親戚對外公遺留下來的古董虎視眈眈,一個個的都想欺凌到她們孤兒寡母的頭上來。
外婆是個舞蹈家,只會跳舞,不擅長應付這些,為了不被欺負,寧祎就必須強大起來。
就是從那時候起,寧祎開始處處要強,不僅在事業上要強,婚姻上,她也要做到1+1大于2的效果。
所以,她選擇能帶給她無限助力的程開硯。
這是寧祎的選擇,她選擇從婚姻中得到更實際的東西。
而程幼雪不想要這些,她想她的婚姻建立在愛情之上,她要的是情緒價值。
“情緒價值?”寧祎冷笑,“情緒價值能換來什么?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可靠的,你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而且我和你爸的婚姻,在我看來,是最完美的婚姻。我們忠誠于彼此,是戰友、是知己、是最懂對方野心的人。我們的關系很牢靠。”
戰友、知己、伴侶,獨獨沒有愛人。
程幼雪問:“那要是有一天我爸下來了,或者你的事務所出現重大問題了,你們中有一個徹底倒了,還牢靠嗎?”
寧祎一怔,半晌沒說出話來。
程幼雪并不是想批判
父母的婚姻,她也從沒有認為父母的婚姻一無是處,婚姻本身就是一種制度,雙方制衡依托、遵循規則才是長久之計,談感情其實是不利于它的長期穩定的。
程幼雪都懂,但她還是那句話:這不是我想要的。
程幼雪從來都清楚自己的需求,她不貪婪,也不降低自己的標準,更不會委曲求全,她要周述,就是因為周述能滿足她的情感訴求。
僅此而已。
“媽,我不是為愛所困的小女孩。”程幼雪說,“即便退一步講,我有一天可能會如你所說的那樣,失望了,失敗了,可那又如何?”
“我自己有資本,甩掉拖累我的,再站起來就是。”
聽到這句話,寧祎終于確信她失去了她的女兒。
她的孩子長大了,有了獨立的思想、獨立的經濟來源,這是她無論做什么都無法改變扭轉的,就像她不能穿梭時空,回到女兒的童年,讓女兒對自己產生依賴。
那些失去的時光再也無法填補,她也沒有砝碼再將女兒拴住。
*
程幼雪從會客室里出來,去了茶室。
周述還在和程開硯下棋,她輕輕靠近過去,也不避諱,坐在了周述所坐的木椅扶手上。
周述見了她,同樣不加隱藏,靦腆又有些開心地笑笑,捏了捏她的手。
程開硯瞧見這一幕,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他手指碾著黑棋子,還沒有下。
周述自是不能去催長輩,耐心等候。
這盤棋,周述下得非常艱難。
為了哄長輩,叫長輩贏,很簡單,可他面前的這位長輩不是一般人,他若是上來就“舉手投降”,又怎么能叫這盤棋下得有興味?
可如果一味求贏,那又是不顧長輩面子。
所以辦法只有是:求和。
周述一直在和程開硯周旋,周旋過程中又不能太明顯地表達他在“周旋”,他必須不露痕跡地讓程開硯沉浸到棋局中。
程幼雪不懂圍棋,只是看棋盤上黑白兩子的分布,像勢均力敵。
她沖周同學挑了挑眉:有一手嘛,周博士。
周博士耳朵又有些熱,扣著她的五指緊了緊:乖一些。
“聽說,”程開硯緩緩開口,“水利部那邊想讓你過去?”
周述收斂心思,坐直了些,卻沒有松開程幼雪的手,回道:“之前是有領導托教授來和我說,但我婉拒了。”
程開硯依舊看著棋局:“不喜歡?”
“更多的是不合適。”周述誠懇道,“水利部偏向統籌策劃,我學的專業知識比較適合下到基層去一步步實踐,得多歷練。再有就是,我得考慮薪資待遇。”
周述這么一說,程幼雪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周述現在的工資比她爸高啊。
想到這點,程幼雪捂嘴忍笑。
知女莫若父,程開硯難得泄露了絲情緒,看了眼頑皮的女兒。
程幼雪坐好,可她面上是老實了,手里卻不老實,一個勁兒撓周述手心,周述很想用力攥住她,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忍著。
“年輕人多做實事還是好的。”程開硯說了一句,而后,終于落下那一子。
程幼雪這下真消停了,周述也嚴陣以待,觀了局勢后,再次穩定落子……
這盤棋下得有來有回,分不出勝負。
程開硯越下越想繼續下,直到劉姨說晚餐準備好了,太太請他們出去吃飯,他才說暫且就到這里吧。
程開硯問周述是和誰學的下圍棋?
周述答:“我的爺爺。”
周述爺爺生平的唯一愛好就是下棋。
家里窮,沒有像樣的棋具,周述爸爸就給做了一套木質的棋子和棋盤供爺爺用,閑來無事時,老人會去書攤和舊貨市場淘棋譜,淘到一本帶回家,便成日成夜地研究。
而周述,是爺爺教會他后,老人唯一的棋友。
程開硯聽后,含笑道:“老先生棋藝精湛,果然是高手在民間啊。”
*
在程家的這頓飯吃得算不上多愉快輕松,但也沒太食不下咽。
程家有家規,食不言,桌上如果不是程開硯開口,大家就都不說話。
而程開硯話也少,期間偶有發言,都是問程幼雪的近況,明里暗里地叫她多回回家。
等吃完晚飯,程幼雪和周述告辭。
程開硯和寧祎沒送他們到玄關,在客廳話的別。
程幼雪說后面幾天她還在北城,要是爸媽都在家的話,她會回來吃飯,然后就和周述離開了。
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的空氣,周述長呼了口氣。
程幼雪笑道:“感覺怎么樣?”
“還好。”周述說,“比想象中要好一些。”
豈止是好一些。
程幼雪都擔心她爸會繼續為難周述,沒想到下了盤棋就完事了。
不過,寧祎和程開硯都不是外露的人,他們在上面久了,早就學會把所有的事壓在內心,不讓人探知半分。
所以,結果如何,還是不得而知。
周述明白:“我能理解叔叔阿姨的心情。不單單是財力上的懸殊,還有成長背景和生活環境的差異。說真的,如果我的女兒這樣,我也不會放心。”
“你這話什么意思啊?”程幼雪十分不滿,“質疑我的眼光嗎?”
周述笑了笑:“不敢。”
程幼雪又去揪耳朵,她最討厭的就是周述妄自菲薄,他要是不優秀,她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誰貶低他,就是貶低她。
程幼雪對周述又打又掐地出了大院。
周述去攔車,程幼雪說她還沒欺負夠,想再散散步,兩人就又沿著林蔭道走了一段。
這邊的街道非常寧靜,樹木高大,到了夏天的時候,綠油油的連成一片,很好看。
程幼雪和周述說了些自己小時候的事,也說了自己在外婆家的時候,最希望的就是爸爸媽媽來看她。
只可惜,他們很少來。
“麗茹姐說,我爸我媽可能是上年紀了,開始把心往家這邊移了。”程幼雪說,“可我們這個家從來就不像個家,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聚到一起的?”
周述握著她的手,說:“可以試著一點點來。小雪,家人是這個世上誰都替代不了的,特別是父母。我們不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程幼雪想到剛才無意中窺見的程開硯的白發,還有寧祎眼角加深了的皺紋,鼻尖發酸,心頭還是軟了些許。
她嘆口氣,也不想再多想了,就像周述說的,一點點來吧。
“對了,我明天要去見個朋友。”程幼雪說,“你是在酒店等我?還是四處逛逛?”
“什么朋友?”
“高中同學,岑雅。”
這名字,周述聽著耳熟。
程幼雪沒想到他能有印象,又說:“我和岑雅以前都是舞蹈團的,她一直跟我爭領舞。”
周述知道是誰了,疑惑道:“那還吃飯?”
程幼雪莞爾一笑。
程幼雪和岑雅是合不來,但那也是因為兩人在跳舞這件事上,誰都不肯承認自己不如別人。
岑雅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對她從沒一句好聽的。
但那年她和梁逸之、周述的“丑聞”鬧得沸沸揚揚,高中同學那邊聽到風聲后,有幾個男生在群里開她的黃謠,岑雅第一個站出來給他們罵得狗血淋頭。
后來,程幼雪成立“x”工作室,岑雅也給她介紹過生意。
兩人算是“亦敵亦友”吧。
“明天是女生時間,不能帶你玩了。”程幼雪說,“你自己安排好事情,不許給我招蜂引蝶啊。”
周述冤枉:“我什么時候招蜂引蝶了?”
程幼雪“哼”了一聲,想說之前那些實習生難不成都是假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從側面反應出了她的眼光不錯,挑中的男朋友是個搶手貨。
周述一聽,停下了腳步,程幼雪還在往前走,見拉不動他了,問怎么了?
周述垂眸,頓了幾秒,嗓音有些悶:“那你今晚還要不要再試試你的眼光?”
“……”
程幼雪臉一熱,甩開手想走,周述早有預料 ,使了些勁兒,把人拽到懷里,裹住了。
程幼雪掙扎,周述抱得更緊,他們貼在一起,心臟咚咚跳著,分不清是他跳得快些,還是她跳得快些。
程幼雪嗔道:“你學壞了。”
周述舔舔嘴唇,低啞的聲音黏糊糊的:“學壞了也是你的,你賴不掉了。”
第64章 墜夏愛的印記。
程幼雪和岑雅約好在一家商場見面。
周述不嫌麻煩,非要打車送程幼雪去,自己打車回,還說程幼雪要是約會結束了,再叫他來接才好。
兩人在商場大廳就這事“掰扯”了會兒。
程幼雪說周同學你是不是太粘人了啊?
周同學“理直氣壯”:我這是在證明自己沒有招蜂引蝶的時間和機會。
程幼雪叫他逗笑了,還要說什么,周述也笑著說:“不打擾你和朋友聚會。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需要我就隨時給我打電話。”
“知道啦。”程幼雪晃晃他的手,慢慢松開,“回去吧。”
“聚會愉快。”
目送周述離開,程幼雪掏出手機聯系岑雅。
不想,人家早在不遠處站著,看完了她和男朋友膩膩歪歪的全過程。
“可真是不得了啊。”岑雅嘖嘖道,“這還是咱們學校的那個周述嗎?感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這種不一樣不單是長相有了些微變化,主要還是整體氣質和氣韻。
以前周述在學校里跟個“透明人”似的,除了學校又要搞些思想教育,會把他搬出來做演講,平時他是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
要是偶爾叫人發現了,給人的印象充其量也就是個安靜內斂的學霸。
可現在再看,周述身上的安靜變成了沉靜,過去總愛挺著的脊背看起來有些刻意,如今卻是由內而外的挺拔,是自信自洽的體現。
程幼雪笑了笑,替男朋友謙虛一下:“這都多少年了?那歲數也不能白長啊,他肯定得有些變化。”
岑雅還是覺得挺不可思議,她不和程幼雪遮掩,說:“講真,我一開始還覺得周述配不上你。可剛才一看,你倆相當登對啊。”
“謝謝。”程幼雪說,“沖你這句話,今天的飯,我請。”
岑雅笑道:“本來就該你請。我可是又給你帶生意來了呢。”
程幼雪眼前一亮,趕緊讓岑雅挑最貴的餐廳,兩人坐下聊。
*
西餐廳里,服務員為兩位女士安排了一個小包。
岑雅直奔主題,說她這次也是受大學同學的同學所托,想請程幼雪推廣旗袍文化。
一聽是旗袍,程幼雪猶豫了下,因為旗袍太廣為人知了,很難做出新花樣來,自然也就難推。
“不難也不會找你了。”岑雅喝口果汁,“反正這個委托人也在海城,等過完年你抽個時間去看看唄。行就接,不行也不用顧慮我,我就是搭個橋。”
程幼雪心里有數了,和岑雅碰杯,謝謝她惦記著自己。
這一餐吃得時間挺長,她們聊了不少上學那時的事,也聊了聊舞蹈的事。
岑雅有念頭搞一個舞蹈培訓,目前還在做市場調研,想等有眉目了,給程幼雪看看。
“好啊。”程幼雪笑道,“要是真有市場,我入一股。”
岑雅要的就是這句話:“你說的啊!到時沒錢就找你。”
吃完飯,兩人又在商場里隨意逛逛。
有家城市書店剛開業不久,在搞滿減活動,她們進去看了看。
暢銷的那些書中,有幾本,程幼雪比較感興趣,她拿起來翻看了下,這個畫面,讓岑雅一下想起來件舊事。
她問:“你以前在學生會是不是負責每周三圖書館的收借記錄?”
程幼雪一頓,點點頭:“怎么了?”
岑雅嘿嘿笑,湊過去小聲說:“咱倆現在關系那么鐵,你和我老實說,你和周述到底什么時候好上的?”
“啊?”程幼雪疑惑,“怎么這么問?”
岑雅沒記錯的話,高中那時,她撞見過好幾次周述周三去圖書館借書還書。
當時她還和小姐妹們吐槽說學霸也是個被皮囊迷惑的膚淺之輩,為了能多看看某人,一周借那么多書,看得過來嗎?
“他那時候鐵定就對你有意思!”岑雅說,“你倆真是大二才好的?你放心啊,我可沒有那些屁用沒有的道德感,你倆就是無縫銜接,我也一點兒意見沒有。”
“……”
程幼雪還以為怎么回事了呢。
她放下書,說:“你對學霸的閱讀速度一無所知。周述看外文原版書,一周都能看好幾本。”
“是、是嗎?”
程幼雪聳聳肩:“對啊。我倆高中的時候都沒怎么說過話。還有,我和他是在我和梁逸之分手一年后才在一起的。之前,誰都沒打過誰主意。”
“……”
岑雅還以為自己八卦到了青春年少時的秘密,敢情是她想多了。
她嘆口氣:“你們這些學霸的感情生活就是無聊。”
兩人“無聊”地又遛了遛,程幼雪沒麻煩岑雅送她回酒店,自己打車走的。
之后的初五、初六兩天,程幼雪回家陪父母吃飯。
程開硯和寧祎誰都沒提周述的事,但似乎也沒反對什么,一家三口平和地見面、平和地吃飯、平和地聊聊天。
初六晚上,程幼雪離開時,程開硯問了一句明天是幾點的飛機?
周述初八上班,程幼雪不想他回海城太晚,訂的航班比較早,是上午九點的。
程開硯聽后照舊沒說什么,又囑咐了她沒事多回家看看,就讓她離開了。
周述在大院外面等程幼雪。
程幼雪見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隔著挺遠的距離就小跑了起來。
周述也是,穩穩地接住撲進懷里的女孩,兩人眼神交換,無聲地告訴對方:我又想你了。
“你晚飯吃的什么啊?”程幼雪問,“我這邊,廚師做了菠蘿咕咾肉,比你手藝差遠了。”
說這話時,女孩鼻子皺了皺,柔軟的雙唇微微噘起,嬌俏又靈動。
周述忍不住低頭輕吻了一下,說:“明天回去給你做。我看了幾個新菜譜,你到時也嘗嘗看。”
“好啊。”程幼雪笑道,“你還沒說你吃的什么呢?”
周述是讓酒店送的套餐,就是簡單的一些肉菜,搭配果蔬,沒什么特別的。
程幼雪說:“那咱們去吃甜點吧?岑雅給我推薦了一家。”
“你晚上能吃?”
“我還吃花生糕和紅豆年糕呢,怕什么?”她拉人,“走啦。”
兩人來到北城商業中心外側的一條小街上。
這里有很多店鋪,賣什么的都有,服飾、音像、藝術品、食品,程幼雪一概不看,帶著周述來到一家甜品店。
店主是一對中年夫妻,看到程幼雪時,夫妻倆不約而同先笑了下,老板娘才說:“歡迎光臨。”
程幼雪問周述想吃什么?
周述很少吃甜食,但待會兒程幼雪吃,他干坐著的話,肯定影響她的用餐心情,他就想著要一個不太甜的。
“不太甜的啊?”老板娘看了眼程幼雪,“瑪格麗特小餅怎么樣?我家這款不怎么放糖,不甜。”
周述要了這款餅干。
落座片刻,老板娘端著他們點的甜品過來。
程幼雪要的是紅絲絨蛋糕,她挖了一小口送到嘴里,說味道不錯,讓周述趕快試試餅干。
周述嘗了嘗,是不甜,主要是黃油的香氣,還有一點他說不上來的味道,類似米香?
奇怪的搭配。
好奇心被勾起來,他又吃了兩塊,一共就四塊,他吃到第三塊的時候,里面有個東西,硌了他一下。
周述一愣,有些驚訝地看向程幼雪。
程幼雪則托著下巴,巧笑嫣然。
周述想到了什么。
他打開餅干里的“小膠囊”,里面卷了一張非常小的紙條,寫著——
希望周同學在新的一年里工作順利,身體健康。
最最最重要的,要對他的女朋友好,因為女朋友超級喜歡他,會給他帶去多多的快樂!讓他每一天都笑口常
開!
后面還畫了一個有些歪的迷你小貓爪。
周述的心被這只小貓爪撫了撫,他盯著紙條看了好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將它卷好,放回了膠囊里。
程幼雪問他干什么還收回去?看完就完了呀。
周述一本正經:“鎖抽屜里去。”
程幼雪噗地一笑:“真的?”
“嗯。”周述點點頭,看著女孩的目光真誠繾綣,“我的寶貝。”
程幼雪開心了,想著那就讓周同學也再開心開心吧,她問:“知道為什么我偏偏做瑪格麗特小餅嗎?”
這是周述的知識盲區,他從理性的角度分析,揣測:“因為這個比較好做?”
“……”
老實人就是沒想象力。
但程幼雪又沒辦法反駁,因為這確實是原因之一。
她嘴角耷拉下來,戳了戳蛋糕,周述淺淺一笑,趕緊哄道:“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因為什么?告訴我吧,小雪。”
程幼雪“哼”了一聲:“你自己問百度吧。”
周述搜索了一下,看完后,了然:“原來是有個喜歡吃這種餅干的公主叫瑪格麗特。”
什么啊?
程幼雪立刻說不是,是意大利有位糕點師每次制作餅干時都會默念喜歡的女孩名字,還會把自己的手印印在餅干上,這個餅干就以女孩的名字“瑪格麗特”命名了。
瑪格麗特小餅的寓意是:愛的印記。
程幼雪一口氣說完,還覺得自己懂得挺多,但見周述眼中含著柔柔笑意看著自己,她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周述!”程幼雪撂下小勺,“你現在越來越壞了!”
周述扶額低下頭,長密的睫毛跟著垂下來,他忍笑,忍得肩膀微微顫抖,店里暖黃的燈光從他的斜側映照下來,光暈浮在周身,讓他頓時有了種溫柔的包容感。
包容寵溺著他的女孩。
程幼雪怦然心動,一時忘了批評,白皙的面頰透出淡淡粉紅,在光線的籠罩下,同樣明媚迷人。
周述伸手握住程幼雪搭在桌上的手,他的手掌那樣寬大溫暖,程幼雪每次被他握住,都安全感滿滿。
周述說:“下次,我也給你做。”
“那可不行。”程幼雪小聲說,“這個太簡單,我想吃復雜的。”
“行,復雜的。”
他做好多好多“復雜”的點心給她,每一道,都是他給她的愛的印記。
*
從甜品店出來,時間還不算晚,程幼雪就讓周述陪她散步消食。
兩人沿著小街慢慢走著,想到什么就聊什么,上一秒可能還在討論某個科幻小說,下一秒就又說起該帶小小去體檢了。
走著走著,他們穿出小街,來到了主干道上。
好巧不巧,這里的中心街道是北城的那條老商業街。
和海城的老商業街相似,北城這邊也是各大商場林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些小攤販半隱在主街和小街的交匯處,買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程幼雪來了興致,說去逛逛吧,就見周述有些走神。
“怎么了?”她問,“累了?”
周述望著長長的街道,眸光晦澀難辨,隔了兩三秒才說:“沒有,去看看。”
兩人隨著人流在繁華夜色中漫步。
程幼雪回憶以前來這條商業街的情景,說現在是冬天,游客算少的,夏天才熱鬧呢,在拐角的洋樓陽臺上,還有人唱歌。
周述靜靜聽著,也靜靜地看著女孩。
逛到一半,周述接到工作微信,步伐慢了下來。
程幼雪讓他先回消息,她自己瞧前面有個賣花和氣球的老伯,就過去看了看。
老伯花賣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十來支紅玫瑰,唯一的一朵粉玫瑰很顯眼。
程幼雪買下這支粉玫瑰,打算今天也反過來一下,女朋友送男朋友花,一轉身,她看到周述站在街邊的復古路燈下,影子拉得很長。
那一瞬間,某個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可那景象消逝得實在太快,以至于程幼雪什么都沒抓住,只心跳莫名地快了兩拍。
她怔愣地看著手里的玫瑰,再抬頭,周述回來了。
“怎么自己買?”周述問,“我看看還有……”
“沒事。”
她本來也不是想讓他送花,而是想送他花。
程幼雪正要說,她的手機也是一震,于是她就將手里的花交給周述拿著,點開了手機。
看到消息后,程幼雪好半晌沒說話。
“小雪?”周述彎腰看她的臉,“有什么事嗎?你別……”
程幼雪咬了咬唇,給他看手機。
上面是程開硯發來的消息:[我和司機說了,明天早上七點接你和小周,送你們去機場。回到海城讓小周照顧好你。一路平安。]
周述也蒙了:“叔叔……”
居然提到了他,還讓他照顧小雪。
程幼雪緩緩展開笑容,踮起腳,她親了周述一口:“周同學,我們首戰告捷。”
第65章 墜夏“周同學這么不識逗啊?”……
回到海城的公寓是下午兩點鐘。
程幼雪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去抱小小。
離開的這些天,上門喂貓的小姐姐每天都會給她和周述發視頻,但隔著屏幕看和親眼去看,感覺完全不一樣。
小小也想爸爸媽媽了,瘋狂蹭程幼雪和周述的腿,小夾子音都喊起來了,好像在責備他們怎么能把它丟在家里這么久。
程幼雪抱著小小溫聲哄著,周述也摸著小小的腦袋安撫了好一會兒。
等小小在程幼雪懷里打起呼嚕,周述才去把行李里的日常物品歸位,說:“我去超市買菜,你陪小小。”
“別麻煩了,多累啊。”程幼雪說,“晚上叫個外賣好了。”
“沒事。我很快回來。”
周述走后,程幼雪抱著小小躺在沙發里打滾。
小小是個小心眼包,它知道程幼雪之前愛拿零食賄賂它,所以等周述一離開,它就喵喵喵地找程幼雪要零食。
程幼雪拿它沒辦法,說:“回頭吃得胖胖的,不美了,你可別哭呀。”
“喵~”
周述在客廳角落放了張辦公桌,辦公桌旁邊就是小小的食物儲存柜。
程幼雪去翻貓條,意外發現周述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是上鎖的。
她之前沒留意過,這下立刻想到周述昨天說的要把她的小紙條鎖到抽屜里,難道就是這個嗎?
程幼雪笑了笑,可轉念又覺得哪里奇怪。
周述看著可不像是個有“秘密”的人,居然還會有值得鎖起來的東西?那得是什么?
程幼雪十分好奇,但她強迫自己別去好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再親密的關系也不該去打擾。
程幼雪喂了小小貓條,之后拿了換洗衣物去洗澡,等洗完出來,周述也還沒回來,她又抱著小小在沙發上玩,玩著玩著,不知不覺瞇了過去……
再醒來,窗外的落日余暉灑進客廳。
程幼雪身上蓋著毯子,小小也還翻著肚皮睡在她懷里,周圍靜悄悄的,唯一的響動從廚房傳來。
程幼雪動動手腳,小小睜開眼,打著哈欠舒展四肢,從沙發上跳了下去。
一人一貓來到廚房前,程幼雪輕輕擰開門,看到穿著西褲襯衣的男人正在煲粥。
他將襯衣衣袖挽到手肘處,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那一截窄腰被黑色皮帶束著,端正之中暗涌著禁錮意味,莫名性感。
程幼雪清清嗓,小小也“喵”了一聲,周述一頓,扭頭看向這一大一小。
“醒了?”周述溫聲道,“馬上就能吃了。”
程幼雪看著他,不言不語,周述疑惑地眨了下眼,她便過去扎到他懷里,跟小小似的,蹭啊蹭。
周述放下湯勺抱住人:“怎么了?”
“沒什么。”程幼雪說。
就是覺得有種淡淡的安寧的感覺在心間緩緩流淌,舒服又踏實。
兩人在廚房里擁抱著,小小跳到廚臺上,把洗好的水果聞了一遍,沒它愛吃的,就又走了。
程幼雪
和周述中午吃的飛機餐,都沒吃多少,周述怕程幼雪餓,晚餐就做的比較早,他們吃完飯才六點多。
程幼雪還是堅持要刷碗,周述說和她一起,她沒讓,催他去洗澡去去乏。
只是男生洗澡一向都快,周述出來時,程幼雪碗還沒洗完,所以還是周述幫著她一起洗的。
刷完碗,左右也沒事,程幼雪提議看個電影吧。
她還挑的懸疑驚悚片,這次的是真燒腦,全程高能,容不得觀眾分神。
可也不知道從哪個節點起,程幼雪偏過頭時,就被吻給堵住了,再也看不到電影,而沒吻多久,她就又被周述抱起來,帶進了臥室。
小小本來窩在茶幾邊陪看,見爸爸媽媽忽然走了,它也跟過去,不想卻讓爸爸給關在了門外。
小小是個被寵壞的小姑娘,不滿地撓門、喵叫,試圖讓爸爸媽媽給它開門。
可不管它怎么鬧,都沒用。
它坐在門口,小耳朵轉啊轉,臥室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比它撒嬌時的叫聲還要軟綿細柔,它還聽到了粗重壓抑的悶哼,以及木頭發出的嘎吱聲。
這些聲音交織了很久,久到小小趴在地上打起了瞌睡……
周述下床穿上衣服,寬大的T恤蓋住背脊肩膀上交錯縱橫的咬痕和抓痕。
他回頭看向程幼雪,程幼雪累得抬抬手都費勁兒,還含著水汽的眼睛無聲發表著抗議。
周述垂眸,舔了下唇上的傷口,俯身去吻女孩額頭,然后利落又溫柔地用被子給她裹成個蠶蛹,放到角落的懶人沙發上,去換新的床單。
門打開,小小機警地走進來。
它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像個事后檢查員,先是跳到床上聞了聞,接著又來到程幼雪身邊,不停地聞。
“……”
程幼雪臉爆紅,現在的她里里外外全是周述的味道。
周述的臉和耳朵也紅,他收拾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再把弄臟的床單團好,準備待會兒放到洗衣機里去。
看到程幼雪呆呆地蜷縮在一角,凌亂的頭發有幾根還翹著,迷糊又害羞地和小小大眼瞪大眼,他心里又軟成了一灘漿糊。
周述過去蹲下,拽拽被子,蓋住女孩肩頭上的曖昧紅痕,問:“去洗澡嗎?”
小小還在聞她,程幼雪乜了罪魁禍首一眼,負氣道:“你下次能不能注意些?你看小小!之前還把它關在外面,它一直叫。”
“那……”周述和小小對視,“關到衛生間?”
“你怎么這么心狠?”
“……”
可總不能放小小進來啊。
她會緊張,沒辦法放松,他也艱難。
想了想,周述還是“心狠”一回,說:“在外面叫幾次就不會叫了,它總得習慣。”
程幼雪踹過去一腳。
周述不偏不躲,順勢握住了腳踝,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還有未褪去的情潮,看著程幼雪。
程幼雪不爭氣地又心跳加速,再多的埋怨腹誹都化作了柔情,腳在周述手中輕輕動了動,她軟聲說:“抱我去洗澡。”
半小時后,兩人躺在干爽潔凈的床上。
小小又跳上來巡邏了一圈,不見異樣,就回它自己的小窩里去了。
周述摟著程幼雪。
兩人的身體這會兒是平靜下來了,但血液里,甚至是神經末梢,還被剛才極致的快感沖擊著。
周述低頭看向懷中的人。
程幼雪是有些困倦,但一時又睡不著,枕著周述手臂,在那里神游太虛,長長的睫毛眨動兩下,恬靜乖巧。
周述淺笑,吻她發頂,說:“小雪,我想換個大些的房子。”
“嗯?”程幼雪抬起頭,“怎么想起這個了?”
周述說,現在的公寓雖然住慣了,但總歸太小,就一個小一室,他打算換個大兩室,這樣就能騰出一間書房,也能放更多東西。
程幼雪聽出弦外之音,壓著笑:“你一個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跑步啊?”
聞言,周述耳朵又熱起來:“你來和我住,就不大了。”
“我有說要和你住嗎?”
“你想來隨時來,不想來就不來。”周述說,“忙工作的時候,你不喜歡有人打擾,可以回復式。平時不忙的話,你要是愿意……”
程幼雪揪住某人耳朵,她現在已經揪得非常上手了。
“你是不是沒安好心?”她問。
周述抿抿唇,想解釋他也并非色中餓鬼,可看著女孩嫣紅柔軟的嘴唇,他還是老實地“嗯”了一聲。
他想她。
無時無刻不在想她。
他之前總以為愛欲和其他欲求是可以分開的,但現在經歷了,他才發現它們是雜糅在一起的。
愛到骨髓血肉里時,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行為的,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只有用最原始本能的方法,告訴她:我好愛你。
“小雪,我工作滿一年后,就可以走內部福利通道,買一套三居室。”周述說,“我計算過,首付沒有問題,之后的貸款也足夠覆蓋。買下來后,就寫你的名字。但如果你不喜歡我單位合作的房子,那我們就再選。只是——”
那樣恐怕就得再給他兩三年時間,攢攢首付。
程幼雪忽而聽他說起這些,一半是驚訝,一半是心疼。
海城這邊的房價不輸北城,有的甚至是比北城還高。
多少人奮斗一輩子,都沒辦法在這個鋼筋水泥的大城市里落腳,周述無依無靠,孤軍奮戰,他得付出多少才能在這樣的地方有個家?
背后的心酸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程幼雪的手順著周述耳畔滑到他的眉間,輕聲說:“干什么讓自己這么累?周述,我們不是過去念書時的我們了,我們現在可以慢慢來。”
以前,他們不能慢慢來,是因為他們連地基都沒打好,風隨便一吹,就能給他們吹散;可現在,他們地基夯實,是真的可以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周述握住程幼雪的手,按到他心臟的位置上,說:“可我想快些。我受不了你離開我。”
“傻瓜。”程幼雪翻身趴在男人胸膛上,“我不是就在你身邊?”
還不夠,遠遠不夠。
人都是貪婪的,這是本性。
他和她走到如今這步,他就必須余生都得有她。
程幼雪笑了笑。
她喜歡周述在一些事上的強勢和霸道,也喜歡和他規劃未來,有她、有他,他們的未來。
“那我們……”程幼雪點點周述心口,“就去看看你說的房子。”
周述一愣,沒想到她這么快就答應了。
他揚起嘴角,還想說什么,程幼雪又打斷他:“但我不許你都自己負擔。我又不是沒錢?我們兩個一起。”
周述又搖了搖頭。
“為什么?男人的面子嗎?”
周述不否認,確實有一部分這個緣故。
但更多的是,他能給她的已經很少了,要是連一個房子都要吝嗇,那他根本不配有她陪伴。
“我發現誒,你們男的有時想的也是多。”程幼雪噘噘嘴,“如果你堅持不讓我插手的話,那房子就還是寫你名字吧。不然萬一將來我們分開,你豈不是人財兩空?”
一聽“分開”二字,周述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差點兒要坐起來和程幼雪說怎么就分開了?為什么會分開?
結果程幼雪撲上去,壓住了他。
她下巴掂在周述的胸膛之上,笑得很甜,也壞壞的,像個在草叢間嬉笑玩鬧的精靈,美得天真純粹,又迷惑人心。
“周同學這么不識逗啊?”
周述喉結滾動,有時他也會恍惚,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不然怎么能看到她這樣對自己笑呢?
周述撫摸著程幼雪的臉,心中柔情滿溢,神色卻很嚴肅:“小雪,不許拿這個開玩笑。”
“知道啦,知道啦。”她湊過去親親他,“小氣鬼。”
周述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
*
兩人既然有了規劃,就可以按部就班實施。
只是才剛結束了春節長假,所有人處于復工階段,都忙。
周述新接手了一個防洪壩的工程,程幼雪也得去見岑雅給她推薦的那位客戶,找房子的事只能是放到周末,推進得很慢。
這天,程幼雪帶著小貝去見了金小姐。
金小姐祖上三代都是做旗袍的裁縫師傅,即便是現在,真正的老海城人,還得是過去家底殷實的那些太太小姐們,都還會找金小姐的爺爺定做旗袍。
照理說,像金小姐這樣的世家,也不用推廣,一是他們靠做熟人生意就夠了,二是他們所做的旗袍不是量產,需要量身定做,不管是周期和價格,都不是普
通人能接受的。
程幼雪和金小姐說了她的想法,也勸金小姐不要輕易投入推廣,金小姐聽后,笑著說果然沒找錯人。
原來,金小姐不是要推廣她家的旗袍手藝,而是要推廣她自己設計的旗袍娃娃。
“我爺爺老了,很少出山了。”金小姐說,“家里的手藝都傳到我爸手上,我爸一個人撐著我們家的招牌。可說真的,手藝是很重要,但變現不是那么容易的。人活著,總得吃飯,你說是吧?程小姐。”
程幼雪明白了。
她和小貝看了金小姐的設計,倒是既有特色,又能兼顧年輕人審美。
程幼雪第一想到的,就是可以搞成盲盒……
三個年輕女孩討論了一下午,越聊越有,程幼雪甚至想到可以和之前葛老先生的璃鎮項目聯動。
畢竟直接推娃娃會很難,但如果靠金小姐家的金字招牌做引子,就有話題度了。
金小姐當場和程幼雪敲定了合作,“x”工作室在海城的第一單也就此正式啟動。
為著這個項目,程幼雪要和葛老先生溝通,海城和璃鎮兩頭跑。
之前周述這樣來回奔波過,知道有多辛苦,但他從來不會和程幼雪說“你太累了”又或者“讓其他員工來吧”,因為這是程幼雪熱愛的事業,她工作時有著獨屬于她的光彩。
所以,周述都是盡可能擠時間給程幼雪做些好吃的,讓她多補充些營養,其余的,他都無條件支持。
等項目前期籌備都差不多了,程幼雪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了,七七那邊又傳來消息,讓程幼雪回趟英國,有個法國客戶說必須和她面談。
程幼雪這又趕緊訂了飛倫敦的機票。
周述送程幼雪去機場,叮囑了許多。
程幼雪都快倒背如流了,說:“最多十天,我就回來了。”
“知道。”周述低聲道,“你回來,新房子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半個月前,程幼雪和周述租到合適的房子,離七局和工作室都挺近,房東還允許養貓。周述簽了一年的租約,這段時間有工夫就把公寓里的東西往新房子那邊搬。
程幼雪笑笑,牽著周述的手指尖戳戳他,說:“記得想我。”
周述嘆口氣,將人摟到懷里,不想放手:“我現在就很想你。”
第66章 墜夏永遠明媚燦爛,永遠熱烈澄澈。……
程幼雪這趟回倫敦,項目談得還是很順利的。
客戶是一位法國浪漫主義畫家,非常癡迷中國文化,想在中國舉辦三次小型畫展。
程幼雪和畫家研究了各種方案以及細節,畫家很認可她的創意,就是對舉辦畫展的地點不太滿意。
畫家想在故宮、長城、兵馬俑這些地方開畫展。
程幼雪和七七聽后:“……”
最后,程幼雪承諾北城的那場畫展,可以提供私人四合院或者民國時期的洋樓舊址,畫家有些遺憾地同意了。
達成這個項目后,程幼雪沒急著回海城。
她查了倫敦這邊的賬目,也和七七討論分析了海外資源開拓的種種問題。
晚上,程幼雪請手底下的人在外面吃飯,犒勞大家。
同事們聊到興頭上時,餐廳恰好播放到了程幼雪喜歡了很久的那支英國樂隊的成名曲《star》。
這支樂隊在英國是老牌樂隊了。
這些年,隨著大量新星的涌現,他們多少有些“落伍”,但在歌迷心中的地位還是無可替代的。
七七說:“我也聽他們的歌。他們是不是要開世界巡回演唱會了?貌似中國也有一站。”
程幼雪一驚。
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還真是工作誤人了。
她趕緊搜索了一下,確實有,巧的是演唱會還在北城舉行,僅此一站,和當年她高中時的情況一樣。
“姐,你聽過啊?”七七問,“和誰?”
程幼雪沒遮掩,大大方方說是跟前任。
七七雖不比小貝那么八卦,但被小貝帶的,也是有些雞婆,他賊笑著:“述哥知道嗎?姐,你偷偷告訴我,是述哥帥還是前任哥帥?”
程幼雪微笑:“不如哪天我把他倆請來,給你評判一下?”
“……”
七七老實了:“那就不麻煩了,不麻煩。”
回到公寓,程幼雪又查了下演唱會的事。
舉辦時間是五月下旬的一個周末,預售還沒開,韓惜在票務上有熟人,應該能幫她搞到內場VIP票。
要不請現男友去聽聽?
她正想著“現男友”,現男友的語音電話就來了。
程幼雪捏著嗓子說:“您撥打的用戶正忙,請您稍后再撥。”
海城那邊天剛亮。
周述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小雪打電話,聽到這俏皮話,他笑了笑,聲音帶著醒來后的沙啞:“我可以等用戶忙完。”
“這么執著?”程幼雪問,“那是有什么事嗎?很重要?”
周述說:“非常重要。”
“……”
“我想我女朋友了。”
程幼雪笑起來,倒在床上,心里甜膩膩的。
周述聽著她的笑聲起床,一邊忙著自己的事,一邊聊天,兩人每天的這個時段,都是這么度過的。
程幼雪說了演唱會的事,問周述:“我們去聽嗎?”
對面一陣沉默。
程幼雪以為周述是沒聽清,想再問一遍,就聽到一聲略微低沉的:“好。”
程幼雪愣了下。
她莫名生出種異樣的感覺,可她不知道是什么,頓了頓,繼續道:“那我給你發過去歌單,你這段時間聽聽看?這個樂隊的歌都挺好聽的。”
“嗯,你發給我。”
說著,周述就接收到了截圖。
他看著上面的曲目,聽程幼雪碎碎念,她說有兩首她超級喜歡的歌,因為難度太大,這次演唱會就不唱了。
周述有些出神,慢了幾拍才回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歌手上了年紀,身體機能支撐不了一直升key。”
程幼雪心說周同學一個理工男還懂升key呢?
她想打趣兩句,可話到嘴邊,她又覺得哪里不對,但她依舊不知道哪里不對。
程幼雪皺皺頭,周述叫她,問她還在聽嗎?她才回過神。
程幼雪不是個愛糾結的人,既然想不出,那就先放下,她轉而說:“就是挺可惜的。當初他們現場唱那兩首歌的時候,體育館的房頂都要被粉絲們的吶喊聲震翻了。”
“嗯。”
“不過《star》還在,這首是王炸。”
“嗯。”
“我還記得主唱的那段吉他solo,簡直就是……”
話說一半,程幼雪想到了什么。
她一下坐起來,問:“周述,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梁逸之一起去看過演唱會?”
“……”
“你說啊。”
“……是。”
程幼雪又笑了起來,原來點在這兒呢。
周述情緒有些低落,明明不想笑,但想到小壞蛋笑時沒心沒肺的樣子,就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
“你就是個悶醋罐。”程幼雪說,“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周述蹲下摸摸過來蹭他的小小,回道:“要是八百年前,我更要吃醋。”
“為什么?”
“那么長的時間……”周述呼吸稍滯,“你都看不到我。”
他這么一說,程幼雪心就軟了,趕緊哄人。
好在周同學也一向好哄,沒一會兒就把這事揭過去了。
只是哄人期間,程幼雪自是少不了要提提梁逸
之,而事實證明,背后是不能說人的,不管好話壞話。
因為轉天上午,程幼雪就在工作室見到了梁逸之。
*
七七覺得自己這嘴就是開光神嘴。
昨天他還好奇幼雪姐前男友長什么樣,前男友今天就來了給他看。
不得不說,也是個大帥哥,絲毫不輸周述。
程幼雪時隔多年再見梁逸之。
照面的那一剎那,兩人腦海里都空白了一下,但等意識回籠后,也都輕輕地笑了。
“怎么來倫敦了?”程幼雪問,“路過嗎?”
梁逸之半開玩笑:“特意來找你,求你辦事。”
程幼雪一聽,請他去會客室聊,七七為他們送來兩杯咖啡。
關上門,梁逸之打量了下屋內的裝修,簡潔大方,又不乏精致小巧的點綴,是程幼雪的風格。
他脫掉身上的夾克,坐在沙發上,看向程幼雪,說:“品味一如既往的好。”
“謝謝。”程幼雪也坐下,“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嗎?”
梁逸之正要回答,瞥到程幼雪腕上的鉆石手鏈,又卡了兩秒,才說明了來意。
畢業后,梁逸之就進了家族企業,現在主要負責跨境商貿這塊兒的業務。
近期,他有意拿下英國這邊一個輕奢服飾的代理權,而這個品牌創始人的獨生女和程幼雪是大學同學,兩人在牛津時關系就很不錯,現在也是好友。要是有程幼雪為他引薦,他達成合作的幾率會高些。
程幼雪佩服:“你都能想到這上來?能行嗎?”
“試試。”梁逸之喝口咖啡,“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幫這個忙?”
這倒是小事。
程幼雪又詢問了一些品牌代理的相關事宜,了解了大概,她聯系她的同學,講清情況。
對方說可以見,只不過她目前在瑞士度假,得后天才回倫敦。
得到答復,梁逸之舒了口氣。
這個項目對他很重要,他能不能在企業里站穩腳跟,就看它了。
程幼雪幫了他一個大忙,于情于理,他至少該請人家吃頓飯,可這話懸在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還是程幼雪,直截了當:“倫敦這邊你不熟。今晚我做東,給你接風吧。”
梁逸之看著面前的女人,她的笑還和以前一樣,但又有著細微差別,具體形容,大概就是以前的程幼雪是朵初初開放的玫瑰,而現在,她已經成熟,正在盛開。
心中各種滋味翻涌,梁逸之壓下去,維持住了成年人的體面,說:“必須我請你。”
去餐廳前,程幼雪把這事和周述說了。
周述也詫異梁逸之居然就這么出現了,而詫異過后,也是一陣五味雜陳。
程幼雪問周述不會真吃醋吧?
周述不能騙她,“梁逸之”三個字,他大概是會在意很久了。
可吃醋歸吃醋,他信任程幼雪,也信任梁逸之,所以還是讓程幼雪好好招待梁逸之,但是——
吃飯時間不許過久、談話不許過密、笑容更不許過多。
三個“不許”直接讓程幼雪笑瘋了。
“周述,你多大了?”她問,“幼不幼稚?”
周述管不了那么多,脾氣難得倔了一回:“就是不許。”
*
程幼雪選了一家地道的英國菜餐廳。
梁逸之先到,替她開了門,拉了餐椅,十分紳士。
用餐過程中,梁逸之也同樣保持著恰當得宜的社交距離,畢竟程幼雪能和他再吃一次飯,他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奢求什么。
可當程幼雪手腕上的鉆石手鏈一次次在他眼前掠過,他還是忍不住心中酸脹,看了好幾遍。
程幼雪早就發現梁逸之對她的手鏈“情有獨鐘”,索性問了他是有什么問題嗎?
梁逸之搖搖頭,說:“是周述送的吧,他很會選禮物。”
程幼雪笑了笑,如實道:“你有時也非常會選。”
聞言,梁逸之心口就跟有刀子在戳似的,可不管怎么戳,流出的血,程幼雪都不會再看到。
放下刀叉,梁逸之很認真地問:“哪些選的好?那條小眾手鏈?膠片機?還是木質芭蕾舞鞋八音盒?”
程幼雪有些蒙,她也不過是不想梁逸之太尷尬,順口一說罷了。
不過他點出來的這幾個,確實是她當時很喜歡的禮物,梁逸之送她的時候,她很開心,覺得自己被他在意著。
梁逸之臉色發白,笑得無力:“是不是還有那張英國樂隊的珍藏CD?”
“……”
這是怎么了?
程幼雪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說,想著還是趕緊轉移話題的好,結果就聽梁逸之又嘀咕了一句。
“什么?”她問,“我沒聽清。”
梁逸之自嘲一笑,聲音依然細微渺小:“我早該察覺的。”
周述對程幼雪的用心程度遠遠超過了他。
可他呢?
還傻傻地在糾結程幼雪為什么沒有以他為中心,又把精力和心思放在謝以檬身上。
所以,失去程幼雪,梁逸之怪不了任何人。
要怪就怪他自己蠢。
*
這頓飯用時不到一小時就結束了。
飯后,梁逸之也沒送程幼雪回去,只是為她叫好車,又記下車牌號,目送她離開。
程幼雪覺得梁逸之怪怪的。
她低頭看了看周述送她的手鏈,想不出其中有什么關聯。
想著要不問問周述?又怕那個醋罐再吃醋,也只有不了了之了。
之后的幾天,程幼雪為梁逸之做了引薦,有她做中間人,梁逸之的確有優勢。
看來人情世故這些事,梁逸之現在要比程幼雪拿捏得更好,不過,梁逸之能不能得到代理權,就與她無關了,她也不會再參與。
處理好工作室這邊剩余的事務,程幼雪比原定計劃早一天回到海城。
她特意沒告訴周述,想制造驚喜。
可也因為太想制造驚喜,以至于她忘了公寓那邊其實已經“空了”,周述承諾過在她回來前把東西都歸到新房子那邊去。
所以,程幼雪一進屋,面對的是一片空空蕩蕩,連小小都不在。
她扶額,又氣又想笑,隨手將包放到餐桌上,琢磨是現在給周述打電話小驚一下呢?還是去新房子那里大驚一下?
程幼雪去沙發那里坐下想。
想來想去,沒什么思路,倒是這會兒安靜下來,有些舍不得這間公寓。
她和周述的“開始”就是在這里,他在這里第一次吻了她。
甚至那空白的五年,周述也是守在這里。
程幼雪趴到沙發扶手上,回憶著那些點滴,視線一掃,她瞧見周述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上,插著一把小鑰匙。
看樣子是忘記拔了。
程幼雪起身過去看看,她輕松拉開抽屜,里面放著一個小木盒。
木盒上面什么圖案都沒有,方方正正的,她拿出來掂了掂,有一點分量,晃一晃,里面東西似乎不少。
是什么呢?
程幼雪的好奇心再次強烈起來。
之前抽屜上著鎖,她還能管住自己,可現在抽屜開都開了,要不就……
天人交戰了一分鐘,程幼雪恃寵而膽大一回,打開了盒子。
看到里面的東西,她怔住了。
居然是北城一中的圖書館借書卡,有一摞那么厚,少說得有二十張。
而每一張卡的借書人都是“周述”,每一張卡的記錄人都是“程幼雪”。
程幼雪腦子有些亂,她一張張地看 ,看到后面,借書卡變成了新年賀卡,從高一的新年開始,每一年一張。
唯獨沒有的,就是程幼雪大二春節的那一年,以及剛剛過完的這一年。
借書卡和新年賀卡之后,盒子里僅剩的東西,是一張生日賀卡——她的十八歲生日的賀卡。
賀卡封面上被人小心仔細地帖上了一朵玫瑰標本,內里則是賀詞,寫著:永遠明媚燦爛,永遠熱烈澄澈。
——祝程幼雪同學十八歲生日快樂。
賀詞下面還有畫,畫的是她穿著花仙子的衣服,手里拿著一朵玫瑰花。
這個樣子,是她高一開學前在北城老商業街參加志愿者時的裝扮。
第67章 墜夏能讓我愛你,是我此生的無上榮光……
周述提早結束了加班。
這一周他都是忙到八九點才離開辦公室,想著把工作提前趕出來一些,明天接了小雪回來,好陪她在新房子過周末。
關了桌上的臺燈,同樣準備下班的前輩笑道:“今天早啊,這才七點半。”
周述頷首:“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完。”
前輩知道他最近忙著搬家,以過來人的身份幽默了幾句:“收拾不完的。到時候都得花錢再添,搬家就是燒錢。”
周述微笑,和前輩一同下樓,兩人在停車場分別。
回去也是一個人。
周述沒心情做飯,想著去公寓那里把最重要的東西取走,然后隨便在便利店買個三明治就好。
停好車,周述乘電梯上樓。
他和房東阿姨的租約到今年年底,阿姨說他既然不租了,那就把沒用到的租金退還給他,人家也好再找下一個租戶。
周述沒讓。
他不要剩下的租金,拜托阿姨這段時間先別外租,私心盤算要是能接私活兒掙出來些錢,留下這個公寓就好了。
合作這么多年,阿姨拿周述當自己人,不和他外道,實話說這公寓租賃合適,自住還是差著,如果錢不富裕,不要輕易買,不然很容易賠手里。
周述明白,還是請求阿姨再等一等,阿姨答應了。
來到門前,周述掏出鑰匙開門。
樓道里的感應燈是亮著的,隨他打開門,光擠進去,閃了一下屋里的地面。
周述隱約看到個箱子。
他立刻將門大敞四開著,再打開玄關的燈去瞧,等看清楚箱子的樣子,心里又驚又喜,忙進了屋內。
“小雪!”
程幼雪坐在沙發上,抬起頭,表情有些木然。
周述一愣,過去摸摸她的額頭,并不燙,問:“不舒服嗎?怎么今天回來了?”
程幼雪咬了下干涸的嘴唇,嗓音和口腔好像粘連在了一起:“你回來了。”
“怎么不開燈?”周述皺眉,“是出什么事了嗎?”
程幼雪看著他,眸光微閃,周述心中疑惑,再要開口,程幼雪說:“周述,你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周述又是一愣:“怎么忽然問起這個?”
“我……我都看到了。”
程幼雪指了指辦公桌,周述一見桌上的木盒,定住了。
*
客廳里沒有開燈。
光源來自玄關的小頂燈,以及窗外滲透進來的月光,視覺上晦澀不明,讓時間在這一刻都慢了下來。
程幼雪理解周述此時的沉默。
就連她自己,也一時找不到話說。
看到那些借書卡和賀卡,程幼雪是驚訝到有些迷惘的。
她以為周述對她產生感情是在她和梁逸之分手之后,可事實上周述喜歡她喜歡得比梁逸之還要早。
那她和梁逸之戀愛時,周述作為旁觀者在一邊看著,是種什么心情呢?
程幼雪沒有親身經歷,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她想,那一定是無比酸澀的。
“我不是想窺探你隱私。”程幼雪小聲說,“我就是好奇。你是早就……”
“第一眼。”
周述坐在程幼雪身邊,兩人離得很近,但周述沒有牽程幼雪的手,而是兩只手肘撐在腿上,他的影子映在地板上,有些模糊,也有些寂寥。
“什么?”程幼雪問,“什么第一眼?”
周述低下頭,深吸了口氣,然后轉向程幼雪,說:“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你了。”
……
那年夏末,8月31號,周述來到北城。
從和裴老師上火車起,周述心里就堵著股燥意。
他知道,他不是真的煩躁,而是因為他要孤身一人去北城,去到中國北方第一大城市,在那里,他要讀完他的高中三年。
從本心講,周述并不想去。
盡管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但他很怕,他怕他的出身會讓他在北城熬不下去。
裴老師一直陪著他,給他講了很多注意事項,也鼓勵他好好學習,甚至,裴老師還從以前的大學同學中找到了北城人,腆著臉給人家打電話,低聲細語地說了周述的情況,希望人家方便時能給照看一下。
周述很不喜歡有人為了他的事求人。
爺爺也好,裴老師也好,這會叫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可事實是,他確實沒有用。
他還太弱小,不具備任何能力,如果不麻煩人,他將無法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裴老師不能在北城久留,晚上十點的時候他還得趕回火車站,坐一夜的硬座回去。
離開前,裴老師帶周述去北城的老商業街上,吃了碗拉面。
裴老師再次囑咐一定要好好學習,踏實住了,外界的一些聲音聽聽就好,重要的是自己的內心,自己的成長。
吃完面,裴老師又帶著周述在老商業街上逛逛。
裴老師也是第二次來北城,看著這么一個繁華都市,老師眼里也流露出新奇和膽怯。
裴老師和周述在老建筑前合了張影。
之后,裴老師接到一通電話,讓周述在原地等等。
周述眼睜睜看著裴老師越走越遠,走到了小巷子里的僻靜地方,而他自己,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茫然空洞。
他看到幾個同齡人從面前經過,他們一個個自信活潑,穿著時尚青春,他再看看自己,穿的是洗得發白的布料褲子和T恤,還有從市場上淘來的處理運動鞋。
怎么看,怎么和這里格格不入。
周述想逃。
逃回他該待的地方去,那里雖然沒有這里的霓虹大樓,卻都是他熟悉的,他不會彷徨、不會忐忑,更不會自卑。
抗拒心情越發強烈,強烈到周述這就要去和裴老師說出自己的想法,就在這時,大街前面傳來熱鬧的響動。
音樂聲、人們的歡呼聲,還有掌聲。
周述周圍很快被行人填補,他擠在中間,隨波逐流,看不到裴老師了。
一堆人從前方走來。
他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沖街上兩側的行人揮手,有的舉著“北城我的家,愛護環境,人人有責”的牌子,有的在翻跟斗,還有的在跳舞。
其中,有個穿著粉綠色紗裙的女孩從一輛花車上輕巧地跳下來。
她在空地上和著音樂旋轉,唇邊的兩個梨渦甜美清純,很多行人給她拍照,她也大方配合大家。
有小朋友喊:“是花仙子姐姐!是花仙子!”
女孩聽到了,小跑著來到小朋友身邊,摸了摸孩子的頭。
而周述,就站在小朋友的斜后方。
他怔怔地看著和自己近在咫尺的女孩,狂跳著的心臟咚一下、咚一下,像是在烙印住這一眼,也像是在定格住這一眼。
他喪失了所有的感知能力,一動不動。
他就只看得到她,只看得到這一抹鮮活明艷的色彩……
直到有人嫌周述礙事,推了他一把,才把他從這一眼中拽出來。
周述往前踉蹌了兩步,一只溫暖柔軟的手扶了他一下。
他身體驟然僵住,抬眼就見女孩沖自己笑了笑,風吹動著她的發絲和裙擺,他聞到一股香味,像是城市櫥窗里賣的香草冰淇淋,甜甜的。
女孩把手里的玫瑰花遞過來,口型像是在說:送給你。
他訥訥地接了,她就走了,融進了隊伍之中。
而自那一刻起,周述的心就墜入了那個微風拂動的夏夜里,再也沒出來過……
“轉天開學,我在學校又見到了你。”周述頓了頓,不自覺淺笑了下,“我以為我是在做夢。”
可那不是夢。
周述遇見了程幼雪,和她成為了同學。
客廳里靜悄悄的,只有墻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響著。
程幼雪心緒久久不能平復。
過年那時,她和周述路過北城的老商業街,她的心頭有劃過一絲異樣。
她當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現在才明白:原來早在
那么多年前,他們就有過一面之緣。
“你怎么不告訴我呢?”程幼雪輕聲說,“你說了,我能想起來的。”
周述搖搖頭。
他曾經也想過和她說出這件往事,可說出來的意義是什么?
向她證明他的深情?還是什么?
對周述來說,喜歡程幼雪是他一個人的事,她知道還是不知道,他都會喜歡她。
他不需要她的回應,也不需要她的感動,他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看看她的笑臉,聽聽她的聲音,就夠了。
如果不是后來梁逸之出現了偏差,他和程幼雪交集增多,他會永遠藏好他的喜歡,把它埋在心里,不打擾程幼雪一分。
“可我還是知道了呀。”程幼雪吸吸鼻子,“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好像是個薄情女。”
她走到辦公桌前,看著那些賀卡,除去她手里的兩張,一共九張。
換句話說,周述喜歡她喜歡了整整十一年。
這其中還有五年,程幼雪全然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
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程幼雪只覺得自己又虧欠了周述五年。
周述怕的就是程幼雪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從來都是希望她好,希望她可以自由自在的,他不想自己的感情成為她的道德捆綁。
“小雪,之前的事你都不知道,那就和你無關。”周述說,“你不要胡思亂想。”
可程幼雪還是難受:“我要是高中那時注意到你就好了。可我……”
“我說過,你不會喜歡高中時的我。”
那時的他,封閉、畏縮、矛盾,不會給她帶去一絲快樂,要是他們那時就有交集,怕也就止步于那時了。
“才不會。”程幼雪說,“你高中時是安靜了些,但你積極努力。你每次演講,內容都很向上,你從來不拿你的苦難說事兒。”
“周述,你那時還只是個少年,但你是個非常堅強的少年。”
周述眼眶驀地一酸。
原來,他年少時的掙扎和自尊,也是有人看到的。
老師總想用他激勵同學們刻苦學習,卻從沒有問過他是否愿意把他的經歷拿出來說。
如果可以,周述寧愿一直在家鄉那個小地方生活,他不要那些成績,也不要大家口中品學兼優的評價,他只要他的爸爸媽媽陪他長大。
周述起身來到程幼雪面前,一把將她抱住。
程幼雪也在用力抱住周述:“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誰都回不去。但我以后會加倍對你好。周述,我把你的那五年補給你。”
“不用,小雪。”周述悶聲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就留在我身邊。只要留在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
程幼雪說:“可我不滿足。我想再多給你一些,更加愛你一些。”
“我想永遠都愛你。”
*
夜色漸濃,窗外風聲幽微。
一抹月光落在桌角上,隨桌子來回晃動。
程幼雪一只手勾著周述脖子,一只手死死摳住桌子邊緣,纖細的骨節凸起泛白。
桌上只鋪著周述的西服外套,桌面還是硬邦邦的,每撞一次,都磨的程幼雪皮膚疼。她皮膚又白,暈開的紅色很快在全身蔓延開,像一支搖搖欲墜的粉玫瑰。
程幼雪喃喃著不行了,周述就去吻她的眼睛,摟她摟得更緊。
可是腰好酸,腿也好累,程幼雪去咬周述,周述見她是真的不舒服了,松開箍著腿的手,轉而將她托抱了起來。
突然的沒入,程幼雪沒防備,驚呼一聲,指甲直接嵌入了堅實的臂膀中。
周述沒試過這樣,也瞬間尾椎激麻,渾身肌肉繃了起來。
他咬牙克制,雙手在嬌嫩的肌膚上留下深深的指痕,他帶著程幼雪去了沙發那里,放她躺下。
腰后墊了個靠背墊,程幼雪還能借借力,她看著身前的男人,汗水染的他黑發晶亮,那雙眼眸像是凝結的寶石,深邃又柔情。
“你以前都是故意挑我值勤的時候去借書,是不是?”
周述“嗯”了一聲,伸手拂開貼在女孩側臉的一縷發絲,低頭吻她。
程幼雪扭過頭不讓,再想問,又被打斷,反復幾次,只要她一張口,周述就發狠,好像故意不讓她說話似的。
程幼雪急了,叫他名字。
周述喉結滾動,支撐在兩邊的手臂,青筋明顯。
“去借書,書卡上會有你的簽名,你也會和我說話。”周述啞聲道,“我每周三都在等你和我說一句話。”
可程幼雪想不起來她那時說的什么。
“注意還書日期,逾期會影響下次借閱。”
就這?
就這,便是周述日日期待的。
程幼雪小口小口地喘著氣,碎了的聲音里滿是心疼:“真傻。你怎么那么傻?你為什么……”
周述存心不讓她說,用吻堵住她的話。
程幼雪無法,只能沉浸到溫柔陷阱里去。
可她心里憋著一股勁兒,她不信周述一點兒都不在意那五年,所以她想盡辦法磨周述。
周述叫她引得眼睛都紅了,剩下不多的理智潰不成軍,撈起人,他鎖著那抹腰肢,讓她坐到了自己身上。
程幼雪不想局勢一下扭轉成這樣,她又是猝不及防,且這次也要比剛才更深。
那一剎那,程幼雪只覺一股電流從她的頭發絲猛地直躥到腳趾,腦子里閃過乍然白光,再多的想法抵不過此刻的感官刺激,她的自主意識徹底失靈,被迫高高地仰起脖頸,暴露了脆弱。
就在她丟盔卸甲時,周述緊緊抱住她,和她一起,并在她的頸側落下一吻……
過后,兩人一時都動彈不得。
程幼雪伏在周述肩上,急促地呼吸著。
周述給她順背,他的氣息同樣不穩,但嘶啞的嗓音里掩不住他男人的那點兒惡劣得意:“還覺得我傻嗎?”
程幼雪眼角糊著淚,人完全脫力,渾身軟趴趴的,聲音也軟:“你混蛋。”
“嗯,我混蛋。”周述抹掉她的淚花,“那你就不要再心疼混蛋。”
“你這人簡直……”
“小雪,你要知道,那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
能多看你一眼,是我的幸運;能聽你和我說一句話,也是我的幸運。
而能讓我愛你,是我此生的無上榮光。
第68章 墜夏暗戀,是用自己的心去看那個人。……
程幼雪去浴室洗澡時,已經是凌晨了。
她自己都驚訝和周述居然折騰了這么久。
更要命的,這還是因為他們以前在沙發上來過兩回,周述順手放在茶幾抽屜里的小盒子只剩了三個,不然周述還要沒完沒了……
程幼雪長長地舒了口氣。
熱水順著她的身體自上而下滑過,滑過遍布各處的吻痕和指痕。
腰腿上最為慘烈,水一激,皮膚灼熱火辣,叫她一下想起周述抱著她從桌子走到沙發時,那種極致猛烈的契合。
程幼雪捂著臉,人要熟了。
磨磨蹭蹭洗完澡,程幼雪出來時,周述已經把客廳收拾得差不多,他本人也收拾得整整齊齊,絲毫不見剛才吃人時的兇狠無度。
程幼雪瞪去一眼,周述面露心虛,耳垂通紅,轉頭去看沙發。
他看了有一會兒了,沙發套不好拆卸,洗起來頗為費事,周述在思考該怎么辦。
“帶走。”程幼雪斬釘截釘,“必須把這個沙發帶走。”
這個辦法好。
周述點點頭,又看向沙發旁的辦公桌。
桌子已經擺正了,但因為剛才遭受的撞擊太猛,桌角不停撞墻,不僅撞破了壁布,還撞掉了桌子上的漆。
程幼雪羞恥得想要遁地:“桌子也帶走。”
“好。”
周述說完,兩人對視一眼。
男人抿抿唇,走過來,又抱住了人。
“你不許再胡來了啊。”程幼雪別過頭警告,“這都幾點了。”
周述也不好意思,他確實是失控了。
有些壓抑得更為深刻的感情在剛才集體噴涌爆發,他只想在她身體里生根,好叫她再離不開自己。
不過,這會兒的周述又掌握回分寸了,他就是想抱抱她而已。
“那里還疼嗎?”他問,“我看看?”
“……”
程幼雪真想狠狠踢這人一腳,可她也是真沒勁兒了,只能沒什么攻擊力地說:“閉嘴。”
周述不說話了,但也抱著人不肯放手。
兩人傻傻地在客廳一隅站著,腦海里是會不自覺浮現那些瘋狂的畫面,但那種合二為一,仿佛靈魂都融到一起了的緊密親熱,也叫他們的心連得更近。
特別是程幼雪想到周述對自己這么多年的感情,她就又覺得那
一切還是種幸福。
周述和她想的一樣,但有一點,他得再說說:“小雪,你說的,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虧欠不虧欠的念頭。”
說著,他松開手,輕輕捧起女孩的臉:“我們現在就是最好的。”
這話程幼雪愛聽,他們現在最好,未來會更好。
程幼雪腦袋埋在周述心口,說:“以后有事不許瞞著我。”
“嗯。”
“還有,你的那些東西,沒收了。”她故意戳被她咬破的地方,“那都是我的賀卡。”
周述笑了:“嗯,物歸原主。”
*
這一覺,兩人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來后,他們去外面吃了早午飯,接著去了新房子那里。
門一開,小小沖著他們喵喵叫。
程幼雪和周述趕緊去洗手,哄他們的小公主。
坐在客廳里,程幼雪擼著貓咪,打量屋內。
周述是居家好手,不僅把各處都整理得非常妥帖,還有些小心思在其中,像是她以前買的那些小裝飾品,他都一一擺上了。
“沙發和桌子明天會送來。”周述清了下嗓,“你說放哪里好?”
程幼雪覷他:愛放哪兒放哪兒。
周述:“……”
哄好了小小,程幼雪順帶就把行李箱里的東西擱在周述這兒了。
她拿出來放一樣,周述看一樣,好像在以此計算她住在這里的日子會有多久,那有點兒幼稚又認真的模樣,很可愛。
等到行李箱空了,周述問待會兒要不要去超市采購?晚上他下廚。
程幼雪說好啊,她還想逛逛家居店,看有什么能添置的,剛要和周述說她的想法,臺上護膚品的瓶子勾了下她的手鏈。
手鏈劃到程幼雪手腕,帶倒了瓶子,發出叮咚聲響。
周述沒管瓶子,過來握住程幼雪的手查看:“疼嗎?”
“沒事。”程幼雪笑笑,“沒那么嬌氣。你不要把我當成……”
“嗯?”
看著腕上的手鏈,程幼雪忽而想起梁逸之之前的古怪,正好,就和周述說了。
周述聽后,沒言語。
程幼雪以為悶醋罐又酸上了,想要欺負欺負,又聽:“他可能是想到那條小眾品牌的手鏈了。”
程幼雪一愣:“什么?”
周述沒想說的。
但既然過去的事被挖出來了,他也就不瞞著了。
那條小眾品牌手鏈,是周述讓梁逸之送的。
周述也是偶然聽程幼雪和顧筱琪提起過,之后,他就開始關注那個品牌。
他知道這個牌子的首飾都是純手工制作,預訂期很長,他提前透露給梁逸之,讓梁逸之考慮把它作為新年禮物送給程幼雪。
“居然是你挑的?”程幼雪驚訝不已,“我……我……”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那條手鏈,是梁逸之送她的那些禮物中,她第二喜歡的,最喜歡的是那張英國樂隊的絕版珍藏CD。
等等。
該不會……
手鏈、CD、八音盒、膠片機。
周述一一沉默,一一默認。
程幼雪癱坐在沙發上,難以置信這世上會有人這么清楚她的喜好。
她父母都做不到。
周述倒不覺得這有什么難的,只要細心觀察就會發現。
只是這個心要“細”到何種程度,就不好說了。
可對于暗戀中的人來說,他能做的,就是在各種蛛絲馬跡中去拼湊完整的她,也是在時間和空間中搜尋關于她的千絲萬縷的細節。
暗戀,是用自己的心去看那個人。
程幼雪看著周述,眼眶又有些紅。
她這樣,周述就心疼,過去坐下,把人抱到了懷里。
“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周述說,“不想過去了。”
“那你沒告訴我還有這些啊!”程幼雪生起悶氣來,“你還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趕緊招了。”
周述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太多,太瑣碎了。
程幼雪氣鼓鼓地捉住周述的手,用力捏、用力搓,還泄憤地咬上一口,咬完了,她又給他揉。
以前她覺得周述對她的感情像是一棵擎天大樹,根系繁茂;現在,她又覺得周述的愛像是深海,見不到底,也永遠不會枯竭。
她跌了進去,能出來就怪了。
“小雪,別想那些了。”周述指背刮著女孩的臉,“都是小事。”
程幼雪“哼”了一聲,反駁這才不是小事,可想到什么,她又突然坐直了,問:“你學西班牙語不會也是因為我吧?”
周述頓了頓。
“還真是因為我啊?”
“不全是。”
學一門小語種,是裴老師給周述的建議,為的是叫他多門技能傍身,也是方便他可以多個門路掙些學費。
選擇西班牙語,是周述綜合考察翻譯市場后做出的決定。
但是,他可以倒背聶魯達的所有詩歌,他用西班牙語掙來的第一筆錢也不是因為翻譯,而是替人配音聶魯達的《我喜歡你是寂靜的》。
買方當時聽了很滿意,還給他多加了兩百塊報酬……
程幼雪定定地看著周述,半晌沒說話。
周述以為又哪里惹她不開心了,琢磨怎么哄人,然后就見女孩拿起手機,給他微信轉了一筆錢。
“從今天晚上,你給我讀。”程幼雪揚揚下巴,“我買你。”
“……”
周述被逗笑。
他要把錢退回去,程幼雪不許。
“拿錢買,我用著硬氣。”她說,“你以后就只能給我念我偶像的詩。記住了嗎?”
周述點頭:“都聽買方的。”
程幼雪這才也笑了,撲過去抱住人。
其實,除了西班牙語,程幼雪還想到了演唱會。
她猜她高三那年和梁逸之聽演唱會的事,周述了解得很清楚,否則他也不會說出歌手升key的事。
但她沒提。
她要向周同學學習,偷偷去做一件事。
*
程幼雪沒再回復式公寓。
她找周述要新房子鑰匙,周述說房東那邊問要不要換密碼鎖?她說不要。
程幼雪拿出她的白花刺繡鑰匙扣,告訴周述,她得用鑰匙扣,就用鑰匙開門。
周述聽她這么說,還和她裝呢,說一個鑰匙扣而已,沒什么。
程幼雪就是叫他這樣“騙”成了傻子。
曾老師說得一點兒錯沒有,周述背后做一百件事,能一百件事都不讓你知道。
為著這事,程幼雪晾了周述兩天。
周述后知后覺自己早就露餡兒了,才說了鑰匙扣的事。
“我當時也沒想那么多。”他老實交代,“就是想把我媽留給我的這件東西送給你。”
程幼雪問他:“那你知道垂絲茉莉的花語嗎?”
自然是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才送的。
過去那些不起眼的小事一個個的全成了“回旋鏢”鉆進程幼雪心里。
那晚,她放軟了態度,就又給了周述“可乘之機”,兩人沒羞沒臊地鬧到后半夜,小小都沒臉進屋看那滿地的狼藉……
日子一天天過去,海城春意濃烈。
街兩邊的白玉蘭傲立枝頭,迎著和煦的風,煥發勃勃生機。
程幼雪全力推廣金小姐的旗袍娃娃。
正式投入的前幾天,程幼雪因為緊張焦慮,有些失眠。周述安慰開導她,說帶她出去玩玩,放松心情。
程幼雪拒絕了。
有些事,是必須自己一個人去承受面對的,她還需要再成長,不
能依賴任何人,包括周述。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一波投入后,效果很不錯,這也為“x”工作室在國內打響了一點兒知名度,韓惜再出去和人家談項目,也有底氣了。
程幼雪一直忙到五一小假期,顧筱琪來海城找她和韓惜玩了兩天。
剩下兩天,她和周述回了北城程家。
程開硯去外省考察了,家里只有寧祎。
寧祎對周述還是冷冷淡淡,從不主動交談,但也由著周述那兩天都在家里吃飯。
飯桌上,寧祎提了一句丁老師過生日的事。
丁老師是程幼雪的舞蹈啟蒙老師,也是程幼雪外婆的得意門生之一,五月中是丁老師的六十歲生日,寧祎怎么也得有所表示。
“禮物都準備好了。”寧祎說,“你回來給丁老師送去。”
程幼雪點頭。
她已經答應參加丁老師的生日會。
丁老師親自給她打的電話,叫她一定要去,話間還明里暗里提到秦悟一直單著。
程幼雪無奈,只好也“明里暗里”說自己有男朋友,丁老師一聽,頗為惋惜,但也邀請了周述一起參加生日會。
得知周述也會去,寧祎沒說什么。
寧祎現在對周述的態度,可以用“撲朔迷離”來形容,不過程幼雪不急,周述更不急。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程幼雪還想和寧祎說說丁老師生日的事,不巧手機這時候響起,她一看到號碼,表情略微遲疑了下,和寧祎說了聲,跑去沒人地方講電話去了。
周述余光跟著程幼雪。
這段時間,程幼雪總會背著他接些電話,通話內容還都是英文。
他猜應該是英國那邊的業務,可又覺得哪里不對。
周述皺了下眉,抬眼見寧祎還端坐著用餐,他也不敢再走神,繼續安靜地吃飯。
第69章 墜夏“我聽話,你別不要我。”……
程幼雪和周述對丁老師的生日宴很上心。
不僅是因為尊敬丁老師,也是因為這是他們第一次以戀人身份公開參加活動。
周述對穿搭又犯了難。
他本來就不會打扮,衣服的種類又都偏日常,參加長輩的生日宴,他不知道該怎么穿才既顯得正式,又不會端得太過。
好在小雪都幫他想著了。
兩人去了商場,程幼雪愛看“奇跡述述”的癮就又犯了。
她不停讓周述試衣服,每件穿出來,都非常養眼。
與大學時期相比,周述又穩重內斂了許多,這份穩重并不會讓他顯得沉悶,反倒是讓他更具男人味,而這股男人味里也還保留著一點少年的質樸純粹。
每次看向程幼雪的時候,眼神既純,又欲,暗戳戳地勾人,性感極了。
程幼雪被迷得不行,充分發揮了她隱藏的大小姐屬性,為博“紅顏”一笑,試過的衣服全要了。
周述想說這么多,得穿到什么時候?
但他似乎也能理解為愛的人花錢的感覺,而他現在也有了一定的積蓄,可以隨程幼雪花,只要她高興。
丁老師生日當天,程幼雪和周述精心準備。
程幼雪穿了條帶珍珠扣的櫻花粉小禮服裙,好搭配周述送她的那對珍珠耳釘。
她給周述準備的則是純黑色的戧駁領外套,看著像西服,但實際沒有西服那么板正,很適合今天這種場合。
兩人在酒店大堂一亮相,就吸引來無數注目。
周述鮮少經歷這種場合,多少不太適應,但有程幼雪挽著他的手臂,他就又很自然地挺胸抬頭,毫不怯場。
來到樓上的宴會廳,工作人員引導他們在簽名簿上留名。
程幼雪彎腰低頭時,一縷長發從身后滑落到身前,她伸手要去拂開,周述先一步幫她別到耳后,指肚還在她的珍珠耳釘上微微流連了一下。
程幼雪眼波流轉,看過去,周述也看著她,兩人視線一觸,嘴角同時揚了揚。
這幕叫工作人員看見了,其中幾個年輕女孩都紅了臉。
簽好名,程幼雪又挽上周述,兩人進入廳內找丁老師。
丁老師正和同事閑話,見程幼雪來了,臉上笑容熱情,等再看到程幼雪身邊的男人,笑容又凝滯了一下。
“幼雪來了。”丁老師笑道,“這位就是小周?”
程幼雪點頭,做了介紹,然后和周述把預備好的禮物送給丁老師。
丁老師謝謝他們的心意,也托程幼雪問候父母,等再看向周述,她隨口問:“小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周述恭敬道:“我在水利水電七局工作。”
丁老師略有驚訝:“工程師嗎?”
“是。”
三人又簡單聊了幾句,丁老師還要招待其他客人,程幼雪和周述就去入席了。
一落座,程幼雪的端莊之下便漾出些俏皮來。
她問周述丁老師是不是一點兒不像六十歲的人?
周述承認,老師確實看著很年輕。
程幼雪得意道:“我們學舞蹈的人都年輕。周同學,你可得好好保養啊。別回頭讓外人瞧著咱倆不是一個年齡層的。”
周述在桌下握著人的手一緊,皺了下眉:“你是覺得我顯老?”
看老實人這副當真的樣子,程幼雪憋笑,嚴肅地說:“現在還不太顯,往后可就不好說了。”
“……”
周述下意識想摸摸自己的臉,但對上小壞蛋狡黠的眼神,手又放了下去。
“小雪。”周述看著人,有些悶悶不樂,“你不能這么逗我。”
程幼雪梨渦綻開:“你看你,實話還不讓說了。我也是好心……”
“你昨晚還說我體力好。”周述垂眸道,“我不老。”
“……”
她是說的體力好嗎?
她那是罵,罵他是魔鬼。
想起昨晚,程幼雪又羞臊起來,她逗人不成蝕把米,掐了周述腿一下,不言語了。
周述去勾她手指,她躲開,他再勾,她繼續躲,兩人借著桌子當掩護,幼稚地鬧著。
直到有人來到他們這桌,程幼雪和周述的手就自動交握在一起,不亂動了。
“李校?”周述認出人,忙站了起來。
程幼雪也覺得眼前人面熟,聽周述叫了人,一下想起來:這不是海城大學的李校長嗎?
李校長笑笑。
他以前經常和各學院的學生代表開座談會,周述是會上的常客,他自然記得這個學生。
“真是巧啊。”李校長說,“我愛人和丁老師是同事,你們這是?”
周述說:“我女朋友是丁老師的學生。李校,這是以前公關學院——”
“知道,我知道。”李校長看向程幼雪,“你的轉學手續還是我加急辦的。可惜了啊,程同學,海城大學沒能留住你這個優秀生。”
這話程幼雪可不敢當,她連忙感謝李校長以前的幫助,再狠狠夸贊了母校一波。
李校長又是笑,問道:“六月底是學校成立120周年校慶,你們知道嗎?”
周述和程幼雪慚愧,沒有關注過這方面。
李校長表示無妨,他說學校擬邀了畢業生回校演講參觀,周述在名單之上,估計很快水利土木學院那邊就會聯系周述。
“期待你到時候的演講啊。”李校長拍拍周述肩膀,“給學弟學妹們立個好榜樣。”
送走李校長,程幼雪和周述重新坐下。
程幼雪覷了某人一眼,咕噥:“我怎么不在名單上?我也上了兩年的。”
周述淺笑著,正要說什么,秦悟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在一旁觀察,秦悟一進廳里,視線就精準無誤地落在程幼雪身上。
程幼雪沒什么反應,倒是周述握著她的手緊了些。
一刻鐘后,宴席開始。
丁老師和她愛人上臺感謝親朋們能來赴宴,說了些祝福的話后,請大家用餐,盡情享受今晚。
程幼雪不是吃周述做的菜的話,晚上還是盡量控制著飲食,吃了幾個周述給她剝的蝦,就不想吃了。
周述哄著她再多吃一點點,不然每天那么辛苦,營養
跟不上。
程幼雪給周同學一個面子,吃到一半時,韓惜來了通電話,說工作上的事。
宴會廳有些吵,程幼雪去外面講,說完之后,她順便去了趟洗手間,等一出來就叫秦悟堵了。
“幼雪。”秦悟叫她,“方便聊幾句嗎?”
“可以。”
兩人到了廳堂安靜的一處。
秦悟告訴程幼雪,這么多年過去,他還是忘不掉她。
他試著交往過幾個女友,可每次持續不過一個月就不了了之,原因是那些人都不像程幼雪。
“幼雪,我就一點兒可能都沒有嗎?”秦悟問,“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試試?”
別人不知道,但就程幼雪而言,她認為真正喜歡一個人,就不可能再看到別人。
秦悟口口聲聲說忘不了她,可這些年他從未在她面前出現過,他又還不停和別的女孩嘗試交往,這叫喜歡她?
這樣的喜歡,程幼雪不理解。
不僅不理解,她還有些反胃,都怪周學壞一個勁兒叫她吃。
程幼雪說:“秦悟哥,我過來和你說話,就是想把話說清楚。你的感情,我是不會接受的。所以也請你不要再和丁老師說——”
“我就這么比不上那個姓周的?”秦悟打斷,“他到底哪里好?幼雪,以你的條件,你完全能找一個比他高出好幾個階層的。他有什么?小工程師而已,說破天,一年能掙多少錢?”
程幼雪想問那你一年是能掙一個億還是怎么?
她來了脾氣,正要懟回去,秦悟眼色閃了下,又說:“你以前是和梁家小兒子交往的吧?要是和他比,我還算服氣。我聽說姓周的和你們是高中同學,他難道不會自慚形穢嗎?他怎么和梁逸之……”
“秦悟,你夠了。”
“羞不羞愧都和你無關。”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程幼雪扭過頭,周述過來摟住了她的肩。
周述依舊是睥睨著秦悟。
當年,秦悟就覺得自己在氣勢上矮周述一截兒,更重要的,周述在護著程幼雪時,眼里暗藏著狠厲決絕,那是敢豁出命的堅定不移,這讓秦悟感到畏懼。
現在,秦悟又一次對上周述目光,心里也又是咯噔一下。
“秦先生,以前的話,我不想重復。”周述聲音淡漠,眼神冰涼,“別有下回。”
秦悟咬著牙,想反駁,但只看了周述一眼,就又啞巴了。
相比過去年少外放,如今的周述已經不會再露出任何鋒芒,但這種叫人看不透的深沉,更攝人。
程幼雪沒見過周述這個樣子,挺新鮮。
她剛才還拉著臉,這下又眨著水靈靈的杏眼,沖周述挑了挑眉。
周述叫她看的,就像是被小貓尾巴搔了下心,癢癢酥酥,眼里的冰涼瞬間消融,扣著女孩肩膀的手壓了壓。
——別鬧。
——就鬧,就鬧。
程幼雪拿手肘磨周述側腰。
周述頓時呼吸一重,另一只手握成拳,摟著人離開。
秦悟見他倆就這么走了,不死心,小聲在后面說了句:“牛什么牛?比不上梁逸之一個手指頭。”
秦悟剛才就是透過反光看到周述過來,才故意提梁逸之刺激周述,這會兒故技重施,他不信作為男人,周述能不難受。
周述并不理會秦悟,但程幼雪忍不了。
“比不比得上,和你有什么關系?”她目光也冰冷下來,“世上優秀出色的人千千萬萬,我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秦悟,你再敢挑釁我男朋友一次,丁老師面子都沒用。”
脫離了秦悟的視線,程幼雪又秒收剛才的女王臉,笑著問周述自己霸不霸氣?
周述眼眸低垂,仿佛又用睫毛蓋住了眼底心事。
程幼雪很久沒見周述這樣了,心頭一緊,忙說:“不開心了?我再罵一遍秦悟去!”
她這就要折回去,周述回過神,一把將人按進懷里。
笑了笑,周述說:“小霸王還沒霸氣夠?”
程幼雪噘噘嘴:“我這不是怕你不高興嘛。你不用管秦悟,這種人就愛凹深情人設,騙不了別人,先給自己洗腦了。”
周述又是笑:“我沒不高興。我們進去吧。”
回到宴會廳,丁老師和她愛人為了感謝來賓們,正在轉桌。
轉到程幼雪他們這桌時,其他幾個小輩都在敬酒祝壽。
作為丁老師愛徒,程幼雪也該意思一下,可周述不想她喝,就替喝了,一口氣干了三杯。
丁老師愛人見狀,還以為周述是海量,當著他和程幼雪的面,說程幼雪多么多么好,漂亮又能干,叫周述可得好好對待。
如此,周述又陪了三杯酒。
程幼雪早有耳聞,丁老師的愛人是個豪放性子,和丁老師的優雅派,天差地別,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品酒。
眼看對方還要讓周述來幾杯,程幼雪趕緊打圓場說周述明天還得回局里加班,再喝怕耽誤工作,這才讓周述逃過一劫。
敬完酒,兩人坐下,程幼雪打量周述,問:“沒事吧?你酒量是多少?”
周述的酒量別說程幼雪不知道,就是周述本人,也是不清楚的。
周述從來煙酒不沾,以前最多和趙星巖張昇他們喝過一些啤酒,白酒還是第一次。
“不舒服就告訴我啊。”程幼雪摸摸周述臉上的溫度,“別自己忍著。”
周述望著她,笑得溫和:“放心。”
宴會結束后,程幼雪和丁老師一家道別。
秦悟也在其中,他看程幼雪的眼神像是還心有不甘,但也只是眼神,周述站在程幼雪身邊,他不敢不停了心思。
程幼雪和周述往酒店的地下車庫去。
一路上,周述都很安靜,臉沒泛紅,走路也不打斜,看起來不像是喝酒上頭的。
只有程幼雪知道,周述用了好大的力氣牽她的手,跟怕她隨時要跑掉似的。
“松手啦。”程幼雪笑道,“你不松開,我沒辦法開車。”
周述又是望著她,深邃的眸子像是深潭,幽靜澄澈。
程幼雪習慣性揪周述耳垂,捏住了,來回揉搓,問:“你這是醉沒醉啊?”
“……”
“這是幾?”
程幼雪比劃個“3”,周述視線移過去,盯著白皙纖細的手指三秒,握住了。
“……”
看來是有些醉了。
程幼雪笑著搖搖頭,輕聲細語地哄著,哄了好一會兒,兩人終于一個上了駕駛座,一個上了副駕駛。
平時都是周述給程幼雪系安全帶,今天也反過來一回。
程幼雪探過去身子,周述的眼珠便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樣,跟著她的行動左右移動,一刻不離。
程幼雪叫他看得心里濕膩,捂住那雙眼睛,命令:“閉上。不然給你扔馬路邊上。”
周述一聽,點點頭,很乖,說:“我聽話,你別不要我。”
第70章 墜夏愛意回響。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被扔馬路上,周述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格外老實。
看他這樣,程幼雪又覺得少了點兒樂趣,等紅燈時,她就壞心眼地逗逗周同學、戳戳周同學。
自然,也關心周同學。
程幼雪去摸周述的臉,想看燙不燙。
而周述感到她的觸碰,身體發硬發僵,看她的目光卻是濕漉漉的,無比柔和,他用臉輕輕蹭她手心,像只小心翼翼討主人歡心的狗狗。
程幼雪心要化了。
這要不是還在路上,她非得好好“蹂。躪”小狗不可。
她收回手,周述隨著她的離開又把臉追過去,眼里明晃晃地寫著:還要摸。
“坐回去。”程幼雪語氣有些兇,“不許那什么我。”
她沒好意思說勾引。
周述有些委屈,不舍地看了眼那只溫軟的手,坐了回去。
*
進了屋,小小第一時間出來喵叫著迎接他們。
程幼雪一聲聲喚著小小,余光觀察周述,還想分辨他是真醉假醉。
周述起初并沒有理會小小的撒嬌,他去了衛生間。
出來時,他將兩只洗干凈的手互相握著,
好像是在以此取暖,等手掌暖和了,他過去摸了小小的頭。
純黑西服襯得男人頗為強勢,輪廓分明的側臉,英氣十足,看起來很強硬的一個人,卻在耐心安撫貓咪。
程幼雪專注地看著這一幕,心跳得沒有很劇烈,卻有什么從內心深處破土了。
她去了廚房,為周述調了杯蜂蜜水。
周述還是很聽話,只要是她給的,也不問問是什么,一股腦全喝了下去。
兩人坐到沙發上,小小跳到茶幾一角,端坐著舔爪爪。
程幼雪用膝蓋碰碰周述,又問:“你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啊?”
周述也又是不言不語。
程幼雪見過一些醉了的人,有的耍酒瘋,有的異常興奮,有的變成話癆,只有周述,靜上加靜。
這種靜,讓程幼雪心里莫名有些刺痛。
她總覺得周述的靜是不得已的靜,他沒有放肆的條件,更不能放縱自己,就連喝醉了,他都必須謹慎克制。
“去躺下歇著吧。”程幼雪說,“睡一覺就好了。”
一聽“躺”,周述得到指令,直接就躺到了沙發上,還躺得筆直,眼睛巴望著程幼雪,像在搖著尾巴求表揚:我聽不聽話?
程幼雪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去撥撥耳垂,笑道:“知道啦,你最聽話。”
周述靦腆一笑。
既然已經躺好,程幼雪也不勉強周述再折騰,她又起身去了衛生間打水。
等她拿著盆和毛巾回來,周述已經閉上了眼睛。
程幼雪躡手躡腳地坐到他身邊,用熱乎乎的毛巾給他擦著眉眼。
周述的眼睛像他的媽媽,明明眼尾是有些上揚的,卻不見銳利,看著人的時候,帶著平和的包容。
程幼雪想,她就是因為周述這雙干凈的眼,開始對他心動的。
一個人的眼睛是他內心的寫照,做不了假,周述溫柔清澈,是她見過最好的人。
程幼雪會心一笑。
她收了毛巾放到盆里洗滌,擰干了再要為周述擦拭時,周述睜開了眼。
他看向她,她就怦然心動。
“我弄醒你了?”程幼雪輕聲問。
周述依舊不答。
幾秒后,伸出了手。
程幼雪立刻回握他,問怎么了?
周述反問:“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周述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漸漸漫開淺淡的紅,喃喃了好幾次“怎么辦”。
“我趕不上他,也比不過他……”他說,“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我太差了。”
誰?
梁逸之?
程幼雪皺眉,正想問,周述又閉上了眼。
他的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哀傷,近乎囈語:“可我太愛你了……怎么辦?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話音落下,客廳里安靜極了。
周述還握著程幼雪的手,但他不敢太用力去握了,只是虛虛地籠著,如果程幼雪想走,她隨時可以走。
他不會牽絆她,也不會強迫她,他只想愛她。
程幼雪眼中劃過一絲晶瑩,她轉過頭,調整氣息。
再轉回來,她帶著淺淺的笑容,俯下身去吻周述緊蹙著的眉心,說:“我也放不下你。”
她和他,要么終生廝守,要么各自孤獨。
*
轉天,周述頭痛欲裂地醒來。
翻了翻身,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他一下清醒不少,這也才發現自己睡的是沙發。
昨晚的事,忘的差不多。
周述就記著他和小雪去參加丁老師的生日宴,他和丁老師愛人喝了幾杯酒,對了,還有秦悟……秦悟提到了梁逸之。
心又往下沉了沉。
周述克制住不去多想,按按太陽穴,他抓著沙發背坐起來。
小小一下躥到沙發上,對著他“喵”了一聲。
周述抓抓它的小耳朵,問:“媽媽呢?”
小小歪頭:“喵?”
程幼雪比周述早醒十分鐘。
看到這一人一貓都傻傻的,嘆了口氣。
周述聽到了,立刻側著身往過道里看,見到了想見的人。
程幼雪抱臂走出來,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樣,淡淡道:“知道這是在哪兒嗎?”
“……知道。”
“知道我是誰嗎?”
“……”
男人聲音沙啞得厲害:“小雪。”
“哼。”
程幼雪去吧臺那邊斟水,說:“以后禁止你喝酒。”
“我……”周述喉嚨也干得要命,看著女孩沾了水的唇瓣,更干,“我撒酒瘋了嗎?”
程幼雪又斟了一杯水,走過來:“那倒沒有。不過——”
周述喝著水。
“你誰的話都聽,差點兒和別的女人回家了!”
“咳咳!咳咳咳!”
周述嗆到,咳嗽起來。
程幼雪嚇了一跳,心說老實人要不要這么不禁逗啊。
她忙給周述撫背,見他整張臉通紅,想笑,又有些過意不去,“哎呀”一聲:“我就是說一下,你……”
“不可能。”
“嗯?什么不可能?”
“我,”周述喘著氣,眼紅嘴巴也紅,“我只聽你的話。”
怎么可能和別的女人走。
程幼雪:“……”
好吧,學霸的邏輯思維沒跟著醉。
程幼雪皮一下很開心,彎腰親了口周述側臉,軟聲說:“起來啦,不許賴沙發。”
她只字未提昨晚周述醉后的那些話,她也不用說。
周述的心意,她很清楚,她也該讓周述知道她的。
*
一周后的周末是去看演唱會的日子。
韓惜托人給程幼雪搞到的內場票,VIP中的VIP席位,視野絕佳。
程幼雪和周述周六清早出發,上午到達北城,時間充足,他們辦完入住手續,找了家法餐廳用餐,之后又返回房間。
程幼雪說她要換身衣服。
周述以為她是想打扮得更漂亮,不想她居然卸了妝,換了一身再簡單不過的T恤和牛仔褲,又將披散的長發斜編起來,整個人好似一下回到了學生時代。
周述不明所以,程幼雪又塞給他一個小包裹,推著他進衛生間,叫他也換衣服。
于是,換裝出來的周述也是T恤牛仔褲,變成了男大學生。
“為什么要這么穿?”周述還是不解。
程幼雪含糊道:“算是應援吧。你不太懂這里面的事兒,聽我的就對了。”
周述點頭,不多話了。
兩人來到體育館,外面已經集結了好多歌迷。
大家舉著各式各樣的應援牌,練習喊口號,比當年程幼雪來聽演唱會時還要熱情。
程幼雪和周述走的VIP通道,不用排隊,輕松進入內場。
場地內人還不多,兩人落座,周述問程幼雪他們是不是也得買些熒光棒之類的?
“不用。”程幼雪說,“認真聽歌就好。”
“好。”
隨著越來越多的觀眾入場,演唱會即將開始。
周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不上不下,像是緊張,又不像是緊張,看看自己的穿著,一些封存在記憶里的畫面,時不時閃現。
看出他有些拘謹,程幼雪挑起話題:“是不是第一次來聽演唱會?”
“……是。”
“以后我們多聽聽,你就習慣了。”
七點整,全場燈光暗下來。
倒計時啟動,一秒、兩秒、三秒——砰!
大屏幕上播放絢麗多彩的畫面,伴著緊密的鼓點和酷炫的電吉他聲,樂隊登場。
尖叫聲、掌聲、歡呼聲,頓時震得體育館抖了抖。
開場曲是一首節奏感十足的搖滾歌曲,把氣氛一下燃了起來。
程幼雪抓起周述的手,舉起來,用力揮動。
周述受程幼雪的感染,也受大家的感染,漸漸把那些不好的心緒放下,也沉浸到了音樂中去。
一首接著一首歌曲,熟悉動聽。
周述和程幼雪跟著歌迷們一起唱,一起吶喊。
所有人都站著,沒誰愿意在這個時候坐下,大家都想動起來,都想短暫逃離現實生活中的煩惱,跑到另一個由他們內心構建的烏托邦中。
程幼雪踮起腳湊到周述耳邊,喊著問:“喜歡嗎?”
周述點頭,也喊:“喜歡!”
“那這么近去聽,是不是比在外面聽好?”
周述還想點頭,可在明白這話后,愣住了。
他蒙蒙地看著程幼雪,程幼雪笑著用兩只手抓住他的耳垂,用力一捏——
現場燈光又一次暗下來。
舞臺上面,主唱示意大家安靜。
舉起話筒,主唱用英語說:“前段時間,我收到一位歌迷的來信。她說她喜歡我們很多年了,上次我們來中國開演唱會,她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她和她那時喜歡的人一起來聽我們唱歌。現在,很多年過去了,她長大了。當年她喜歡的那個人,不是她愛的人。這次,她帶著她的愛人來聽我們的演唱會……你們知道,我有首歌是用來告白的。”
這話一出,現場沸騰,歌迷們齊聲喊:“Star!Star!Star!”
主唱沖隊友打了個響指,笑著說:“嗨!這個幸運的男孩,你準備好了嗎?你的女孩要帶你穿越時光了。”
“這首《star》,送給你們。”
前奏響起,燈光再次變換,整個體育館變成了漫漫星空。
大屏幕上這時出現了一個面容青澀的男孩。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和布料褲子,以及從市場上淘來的處理運動鞋,一個人站在繁華的北城市中心,眼里充滿膽怯彷徨。
但很快,一個穿著粉綠色紗裙的女孩帶著一朵玫瑰來到他身邊,兩人照面。
再接著,畫面不停切換,變成了一張張他做學生時的合影,甚至還有他打籃球時的樣子……
周述怔然地看著曾經的自己。
他有些分不清他是在過去,還是在現在,直到同樣的一朵粉玫瑰出現在他眼前。
他看過去,女孩的笑容一如當年,也一如當年用口型對他說:送給你。
那一剎那,萬般滋味涌上心頭。
不僅僅是他和她相遇的那年夏夜,那一眼淪陷,還有高三那年,同樣是在夏天,他在體育館外站了整整一夜。
他早早聽過這支樂隊的每一首歌,可他進不去,他的錢不夠買最便宜的票。
他只能在外面聽著模糊不清的歌聲和尖叫聲,也是聽這首《star》,他想象著她在另一個男孩身邊,和那個男孩一起笑、一起揮手、一起歌唱。
周述比不上梁逸之。
不管他如何拼,如何追,他永遠都不及梁逸之擁有好的家世、好的出身。
在那些暗無天光的日子里,他看過了太多她對梁逸之的笑,他多么渴望她對自己也笑笑,哪怕是那種對待陌生人客氣疏離的笑,也好。
可他太渺小,渺小到她看不到他一眼。
他告訴她過去的那些不重要,可那五年怎么會不重要?
那逝去的一千八多天,是他的來時路……
心潮翻涌,周述低下了頭,一只手在這時覆在他的手上,緊緊握住了他。
程幼雪這一身打扮和那時她來看演唱會差不多,雖然面龐不及十幾歲時青澀稚嫩,但她仍然純真明媚。
周述望著她,注視她唇邊兩個梨渦沖自己綻放開。
“周述你看,時光是可以倒回的。”程幼雪眼中含著光,“從我們的初見到高三的演唱會——我回來了。”
“我看到你了,找到你了。”
——這次,我的身邊不會再有別人。
一瞬間,現場燈光乍然亮起。
明亮到驅散走了所有的灰暗和黯然,讓以前的時光有了星光。
周述眼眶驟熱。
剛才回憶里的種種在這一刻開出了花來,迎來屬于他的燦烈驕陽。
周述接過程幼雪手中的玫瑰,他不顧任何,將人死死抱進懷里,用力吻了下去……
大屏幕上昔日的少男少女也在此時變成了熱烈擁吻的年輕男女。
音樂、掌聲、歡呼,鮮花。
慶祝見證他們的愛情。
*
周述比不過很多人。
可他永遠都愛他的女孩,永遠守護她。
永遠不會變。
而愛意回響。
他的女孩也來守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