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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洞窟內有一股腐朽的氣息,晁憐僅此是站在洞口外也忍不……

    洞窟內有一股腐朽的氣息,晁憐僅此是站在洞口外也忍不住蹙眉,林默見狀從衣服上扯下塊布,隨手遞給晁憐,輕聲道:“這里面有沼氣,吸入會感到眩暈,拿布巾遮住。”

    晁憐接過布巾,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林默,她有些話想問,可林默示意她不要說話,拉著她往前走,時不時往后看,好似在提防著誰。

    快步朝前走了幾步,視線徹底陷入黑暗,林默這才掏出火折子,重新將火把點燃。

    赤色的火光將洞內的光景照亮,晁憐忍不住四處打量,腳下依舊是一串黑褐色的血痕,一路往前蔓延。

    隨著洞窟的深入,晁憐感到頭越來越昏沉,大抵是林默說的沼氣,下意識將呼吸放輕,腳步也快了些許。

    走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洞窟很深,饒是走了那么久也沒到盡頭,反而越往深處走,她心底那種不安的感覺就愈發(fā)強烈,似乎這洞窟的盡頭藏著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默走的很快,一直拉著晁憐的手,生怕將人落下,意識到身后人的步伐慢了下來,回頭帶著些關切。

    “陛下還好嗎?若是不舒服就跟我說,這處不便說話,等到了會跟陛下說清楚的。”

    晁憐沉聲應答了下,示意她知道了,腦中卻還是止不住的好奇,她從未見過林默對一件事如此著急,不禁更加好奇這洞窟的深處有什么。

    兩人走了快小半個時辰,一直到個岔路口,林默向身后看了眼,看著還是黑漆漆的一片,松了口氣,按照地上的血跡確定了方向,拉著晁憐往那走,不忘用腳將兩個岔路口前的痕跡抹去。

    十分謹慎的毀掉一路留下的痕跡,晁憐雖疑惑卻也沒多問。

    兩人向著小洞窟走了好一會,林默緩緩開口:“我知道陛下有很多想問我,但其實我也說不太清楚,等會陛下到了,或許就知道我想說什么了。”

    借著火光,晁憐瞧見了林默臉上的那份凝重,心情跟著愈發(fā)沉重。

    林默透過晁憐的身影往后張望,輕嘆了口氣,語氣很低落。

    “陛下若是有一天,我做了些不得已的事,你會殺了我嗎?”

    晁憐聞言一愣,好似沒能理解林默話里的意思,回首跟著往后看,身后空無一人。

    不知為何,林默的話她感到熟悉,好似在很久之前也有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后來那人就永遠離開了。

    晁憐陷入回憶,神情很是低落,良久無言,最終只是搖了搖頭,她不知曉這會是什么事,如若可以的話,其實她并不想知道。

    兩人間的氣氛很冷,林默也閉口不言,沉默的帶路往深處走,心卻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她有種預感,不久的將來,她會陷入兩難的境地,無論是對她還是晁憐,若是晁憐不答,她也會想起她父親最后的下場。

    自古君王薄情,她不信晁憐是這樣的人,可人是會變的,這深宮就是個巨大的染缸,越是靠近中心的人,陷的就越深,晁憐在這待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折磨,眼下沉在這口染缸的最中心,當真還會像先前般一塵不染嗎。

    林默的思緒消極,她只有一次機會去賭,上錯了船便只能認栽,眼下她還沒上船,這兩艘船在大江上搖擺不定,她應當是做了決定的,可又為何如此矛盾,她當真是在做自己嗎。

    空氣中忽然多了幾分血氣,晁憐的目光跟著有些冷,腳步也快了幾分,應當是快到這洞窟的盡頭了,這股血氣十分濃郁。

    晁憐的視線在前方,洞內的光線幽暗,僅此是靠著個火把,實際上看的并不清楚,加上她的視力自受損后便沒有完全恢復,平日里看東西都會有些模糊,除非離的夠近。

    微微瞇起了眼睛,晁憐認真的去看前方的東西,約莫在前方有個巨大的石床,模模糊糊像是躺了個人影。

    晁憐看的終究不太清楚,還想往前走兩步,身前便橫著一根手臂將她攔住,制止她繼續(xù)往前走。

    林默的視力很好,尤其是在黑暗中,晁憐看不清的,她看的十分清楚,包括她腳邊的動物骸骨,一具又一具的累積在一起,數(shù)量大概有十幾具。

    “不要過去,有危險。”

    晁憐聞聲看了眼林默,順著往下看,余光瞟見一地的動物骸骨,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這是什么?”

    聽見晁憐略顯驚顫的聲音,林默穩(wěn)住了心神,沉聲道:“這些全是狼的骸骨,腐化成白骨了,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林默說著便踢了一腳在前的骸骨,一瞬便散架了,大抵是時間太過久遠,這些骨頭都很脆。

    粗略估計這一地的骸骨,那石床上躺著的也只會是一具骸骨。

    林默將堆積在前的骸骨清開了一條小道,扶著晁憐的肩膀走的很慢,眸光跟著晦暗。

    一直到石床的跟前,晁憐才徹底看清這石床上躺著的骸骨,目光落在骸骨身上穿的衣物,袖口處繡的金絲云紋,呼吸猛地一滯,腦中的思緒像是撕裂,難以繼續(xù)思考下去,險些向后倒去,好在被林默扶住了。

    林默像是預料到晁憐會因這具骸骨而情緒激動,提早將人扶住,放緩了語調。

    “陛下是認識這骸骨嗎?”

    骸骨的一側有把斷掉的長劍,那劍柄上刻著的紋路是宮中特有的,亦或者說是晁憐殿中特有的。

    她一開始只是心煩便在這林中散心,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這處洞窟,她原本是沒打算進來的,低頭瞧見地上的血跡才想著往里看,沒想到這洞窟那么深,走了許久就瞧見這一地骸骨。

    起先以為是哪個獵戶被狼群追逐,一路將狼群引入洞窟中搏斗,體力不支死在這處,直到她看見那把斷劍,一瞬被斷劍上的紋路吸引,她覺得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是在哪見過這紋路,細看這具骸骨身上穿的衣物,布料也很是精細,身份應當不簡單。

    她在原地想了很久,試圖從她的回憶中去搜尋這人的記憶,不過一無所獲,耽誤了些時間,她正準備回去便撞到了來尋她的晁憐,索性將晁憐帶了進來,畢竟她不方便將這具骸骨帶回大帳,那的人太多了。

    林默雖意料到這人應當是晁憐殿中的人卻沒料到晁憐的反應會那么大,實際上還是有些意外的。

    晁憐的眸光在骸骨上掃過,抬手將骸骨旁的斷劍撿了起來,手卻止不住輕顫,險些沒拿穩(wěn),林默先一步將它拿在手中,眼底滿是探究。

    “陛下?你還好嗎?若是不舒服,我們就先出去,這的沼氣很重,不宜久留,若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將這骸骨一并帶出去。”

    林默的手覆在晁憐輕顫的手上,擔憂的望著有些反常的晁憐,思索著這骸骨的主人究竟是誰,晁憐為何會如此在意。

    凝重的氛圍中晁憐平復了下情緒,掙脫開了林默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固執(zhí)的將斷劍湊到了眼前,十分認真的看著劍柄上的紋路,臉上的表情很冷卻又不難看出藏在深處的不安。

    半響后晁憐的手陡然垂下,目光落在那早已白骨化的骸骨上,往前走了兩步,瞳孔一緊,這劍的另外半截插在骸骨的心口。

    晁憐抬手碰了一下骸骨,不過頃刻間那骸骨便化為粉劑,消散在這黑暗之中,除去一身暗色的血衣跟斷掉的劍,沒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吸入沼氣后的幻覺。

    林默也沒見過這般場景,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去摸那石床上遺留下的血衣,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粉塵之類的也沒有,一具好端端的骸骨就在她眼前憑空消失了。

    晁憐握緊了手中的斷劍,冷哼了一聲,她很清醒的知道,這不是什么幻覺,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的。

    趁著林默愣神,晁憐接過林默手中的火把,一把將遺留下的血衣點燃,這洞窟中也是古怪,分明都是沼氣這血衣卻燒的很快,火異常的大,火舌是詭異的幽藍色,不過一瞬這血衣被燒的就只剩灰燼。

    晁憐眸底倒映著燃燒的熊熊烈火,一寸又一寸蔓延著一股怪異的情緒。

    兩人都在注視著燃燒的火焰,無人注意到*在身后的巖壁之上藏著的黑貓。

    朝思暮的目光落在晁憐手中的斷劍之上,心口隱約抽疼,心臟上纏繞著的鎖鏈也在此刻越收越緊,威脅著她。

    林默騎馬帶著晁憐往大帳的方向往回趕,一路無言,林默還在糾結是否是她出現(xiàn)的幻覺,她想去問晁憐是否也看見了,可晁憐似乎有些不對勁,出來后便拿著那把斷劍出神,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幾經猶豫,林默便沒出聲,她怕再說些什么惹得晁憐更加不適,至于她不解的,多的是時間去調查。

    洞窟中的一幕似乎對晁憐造成了很大的沖擊,夜里入睡時被驚醒,睜眼便對上在她身旁坐著的林默,良久吐了口濁氣,目光落在燃燒的火燭之上,襯得有些晦暗不明,緩緩開口道。

    第72章 氣氛逐漸凝重,林默聽完晁憐的敘述后沉默了起來,半……

    氣氛逐漸凝重,林默聽完晁憐的敘述后沉默了起來,半晌問不出想問的話,她不想揭開晁憐的疤。

    火光搖曳,一陣寒風將火燭吹滅,帳外也被初升的暖陽覆上一層柔光,晁憐一宿沒睡,林默便在一旁坐了一宿。

    侍女端著水盆進來的時候被兩人嚇了一跳,低下頭不去看兩人,余光卻四處打量。

    “陛下需要我服侍您更衣嗎?”

    晁憐一宿未免,眼底一片青黑,遮不住的疲憊,抬頭看了眼侍女,搖了搖頭,低聲道:“你先去忙別的事,暫時別再進來了。”

    侍女愣了一下,隨即答應了下,彎著腰將水盆放在木架上,目不斜視的轉身離開大帳,心底卻直嘀咕。

    聽聞陛下昨日身體不適,早時便就寢了,林將軍昨日也沒回來,誰成想是待在陛下的大帳里,并且兩人的神色都很疲憊,似乎有些不對勁。

    侍女一邊往回走,腦中一邊回憶著她這幾日在宮中聽到的一些傳言,她本是不信的,自從陛下醒來她便在陛下身邊伺候,平日里接觸的時間很多,對于林將軍也不算陌生,往日看兩人的關系就是普通的君臣,除了關系好了些,眼下卻有些說不定。

    “唔唔”

    侍女剛走到拐角,猛地從身后伸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后腰也抵著個冰涼的硬物。

    “不想死就別出聲,我問你幾個問題,如實回答我便放了你。”

    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侍女頓時覺得渾身血液凝聚,緊繃著神經,余光瞥到身后人的一抹黑衣,緊張的吞了口唾沫,僵硬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出聲。

    那人似乎很滿意侍女的識時務,緩緩松開了捂住嘴的手,腰間抵著匕首卻用力了幾分,脅迫的意味很明顯。

    侍女微微發(fā)顫,僵硬的轉過頭去看身后的人,目光卻落在自己腰間的匕首上,陡然收回了目光,聲音中滿是恐懼。

    “我我”

    匕首從腰間移到了脖頸,好似下一秒就要見血,從沒見過這種事的侍女,險些被嚇暈過去,下一瞬便被強行拉了回來。

    “你方才在晁憐的大帳中?”

    侍女看著眼前的蒙面壯漢,發(fā)愣似的點了點頭,眼神止不住的往后瞟,那處正是晁憐的大帳,將軍也在里面。

    壯漢將侍女拉到更隱蔽的角落,刻意壓低了嗓音,厲聲問道:“你方才看見了什么,一字一句說完整,差一個字都不行,不想死就如實說。”

    半炷香后,侍女宛若失神,恍惚的從角落中走了出來,半晌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泥地上,撞到人都沒發(fā)現(xiàn),莫名其妙被撞到的侍衛(wèi),奇怪的看了眼侍女,低聲罵了兩句,忙著繼續(xù)趕路便沒過多在意。

    晁憐在大帳中閉目休息了一會,正午還有事需要她出席,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去外面看一下情況。

    正午的日光很好,曬在人身上,多多少少驅散了一些寒意,晁憐深吸了一口氣,視線往林默帳篷所在的方向望去。

    林默也回去休息了一小會,心里想的事太多太雜,她睡不著。

    推開帳篷的一瞬,恰巧對上晁憐的視線,林默楞了一下,隨即笑了一下,輕聲道:“陛下醒了?要不要一起去看昨日是誰拔得頭籌。”

    晁憐思索了一瞬,想著她眼下還有一段空閑的時間,索性答應了下來,她其實是不感興趣的,不過既然無事,消磨時間也罷。

    林默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唇角掛著很淺的笑意,快步走到晁憐的身側,拉著晁憐手往關押幼虎的方向走去。

    晁憐畏寒,四季手腳冰涼,忽地被觸碰到,有些不適應的想抽出來,余光掃到林默似有些興奮的神情,最終沒掙脫。

    林默拉著晁憐走的很快,并未注意到兩人間的舉止是否合乎禮儀,大抵是昨日在洞窟中養(yǎng)成的肌肉記憶,下意識拉著晁憐走,怕將人拉下。

    關了好幾日的幼虎,沒人喂過食,昨日又被晾在這吹了一晚的寒風,看上去沒什么精神,顯得病怏怏的。

    林默也沒想到會這樣,不禁有些懊惱,余光瞥到在木籠的不遠處有昨日打回來的獵物,挑挑揀揀了一陣,選了只看上去小一些的野兔,扔了過去。

    幼虎聞到血氣,緩慢的抬起頭,瞥了眼被扔在地上的野兔,似乎并沒有什么興趣,重新趴了回去,一動不動。

    林默見幼虎并不吃,眉頭微蹙,松開拉著晁憐的手,悉悉索索在腰間摸索著些什么,翻找了好半天,掏出一把銅鑰匙來。

    鑰匙的形狀跟關押幼虎籠子上的銅鎖吻合,林默往前走了兩步想將銅鎖給打開,晁憐卻先一步攔了下來,神情很是不解。

    “它雖小卻也是只老虎,牙齒很是鋒利,十分容易傷人,你這是在做什么?”

    林默被攔下來,回首看了眼表情凝重的晁憐,忽地笑了一聲。

    “無礙,這只是只幼虎,傷不到我,更何況我也不會讓它跑去傷人,畢竟它現(xiàn)在是我的。”

    說著便將鑰匙插進鎖眼中,咔嚓一聲后鎖被打開了,晁憐緩慢往后退了幾步,隔著些距離注視著林默的一舉一動,腦中還在糾結林默方才說的話。

    這幼虎是第一名的獎賞,按照林默方才的話來說,這似乎有什么她還沒了解清楚。

    林默將野兔湊到了幼虎的嘴邊,眼神盯著幼虎的一舉一動。

    幼虎不知是真的餓了,還是被林默一身殺氣給震住了,張口咬了野兔,叼到了木籠的一角,緩慢的撕咬起來。

    林默見幼虎愿意進食,神色中多了幾分愉悅,心情頗好的摸了摸幼虎的腦袋,絲毫不怕會被反咬,抬頭看著晁憐,緩緩開口道:“我昨日在剛出發(fā)之際獵到了只野兔,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兔腳上拴著的鑰匙,說來也是幸運。”

    兔腳上綁著鑰匙,這是做了標記的那只野兔,這樣來說的話,林默就是昨日比賽中最走運的人,畢竟她一直在忙其它的事,一共就只獵了這一只野兔,剛巧就撞上了。

    一人一虎和諧相處的畫面,著實少見,晁憐見幼虎吃飽后便懶洋洋的躺在林默的腳邊,絲毫不見野性,乖巧的像只大貓,不知不覺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想去摸一下。

    林默察覺到了這一點,輕輕的拍了下幼虎的背脊,那幼虎似是服軟,乖巧的翻了個身,爪子朝著天,一動也不動。

    晁憐也是第一次那么近的接觸到老虎,十分輕的摸了一下老虎的肚皮,手感略微有些扎但也十分溫暖。

    林默知曉晁憐喜歡貓,想著老虎也是貓,突然開口道:“陛下若喜歡,那便送給陛下可好,幼虎從小養(yǎng)在身邊也是會認主的,不會貿然攻擊人。”

    晁憐聞言搖了搖頭,收回了手,輕聲道:“還是算了,它終歸是有野性的,若是突發(fā)狂,那也沒人能瞬間將它制服。”

    語閉,晁憐深深看了眼林默,眼神中藏著另一層深意,養(yǎng)虎為患。

    林默一瞬噤聲,手上的動作跟著停了下來,墨色的眸中多了幾分晦暗,聲音陡然低啞下來。

    “陛下昨夜說的話可還但真,我答應”

    晁憐神色一僵,回眸對上林默略顯幽暗的目光,移開了視線,低聲道:“你若真決定好了,等會來找我便是。”

    她要跟林默做一個局,一個讓所有人都信以為真的局,不過這局中她跟林默會成為綁在一起的棋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兩人間的距離不知在何時靠的極近,晁憐的唇角忽地勾起一絲笑意,思緒卻沉入谷底。

    林默的腦中則是昨夜晁憐對她說的話,一瞬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她甘愿入局。

    隱蔽的角落中藏著一道目光,貼切說的話,這道目光從未離開過晁憐。

    晁憐與林默之間的一舉一動,朝思暮全看在眼里,拳頭攥的很緊,猛地砸向一旁的樹,瞬間在枝干上留下個不小的坑,樹上還未掉完的枯葉如同雨點般紛紛飄落。

    晁憐被這動靜吸引,下意識看了過去,發(fā)覺那處空無一人,微微瞇起了眼睛,分明就在那,為何突然不敢出現(xiàn)在她面前了,那便讓她將人逼出來。

    枯葉落在草地上,一陣風吹過便散了開,自此再也尋不到它的蹤跡。

    晁憐坐在高處,放眼望去跟昨日一般熱鬧,似乎無人察覺到藏在暗處的變化。

    林默本坐在晁憐的下面一點,不知是何原因,不知不覺坐在了晁憐的身側,垂眸幫晁憐斟酒,絲毫看不出怨言。

    尋常人都只覺得是這兩人間的關系很好,賢君忠臣,下面坐著的人,余光瞥到兩人,心照不宣的交換了下視線。

    離林默不算遠的蔣斌,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甚至是看的更清楚,注意到兩人間的小動作,下意識握住了腰間的匕首,表情陰沉的摩挲著刀柄。

    第73章 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城中的大小街道都被裹上一層素白,……

    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城中的大小街道都被裹上一層素白,天氣過于嚴寒,街上的人也比平時少了很多,大抵都畏寒,躲在家中取暖,冷清了許多。

    晁憐站在城墻之上,遙望被銀色覆蓋的山林,眼眸被睫毛遮住,無人窺探到其中的情緒,半晌后伸手搭在了城墻的沿邊上,掌心中是刺骨的冰涼,收回手看著在手中滾動的水珠,捻了捻指尖。

    今年的冬天也不會好過,表面雖太平,內里依然破敗不堪,不過是外表鮮亮了些,如同她一般,空有一副皮囊,可衣衫下的傷痕誰又知曉。

    先前留下的傷痕雖愈合卻留下抹不去的疤痕,天氣過冷的時候這些疤痕就如針扎一般疼,細細密密的刺痛。

    雪花落在晁憐的發(fā)梢,遠處看去便能體會到相同的孤寂。

    “陛下?您怎么出來了?”

    “這風太大,您受不得風,還是快些回去吧。”

    原本打算出宮尋藥材的老太醫(yī),步履蹣跚的走到宮門外,一抬頭就看見這樣一道身影,他年紀大了,眼睛不是很好使,看什么都模糊,在下面看了半天覺得眼熟,上來一看果真是陛下。

    老太醫(yī)見晁憐一人在這駐足,不由得憂心,爬了好半天才上來,想著將人勸回去,畢竟以陛下的身子骨,那是萬萬受不得風的。

    晁憐余光落在老太醫(yī)的身上,搖了搖頭,略感悲傷道:“你說我還能再看多久這太平。”

    細密的疤痕一陣接著一陣的刺疼,晁憐便多了幾分清明,其實那日林默跟老太醫(yī)的對話,她聽到了。

    老太醫(yī)一瞬汗顏,下意識想擦汗,意識到不對,手又收了回去,顫顫巍巍道:“陛下能一直看著,不過這太冷,陛下還是快些回去吧。臣剛好去宮外尋些藥材來,為陛下調理身體。”

    晁憐深深看了眼老太醫(yī),輕微點頭,沒再說什么卻擺手示意人離開。

    老太醫(yī)見勸不住晁憐,沉重的嘆了口氣,想著那件事,無奈轉身離去,希望過了這個冬會好起來。

    太醫(yī)正扶著墻下臺階,上面結著冰,走路濕滑,人容易摔跤,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走到一半?yún)s被人扶住。

    “謝謝……”

    老太醫(yī)剛抬頭道謝才發(fā)現(xiàn)來扶他的是林默,表情一變,繼而道:“陛下在上面,您快勸陛下回宮,陛下的身子受不得一點寒,你是知道的。”

    林默聞言點頭答應,送走老太醫(yī),疾步往城墻上趕,不出意外的看到還在那出神的晁憐,反手將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下,放輕腳步從身后走了過去。

    溫暖的大氅披在身上,晁憐回首便瞧見一臉擔憂的林默,拉了拉大氅的兩邊,幾經猶豫道:“都準備好了嗎?”

    林默換了個身位,一同站在晁憐的位置,意味深長的望著腳下寂靜的街道,略顯嚴肅。

    “已經吩咐好下面了,不出三日會有結果的,陛下無需擔心。”

    兩人言語了幾句,晁憐見這四下無人,扯下披在身上的大氅,還給了林默。

    “無事的話,你便先回去吧。”

    “我想一個人待會,你也不要再勸我了,我清楚自己的情況。”

    冷清的聲音夾雜在這寒風中,落在林默的耳中也似這天上落下的雪花般冷。

    林默無言,她知曉自己勸不動,還是將大氅留在了城墻沿邊,一人轉身離去。

    潔白的雪花從空中落下,紛紛揚揚爭吵著要將一切覆蓋,晁憐不過是待了一小會,發(fā)梢便被白雪覆蓋住大半。

    晁憐昂首看了眼蔚藍的天空,良久后嘆了口氣,很輕很輕。

    “喵”

    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腳印,晁憐往發(fā)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入眼的是一只黑貓,目光落在黑貓走過的地方,一串黑色的腳印,臉色冷了幾分,待黑貓靠近到她腳邊之時,忽地將黑貓抱起。

    細細看了眼黑貓的爪子,熟悉的煤灰,晁憐不似往常一般碎碎念,幾步走到城墻邊,一只手抓住了黑貓的脖頸,捏著黑貓的后頸懸在城墻外,往下大約幾層樓高,若是不慎落下,多半會當場摔死。

    晁憐的眼神很冷,目光落在懸在外的黑貓上,仿佛是在看死物。

    黑貓似是沒意料到晁憐的舉動,毫無防備,后頸被人拎著,毫無還手之力,余光瞥到身下的高度,金色的瞳孔微縮。

    這的落差高度,足以輕易的摔死一只貓,不過她不是貓也并不怕被扔下去,她意外的是晁憐的反常舉動。

    朝思暮一動也不動,絲毫沒有掙扎的跡象,抬頭望著神情漠然的晁憐,心口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臟,好似在某個瞬間,惡狠狠的跳了一下。

    晁憐將手伸在墻沿外,掌心緊挨黑貓帶著微暖的皮毛,心卻越來越冷。

    這只貓來歷不明,無論怎么洗,身上總會出現(xiàn)煤灰,她已經問過附近的宮人,先前有沒有在這宮中見過這只黑貓,回答都是沒見過,好似是憑空出現(xiàn)的,而且這宮中也沒灶給它去鉆,這身上又是從哪沾的煤灰,除了不肯現(xiàn)身那人。

    晁憐發(fā)現(xiàn)她殿中的炭火被人動過,悄悄加了炭,可她入睡之時是將門鎖上的,侍女進不來,旁人也進不來,次數(shù)多了,她也不是傻的無可救藥。

    若是光憑這些東西,她是不足以斷定的,可先前在林子里的時候,那處離皇城極遠,常人坐馬車都需要一陣,路途遙遠且復雜,它是如何精準尋過來的。

    雪地上的梅花爪印也是突然出現(xiàn)的,走到她這才有一串爪印,往前卻什么也沒有,白皚皚的雪地,什么痕跡都沒有,它又是憑空出現(xiàn)的。

    晁憐將手上的力氣一點一點減弱,手下的黑貓跟著往下滑,好似下一秒就會掉下這城墻。

    黑貓感到在往下晃動,一雙豎瞳中更是浮上一層迷霧,她聽見了,她能聽見晁憐的心聲的。

    最后一瞬間,晁憐的手猛的松開,黑貓從城墻上重重落下。

    風聲呼嘯,遮掩了這世間的雜音,落下的一瞬間,朝思暮的耳旁只剩下嗡鳴,落下的最后只看見那人冰冷的神情。

    晁憐站在高處,俯視著在白雪中躺著的黑貓,她只覺得刺眼。

    寒風吹亂了晁憐的發(fā)絲,幾縷青絲遮住了晁憐的眼眸,徒增幾分陰鷙。

    隨著大雪的落下,一點一點將雪地上的雜色重新掩埋。

    晁憐吹了一天的寒風,不出意外病倒了,這次的病來勢洶洶,晁憐一睡便是兩日,連續(xù)的高燒讓守在一旁的人,急得厲害,眼底多了好幾道紅血絲。

    晁憐醒來時便對上林默猩紅的眼睛,微微蹙眉,聲音略顯沙啞。

    “你這是怎么了?”

    林默見晁憐醒來才松了口氣,兩日懸著的心稍微放了下,隨即換了副嚴肅的表情。

    “你可知你高燒昏迷兩日?我有多擔心你。”

    晁憐聞言楞了一下,唇角勾起一絲很輕的笑意,柔聲道:“無礙,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嗎?”

    林默一瞬啞然,心口堵著口氣,她真的很想說些什么,說不出口就被晁憐這副對自己無所謂的態(tài)度給噎住。

    晁憐見林默的表情不太好,輕聲嘆了口氣,眸光幽深的望著窗外險些被積雪壓折的枯枝,心底有些自嘲。

    她或許真的是個災星,她身邊在意的人都一個接一個的死了,她卻還沒死,到底也是命太硬了,不然怎么到現(xiàn)在都還活著。

    思緒間晁憐感受著傷疤處細密的疼,她就跟那窗外的枯樹一般,分明已經死了,還在強撐著熬過這場嚴寒。

    窗外的枯樹,先前有人要將它砍了,重新重一顆回來,她卻攔下了,這顆枯樹對她來說,或許是不同的,那承載著她太多的記憶。

    林默也在看那顆枯樹,不過她越看越心煩,這的每一處都死氣沉沉的,仿佛讓她感受不到溫度。

    憋的說不出話,林默起身又往暖爐中添了幾塊炭,賭氣似的往那扇風,烘的這殿中才有了幾分暖意。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這兩日覺得這殿中比平時要冷了很多,一旦開窗透氣,坐在這殿中一會就凍得人手腳冰涼,先前就不會。

    林默又往暖爐中添了幾塊炭,一直到塞不下,這才住手,烤了下被凍僵的手,想著大抵是這宮中的侍女偷懶,忘了添炭。

    晁憐的視線落在林默被煤灰染臟的衣擺跟手上,眸底一瞬有些幽暗,余光中卻閃過一抹黑色,速度極快,一瞬便消失,好似她方才眼花了一般,可雪地上留下的梅花腳印卻不會騙人。

    暈染著點點猩紅的梅花腳印,無端多了幾分妖冶。

    朝思暮藏匿在房梁上的一處角落,唇角染著血,神情很是疲憊,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

    她并未完全恢復,這副軀體也是廢了一些力氣,若是換做往日,不過是摔下來,絕對不會傷到她分毫,這次卻有些不同。

    思索的一瞬間,朝思暮便咳出了口血來,略顯狼狽的擦了下,余光卻瞥見一旁守著的白貓,不由的警惕。

    第74章 屋脊上也被大雪覆蓋,十分厚實的積了一層,踩下去便會往下陷幾分,……

    屋脊上也被大雪覆蓋,十分厚實的積了一層,踩下去便會往下陷幾分,留下不淺的腳印。

    白貓的皮毛跟雪色融為一體,若是不仔細看,尋常人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伍壬踩在屋脊,緩緩向朝思暮靠近,目光來回打量,發(fā)覺這人受了不小的傷,瞥到那人嘴角還沒擦干的血跡,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沒想到,你也有今天,話說被扔下去的感覺如何?”

    語氣中包含諷刺,朝思暮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腿被摔折了,使不上力氣,險些再一次摔下去,好在抓住了房檐。

    伍壬靠近房檐,瞥到那只還在強撐的手,十分輕的將爪子搭在上面,沒有使氣,眸光幽深的看著朝思暮。

    那日發(fā)生的事,她是知曉的,畢竟她一直跟在這兩人身旁,不過不怎么出現(xiàn)罷了。

    伍壬將朝思暮眼底的惡狠忽視,不屑的輕哼一聲,移開了爪子,冷眼瞧著這人爬上來,姿勢算不上好看。

    朝思暮摔斷了一條腿,骨頭露在外面,看起來十分瘆人,伍壬瞥眼了朝思暮的腿,眉頭微蹙,語氣算不上好。

    “你別把自己玩死了。”

    說著扔了一個瓷瓶,閃身消失在這茫茫大雪中。

    朝思暮打開瓷瓶,輕嗅了一下瓷瓶中的東西,眉頭皺的很深,咬牙喝了下去,一股很腥的氣味,大抵是某種東西的血,喝完后心口的窒息感卻消散了幾分。

    伍壬藏在一顆樹后,冷眼瞧著朝思暮,思緒很沉重,這人暫時還不能死,她若死了,小主也撐不了多久。

    旁人只能診斷出晁憐患有頑疾,身子姑異常虛弱,平日只能靠一些藥來調養(yǎng),內里像是被白蟻啃食過的木梁,早晚都會坍塌,其它的都只是延緩之計。

    伍壬不是尋常人,她在很早之前就嗅到了晁憐身上的死氣,那種感覺很清晰,晁憐到現(xiàn)在之所以無事,大抵跟這人有關,所以朝思暮還不能死,至少在她找到補救的辦法之前。

    入夜,雪終于停了下來,晁憐注視著窗外的枯樹,仍在原地佇立,心情跟著好了些,抬手示意在一旁守著的侍女過來。

    侍女端著杯熱茶,小心翼翼的遞到了晁憐的面前,低聲道:“陛下有何吩咐。”

    晁憐接過熱茶卻沒有喝,兩只手握著瓷杯,感受著掌心中的暖意,垂眸道:“你先去尋個湯婆子來,再叫個人將這殿中的暖爐燒的熱一些,這處有些冷了。”

    侍女點頭答應,恭恭敬敬的退出殿外,走的時候不忘將窗戶關上,少了寒風往殿中灌,晁憐覺得稍微好了些,眼神虛無的望著從瓷杯中飄出的裊裊白煙,一瞬有些昏沉。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她太過疲憊,她竟有些困,隨手將瓷杯放在了別處,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眼前不禁模糊。

    侍女取湯婆子回來的時候就只見晁憐已經睡著了,思索片刻將湯婆子放在了一旁,轉身退出殿外,挑了盞燈籠,獨自在這殿外守夜。

    一陣風刮過,侍女手中的燈籠忽地被吹滅,侍女一愣隨即去掏火折子,不知是怎么了,火折子像是被弄濕了,怎么都點不著。

    侍女猶豫了一小會,環(huán)顧四周見沒人,撓了撓頭往偏殿的方向走,準備重新去尋個火折子回來,這殿外有侍衛(wèi)守著,不擔心陛下的安全。

    一串腳印消失在黑暗之中,吱呀一聲,殿門被緩慢推開一條縫,悄然潛入殿中的人在寒風灌入殿中之前將殿門重新關上,陷入一片黑暗。

    朝思暮的視力不受黑暗的影響,她在黑暗中看的很清楚,撇了眼火爐中微弱的火光,她右腿受傷不曾愈合,走的很慢,身影一會高一會低,顯得有些單薄,彎腰用火鉗夾了顆木炭,起身時卻僵硬了一瞬,下意識回首瞥了眼仍在熟睡的人,不自然的將炭添進火爐,這次沒忘記將手上的煤灰擦干凈。

    步履蹣跚的走到床榻的一側,朝思暮眸光幽深的望著晁憐過分安靜的睡顏,抬手將散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余光瞥到被放在一旁的湯婆子,隨手裹了塊毛皮,塞在了晁憐的懷里,許是暖和了些,蹙緊的眉頭,緩緩舒緩開。

    朝思暮站在那許久,一遍一遍描摹著晁憐的五官,似乎想將這副畫面刻入腦海深處,記的更清晰一些。

    萬籟俱寂,窗外又傳來雪花落下的聲音,朝思暮從衣袖中掏出一把短刃,深深看了眼晁憐略顯蒼白的臉色,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苦笑,忽地將自己的手腕劃開一條口子,鮮紅的血液從手腕上的傷后爭先恐后的溢出,朝思暮眸光中含著旁人讀不懂的情緒,緩慢將手腕湊到了晁憐的唇邊。

    晁憐本蒼白的唇上染了血,一瞬多了幾分妖冶,臉色也好了很多。

    一炷香過后,朝思暮用手巾將晁憐唇上染著的血漬擦干凈,忽然側過頭注視著窗口,看了良久才出聲。

    “你進來吧,我知道你在那。”

    話音剛落,窗戶便被擠開了一條縫隙,白貓先是鉆進來個腦袋,身形輕盈,一下便鉆進殿中。

    白貓甩了甩落在身上的積雪,佇立在窗口邊的木桌上,一晃變成了人形,自顧自給自己斟了杯茶,余光瞥到還在看她的朝思暮,順手多倒了一杯,端著兩杯茶走了過去,眸光卻落在晁憐的身上。

    “你現(xiàn)在感覺如何。”

    分明是問候的話語卻不難聽出語氣中的嘲諷,換句話來說,大抵是在問,死沒死。

    朝思暮沒接伍壬遞來的瓷杯,沉默不語。

    伍壬見朝思暮不接也不惱,重新在木桌的一側坐下,修長的手指敲擊著桌面,沉聲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可好?”

    朝思暮聞言有了些反應,抬眸去看正漫不經心審視著她的林默,低聲道:“什么?”

    “宮外的深林中有一處萬人坑,那處埋了一處東西,我需要你幫我取回來,作為回報,我會幫你保守秘密。”

    伍壬說話的同時打量著朝思暮的反應,見那人沒什么猶豫便答應了下,心底頓時覺得這人也沒多聰明。

    那埋著的東西并不重要,她只是想將這人給暫時支開。

    朝思暮并未懷疑伍壬的動機,原因很簡單,伍壬眼下的靈魂并不穩(wěn)定,她本身又是只貓,靠近萬人坑那種地方,極有可能被奪舍,不敢自己去也是正常的,剛好她也要去那的。

    兩人交談的片刻,晁憐突然翻了身,險些將湯婆子打翻,朝思暮的反應更快一步,抬手接住了湯婆子,思索片刻重新塞了個位置,不忘將被角掖好。

    伍壬將朝思暮的動作收到了眼底,神情微變,瞥了眼朝思暮的腿,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她還是低估了這人,大抵沒她那瓶藥,這人一時半會也死不了,換句話來說這人不會死。

    根據(jù)她近些年來查閱的古籍,分析了下朝思暮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很早之前的古籍上有記錄過類似的東西,她不能確定朝思暮是不是,到底也應當是類似的。

    一種不可名狀的靈體,怨氣滋養(yǎng)時出現(xiàn),太平時會短暫的消失,朝思暮應當也是如此,她殺不死,可能會因為某種原因消失,不知何時會再次出現(xiàn)。

    伍壬見朝思暮的身手敏捷,不禁在想那處能拖住朝思暮多久。

    夜色漸深,皎潔的明月掛在天上,伍壬便離開了,獨留朝思暮一人守著晁憐,她現(xiàn)在不怕朝思暮會傷害小主,恐怕是想將心刨出來給人看都來不及。

    朝思暮守在暖爐的一旁,時不時的往暖爐中添炭,殿中很暖和,感受不到一絲寒意。

    赤色的火光搖曳,晁憐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不是父皇的孩子,不過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兒,世間太平,沒有硝煙彌漫的戰(zhàn)事,日子過的很是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夢中的她有疼愛她的父親,仁慈的母親,寵愛她的哥哥,還有一只可愛的小貓。

    晁憐坐在田間,望著金燦燦的麥田,微風吹過時跟著搖晃,好似一汪湖水。

    鼻尖隱約能聞到稻桿散發(fā)出的清甜,垂在田間的手忽地被碰了一下,轉頭卻看見她身旁坐了個穿白衣服的人。

    那人的身形很是單薄,站起身時又發(fā)覺這人很是高挑,不知為何,她看不太清這人的面容,好似蒙著一層薄霧,遮住了大半。

    晁憐正想開口詢問,眼前的人卻對她伸出了一只手,迷迷糊糊的搭了上去,那人的手很暖,無端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下意識跟著人往前跑,哪怕她也不知道會跑去哪里卻覺得跟著這人很安心。

    那人的腳步很快,晁憐快要跟不上之時,眼前的場景忽地模糊,陡然換了一副場景,她站在橋上,周遭人聲鼎沸,一條望不到頭的河流上飄著很多蓮花燈,點點火光匯聚在一起,好似人間的星河。

    晁憐看了眼身側的人,握緊了牽著她的那只手,感受著掌心中的溫熱,眸光眷戀,輕聲道:“謝謝你”

    入夢的朝思暮聽到了晁憐的心聲,腦海中回蕩著旁人的名字,陡然僵了一下。

    第75章 緩緩流淌的河流上漂泊著寄托著人們愿望的點點星火,匯聚成人間的星……

    緩緩流淌的河流上漂泊著寄托著人們愿望的點點星火,匯聚成人間的星河漂泊到世間的盡頭。

    晁憐望著遠處的花燈,握緊了身旁人的手,貪戀那一絲溫暖,輕聲道:“你有什么心愿嗎?無關他人,僅此是自己的。”

    或許在她眼中,身旁站著的人很好,無論是對誰都很好,一顆赤誠忠良的心,好似心里只裝得下這城中的百姓,忽略了自己。

    朝思暮一怔,沉默著松開了手,看了眼順水漂流的花燈,散落著的發(fā)絲遮住了半邊了臉頰,一同遮住了眸底的哀傷。

    晁憐彎下腰,仔細看著河面上被石頭擋住的荷花燈,上面的心愿很是純真,大多是求其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紅色的飄帶隨風搖曳,晁憐看了一會,順手將花燈從石頭的后面重新放回水中,眼睫遮住了一雙明亮的雙眸,晁憐的眼底倒映著點點火光,她現(xiàn)在還有想去祈求的嗎。

    晁憐半響無言,她似乎對很多東西都不在意了,好似也沒什么期待的,無論是對于她自己,還是對于她人。

    記憶的深處,她也曾親手放過一盞花燈,不過那上面寫著的心愿,她早已不需要了。

    晁憐想了很久,回首去看身后那人,等那人的回答。

    朝思暮不是林默,她并不知道林默會許什么心愿,可她有。

    愿晁憐往后萬事順遂,無病無災。

    朝思暮幾時無言,晁憐卻還在等她回答,無奈道:“沒有。”

    言罷,朝思暮再次牽起了晁憐的手,緩緩將人拉了起來,不過這次她走的很慢很慢。

    晁憐跟在人身后走,眼前的場*景起了一層薄霧,逐漸覆蓋了一切事物,待霧氣散開之時,眼前卻換了副場景。

    耳邊響起一聲沉重的鐘聲,不禁令人感到肅穆,鼻尖若隱若現(xiàn)的香燭氣味,熏的人有些頭暈。

    晁憐很反感這種味道,下意識皺眉,往后退了幾步,身體猛的往后傾倒,險些被腳下的門檻絆倒,朝思暮卻不知從何處出現(xiàn),扶住了她。

    肩膀上搭著的手帶著幾分涼意,晁憐渾身一僵,站在原地良久不敢回首去看。

    朝思暮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哀傷的意味。

    “我不會對你怎么樣,你恨我嗎?”

    夢中的朝思暮褪去了一席黑衣,摘掉了臉上的青銅面具,換成一席素白的衣衫,多了幾分清冷,乍得一看多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好似先前心狠手辣的人并不是她。

    晁憐僅是憑一只沒有溫度的手就能認出朝思暮,聽著身后人的話,藏在衣袖下的手輕微顫抖,良久后啞聲道:“你問這些有什么意思,我恨又如何,親手殺了你嗎?可你是殺不死的怪物。”

    鐘聲再次響起,眼前的畫面又變了一副場景,破敗的宮殿中躲藏個人。

    晁憐將宮殿中的景象看清,心頭猛的一顫。

    宮殿的一角,躲著小時侯的她。

    小晁憐在宮中不受待見,時常被人欺負,沒人會去安慰她,難過的時候總喜歡躲在某個角落,自己一個人偷偷哭。

    時間隔的太久了,她自己都快記不清了,原來小時候的她是這樣,畫面一轉她又大了一些。

    大約是幾歲的模樣,她身旁多了個身影,那是小時候的朝思暮,除去冷了點,還不似現(xiàn)在的喪心病狂。

    曾經的一切像是唱戲般在她眼前重演,晁憐伸手去觸碰小時候的自己卻穿了過去,她碰不到也無法干擾,過去的記憶,她只能是看客。

    夢中的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她又大了一歲,轉眼到了被太傅打手心的年齡,晁憐僅此是看了眼,隱約覺得掌心發(fā)疼,大抵是當時被打的太狠了。

    太傅對她的管教很嚴苛,字不好看或寫錯了,無一例外都是要打掌心的,她當時年齡太小,拿不穩(wěn)筆,無論怎么寫都不能令太傅滿意,每日都會挨打,冬天的時候最疼。

    她從小畏寒,長時間練字,手上會被凍出瘡,戒尺打在上面會裂開一道細小的口子,疼的厲害。

    許是這段記憶太過深刻,她現(xiàn)在看到戒尺也會下意識害怕,晁憐看著小時候的自己挨罰,心里說不出的悶。

    畫面轉的很快,夜幕降臨,小晁憐終于能松口氣,小步跑回了自己的寢殿,遠遠就瞟見在殿門口等著她的朝思暮,猛地跑了過去,不出意外被抱了個滿懷。

    年少時的朝思暮總冷著臉,大多數(shù)時候像塊木頭卻又總會在她需要時出現(xiàn),偷偷給她塞好吃的。

    其實她最初不嗜甜,不過朝思暮總給她帶些甜食回來,漸漸的吃習慣了,她便也覺得甜很好,長此以往養(yǎng)成了習慣。

    晁憐在一旁當看客,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好似那處該放著顆糖才對。

    夢中她除去這些,居然還看到了些別的。

    記憶中太傅總是生病,經常磕著碰著,打他的時候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帶著淤青,她先前只覺得是意外,夢中她卻看到是朝思暮會蹲在太傅出宮的路上,藏在角落用石子去砸太傅,使的力氣很大,太傅被砸的苦不堪言卻怎么都找不到人。

    晁憐看到這一幕,不禁意外,她從前的確沒注意到這點,朝思暮總往宮外跑,她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不過是真的沒想到會是在替她出氣

    晁憐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會又繼續(xù)往下看,這次換到了她大概十幾歲的模樣,那時的她已然沉穩(wěn)了許多,她雖然很多事做的不算很好卻也能咬牙做完,眼下卻看到了另一幅場景,原來她沒做好的事,末了有人幫她掃尾巴。

    晁憐就那么看著臉上染著血的少年朝思暮,好似隔著個時空對視,觸及到深處的寒意,那時的朝思暮似乎與現(xiàn)在重合了。

    眼前的場景勾起了晁憐不好的回憶,轉身想要離開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攔住,不過又換了個場景,這次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朝思暮。

    時間是侍女看到書房中的畫,告知父皇的那一日。

    晁憐的臉色有些難看,聲音跟著多了幾分啞意。

    “夠了,我并不想看這些。”

    “若你是想報復我,你已經做到了,我已經不欠你了。”

    晁憐的嗓音嘶啞,好似有些崩潰,閉眼朝某處喊道。

    朝思暮就藏著這夢中的一處角落,遲遲不肯再現(xiàn)身,聽到晁憐的話愣了一瞬卻沒將這場景揮散。

    晁憐在夢中無法回避,繼續(xù)看那日的事,臉色卻越來越差。

    父皇得知她喜歡女人,勃然大怒,面上雖不顯,她卻能感受到藏在笑意下的惡寒。

    朝思暮是她年少時唯一的寄托,她不舍這人去死,萬般無奈下選了個最蠢最自以為是的做法,她以為自己可以騙過父皇,騙過所有人,可她高估了自己。

    舊事重演,晁憐不知該作何感想才算對,不過她很快看到了些別的,除去她之外的視角。

    她跟父皇交談的那日,朝思暮來找過她,藏在窗外的木案后,聽到了她跟父皇的對話。

    晁憐的瞳孔一縮,呼吸跟著停了一瞬,不可置信的往前走了幾步,夢中站在了窗外,她身旁則是聽到了全部的朝思暮。

    原來這人是聽到了的,那她為何不跑,分明可以跑,最后卻留了下來,留下來恨了她那么久。

    晁憐繼續(xù)看下去,一直看到宮宴上她叫朝思暮過來之時,朝思暮緊攥在手里的糖,那是留給她的,不過這次她等來的不是溫熱的懷抱,而是冰冷的刀刃。

    晁憐一瞬啞然,她派人去尋朝思暮了,可沒意料到那竟是父皇的人。

    后面的事就發(fā)展到了現(xiàn)在,晁憐坐在了庭院中的一顆樹下,那樹下埋著很多東西,希望將她的記憶一塊埋在那,爛掉。

    她是對不起朝思暮可她已經還完了,她不欠朝思暮了。

    沉重的老鐘被敲響,晁憐從夢中驚醒,起身看了眼窗外,她這一覺似乎醒的太早了,窗外依舊漆黑一片,尋不到一點光亮,除去她殿中的暖爐在拐角處散發(fā)著火光。

    晁憐坐了起來,碰到個柔軟溫暖的東西,借著火光看清她懷里的湯婆子,微微蹙眉,隨即想到她睡前對侍女說的話,這才放松神情。

    殿內的爐火燒的很旺,暖洋洋的,不會讓人覺得冷,晁憐有些口渴,敲了下桌上的銅鈴,殿門外守著的侍女本昏昏欲睡,聽到銅鈴聲一個激靈,急忙推門進去。

    “陛下有何吩咐?”

    晁憐見侍女被凍的臉色發(fā)青,緩和了語氣。

    “你明日去宮外幫我準備些東西,一會我會寫在紙上,到時你照著買就好。”

    侍女點頭應下,正欲退出殿外,走的很快很急,一瞬就走到了殿門前,眼看就要出去了,晁憐又敲了下銅鈴,輕聲道:“外面還在下雪,你先回去休息,待會有人來替你,不需要再守著了。”

    侍女被凍得受不了,聞言便離開了,晁憐將銅鈴握在手上,眸光很是幽深,這個銅鈴是什么時候放在這的,應當早就丟了才對。

    第76章 銅鈴上帶著斑駁銹跡,晁憐摩挲了一下,指尖卻沒染上灰塵,大抵被人……

    銅鈴上帶著斑駁銹跡,晁憐摩挲了一下,指尖卻沒染上灰塵,大抵被人清理過,看上去很老舊,聲響卻似從前般清脆。

    鐺的一聲響,晁憐將銅鈴扔在了地上,不屑去看。

    那銅鈴是朝思暮送她的,那時她總睡不安穩(wěn),半夜被夢魘纏身,時常被驚醒,朝思暮便送了她個銅鈴,說搖鈴便會出現(xiàn),安慰她不要怕。

    無數(shù)個日夜,朝思暮的確做到了,她只要搖鈴,朝思暮便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無論何時,那人總會匆匆趕來,驅散寒夜中的那抹冷意。

    銹跡斑斑的銅鈴已過去了很長時間,她先前一直放在床榻下的暗格中,后來不知怎么了,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應當是被人丟了,當時難過了很久,眼下再次拿在手中,心底只剩煩悶。

    銅鈴滾落到殿中的一角,不巧滾到了朝思暮的腳邊,黑暗中將鈴鐺撿起收回衣袖,小心翼翼沒發(fā)出任何聲響,怕驚動了晁憐,彎腰時遮住了眸底的哀傷。

    天明之際,朝思暮收到了伍壬的傳訊,無奈準備先出宮一趟,臨走時又悄無聲息的將銅鈴放在了晁憐的枕下,神情似是不舍。

    伍壬站在宮門的高處,目送朝思暮的身影遠去,一直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回首望著晁憐的寢殿。

    林默按晁憐的意思,主動將消息放了過去,那些人果真按捺不住了。

    邊疆帶來回的人,過了一段安生日子,逐漸不老實了起來,私下密謀跟鍛造武器,意圖造反。

    不過這些她都是知道的,先前礙于對外敵的警惕,不便將這些人清理掉,眼下外敵被解決,她也是時候整改了。

    林默與晁憐這段時間走的很近,刻意營造給外人看,為的就是試探出究竟有多少人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一并斬草除根,不留后患。

    兵不厭詐,林默找了幾個侍女來散播她跟晁憐之間的傳言,有心人聽到定會按耐不住。

    兵權表面上是在她手中的,實際是四分五裂的,她能將這些人收為己用,不免廢了一番力氣,饒是這樣也會有一部分的人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單拎出來看,不足為懼,可若是這些人被旁人聚集,那便是一把鋒利的劍。

    林默深知在這軍中,曾有多少是痛恨朝廷的,近年的改變雖好了些,可有些人依舊同先前般仇視,這是她無法改變的。

    兵權在她手中,她在那些人眼中便是獨立的個體,無關朝廷的干涉,可若她跟晁憐同程一條船,立場將截然相反。

    她跟晁憐設的局很簡單,偏對這些別有用心的人最為有效。

    宮中都在傳她跟晁憐的關系,那些人只會自亂陣腳,著急去謀劃對策,自然會將人聚集到一起。

    她不能將人都殺了卻可以殺雞儆猴,她帶人回瞿朝不過一載,那些人也沒來得及做很大的動作,有準備的人也只是少數(shù),更多的人則是隔岸觀火,她就是要將這條大魚釣上來,攪翻這一方池塘。

    傳言很快便在宮中散開,不時傳到了宮外,林默便在出宮的必經之路上守著,她很快便瞧見個熟悉的面孔。

    那人她先前見過,邊疆時收到麾下的一名將士,擅長騎馬射箭,打仗的一把好手,結束后便成了個千戶,還是小有威望的。

    不過眼下并無戰(zhàn)事也沒用的到人的地方,此時出宮是所為何事,不必多言。

    林默換了身帶補丁的舊衣,不忘在臉上摸了幾把灰,偽裝成街上的乞丐,一路尾隨那人,她倒是想看,究竟誰會是出頭鳥。

    漢克也很謹慎,出宮時穿的常服,特意帶了個斗笠,遮住大半張臉,他的容貌與中原人不同,不做喬裝走在路上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一路走的很快很急,挑選的都是相對偏僻的小巷子,不會被很多人看到,他卻總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漢克有些不自在,一邊走一邊往回看,身后依舊是空無一人,可那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猶豫了一瞬往人多的地方走。

    巷子里很暗,犄角旮旯也多,倘若真的有人在跟蹤他,藏在巷子中很容易,反而對他不利。

    “糖葫蘆,紅彤彤的糖葫蘆,五文錢一串,客官要來一串”

    拐出小巷,人逐漸多了起來,十分嘈雜。

    漢克依舊警惕,轉身往后看了許久,沒有察覺到異常的人,眉頭皺到了一起,神情不悅,聽到耳旁的叫賣聲,不耐煩的將人推開。

    賣糖葫蘆的是個老翁,胡子花白,身子孱弱,看上去就已年過半百,如此寒冷的天還要上街叫賣,本就可憐的緊,漢克那么一推,老翁帶著糖葫蘆一同摔在了地上。

    老翁倒在地上,半晌都沒聲,圍觀的人一窩蜂的擠在一起,里三層外三層的把漢克圍了起來,指指點點。

    漢克不知被誰推搡了下,險些沒站穩(wěn),臉色很難看,仗著人高馬大,一把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兩人,惡狠狠道:“快滾開,不想挨打就滾。”

    罵罵咧咧的語氣,圍觀的人更來勁了,期間有幾個壯年男子互相使了個眼色,見漢克著急走,偷摸伸出一只腳,一下把漢克給絆了個狗吃屎。

    這一跤摔的不輕,漢克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表情兇狠,隨手扯住了一旁人的衣領,惡狠狠的揚起拳頭,作勢就要打下去。

    被扯衣領的人很茫然,他只是路過看大家都圍在這,想著湊個熱鬧,他剛過來,還沒反應過來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眼前一陣發(fā)黑,腦仁被一巴掌扇的嗡嗡響,鼻頭熱熱的,似乎有什么東西流下來了。

    被扇的男人一陣眩暈,好在被一旁看熱鬧的人扶住了,這才沒摔在地上,下意識一抹,瞧見一手血,腦仁疼的厲害,男人被漢克一巴掌扇暈。

    圍觀的人頓時噤聲,一時沒人再看漢克,生怕下一個被打的就是自己,漢克掃了一眼人群,惡狠狠的啐了口唾沫。

    人群被漢克推搡開一條小道,急著往前趕路,肩膀忽地一沉,猛地被人按住,力氣很大,壓的他掙脫不開。

    漢克僵硬的轉過頭去看身后的人,耳旁忽地響起一陣哭腔。

    “爹!我的爹啊!你怎么了!爹”

    沙啞的嗓音哭的驚天動地,漢克嘴角微微抽搐,反手握住了那人按在他肩上的手,意圖掙脫,力氣卻沒那人大,身上還多了好幾雙小手亂摸。

    漢克一低頭,身旁圍著好幾個穿的破爛爛的小乞丐,按著他的人看打扮也是乞丐,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從袖口掏了幾兩碎銀,扔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聲響,他身上的束縛都消失了,趁著那幾個乞丐忙著撿錢,立即往前跑開。

    跑遠了一些,漢克回頭看了眼還在吵鬧的人群,眼神很兇狠,碰瓷碰到他身上了,若不是他有急事,這些鄉(xiāng)野村夫一個都跑不了。

    漢克將這事記在心上,等他辦完事回來,這些人一個都不會放過,摸了摸掛在腰間的錦囊,急匆匆的趕路。

    林默在遠處將那幾人的小動作看的很清楚,眸底多了幾分玩味,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個賣糖葫蘆的老翁她不認識,幾個乞丐她熟,她經常在這附近滯留,肯定是打過照面的,準確來說是被偷過。

    瞿朝安定后少了很多流民,乞丐卻不少,大多都是些孩童,無父無母,討口飯吃,湊活度日,起先是這樣的,后面不知是怎么了,開始偷東西,誰的東西都敢偷,手法還很精妙。

    她路過這條街時被個小乞丐撞了一下,下意識往腰間摸索,發(fā)覺錢袋子被偷了,她本來想教訓一下這小乞丐,小小年紀便學會了偷盜,一路尾隨了過去,穿過了好幾條小巷子。

    東拐西拐,一直拐到了一個巷子的深處,盡頭是個破敗的小屋,林默看了眼屋子旁躺著好幾個餓的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心軟了下來,放輕腳步走了進去,狹小的木屋內同樣擠著好幾個小乞丐,臉上臟臟的,十分消瘦,一看便知是長期挨餓。

    方才偷林默東西的乞丐在這一木屋的小乞丐里算大的了,應當是他們的老大。

    乞丐看林默竟追了過來,臉上十分警惕,下意識護住了身后的幾個小乞丐,警惕道:“你要干嘛,還給你,快離開。”

    乞丐很聰明,她知道自己打不過林默,一把將錢袋扔了回去,神情卻依舊警惕。

    林默掃視了一圈屋子里的小乞丐,彎腰撿起了錢袋卻沒再放回腰間,反而遞給了乞丐。

    后來她在路過這處巷口時總會去看兩眼,送些東西過去,畢竟這些孩子也是因為戰(zhàn)亂才無家可歸。

    林默尋到小屋,找到那個領頭的乞丐,不過三言兩語,講清楚了來意,還沒過一會,手上便多了個布包,赫然是剛從漢克身上順來的。

    那是個小竹筒,林默將竹筒里的東西倒出來,一個卷在一起的紙團,林默將紙團打開,借著屋中微微的光亮去看上面的字,眉頭卻越皺越深。

    第77章 林默將紙團上的內容記在隨身攜帶的冊子上,離開時將紙團……

    林默將紙團上的內容記在隨身攜帶的冊子上,離開時將紙團扔在了火堆里。

    領頭的乞丐很聰明,不難察覺到這件事的與眾不同,她想要報答林默的恩情,她后面知道了林默的身份,一直對林默很是敬重,包括林默對她們的幫助,她都記在心里。

    乞丐在林默走到門口之時,忽地將人攔住,語氣中略顯怯懦,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你是要調查他嗎?我們可以幫你的,這條街上都是我們的人,我們可以幫你盯著他,如果他有動靜,我可以立即告訴你,就當是謝謝你之前的幫助。”

    林默的腳步一頓,回首看了眼比她矮了一大截的小乞丐,神情復雜,半晌后點點頭。

    “那你找?guī)讉人在街頭盯梢,他回來就跟我匯報。”

    她的確不適合跟著漢克,一是太容易暴露,二是她的確分身乏術,眼下軍中的勢力混亂,她最親近的人中都可能有問題,一些事確實不便交給他人來做,她不放心,至于這些小乞丐,不屬于任何勢力,目的也很純粹,大抵是可以一試的。

    林默臨走時將錢袋子遞給了乞丐,掃視一圈后道:“注意安全,那個人很危險,你拿這些錢去給她們買點吃的。”

    姜厭接過錢袋,略顯沉重的點了點頭。

    她從不欠人情,既然林默幫了她們,那她們自然也要有所回報。

    林默離開的很著急,落下東西也沒注意,姜厭撿起掉在地上的玉佩,微微一頓,玉佩的用料很好,應當是上好的羊脂玉,估計能值不少錢。

    姜厭將玉佩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不巧被旁邊的人看見了。

    五大三粗的小乞丐,開玩笑似的輕推了下姜厭,笑嘻嘻道:“姐這個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要不要我跑個腿給當?shù)簦@樣又能吃烤雞了,大家伙好久都沒沾過葷腥了。”

    這個小乞丐看年齡跟姜厭差不多大,不過長的又高又壯,方才按住漢克不讓走的就是他。

    姜厭被推的一個趔趄,不幸摔了個底朝天,疼的呲牙咧嘴,緩了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順手又拍了下小乞丐的胳膊,力氣也是使的實誠,隨后咬牙切齒道:“姜承你能不能少吃點,腦子里就只剩吃的了?去去去,你等會去蹲今天那個男的,蹲不到就別回來吃了。”

    姜承委屈的摸了摸被打疼的胳膊,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答應了一聲。

    “還有,下次不要動不動就推人!”

    姜厭望著姜承離去的背影,氣憤的補了一句,想著又摸了摸懷里藏著的玉佩,想著等林默下次來的時候再還給她,一直帶在身上,應當是什么很重要的信物吧,還好是被她撿到了,不然換做旁人早就給賣掉了。

    一邊的小乞丐見姜厭的神情還算不錯,忽地湊了上去,小聲開口道:“老老大其實我也有點餓了對了小海她也說餓了,可我們的糧食已經吃完了。”

    姜厭聞言回過神來,微微彎下腰摸了摸小乞丐略顯毛躁的小腦袋,輕聲道:“你拿這些錢去買些吃的回來,順帶買只烤雞,不許偷吃。”

    說著就把林默給的錢袋子遞給了小乞丐,目送小乞丐出門又不放心,示意另外兩個小乞丐一起跟過去,怕出什么事。

    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不禁令在門口偷聽的姜承更委屈了,他也想吃烤雞,一點都不想去跟那個渾身臭烘烘的男人。

    姜承委屈了一路卻還是很老實的守在了漢克的必經之路上,惡狠狠的啃著懷里的糙餅子,他方才忽悠路邊小孩的,雖然不好吃但解饞。

    街道上的熱鬧跟宮中的壓抑形成了對比,晁憐這兩日過的很煎熬,她剛病好就被催著選男寵。

    她今日上朝,還沒剛清醒,催她早日立后的奏折就先一步承了上來,堆積成一座小山。

    晁憐隨手拿了一本,看了眼就扔了回去,臉上的表情很難看,心中郁悶卻又無處發(fā)泄。

    臺下的朝臣都低著頭等晁憐的答復,半晌沒聽見聲,膽子大的幾個偷偷的抬頭去看晁憐,不巧被抓了個正著。

    晁憐跟臺下的青年男子對視,眉頭微蹙,刻意壓低了聲線,好讓自己顯得更有威嚴一些。

    “你把頭抬起來看我,你想說什么就直說,不必偷看。”

    青年男子聞言糾結了一小會,乖巧的把頭抬了起來,一張小臉生的白凈,五官也是端正,不免是個俊俏的,不然也不敢那么放肆的打量她。

    晁憐的眸底多了幾分冷意,面上卻帶著親和的笑,低聲道:“你也想催孤早日立后對嗎”

    眾人都聽出了晁憐語氣里的不悅,嘩啦啦跪倒一片。

    男子是官宦之后,平日里便是不學無術,憑借家里的勢力當了官,混到現(xiàn)在這個還行的位置,不過若是可以,誰不想更近一步,臉上一瞬換成諂媚的笑,掐著嗓子柔聲道:“稟陛下,臣自沒有過這種意思,陛下乃是上天嬌子,九五至尊,我們怎敢妄論陛下,臣冤枉。”

    晁憐聞言眉頭見舒,臉色好了幾分,揮手示意下面的人全起來,輕笑道:“看來你倒是很識趣。”

    男子聞言一愣,面上閃過一抹得意,隨即將頭低下,掩飾住表情,恭維道:“陛下過獎,這是應當?shù)模?br />
    晁憐居高臨下的瞥了眼,眼底的寒意更甚,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端倪,語氣依舊平和。

    “既是如此,你們以后就消停點,立后的事?lián)袢赵僮h,孤心里早有人選。”

    方才還低著頭的男子,一瞬抬頭去看晁憐,四目相對的瞬間,背后滲出一陣冷汗,慌忙將頭低下,不敢去看,他看的很清楚,晁憐眼底的殺意。

    晁憐見沒人再看她,唇角微微上揚,心情好了不少,果真是群廢物,方才在她面前裝的那么厲害,不過看一眼就裝不下了,裝作一副謙卑,唯唯諾諾的模樣,遮不住眼底的算計。

    她活了那么些年,經歷了那么多事,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綿羊,若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先看自己有什么能用來交換。

    晁憐今日的話說的很絕,意味十分明顯,她不愿立后,心中早有了所愛之人,這些都是編的,不過自然有人會信,例如已經有些坐不住的人。

    蔣斌在角落中窺探著晁憐的一舉一動,聽到晁憐說有立后之人時表情很是陰鷙,好似跟晁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晁憐注意到了蔣斌,無意間跟人對視,臉上扯出一抹笑意來。

    晁憐分明沒有別的意思但估計在蔣斌眼中看來更接近于嘲諷。

    晁憐沒讀懂蔣斌的眼神,她想著是林默身邊親近的人,應當是沒什么威脅的,索性沒太在意。

    早朝一結束,晁憐便起駕回宮,她一秒鐘都不想在這多待,離得這太近都會讓人感到壓抑。

    她今日所言,無疑是在為宮中的那些謠言推波助瀾,作證那些謠言的真實性,她本就是個沒什么用的空皇帝,她就算想做些大逆不道的事又如何,無人能管的住她。

    謠言傳的到處都是,她剛才說的話更是默認了謠言的真實性,接下來就要看誰先坐不住了,打的就是這出頭鳥,演一出殺雞儆猴的戲碼給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看。

    晁憐獨自坐在殿中的桌旁,手里端著碗黑漆漆的苦藥,皺眉全喝了下去,苦的人忍不住皺眉。

    “給。”

    視線一閃,晁憐的手中多了顆梅子,抬頭去看來的人,放心的將梅子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中和了藥汁的苦澀,好了許多。

    晁憐的眉頭舒緩了一些,正視林默,輕聲開口詢問道:“你那邊事辦的如何,漢克那有動靜嗎?”

    林默一時無言,伸手從懷中掏出了她記著東西的冊子,遞給了晁憐,眉間染著憂愁,說話時都帶著些許低落。

    “那些人比我想的更警惕些,大抵還是有所懷疑,估計暫時是不會有動作的。”

    晁憐很快速的看完了冊子上記錄的東西,手指扣在木桌上,輕輕敲擊了幾下,沉聲道;“無妨,他們已經入局了,不信也沒事,大不了再添把火,這戲做的在真些,不過這要看你是否愿意。”

    林默一怔,認真的看著晁憐,嚴肅道:“什么辦法,若是計劃能成功,無論是什么我都愿意。”

    晁憐沉重的敲了下木桌,瞳孔微縮,示意林默先坐下后輕聲開口,說出的話卻是驚人。

    “我立你為后,不過你放心,這只是逢場作戲,結束之后你依舊是自由的,我不會去干涉你做任何事也不會強迫你,不過這對你的聲望會有影響,你先回去考慮一下,考慮好了你再來找我,”

    林默卻是被驚了一下,她沒想到晁憐會對她說出這種話,其實在先前她便有過這種想法,無論怎么看都比那些謠言奏效的要快,只是她不敢開口怕是逾越。

    林默緩和了一下情緒,正色注視著晁憐,一字一句道:“不必再考慮,臣在所不辭。”

    第78章 深林中的沼氣很重,離目的越近就越重,朝思暮在黑暗中前……

    深林中的沼氣很重,離目的越近就越重,朝思暮在黑暗中前行,不受阻礙,除去這處很大的霧氣,包含很重的怨氣,朝思暮每走一步,心口的鐵鏈就越收越緊。

    朝思暮從腰間將隨身帶著的長劍抽出,緊握在手中,放輕了腳步,仔細去聽周遭的動靜,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跟著她。

    微風拂過,吹的這樹上的枯葉沙沙作響,擾亂人的思緒,朝思暮緊盯著前方忽然出現(xiàn)的人影,雙手持劍立在身前,赤色的瞳孔微縮。

    霧氣隨著那人影的出現(xiàn),一點一點散開,藏在霧氣中的人露面,朝思暮一瞬垂下了手,長劍跟著掉在地上,一瞬被天上飄下的落葉掩埋。

    那身影也是她自己,貼切的說是她的心魔,不過她原以為她的心魔早在那天就消失了,不曾想會在這見到。

    心魔的表情很是玩味,漫步走到了朝思暮的身旁,彎腰將枯葉下埋著的長劍撿起,重新塞在了朝思暮的手中,唇角揚起嘲諷的笑意,輕聲道:“好久不見,怎么?還想殺了我?”

    朝思暮的神色暗淡,手中的劍柄握緊又松開,一瞬有些頹然,她可以殺了任何人,唯獨殺不掉自己的心魔,那是她的一部分,不受控制的一部分。

    她活的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久,若干年之前亦或是數(shù)不清的歲月,她就已經出現(xiàn)了,不過區(qū)別在于她會不斷的塑造肉身。

    天地誕生,她是最早的怨靈,匯聚的多了就成了她,心魔是她最初的模樣。

    朝思暮沒回應心魔的話,側身繼續(xù)往前走,好似想要將心魔無視,心魔卻偏不讓朝思暮如意,幽幽的跟在身后,時不時嘆氣,喃喃自語道:“現(xiàn)在的你可真虛偽,你既然喜歡,我?guī)湍惆阉肋h留住,難道不好嗎?”

    心魔像是甩不掉的膏藥,死死跟在朝思暮的身后,不時說著些蠱惑心智的話,期間不乏一些不堪入目的詞匯。

    朝思暮終于尋到了林默說的地方,腳下踩到根人骨,掃了一眼便發(fā)現(xiàn)這周遭的怨氣十分重,樹后藏著很多在窺視她的怨靈,其中不乏背負殺孽的人。

    空氣中彌漫著股難聞的氣息,朝思暮不慎在意,隨處尋了塊巨石,站在那一動也不動,若有不甚路過的怨靈,頃刻間被她吞噬。

    一直到入夜,本就靜謐的林中在朝思暮的影響下,徹底淪為一片死寂。

    這處是先前打仗時集中處理戰(zhàn)俘或敵軍尸體的地方,隨手挖個大坑,無論是死的還是活的,一同扔到這深坑中,一把土全埋了,大抵是死的太慘,那些人死后怨氣不散,匯聚成了怨靈又因尸骨無人認領,全都離不開這片林子。

    夜深,路過的人總會聽見有人在這哭,十分凄厲,漸漸傳開鬧鬼,時間久了就沒什么人敢來了,這些鬼搞出的動靜就更大了,時常會殺死周遭村子里的人,所以這一到晚上就吵的厲害。

    朝思暮將這些怨靈吞噬了,這也就安靜了下來,同時她身上的傷也隨著這些怨靈的消失,一點一點愈合,臉色好了很多。

    心魔在一旁冷眼看著朝思暮,一直到天明,這的最后一絲怨氣消散,她余光掃到朝思暮紅到快滴血的雙眸,心中冷笑,略微思索片刻,幽幽道:“你來這處就是來吸怨靈的,還是想用這些東西換那人的命。”

    朝思暮不言,沉默著用長劍將地上的枯葉撥開,露出一塊泥地,徒手挖了起來,似乎是在挖什么東西。

    心魔見朝思暮不理自己,抬腳踩在朝思暮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十分用力的將那只手踩進了泥地中,不忘碾了下,一直到那只手被踩的骨節(jié)直不起來。

    “她活不久,你就算給她喂了血,她也活不了多長時間,可若她死了,那她便永遠都跑不走了,也不會接觸任何人,只會徹徹底底屬于你一個人,你難道不想讓她只屬于你一個人嗎。”

    朝思暮的手陷在泥濘的土壤中,刺骨的冰涼從掌心傳入四肢百骸,血滴順著唇角滴在蒼白的手背上,格外刺目。

    心魔移開腳,蹲下身來直面朝思暮,相同的眉眼間*卻是惡劣,模樣卻故作心疼,抬手用錦帕輕輕擦拭著朝思暮唇角的血跡,假裝心疼,虛偽道:“不要壓抑自己的想法,我就是你,我會幫你得到想要的一切,不要再挖了好不好。”

    朝思暮的下巴被心魔禁錮,被迫抬頭跟心魔對視,目光很是回避,眸底的光亮逐漸暗淡,略顯沉重道:“她不會死。”

    心魔看了會朝思暮,無趣的松開鉗制著朝思暮下巴的手,滿不在乎道:“隨你,不過她一定會死。”

    其實晁憐在很久之前就該死了,不過是用藥跟蠱蟲維持著生命。

    晁憐是早產兒,出生時身上就纏著她母親的怨氣,自幼十分體弱,好幾次差點夭折,實則患有頑疾,先前癥狀不明顯,不受寵自然也沒人在意,朝思暮能聞到晁憐身上的病氣,從小便在晁憐喝的藥中加了她的血,可以壓制怨氣,從而盡可能的調養(yǎng)身子骨。

    她死了有三年,那些年間沒了她的血來壓怨氣,晁憐的身體每況愈下,尋了很多太醫(yī)跟江湖大夫,沒人能看出是得了個什么病,喝的藥都是大補之物,起不到根本作用。

    瞿朝被滅國那時,晁憐在地牢中就該撐不住了,許是毅力驚人,她尋到的時候人還活著,不過那也是強弓末弩,她那時就已經聞到了晁憐身上的死氣,她當時對晁憐的感情很復雜,她即恨又不愿這人變的跟她一樣沒有溫度,所以給晁憐喂了些藥。

    那些藥都帶著毒,十分的烈,不過也帶著藥性,晁憐吃了藥后多了幾分氣息,她想留晁憐活著,親手將她受過的折磨一點一點還回去,沒想到最后是她錯的徹頭徹尾。

    晁憐的身體已是千瘡百孔,現(xiàn)在光有她的血也沒用,無非能拖延些時間,不能根治,不久的將來,晁憐便會死去。

    鬼草又名奈何草,生在極陰的亂葬崗,這種埋了那么多人的地方,應當是有的。

    鬼草可以讓死人復生,白骨生出新肉,重病不治也會痊愈,她希望晁憐往后不被病痛折磨,決定來這處尋鬼草。

    不過鬼草極其珍貴,百余年間也不見有幾株,她曾見到過三次,一次是她剛遇見晁憐的時候,一次是為了救那只白貓,最后一次則是她被狼群啃食成白骨后,怨靈用它來跟她做交易。

    朝思暮將泥土挖開,露出埋藏在下面多年的白骨,一具又一具的累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觸目,挖的深了,這才發(fā)覺這處的土與別處的都不同,別處都是棕色的土,這處的土像是被血浸透了,泛著詭異的朱紅色。

    捻了捻指尖的紅泥,鼻尖聞到若隱若現(xiàn)的血腥氣,皺緊的眉頭有一些舒緩,這種紅泥浸透了人血,陰氣極重,下面又埋著無數(shù)白骨,十分適合鬼草的生長。

    朝思暮又往下挖了幾寸,目光觸及到一具骸骨時很是激動,手中的動作跟著停下,順著視線去看那骸骨,一眼便被骸骨上纏繞著的血紅色藤曼給吸引,朝思暮將藤曼扯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用布巾包裹住,抬首望著那輪皎潔的明月,一瞬有些恍惚。

    心魔掃了眼朝思暮藏在懷里的布包,微微蹙眉,她沒想到這種地方真的會生長出鬼草,下意識伸手想去觸碰,一半又收了回去,低聲道:“這只有一株鬼草,你要想清楚。”

    言罷撇了眼朝思暮還殘留著血跡的唇角,眸光很是冰冷。

    朝思暮將布包收好,起身時頓了下,回憶起林默說的話,大抵是想讓她來這找什么東西,垂眸看了下腳下被她挖出個坑的泥地,這里面除去皚皚白骨,什么東西都沒有。

    仔細尋找了一番,朝思暮徹底確信這處除去她腳下的尸骸,別無他物,眉頭皺的很深,那人為何要讓她來這。

    朝思暮思索一番,起身正準備離開,肩膀卻被按住,心魔按住了朝思暮的肩膀,攔住了去路,兩人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

    心魔在那次重傷之后的確消失了一陣子,直到接觸到這處極為深厚的怨氣,擾亂了朝思暮的心性才得以出現(xiàn),至于這期間發(fā)生的事,她粗略整理了下,沉聲道:“你被騙了,她想支開你。”

    朝思暮聞言一怔,掙開了心魔按著她的手,甩袖往深林的出口快速跑去,無奈她的腿還沒好,速度比從前慢了很多,不若她不到半個時辰便能趕回皇宮,可她眼下最快也要花上一日時辰。

    她出宮到這林中已有一日多,伍壬既是想支開她,唯一的原由便只跟晁憐有關,心口狠狠一緊,眉心直跳。

    心魔察覺出其中的貓膩,瞥了眼朝思暮的腿,幽幽道:“就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等你趕回去的時候,只怕什么都來不及,你算是被人騙的徹底,既然如此這鬼草不如你自己吃了,那人死后魂魄就會只屬于你,正如你所愿。”

    第79章 林中的環(huán)境很是復雜,深夜更是比白日多了幾分兇險,一些野獸會選擇……

    林中的環(huán)境很是復雜,深夜更是比白日多了幾分兇險,一些野獸會選擇在夜間捕獵,狼群亦是如此。

    狼嚎在山野間彌漫,白貓?zhí)搅藰渖业捻敹耍诎抵蟹褐墓獾呢Q瞳往身后看去,草叢間似是藏著些什么東西,發(fā)出細微的響動。

    白貓耳朵微向后撇,一動不動盯著樹叢的方向,警惕到了極點,她嗅到了狼身上的氣味,大抵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遇到狼群或大型野獸都會有種不好受的感覺。

    一人高的樹叢中藏著的東西,低垂著尾巴,哈了口氣,回首便能瞧見它身后一雙接著一雙的幽綠色眼睛。

    狼群狩獵是成群結隊的,如若發(fā)現(xiàn)一匹狼就該知道自己被包圍了,白貓感受到離她越來越近的氣息,喉嚨中發(fā)出沙啞的低吼聲,微微呲牙。

    她將朝思暮給支開是為了給晁憐拖延時間,她整日跟林默睡在一間屋,那些密謀她自是清楚,同時她也清楚一件事,如若這個計劃想順利實行,朝思暮會成為最大的絆腳石。

    礙于她目前的狀態(tài)也不是很好,沒辦法跟朝思暮來硬的,這才想法子將人支開,同時她也怕朝思暮回來的太早,不放心就跟著一起來,誰知這林子里到了晚上會起那么大的霧,這的氣味也很是復雜,她一時疏忽就把人跟丟了。

    林中的樹木長的都一樣,伍壬先前沒怎么來過,一直在這附近打轉,入夜便被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狼群給盯上,她的肉身已死,沒辦法變成人,如若是一只貓的形態(tài),她今晚估計不會好過。

    伍壬短暫的思緒間,樹猛的一晃,垂眸就瞧見一只體型巨大的灰狼,那灰狼的兩只前爪按在樹干上,碗口大的樹被推的晃悠了下。

    這處的灰狼吃了太多不該吃的東西,月光下一雙眼睛上布滿了猩紅,體型也比普通灰狼要大上兩圈,力氣也大了不少。

    白貓的爪子鑲嵌在樹枝上,牢牢抓住樹枝,生怕下一秒被這頭發(fā)瘋似的灰狼從樹上給晃下來。

    打量了下四周的環(huán)境,這處太過空曠,她此時若被晃下樹,等著她的就是被一群狼追著咬,她若是運氣好的話,可能能跑掉,運氣不好就是狼群的前菜。

    伍壬正思考著對策,身下的樹卻越晃越厲害,灰狼在用頭撞樹,好似感覺不到疼,一次撞的比一次用力,勢有種要把樹撞斷的架勢。

    她所在的樹并不算粗壯,約莫只有碗口粗細,看這架勢可能真能被這灰狼給撞斷,伍壬掃了眼一旁的樹,大抵比她現(xiàn)在所在的這棵樹要粗壯些,狼應該撞不斷。

    白貓的身形很是靈活,兩棵樹之間的距離不過兩臂,十分輕巧的跳到了對面的樹枝上,低頭看樹下的灰狼,發(fā)現(xiàn)它不見了,著急找了一圈才看見它,不出意外繼續(xù)撓她現(xiàn)在的這顆樹。

    伍壬看了眼樹又看了眼灰狼,值得慶幸的是她會爬樹,狼不會。

    灰狼自己在那撓了一會,察覺自己無法撼動這棵樹,嗷的嚎了一嗓子,周遭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不一會這樹下就聚集了好幾只灰狼,數(shù)了一下數(shù)量,大抵有個八九只,毛色相同,體型稍微比最開始發(fā)現(xiàn)她的那頭狼要小上一圈,那只想吃她的應當是頭狼。

    伍壬看著附近的樹木,估算了下它能不能跳到樹上離開就像方才那般,可惜這的樹比較少,距離都很分散,她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跳的過去,事情結束之前她不想成狼群的前菜。

    一只貓跟一群狼在這林中僵持,灰狼很聰明,它知道自己沒辦法上去,一直守在樹下,一步都不曾離開,耐心十足。

    隨著時間的流逝,伍壬先有些坐不住了,她來這的目的就是為了監(jiān)視朝思暮,眼下好了她不僅把人跟丟了,還被這群狼給困住了,那么長時間了,她并不知曉朝思暮那邊的情況,怕那人已經發(fā)現(xiàn)是被她戲耍了,正在回去的路上。

    伍壬咬了咬牙,瞥了眼遠處的樹枝,猶豫要不要試試看,萬一能過去呢。

    天色漸明,伍壬真的跳到了對面,剩下的也較為順利,沒有出現(xiàn)意外,而且那些守了她很久的狼沒有跟上來,十分反常,或許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

    按常理來說,狼是不吃貓的,一是沒什么肉,二就是貓會上樹,不宜捕捉,這群狼卻像瘋狗一樣盯著她不放,眼下又不追了,分明耗費了那么多時間跟精力。

    林中有了些許光亮,霧氣跟著散開,伍壬看清了方向,沿著記憶中的方向朝那處亂葬崗跑去,動作迅速,生怕被狼群追上,自然也沒注意到她走后出現(xiàn)的那道身影。

    心魔站在樹下,心情頗好的摸了摸灰狼的頭,隨手丟了根骨頭出去,眸底藏著一抹笑意。

    這一切并不是巧合,從來都沒有什么無緣無故的事,有的就只有算計,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朝思暮進入這深林中的那一刻,接觸到怨氣,她便出現(xiàn)了,這霧氣中彌漫的每一縷霧氣都算得上是她的分身,她自是注意到了伍壬跟在朝思暮身后,所以才篤定是被騙了,她便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她用霧氣迷惑了伍壬的方向,入夜后又讓狼群去圍堵,現(xiàn)在脫身已經晚了,朝思暮已經離開了。

    心魔消失在霧氣中,尋覓朝思暮的身影,她很好奇她這是怎么了,不過幾年的時間,怎么變成了這樣,眼下又會如何選擇。

    心魔摩挲著腰間系著的玉佩,眸光幽暗,她是朝思暮的一部分,不知是何時失去了主動權,大抵是遇到晁憐之后。

    她本就不信這世間有純善之人,所以當晁憐將匕首捅進她身體的那刻,她便回來了,可后來證明她錯了,不過很多事并沒辦法以對錯為結尾。

    心魔覆在了朝思暮的身上,晨光下快步趕路的人身上無端多了幾分沉重。

    朝思暮在腦海中又聽到了心魔的聲音。

    “那人在跟著你,不過被我攔住了,你難道就不好奇,她什么要支開你嗎?她說”

    心魔刻意將話說了一半,朝思暮腳步微頓,僅此是遲疑了一瞬便繼續(xù)趕路,她不能聽心魔說的任何話。

    “你當真不感興趣,如若晁憐喜歡上別人了,你也當真不在意?”

    朝思暮的眼神很是冰冷,一路無言,心底卻因心魔的幾句話而止不住的焦躁,腳步更加沉重,每一步都踏的極重,離開時留下一陣塵土。

    心魔見朝思暮并不理她,倒也沒什么意見,眸光卻愈加幽暗,她的速度要比重傷不治的身體快的多,林間的霧氣都是她的眼睛。

    晨起來上山采藥的兩個藥童,背上背著簍子,低頭在地上翻找些藥材,嘴里不忘聊起近些日子在別處聽到的傳聞。

    這兩個藥童是老太醫(yī)的仆從,一直也是待在宮里的,老太醫(yī)這幾日身子骨受了風,臥病在床,不便外出走動,陛下喝的藥中有幾味藥比較特殊,其它地方都沒有,平時都是老太醫(yī)自己來采,眼下因身體不便就只能讓兩個藥童來采。

    藥童在宮中待的久了,那種環(huán)境太過壓抑,一旦離了那,立馬活絡了起來,說話更是肆無忌憚,口無遮攔,用詞十分大膽,任意一句被旁人聽到都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這大早上也沒人上山,藥童便無所忌諱,大聲討論了起來。

    “小六,你說現(xiàn)在的皇帝是個女的,她要立后這是不是有點怪,她又沒那東西,娶個女的回去能干嘛,而且還是娶那個兇神。”

    正采藥的小一聞言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表情很是凝重,偷偷拉著身旁的人,諱莫如深道:“這就是你不懂了,這叫磨鏡,以前聽宮里的老人說過的可多了,先前不也傳聞當今圣上是那個,當時好像還是跟個游方大夫勾搭上了,鬧著要先帝給賜婚,后來就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鎖起來了,沒再聽到動靜,大抵是被封口了,所以眼下這種情況倒也正常。”

    小六似是聽呆了,嘴巴微微長大,聽的一愣一愣的,她是年初才入宮的,排行最末,年齡也是最小的,并不知曉前朝發(fā)生的事,從前也沒聽過這種事,一時反應不過來,后知后覺又問道:“那陛下這次是喜歡那個將軍嗎,聽說要立后來著,。那些人罵的可難聽了。”

    小一將藥材連根挖出,一把扔到了簍子里,垂眸不去看小六,一邊找有沒有需要的草藥,一邊漫不經心道:“這我哪知道,不過我之前去送藥的時候確實撞見過好幾次,應該是的吧,你沒看這兩日的氣氛不對,大抵是要變天,你還小,這些話在外面說就算了,回去一定不要亂說,不然一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事。”

    小六思索片刻,什么都沒想明白,簡單的答應了一聲,彎腰跟著一起挖藥材。

    心魔聽到這兩個藥童之間的對話,臉色有些難看,藏在衣袖中的手陡然攥緊,她不該猶豫。

    第80章 皇城內外皆寂靜,今年的寒冬下了一場極大的雪,周遭的一切……

    皇城內外皆寂靜,今年的寒冬下了一場極大的雪,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被皚皚白雪掩埋,嚴寒的天氣使一切事物都被凍結。

    今年這場雪下的太大了,普通人家在過冬之前沒能囤夠足夠的柴火,幾日的寒風下來,大多數(shù)人家柴火都燒完了,難以抵御嚴寒。

    不少人出門去林中砍伐木柴,朝思暮在山林的邊緣也遇到了外出伐木的人,細看衣著打扮像是軍中的人,不由停了下腳步。

    若是普通人家來這林中很正常,可軍中應當不缺柴火,一般在入冬前會統(tǒng)一準備好,按照時日去發(fā)放,按理來說她不應該在這見到軍中的人。

    朝思暮藏在一顆樹后,思緒逐漸沉重,砍伐木柴除去取暖,還可以制造兵器,例如箭羽之類的。

    皇城內的氣氛微妙,晁憐跟林默在御花園中賞雪,兩人間的距離極近,若從遠去看,晁憐好似倚靠在林默懷中,肩上披著的灰色大氅似乎也是林默的。

    林默將大氅蓋在晁憐的身上,抬手將落在晁憐發(fā)梢上的積雪撫去,眉眼間含著難得柔意,低聲道:“陛下可還喜歡。”

    御花園在先前的動蕩中荒廢良久,許久無人照看,先前細心照顧的花草在長時間的無人問津下枯萎,尋不到先前的風景,政事繁忙,晁憐也騰不出空來這御花園散心,自然也沒人想起更別說去修繕了。

    晁憐抬眸望著眼前的一片梅林,艷紅的梅花上蓋著銀色的霜,風吹過時微微飄動,鼻尖隱約也嗅到了臘梅的香氣,不禁令人動容。

    這處她有很長時間沒來過了,雖不清楚在之前是什么樣的,不過看這些臘梅的狀態(tài),應當全都是有人剛移過來的,大抵廢了一番心思。

    晁憐抬手折下一束梅花,低垂著眼睫,輕聲道:“費心了,這些我都很喜歡。”

    寒風刮過,樹梢上的梅花跟著搖曳,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她院中的那顆枯樹,大抵也是一年寒冬,樹下多的一串梅花腳印,可惜到了后來,她再也見不到那棵樹了。

    晁憐跟林默在這處待了一小會,離開的時候像是不經意間往身后的侍從身上瞥了一眼,隨即兩人四目相對,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她從那日在朝堂上暗示了對林默有意思后,她就發(fā)現(xiàn)她無論去哪都有種被盯著的感覺,她跟林默待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加清晰,排查了一番才發(fā)現(xiàn)她身邊有幾個侍從都是前不久從別的地方換上來的,那人的身份估計不簡單,可以悄無聲息的在她眼皮底下?lián)Q人,甚至可能是她親近的人。

    發(fā)現(xiàn)有人在監(jiān)視她之后,晁憐并不感到慌張,反而跟林默的來往更加密切,為的就是做給這些人看,至于想立后的事,她也散出去了,今日剛出殿外便被跪了一地的大臣給層層圍住,苦口婆心的勸她要三思,有傷風化,不合禮儀。

    晁憐很淡的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一眾人,天上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這些人又能在這跪多久,不合禮儀,有傷風化,她能坐在這就是新的規(guī)矩,何時輪到這些人來定義,究竟是誰不合規(guī)矩。

    晁憐沒去管在這跪了一地的大臣,甩袖離去,身后跟著剛推門出來的林默。

    林默冷眼掃了一眼眾人,緊跟在晁憐身后離開,腦中卻將方才跪著的人依依記清,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大抵都是在晁憐蘇醒前來刻意討好過的她的人,并沒安好心。

    兩人在御花園中沒能待太久,晁憐因身體受不得寒,一會就擺駕去御書房批閱奏折了,林默本想跟著一同前去卻被安插在宮外的眼線給叫走了。

    先前在宮外的小乞丐來找她了,急匆匆的稱是有重要的情報,她不敢耽誤也就無奈先出宮一趟。

    宮中的守衛(wèi)極有可能被人收買,她不便讓小乞丐進宮,一些事還是在宮外要安全,畢竟隔墻有耳。

    小乞丐許是知曉林默的用意,她沒急著回小屋,她在宮門外等了一會找了個茶館,簡單討了杯熱茶,貓在角落打量著來回進出的人。

    眼看著人來人往,小乞丐將茶杯還了回去,一抬眼就瞧見林默站在她身后,著實被嚇了一跳,這人走路怎么也沒聲。

    “你走路怎么沒聲,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林默微微頷首,抬手招呼店老板要了兩碗混沌,尋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環(huán)顧四周并沒人跟著她,壓低聲問道:“你有什么事要說,那人怎么了?”

    小乞丐戳了下冒著熱氣的瓷碗,手猛地縮了回去,倒吸一口冷氣后斷斷續(xù)續(xù)道:“你讓我跟著的那人沒什么奇怪的,他繞了幾條街后去了蔣府,待了有一個時辰就回宮了。”

    林默聞言眉頭微蹙,正欲開口卻被打斷。

    “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這兩日看到有很多人在林中伐木,那些人我之前都沒見過,衣著打扮跟眉宇間的殺氣很像是你們軍營里的人,重點是那些人最后都把木材運到了蔣府。”

    小乞丐吃著餛飩,說話含糊不清,眼神卻格外清明,一瞬不差的看著林默,試圖從中探尋到些什么,半響見林默沒說話,咽下嘴里的混沌,幽幽道:“這幾日也有人在收鐵器之類的,你是將軍來著,這是不是要打仗啊。”

    林默從小乞丐說到蔣府的那刻起,表情就很難看,自然沒搭理小乞丐的話,敲了敲桌子,沉聲道:“這些你不要說出去,人也不需要你盯了。”

    林默從腰間取下錢袋,交到了小乞丐的手中,眉宇間是抑制不住的焦躁,起身就要走卻被人攔住。

    “是要打起來了嗎?”

    小乞丐神色暗淡,語氣也跟著有些低落,扯住了林默的衣角,不肯放人走,勢必要問出來她想知道的事。

    她本不是乞丐,前些年打仗,她父親是個鐵匠被人抓走去冶煉兵器后就再也沒回來,母親也在饑荒里餓死了,家里就剩下她跟弟弟兩個人,戰(zhàn)亂結束后就成了這城中的乞丐,結識了同樣無家可歸的人,都是可憐人,年紀都還小便都住在了她家里,實在要不到吃的就只能去偷些有錢人家。

    姜厭將錢袋子塞回了回去,神情很是固執(zhí)。

    林默被纏著不讓走,隱約壓不住的煩躁,回眸看了眼姜厭,沉聲道:“沒。”

    風雪呼嘯,朝思暮趕回宮中時已是深夜,皇城內一片寂靜,四下無人聽不到頂點聲響,青石路被厚重的積雪覆蓋,踏過便會留下一串沉重的腳印。

    朝思暮往晁憐的寢殿走去,雪地上留下一道深一道淺的痕跡,一路往黑暗中蔓延。

    寢殿的一角掛著銅鈴,風吹過發(fā)出一陣清脆的聲響,朝思暮的腳步一頓,抬頭望著墻角掛著的銅鈴,眸底覆蓋著一層霧氣。

    殿內的火燭搖曳,昏黃的火光襯應著晁憐略帶憂慮的面容,眸光落在殿外枯樹下的雪地上,她卻根本看不清那處一深一淺的腳印陷在柔軟的雪地中。

    寒風刮過,木窗吱呀一聲被風吹合,耳邊響起清脆的鈴聲,晁憐給自己斟了杯茶,安靜的坐在靠窗的檀木椅子上,目光落在緊閉的殿門上,眼前升騰起的霧氣,模糊了幾分視線。

    僅是一門之隔,朝思暮抬手將掛在房檐低處的銅鈴摘下,止住了清脆的聲響,腦海中卻多了一道擾人的聲音。

    心魔站在朝思暮身后,越過阻礙抬手望著房梁上掛著的銅鈴,低聲道:“你可聽聞這殿中的喜色,你真的心甘情愿,無聲無息的在這變成一灘爛泥嗎。”

    朝思暮低垂著眼睫,幽深的眼眸被散落的發(fā)絲遮掩,不愿看向別處更不愿聽那些從四面八方傳入她腦海中的聲音,好吵。

    宮中不知在何時死去的怨靈,生在別處,死在這處,死后不愿離開便被困在這皇城中一輩子,迷失方向后便再也出不去,平日里在這皇城內游蕩,七嘴八舌的亂說些她不想聽的。

    冰涼的雪花落在朝思暮的臉頰上,頃刻見融化成水,順著臉頰的弧度滑落,朝思暮擦去下頜上沾著的水滴,輕聲說了句什么,放輕腳步走到殿門外,隔著木門好似對上了晁憐虛無的目光。

    吱呀一聲,寒風先一步順著殿門被拉開的縫隙席卷到殿內的每一處,晁憐瞧著眼前的霧氣飄散,緩慢抬眸對上了在殿門口站著的人。

    不過隔著幾尺的距離,晁憐卻看的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中瞧見殿外站著一道高挑的身影,大抵是穿著深色的衣衫,輕輕將茶盞放回原處,微微瞇起眼,仔細去看站在拿遲遲不肯進來的那人,面容卻模糊的厲害,她大抵也算得上是半個瞎子了。

    自從那日在城墻上受寒起燒后,她再次醒來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力越來越差,光線暗一些的時候甚至連桌上放著的東西都看不太清,這種感覺她并不陌生但卻也并不想讓他人知曉,黑暗中被一點一點吞噬的滋味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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