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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暗醋

    男人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很大,沒多少步就追上了往前走的女孩子。

    樓梯狹窄,有人上上下下,他們都沒說話,一前一后地往下走。

    夜色濃稠,城市燈火通明。

    裴知憫臉上的紅暈已經消下去了,余光里,他站在左側,目光探究,她當沒看到,抬腳朝著街邊走,祁硯寒反應很快地跟了上去,噙著笑,柔聲問:“生氣了?”

    裴知憫目不斜視,聲音平靜:“沒有。”

    “沒有那跑什么?”祁硯寒偏頭看她,不緊不慢道,“剛得到手就不珍惜了?”

    裴知憫一下停住了腳步,慢慢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祁硯寒無辜地挑了挑眉梢:“不是這樣嗎?”

    裴知憫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無語凝噎。

    月夜寧靜,晚風又輕又緩地吹了過來。

    裴知憫眸光逐漸變得狡黠,朝他燦爛一笑:“你說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這話一出,祁硯寒眼皮都跳了一下,他盯著她,將重點不動聲色地扯回來,“親都親了,這話說的就有點不負責任了吧?”

    裴知憫抿緊唇,緘口不言地看著他。

    明明就是他在那兒得寸進尺地逗自己,她氣不過才走的,到頭來全是自己的錯了?

    她這表情,簡直好看的不行。

    祁硯寒悶聲笑了一笑,伸手來拉她的手,妥協道:“好了,我不說了。”

    裴知憫神色緩和,嘴角小幅度地揚了起來。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祁硯寒握著她的手,慢步走著,“我可不舍得你反悔。”

    裴知憫低下眼眸,目光落在和他相握的手上,這樣親密的動作,已然昭示了他們關系的轉變,再一看,他的另一只手里拎著糕點,她一瞬間停住腳步,“你的行李呢?”

    祁硯寒滿臉無所謂:“女朋友都要沒了還要什么行李?”

    裴知憫微氣,轉身想回去,被他制止了,“送完你再去拿。”

    深夜的街上,行人不多,他喝了酒,不能開車,給她叫了車回學校,兩人牽著手一起往路邊走。

    春天的夜晚,祥和安寧,風都是軟的,夾雜著淡

    淡的花木香氣。

    祁硯寒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還是南城的天氣好。”

    裴知憫心有所感:“今年的春天好像比前兩年都來得早,陽光也很明媚,溫和適宜。”

    祁硯寒:“喜歡春天?”

    “喜歡啊,”裴知憫說,“春暖花開,一年之中最好的季節了。”

    祁硯寒輕輕頷首,笑了笑沒有說話。

    從包廂那棟樓出來到街邊的這一段路,不算特別長,但他們好像走了很久,隨意聊著天,悠閑自如,讀書時候,裴知憫從沒想過,多年后的一天晚上,她會和他牽著手在街上散步。

    這天尋常寧靜,路燈暖黃,他們不疾不徐地走著,吹著風,說著話,兩道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繾綣溫柔。

    到了這條路的盡頭,兩人并身而立等車。

    吹了一路清爽的風,他身上的酒味還沒完全散去。

    “你今晚喝這么多酒沒事吧?”裴知憫忍不住問了句。

    祁硯寒握緊了她的手,輕描淡寫道:“沒事。”

    這語氣太輕飄飄了,裴知憫端詳著他的臉,他和喻臣他們喝了不少,此刻卻還是云淡風輕一臉從容,看起來確實像沒事。

    裴知憫靜默片刻,輕聲說:“回去要是不舒服可以泡一杯蜂蜜水喝,醒酒的。”

    祁硯寒靜靜聽著。

    裴知憫說完,又問起最重要的事:“你家有蜂蜜嗎?”

    祁硯寒想了幾秒,點頭道:“有。”

    裴知憫放下心來,又和他講要用溫水泡,要充分攪拌,不然喝了還是白喝,這些話的關切真心實意,祁硯寒笑著一一應下來,他看著這張明凈柔和的小臉,眼含笑意,緩慢壓了過去。

    裴知憫起初還沒發現,一直在說,某一刻望著他逐漸放大的臉,她緊張得咽了咽口水:“你干嘛?”

    祁硯寒啟唇一笑:“怎么不說了?”

    “說完了,”裴知憫微微往后仰了點腦袋,“你都記住了嗎?”

    祁硯寒還在笑:“記住了。”

    他的呼吸好似重了些,目光灼灼,大概是察覺到了他想做什么,裴知憫側頭一躲,委婉提醒道:“這是在街上。”

    祁硯寒笑得胸腔微抖:“街上怎么了?”

    裴知憫咬唇,正想說話,就看見他撿走了她肩上的樹葉,她登時反應過來被戲弄了,別開的臉再沒轉回來。

    祁硯寒虛攏著她的腰,心情舒暢,調笑道:“你以為我會干什么?”

    裴知憫抿緊了唇,一時又羞又惱。

    “又不說話?”祁硯寒瞥到她發紅的耳垂,緩慢湊過去,“怎么耳朵還紅了?”

    裴知憫沒什么威懾力地回頭瞪了他一眼。

    這時忽然傳來一聲鳴笛。

    裴知憫趕緊推了他一把,往后退了兩步,捋起了頭發。

    祁硯寒鎮定自若地將手插進褲兜,扭頭看向那車的車牌,說:“車到了。”

    裴知憫聞言,低著頭就往那邊走,剛邁出兩步,就聽見他含著笑意的嗓音:“糕點不要了?”

    前面的女生懊惱地跺了下腳,轉身回來,拿走他手里的盒子時,還不忘俏皮地說一句“謝謝”,很快上了車,裴知憫降下車窗朝他揮了揮手,發絲飄揚,有幾縷貼到了臉頰上,她用手撥開,那雙眼睛明亮干凈。

    祁硯寒不禁彎起了唇,心里想著剛才就該親上去,等到車子消失在了視野里,他按了按眉心,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原路返回。

    這條路行人稀少,祁硯寒慢騰騰地走著,先前還不覺得,如今一個人走,他忽地有點貪戀她身上的溫度,正想著時,一不留神,被煙嗆了一口,這人驀地搖頭笑了。

    拿了行李,這只煙正好燃盡,他丟了煙頭穿過前臺,門口那里站著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在握手寒暄,看起來像是商務應酬結束,笑談了會兒,終于送走了他們,祁宏松了口氣,一轉過身,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人。

    對視了兩秒,祁硯寒淡漠地移開了視線,推著箱子往外走,經過他身側時,祁宏伸手一攔。

    “今晚也在這應酬嗎?”祁宏問。

    這樣的開場像是所有長輩關心晚輩的一樣,但是祁硯寒卻并不買單,面色冷淡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祁宏瞥見他的那只登機箱,問道:“現在工作怎么樣?應該挺忙的吧?”

    盡管這些年他們極少聯系,但從一些合作伙伴的嘴里,他也知道這個兒子挺有出息。

    祁硯寒面無表情。

    他渾身的煙味很烈,祁宏輕嘆了一聲,勸道:“煙酒還是少碰,對身體不好。”

    祁硯寒神情沒有變化。

    見他這幅油鹽不進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祁宏的話重了兩分:“不認我這個當父親的了?”

    祁硯寒冷冷地看著他。

    “當年的事情,我的確有做的不對的地方,”祁宏聲音蒼沉,“但都已經過去了,你何必還要執著呢?”

    祁硯寒冷哼了一聲。

    過了這么多年,他依舊改不了自私虛偽的那一面,就像當年他們離婚分割財產時,他作為過錯方,還恬不知恥地寸步不讓,鬧上法庭弄得全家雞犬不寧。

    沉默半天,祁硯寒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麻煩讓一下。”聲音不辨情緒。

    看他這樣的態度,祁硯寒微慍了好一陣,末了深吸一口氣,側過了身,祁硯寒徑自從他旁邊走過,出了大門,一陣風涌了過來,夜深了幾分,風里沾著絲絲涼意,吹得人愈發清醒。

    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說得倒是輕巧。

    當初他們離婚,祁宏“一時失手”差點讓聞瑾斷送半條命,撞上桌角留下的腰傷一生難以痊愈,天氣一變就疼,想到這里,祁硯寒眼眶略微濕了。

    風過之后,夜晚依舊寧靜。

    回到他自己的家,祁硯寒坐在沙發上摸出了煙盒,咬上點燃,一面抽一面點開手機,頁面上躺著一條微信,裴知憫半小時之前發來的,她說她到了,他回說“好,早點睡”,剛發完,頁面又跳出了另一條消息。

    裴知憫:“記得喝蜂蜜水。”

    祁硯寒輕輕一笑,掐滅煙去泡了一杯,又給她拍照發了過去。

    那頭似乎是滿意了,回了個點贊的表情包。

    后來的幾天,祁硯寒忙著收尾這次緊急的事件,裴知憫則在修改論文,聯系全靠手機,但是他們之間的聊天其實不多,知道他在忙,她有時一天都不會發來消息,祁硯寒看到那空蕩蕩的手機頁面,不禁有點頭疼。

    事情告一段落后,祁硯寒開車去了南大,正好給聞霏送份資料。

    辦公室沒有人,他在那兒坐了會兒聞霏才回來,“你還沒走?”

    祁硯寒自顧自地倒了杯茶,閑散一笑:“這不是想您了嗎?”

    聞霏當然不信,拿走那份文件,道了句:“你有事就說。”

    祁硯寒只是笑笑,沒吱聲。

    “你別把我這兒當成休息室了,”聞霏瞥他一眼,“我那茶都是給貴客喝的。”

    祁硯寒笑了,悠然地繼續喝著。

    “誒,你這半年來我這兒好像格外勤快,”聞霏忽地想起什么,一語中的,“不會是有喜歡的人在這吧?”

    祁硯寒捏著茶杯的手指收緊了下。

    聞霏裝作像是有這回事似的,打聽道:“誰的學生啊?”

    “要是您手下的呢?”

    聞霏看他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根本就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祁硯寒撩起唇角,似有若無地問起:“真看上了,您舍得放人嗎?”

    聞霏哪里想理這人。

    “趕緊走!”她開了電腦,下起了逐客令,“我忙著呢。”

    “行。”祁硯寒放下茶杯,拍了拍大腿起身。

    “等等,”聞霏的眼神變得鋒利起來,“你看上誰了?”

    祁硯寒賣了個關子,撈起沙發上的黑色外套往外走。

    “您以后就知道了。”

    聞霏只當他在開玩笑,輕嘆一聲道:“這幾天你媽媽復查,記得提醒她,免得她又說工作忙

    不去。”

    “知道了,小姨。”說完他就開了門往外走,樓梯間,祁硯寒給裴知憫打了個電話,鈴聲響了十來秒才被接起。

    “在忙嗎?”他問。

    裴知憫溫聲:“嗯。”

    走過這一層,從樓梯口出來,祁硯寒一眼就看見了裴知憫,身后跟著韓照,兩個人都抱著書,從一個辦公室出來。

    她穿著粉色襯衫深藍色牛仔褲,頭發半散在背后,腰身纖細,長腿筆直,整個人透著一股簡約的柔美,和韓照走在一塊,有點晃眼,裴知憫朝他比了個手勢,大概是要朝這邊走,韓照笑了下,跟上了一起。

    祁硯寒目光沉了沉,晦暗不明地盯著他們看,聽筒里有溫柔的聲音傳了出來,“我這邊還有點事,等會再打給你行嗎?”

    祁硯寒視線直直地落在他們身上,沒出聲。

    裴知憫試探地“喂”了一聲,正疑惑間,韓照碰了下她的手臂,她抬眼一看,有點愣了。

    第52章 第52章你什么樣我就喜歡什么樣。……

    祁硯寒站在不遠處,目光深沉,凝視她半晌,按掉了手機。

    “嘟”的一聲傳來,裴知憫意識立馬清醒了,她扭頭看向韓照,不好意思道:“師兄,你先走吧,我晚點再去實驗室。”

    女孩子眸光柔軟,眼里藏著細小的歡喜,和平常的樣子略微不同,韓照心細,察覺到后還是確認了一遍:“你們這是……?”

    裴知憫莞爾:“在一起了。”

    韓照微愣了一剎,靜默片刻,微笑道:“祝福。”

    裴知憫淺淺一笑,待他走后,她抬腳朝祁硯寒走過去,對面的男人面色平淡,靜靜等待著。

    “你來找聞老師嗎?”她開口就問。

    祁硯寒扯唇一笑:“我就不能是來看你的?”

    “應該不全是,”裴知憫看向身旁的樓梯口,分析得有理有條,“這是在二樓,你都不知道我在這里,要是你來找我,怎么都會在一樓的樓梯口。”

    祁硯寒平平笑了,難怪人家說女人心思細膩呢,他就站在這兒,一句話都沒說,她就能給你分析出來。

    裴知憫一臉邀功狀:“我說的沒錯的吧?”

    祁硯寒輕笑著頷首。

    窗外的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照了進來,祁硯寒的臉色卻沒有多大變化。

    “你……不高興嗎?”裴知憫終于問到了點子上。

    祁硯寒輕咬了下牙根,望著她沒吭聲。

    “不對吧,”裴知憫跳轉話題歪頭一笑,“見到我還不高興啊?”

    祁硯寒微微彎起了唇,望著她笑。

    裴知憫被看的心里發慌,簡言解釋道:“剛剛我在幫一個老師整理資料,正好和師兄碰見了,他就幫了幫我,剛弄完,你的電話就來了。”

    祁硯寒眸色漸黯。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怎么感覺說不清楚了。

    裴知憫暗自咬了咬牙。

    祁硯寒瞇著眼睛,前言不搭后語地來了一句:“這次沒掛我電話都算好的是吧?”

    裴知憫一頭霧水,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心虛道:“你那天看到了啊?”

    祁硯寒淡淡哼了一聲。

    裴知憫一手抱著書,空的那只手去拉他的手,討好一笑:“翻舊賬是不好的,再說了,我這次不是沒掛嗎?”

    祁硯寒挑了挑眉,這意思是他還占了便宜?

    “我手機開了靜音,剛才差點就錯過了,”裴知憫又說,“還是師兄看到提醒我……”

    話音未落,祁硯寒就一把將人拉進了樓梯間,反手關上門,他護著她的腦袋把人壓在墻上,直接吻了上去。

    裴知憫眼瞳睜大,大腦跟宕機了似的,只能仰頭承受,只是她到底生澀,緊閉著唇,根本不懂回應,祁硯寒輕咬了下她的唇瓣,聲音低啞:“嘴巴張開。”

    裴知憫完全思考不過來,下意識照做。

    然后,一發不可收拾。

    這個吻比上次猛烈得多。

    祁硯寒用了力,肆意在她口腔侵掠,裴知憫逐漸淪陷在了這個吻里,全身發軟,要不是腰上那只手臂攬著,她書可能都要拿不穩。

    男人唇舌強勢,愈吻愈深后,裴知憫有點呼吸不過來,忍不住推了推身前的人,祁硯寒退開了些距離,吻向她的耳畔,裴知憫輕輕一顫,下一秒,他的聲音鉆了進來:“下次再一直提別的男人,就別怪我不客氣。”

    裴知憫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平復呼吸間,悶聲問:“你這是吃醋了嗎?”

    祁硯寒偏開頭,舔了下腮幫,又轉頭回來看她,直言道:“這還不明顯?”

    裴知憫無聲笑了。

    樓梯口安靜,她的喘氣聲一聲一聲,又軟又低,有點勾人。

    祁硯寒咬了咬牙,將話題扯開:“下午有空嗎?”

    裴知憫低聲說:“要去實驗室,今天值班。”

    祁硯寒笑:“我女朋友這么忙啊?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

    裴知憫不滿:“你不也是很忙嗎?”

    這話細聽還有點撒嬌的意味。

    祁硯寒輕笑,抬起她的下巴:“這是在怪我沒找你?”

    她臉上的緋紅很明顯,看的人心神蕩漾。

    裴知憫搖頭,善解人意道:“沒有,我只是就事論事。”

    祁硯寒慢慢笑了,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單純誠懇,善良體貼的模樣。

    “所以一天也不跟我發個消息?”他的眼神危險起來。

    裴知憫抿唇:“我不是怕打擾你嗎?”

    祁硯寒神色一頓,慢聲說:“我不覺得你是打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裴知憫笑了一聲,答了一個“哦”。

    沉默間,樓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交談聲隨之響起,裴知憫應激反應般的推阻了下他,幾乎用的氣聲說:“有人來了。”

    祁硯寒好笑:“這么怕的嗎?”

    裴知憫撇了撇嘴,腳步聲逐漸逼近,她一時慌亂,扯著他的袖子往下走,祁硯寒暗自一嘆,握緊了她的手下樓。

    外面風朗氣清,陽光燦爛,路上的學生三五成群,他們走在人群中,平淡自然,裴知憫已經緩過來了,問他:“你今天不忙?”

    說到這里,祁硯寒想起昨天晚上,和林澤民聊完合同,他問起他們之間的事,實話實說了后,那人便說明晚帶上她一起吃飯。

    祁硯寒:“晚上和你們班長簽合同,他說讓我帶你一起去,去不去?”

    裴知憫仰頭看他:“我去不會影響你們吧?”

    祁硯寒:“應該不會。”

    春光明媚,他們牽手走在林蔭路上,她懷里的書都抱了一路了,祁硯寒拿到自己手上,還挺沉。

    “論文還沒寫完?”他問。

    裴知憫嘟囔:“哪有那么容易,論文都是要改好幾遍的,有些人更慘,要改十幾二十遍才會過。”

    祁硯寒捏了捏她的手指:“辛苦了。”

    裴知憫笑:“還行,承受得住。”

    中午的太陽很好,一望無際的天空中,浮著片片白云。

    祁硯寒沉吟片刻:“聽說過一個詞嗎?”

    裴知憫疑問:“什么?”

    祁硯寒一字一頓:“好事多磨。”

    裴知憫緩緩笑了,這個詞兒真有種歷盡千帆得償所愿的感覺。

    食堂里人來人往,有時會遇見熟人,打招呼時有人會問一句她身旁的人是誰,聽到她說“男朋友”,祁硯寒臉上不自覺就揚起了笑意。

    吃過午飯,裴知憫拿上電腦去了值班教室,祁硯寒閑來無事跟著一道去了,實驗室空蕩,偶爾會有學生進來,待不了多長時間就走了。

    人員登記這活兒很輕松,裴知憫主要是在那兒敲論文,祁硯寒在一旁玩手機,時而會出去接個電話,抽根煙。

    粗略改完一遍,裴知憫去外邊接水,回來時,祁硯寒面前站了一個長發飄飄的女生,沒半分鐘,那女生稍顯失落地走了。

    裴知憫從后門進來,不解地問:“怎么了?”

    祁硯寒懶散道:“你男朋友被人盯上了。”

    這話說的,還挺有藝術效果,裴知憫一下就懂了。

    “放心,”祁硯寒說,“我沒給聯系方式。”

    “我知道,”裴知憫放下水杯坐下,手撐著下巴問他,“我就是有點好奇,你是怎么說的?”

    祁硯寒悠哉道:“我說我除了臉一無是處,讓她別被我蒙騙了。”

    裴知憫噗嗤一聲笑了,想起好多年前,他拒絕女生也是這樣說的,那時她還躲在墻后,如今卻已經坐在了他身邊。

    “誒,你喜歡長發的女生嗎?”裴知憫忽地問。

    祁硯

    寒眉頭微擰,看了眼她垂在胸前的長發,說:“還行。”

    裴知憫不太滿意:“什么叫還行?”

    祁硯寒笑著道:“你頭發是什么長度我就喜歡什么長度。”

    裴知憫低頭“噢”了一聲。

    “別懷疑,”祁硯寒湊近兩分,低聲道,“你什么樣我就喜歡什么樣。”

    裴知憫抿嘴笑了。

    結束這個話題,她又敲起了電腦,祁硯寒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游戲玩夠了,他又去看她的微博,這段時間她都沒更新,想來是被論文絆住了。

    最新的一張是在半月前,畫的是兩張夜里撐傘行走的背影,祁硯寒一眼就看出來了是那晚在棲梧,他們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

    底下的首評是:[老師,這是你男朋友嗎?從前暗戀的人真的放下了?]

    寂靜的遠山:“是同一個人。”

    她回復的時間是三天前。

    這句話的底下,評論量數以萬計。

    祁硯寒一條條掃了下去,看見他們清一色的好聽的話,一時間有點怔愣了,在世界的某個地方,這個女生把隱秘難言的心事說給了數萬人聽,但他卻始終不知,像是過錯。

    余光瞄見他在盯著手機發呆,裴知憫問他是不是無聊了,祁硯寒關了手機,故作認真地想了想,說有點,然后又逗她說要不我們做點不無聊的事?氣得她都要動手了,男人這時候又會來哄她,裴知憫不理,專心看著電腦屏幕。

    地上樹影斑駁,灑進來的陽光慢慢變了色。

    和下一個值班人員交接完,裴知憫和祁硯寒一起出了校,坐在車里,她趴在車窗上看日落,柔和的風拂過臉畔,吹得人心情莫名的好,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種天氣好適合兜風啊。”

    祁硯寒接的很快:“想去嗎?”

    裴知憫“啊”了一聲,偏過頭看他,眨眨眼說:“我就是這么一說。”

    祁硯寒笑了笑:“以后帶你去。”

    裴知憫很慢很慢地“哦”了一聲。

    夕陽漸漸沉沒,天邊的晚霞依舊絢麗,像造物主打翻了顏料。

    商場里的餐廳里,林澤民早到了。

    “好久不見啊,”他說,“老同學。”

    裴知憫微微一笑:“好久不見,班長。”

    落了座,幾個人邊吃邊聊,一頓飯吃得很愉快,七分飽時,裴知憫起身出去了一趟。

    “高中時,那么多喜歡你的女生你都沒選,”林澤民慨嘆道,“沒想到會是裴知憫。”

    祁硯寒笑著反問:“她不好嗎?”

    林澤民語氣很慢:“是她太好。”

    他還記得,高考前這個女生家里突發變故,但她的成績始終未出前一百,他不敢想象這需要多大的定力和毅力,她的身上,總有一股不顯山不露水靜水深流的力量,不知不覺就能吸引人。

    他是欣賞她的。

    祁硯寒搭在桌面上的手似有若無地點了兩下,低眸道:“是我賺了。”

    林澤民抿了一口酒,笑道:“知道就好。”

    人來人往的商場,很是熱鬧。

    裴知憫拎著那罐蜂蜜回到餐廳時,他們已經聊完正事了,林澤民和她打過招呼先行離開了,他們在這一層逛著,祁硯寒掃到她手里的袋子,問:“買了什么?”

    裴知憫把東西給他:“蜂蜜。”

    祁硯寒揚起笑意:“我家不是有嗎?”

    裴知憫仰頭:“這叫有備無患。”

    祁硯寒還是笑,收了下來。

    商場里燈光明亮,人潮如織,裴知憫不知道看見了什么,連忙松開了他的手,背過身去擋住臉,心虛都寫在臉上了。

    祁硯寒:“看見誰了?”

    裴知憫瞟了一眼那邊,確認人進店了才轉過身來說:“我媽。”

    祁硯寒眼皮微跳,無可奈何地嘆息了下,人生第一次有拿不出手的感覺。

    第53章 第53章“不能繼續了,這兒沒東西。……

    過了三月,南城的氣溫升了五六度,天氣愈發好了。

    那段時間裴知憫一直在學校完善論文,又把之前的課題收了尾。

    周六那天,她去了一趟繪畫機構,半個月前她就和主管說了辭職的事,今天是她最后一天來這里兼職了。

    這一天平常普通,事情不少,結束后,裴知憫在休息室坐了會兒。

    日頭西斜,淡粉色的霞光映在玻璃窗,一張明快的笑臉出現在了窗子上,方芷宜來了,給她看她畫的畫,她畫的是一張香樟樹下的女生背影圖,人物的線條連接得十分流暢,色彩搭配得也很和諧。

    裴知憫毫不吝嗇地夸獎道:“畫的很棒,明顯進步了。”

    方芷宜被夸得眉眼彎彎,小聲道:“我還擔心畫得不好。”

    裴知憫:“怎么會?要有信心。”

    門外來往的人很少,祁硯寒進來時,她們兩個聊得正歡,他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才被方芷宜看到。

    “哥,”她略微吃驚,“你怎么來了?”

    知道他這陣子忙,方芷宜就沒讓他來接了。

    祁硯寒握拳虛咳了一聲:“不是來找你的。”

    說著他走到了裴知憫身邊,牽起了她的手。

    方芷宜瞪大了雙眼,表情又驚又喜:“你追到知憫姐姐了啊?”

    手都牽了,這還不明顯?

    祁硯寒輕輕一笑:“喊人。”

    方芷宜腦瓜轉得很快,立馬接道:“嫂子好。”

    裴知憫淺笑著應了下來。

    晚上是三個人一起吃的,方芷宜對這個嫂子簡直喜歡得不行,席間的話題一茬接著一茬,祁硯寒想說話都插不進去嘴。

    吃完飯,方芷宜當起了電燈泡,拉著裴知憫去看了半個小時的街頭涂鴉,末了還把她哥當工具人使讓他給她們拍照,有時沒拍好還會被嫌棄,祁硯寒目光幽怨,盯著方芷宜看了十來秒,她的眼力見兒才后知后覺地上來,沒多久就走了。

    “這姑娘,話也太多了,”祁硯寒忍不住頭疼。

    裴知憫笑:“活潑點是好事。”

    祁硯寒低眸看她:“怎么說?”

    “外向啊,肯定不缺朋友,而且調節能力應該挺強的,”裴知憫自顧自說,“這樣的人比較容易快樂。”

    祁硯寒笑了:“那你要不活潑點?”

    裴知憫抿了抿嘴,很認真地看著他:“我性格不活潑嗎?”

    祁硯寒反問:“難道不是?”

    印象里這姑娘很少有特別活潑的時候,如今跟她談上朋友了,倒是比從前話多些。

    裴知憫思索半晌,看向他說:“要是你喜歡活潑的女生的話,我覺得你可以……”

    “另找他人”還沒脫口,祁硯寒就打斷道:“算了,咱不說活不活潑了,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裴知憫揚起下巴,緩緩笑了。

    夜色上浮,街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照亮了人頭攢動的街頭。

    祁硯寒攬上她的肩:“今晚不忙的話,我們散會步?”

    裴知憫:“好啊。”

    不遠處有街頭歌手在駐唱,滄桑又磁性的嗓音吸引了眾多停留的人,他們過去時,楊宗緯的《越過山丘》的前奏已經響起。

    “越過山丘遇見十九歲的我,

    戴著一雙白手套喝著我的喜酒……”

    他們站在人群中,聽完了這一整首,一曲唱罷,周圍的人紛紛喝彩,裴知憫跟著一起鼓起了掌,忍不住感嘆:“唱得好好聽啊。”

    祁硯寒:“就是曲調有點悲。”

    裴知憫也覺得,那句“為何婚禮上那么多人,沒有一個當年的朋友,我說我曾經挽留,他們紛紛去人海漂流”,光是聽見都會讓人淚流。

    祁硯寒眸光悠遠,沒有吱聲。

    馬路寬闊,川流不息,他們沿著這條街慢慢走著,沿街遇見了好多水果攤,賣的都是剛上市的瓜果,小販悠閑地坐著喝茶,紙板上寫著“一斤十五元,不甜不要錢。”

    裴知憫目光從那一籃籃的枇杷青棗楊桃上略過,最終停在了角落的櫻桃上,個頭很大,擺得很整齊。

    祁硯寒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問道:“想吃?”

    裴知憫搖頭:“不想,這都是

    騙人的,現在都不是櫻桃上市的季節,怎么可能甜。”

    “你還挺懂,”祁硯寒笑,“這是被騙過?”

    裴知憫默了兩秒,揚起小臉嗯哼了聲。

    說完她就往前走了,絲毫不知道在小攤前停留的顧客大概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臨到付錢時含糊其辭地說不要了,引得那個商販老板起身連連挽留:“小姑娘你再看看,我家的水果肯定甜——”

    祁硯寒聽著一時失笑,抬腳追了上去,裴知憫左瞧瞧右看看,什么都沒買,一直走到了分岔路口,這里坐落著一家影院,見時間還早,兩人進去挑了一部最近上映的喜劇電影,再出來時,時間都九點過了。

    外面天色漆黑,明月高懸,籠罩著溫吞的人間。

    走過拐角就是美食街,燒烤香味飄了很遠,煙火氣十足,各家店前都有派發傳單的店員,從食物香氣中穿過,有個集市,里面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兒,裴知憫感覺新鮮,時走時停,逛到一半,忽地下起了雨,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路上的行人一哄而散。

    這雨來得毫無征兆,頃刻間就下大了,雨點濺得很高,他們在就近的一處屋檐下躲雨,祁硯寒把裴知憫往身后拉了點,她沒往后退,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感慨道:“怎么忽然就下雨了呢。”

    祁硯寒想起什么:“過幾天清明,雨水多很正常。”

    裴知憫恍然:“清明了啊。”

    每年這時候,外婆的心情都不太好,大概是外公下葬那天,也下了一場很大的雨,比這還大,能掩蓋住外婆的哭聲,裴知憫望著這蒼茫的雨幕,心情不受控制地跌落下去。

    祁硯寒看她情緒不太對,連忙問:“怎么了?”

    裴知憫搖搖頭,朝他笑:“沒事。”

    一場雨來得猝不及防,生意很難做了,各種小販匆匆收了攤,有個賣糕團的小攤撐著傘,從他們面前經過,裴知憫眼神始終跟隨。

    祁硯寒:“想吃嗎?”

    裴知憫沉默兩秒,說:“算了,這么大的雨。”

    祁硯寒察言觀色的能力并不弱。

    “我去給你買。”

    說完他就跑進了雨中,滂沱的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她看見他付了錢,護著食物袋子跑回來遞到她面前。

    微涼的冷風從側方刮過來,裴知憫不禁縮了下肩膀,心頭又熱又軟。

    “你吃嗎?”她舉起熱氣騰騰的糕點,笑得燦爛又諂媚。

    祁硯寒抹了一把臉,笑著說:“不用。”

    裴知憫“哦”了一聲,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他們站在廊下,靜靜地等著雨停,一刻鐘過去了,雨還是沒有減弱的趨勢。

    遠處有奔跑追逐的小孩子,一個個淋的濕透,笑聲依舊很響亮歡暢,裴知憫忽地有點羨慕他們那種隨心所欲。

    “要不我們跑吧?”

    “淋雨跑能跑嗎?”

    他們同時出聲。

    兩人看著彼此,慢慢都笑了,規劃好路線,祁硯寒拉著她的手就跑入了大雨之中。

    放肆的后果就是,他們都淋的像個落湯雞,裴知憫的濕發一綹一綹地貼在鬢邊,看起來狼狽又可憐,她還挺開心,眉眼一直彎著,祁硯寒抽出面巾紙,給她擦起了頭發,等她發梢不再滴水后,他簡單收拾了下自己,啟動了車子。

    開出停車場,車輛很快匯入車流。

    身上的針織衫和半裙濕噠噠的,貼在皮膚上又冷又不舒服,裴知憫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雨勢急切,這條路好像出了事故,前面堵住了,等了十來分鐘,還是沒有動靜,祁硯寒打了一圈方向盤,開上了另一條街。

    裴知憫看出這不是回南大的路,疑惑道:“這是去哪兒啊?”

    祁硯寒看了眼后視鏡:“我家。”

    裴知憫心頭一跳,又聽見他說:“怕你感冒,洗了澡我再送你回去。”

    她悶悶地“嗯”了聲。

    車輛平穩駛過這一帶,一路順利地到了他家小區。

    從下車到上樓,裴知憫全程都是僵著的,開了燈,一室明亮,祁硯寒拿出自己的拖鞋給她,又去把暖氣開了,他家的裝修簡約大氣,以黑灰白為主,孤寂冷冽,跟他的氣質倒是挺符合。

    “先穿這個,”祁硯寒找了一身干凈的衣褲給她,“你的衣服等會拿去烘干。”

    裴知憫木訥地點頭,接過來。

    白熾燈從頭頂灑落,她的神態在光下一覽無余,看出她不太自在,祁硯寒噙著笑問:“緊張?”

    裴知憫別開臉:“沒有。”

    祁硯寒偏過頭悶聲笑了下,又轉回頭看她:“放心,我說到做到。”

    裴知憫抿了抿唇,跟著他去了衛生間,交代完設施的使用,祁硯寒出去了,她在原地站了一分鐘,緩慢脫掉衣服,打開了熱水器。

    嘩啦的水流聲被窗外的雨聲淹沒了,祁硯寒站在陽臺上,點了根煙慢慢抽著,一支抽完,浴室里的人出來了。

    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特別大,領口垂在了胸口上方,下擺快要到膝蓋了,裴知憫邊走邊攏著衣服,姿勢有點別捏。

    “我好了,”她指了指浴室,“你去洗吧。”

    剛洗過澡,裴知憫的耳尖上泛著一層薄紅,臉蛋跟剝了殼的荔枝似的,白皙瑩潤。

    祁硯寒啞聲“嗯”了下,給她拿了吹風機,又把電視開了,才去了浴室。

    月夜幽深,大雨傾盆,成串成串地從玻璃窗上滾下來。

    吹完頭發,浴室的水聲均勻地響著,裴知憫心神不定,電視里放著的連續劇根本就沒看進去。

    黑白色的房子里,茶幾下方的那抹彩色很突兀,裴知憫拿出來一看,居然是本寫青春小說的雜志,更重要的是,這本采用了她的畫稿,她坐在了客廳鋪的軟墊上,打發時間一頁一頁地看了起來。

    沒過幾分鐘,浴室門開了,祁硯寒擦著頭發走了過來。

    “在看什么?”他問。

    裴知憫抬頭看他,眼睛很亮:“你怎么會有這種雜志啊?”

    祁硯寒瞥了眼那書,隨口編纂了個理由:“芷宜買的。”

    事實上,這些都是他在網上發帖高價收遠山畫稿的雜志收回來的,但時間久遠,這里是能收到的全部了,那些天,他把她畫的稿都看了一遍,實話實說,她是一個很厲害的插畫師。

    窗外的雨不像之前那樣急了,但打在窗戶上,聲響依然沉重。

    茶幾下還有幾本,裴知憫都拿了出來,看見那本二零一四年七月刊的《惜時》時,她頓生欣喜,自言自語:“竟然還有這個。”

    祁硯寒明知故問:“有這個怎么了?”

    裴知憫嘴角彎起,側過半個身子,尾音上揚:“跟你說個秘密,你肯定不知道。”

    祁硯寒眉頭一挑,認真地看她:“你說。”

    “這上面有我畫的圖,”裴知憫舉起那本《惜時》,神情很驕傲,“想不到吧。”

    祁硯寒輕輕笑了笑,配合道:“確實沒想到。”

    那年他在書店里,不小心弄掉了的就是這本雜志,他說賠她一本,她說不用,兜兜轉轉,這本雜志還是“賠”了回去,用了更高的價格。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鉆到了烏云里,嘈雜雨聲中,她聽見他問:“是哪一幅?”

    裴知憫眼光微閃,轉過身道:“不告訴你。”

    祁硯寒笑意加深,無聲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裴知憫盤腿坐在墊子上,彎著腰翻看著雜志,T恤領口寬大,她微微往前一傾,那片風光就顯露無疑,又白又挺的形狀,看得祁硯寒喉嚨一緊,他看向別處,暗暗深吸了一口氣。

    偏偏這時候,裴知憫又轉過了頭,單純的眼里帶著狡黠:“如果你實在想知道,就跟晚上我們遇見的那個歌手一樣,在街頭唱首歌吧,贏得滿堂彩我就告訴你。”

    她仰著頭,那雙眼睛跟水一樣溫柔干凈,祁硯寒眼神漸深,緊盯著她玩味地笑了。

    裴知憫咽了下嗓子,別開眼神:“不愿意的話就當我白說。”

    她邊說邊往旁邊挪了兩步,圓潤輕抖,祁硯寒喉結一滾,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扯進了懷里,低頭吻了上去,裴知憫的手下意識搭

    在了他的肩上,“唔”的一聲還沒泄出,就被吞沒了。

    男人吻得專注急切,唇舌緊緊和她的糾纏著,懷里的人被迫仰面承受著,腰上的那只手上下摩挲著,而后撩起衣擺往里探去,裴知憫渾身一顫,掐緊了他的肩膀,吻盡興了,祁硯寒緩緩轉向她的脖頸,濕潤熱烈的氣息讓懷里的人連連喘氣。

    屋里燈光明亮,電視聲還在響,擁吻的男女影子癡纏。

    室內本就開了暖氣,親了一通,裴知憫渾身都是熱的,她幾乎是無意識的一扭,祁硯寒狠狠皺眉“嘶”了聲,停下了動作。

    “不能再繼續了,”他埋首在她頸間,閉著眼喘息,隱忍道,“這兒沒東西。”

    裴知憫睜開水光瀲滟的眼眸,怔了一秒,反應過來臉又紅了兩分。

    第54章 第54章我們要好好珍惜。

    窗外的雨小了兩分,雨水緩緩從玻璃窗上流淌下來,屋子里一片亮堂。

    祁硯寒咬著牙根靠在沙發上,平復了一陣,燥意還是沒能壓下去,他咬牙吸了一口氣,又去了一趟浴室。

    水聲再度響起,裴知憫拍了拍臉,把書整理好放回去,窩在沙發上看起了雨。

    烏云濃厚,一點點把月亮吞沒,黑藍色的天幕里,沒有一星光亮。

    裴知憫看得專心,連祁硯寒什么時候出來的都不知道,一雙結實的手臂從身側伸了出來,攬上她的腰,他身上的冷氣讓人禁不住一哆嗦,裴知憫扭頭問道:“你怎么洗的冷水澡?”

    這一句殺傷力簡直不要太強。

    祁硯寒按了按眉心,意蘊深長道:“不然解決不了。”

    裴知憫面頰一燙。

    外面慢慢起了風,溜進來兩縷,窗簾被吹起了一個小角。

    祁硯寒把電視聲音調小,給她倒了杯水,裴知憫喝完,把杯子遞回去,他放好水杯,問道:“看什么呢?這么認真。”

    裴知憫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月亮。”

    祁硯寒跟著看去一眼,黑夜沉沉,哪有月亮。

    “現在沒有了,”裴知憫說,“月亮進到烏云里去了。”

    祁硯寒笑:“怎么喜歡看月亮了?”

    “就是安靜地坐在這里,聽雨賞月,”裴知憫閉著眼,莞爾道,“感覺超級美好。”

    祁硯寒輕輕吻了下她的發端,問是不是近段時間太累了,裴知憫晃了晃腦袋,說還行。

    祁硯寒沉吟片刻,輕聲問:“那要不今晚不走了?”

    裴知憫刷地睜開眼看他。

    她這張臉,真是藏不住一點事,祁硯寒低笑一聲,話說得一本正經,眼里的挑逗卻藏不住:“我家有客臥。”

    裴知憫咬了下唇。

    祁硯寒湊到她耳邊,刻意壓低聲音:“還是說你想和我睡?”

    裴知憫臉一瞬間就紅了,拍了他一下:“你別亂說。”

    她的聲音似嗔還罵,杏眼溜圓,生動得不行。

    祁硯寒笑得胸腔微抖,啄了下她的耳尖,誘哄道:“我倒是想。”

    裴知憫耳根爬上了一抹粉色,往另一邊挪了挪,又回眸瞪他:“你想得美。”

    祁硯寒輕笑了一聲,撫摸著她的后背,重新把人摟緊懷里,“好了,我不說了。”

    裴知憫輕哼了一聲,安靜下來。

    雨勢愈發小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他的懷抱溫暖寬厚,裴知憫枕在他胸前,有些昏昏欲睡。

    電視劇的片尾曲放了起來,祁硯寒探身去拿遙控器,關完才發現身前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睡顏恬靜,看起來睡得很香。

    祁硯寒無聲笑了,靜靜地注視著她,半晌,他打算把人抱進房間里睡,手剛環上她的腰,一串很長的“叮鈴”聲就響在了空氣里,裴知憫被吵醒,緩慢睜開眼皮,他的臉近在咫尺,漆黑的眸子,讓人看不清情緒。

    “怎么了?”聲調軟糯。

    祁硯寒呼吸沉了兩分,拊住她的下巴,徑直吻了下去,裴知憫嘴巴微張,輕而易舉地放他侵入了進來,男人卻嘗了個甜頭就適可而止,吻了下她的眉心,緩聲道:“衣服烘好了,起來穿吧。”

    裴知憫緩了半晌,從沙發上下來,去烘干機把衣物拿出來,抱著去了浴室,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傳來。

    祁硯寒深吸了一口氣,從煙盒里摸出一支煙點燃,狠狠吸了兩口,他往后一靠,看向外邊深黑的夜空。

    換好衣服,裴知憫跟著他下樓,臨走前,祁硯寒把她的指紋錄在了他家門的系統里。

    雨水淅淅瀝瀝的,路上的車輛不多,他開得很穩,雨刷器有節奏地工作著。

    這條路的的盡頭是個紅燈,祁硯寒將車剎住,握上了她的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她的指節白嫩纖細,手掌很小,他一只手能完全包住。

    裴知憫由著他動作,扭頭看向窗外,街上行人三兩,還有幾間店鋪亮著燈在做生意,門口卻很冷清,街燈昏昏黃黃,那抹綠色格外顯眼。

    裴知憫回過頭看他:“你覺不覺得你家有點空蕩?”

    他家的裝飾太單調了,一眼望去都看不見什么彩色,有點過分沉悶。

    祁硯寒揉捏著她的細嫩手指,故意曲解這話:“要不你住進來?”

    裴知憫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祁硯寒慢慢笑了。

    “不一定要人加入啊,”裴知憫眨眨眼說,“還可以放一些裝飾品。”

    祁硯寒以眼神詢問。

    “要不買兩盆綠植吧?”裴知憫指著前面路邊的那家花店說,“既裝飾了家里,還能清新空氣,調節濕度,一舉多得。”

    祁硯寒循著她的動作看去一眼,捏了捏她的臉:“你早就看好了?”

    “沒有,”裴知憫說,“這不是正巧遇上了嘛。”

    祁硯寒笑:“你說的是。”

    紅燈這時變綠了。

    祁硯寒將車往前開了幾十米停住,裴知憫推開門下去,徑直去了花店挑選,老板是個很熱情的中年婦女,了解到他們的需求后,推薦了不少種類,最后,裴知憫要了三盆很好養活的綠植。

    問起祁硯寒的意見,這人說:“都聽你的。”

    老板慈祥地笑了:“小兩口感情真好啊。”

    祁硯寒笑著應下來。

    付了錢,老板讓他留一個電話號碼和地址,五天內送貨上門,又著重跟他們說了養護方法,裴知憫一一應著,車輛重新啟動,她忍不住叮囑:“剛才老板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祁硯寒目不斜視:“知道。”

    裴知憫暗自一嘆,拿出手機開始敲敲打打。

    這場雨在進南大的時候停了。

    車停在她的宿舍樓下時,裴知憫剛好打完字,她開門下去,讓他好好看一下她發的消息,祁硯寒還沒反應過來,手機就“叮咚”響了下,他看著那一長串的注意事項,從喉嚨里溢一聲笑。

    目送完她進去,他開車駛離宿舍樓出校,半途碰見了聞霏,她晚上看論文沒注意時間,這才走晚了,但這個點他在這兒屬實讓人震驚,問起原因,祁硯寒沒有糊弄過去,直言說送女朋友回來。

    聞霏多言問了兩句,得知那個女生是裴知憫后,她的表情變了又變,這時總算明白之前他說的那一通似有非有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祁硯寒站著聽了幾分鐘的訓,才脫了身。

    清明時節雨紛紛,古人確實沒說錯。

    那幾天南城的雨下得斷斷續續的,時急時緩,弄的人都沒了興致出門,與南城相隔一千五百公里的北京卻還是晴天,路上卻沒多少人為這樣的好天氣駐足。

    祁硯寒下了飛機就去見合作伙伴了,處理好這邊的事,他又去了一趟蔣琛那兒,這家伙如今的項目出了問題,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的,他去到他公司樓下的咖啡廳時,蔣琛也才剛到,他的襯衫皺巴,扣子只系了四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

    給他分析融資的事,祁硯寒說了一個上午,末了,蔣琛千萬萬語只匯聚成了一句話:“謝了啊。”

    祁硯寒目光深遠,靠在椅背上,盯了他半晌,這些年來他賭上全部家當投進這個公司,好不容易走到這步又遇上一個大瓶頸,要是這次沒成,斷了資金鏈,極大概率要前功盡棄一無所有了。

    蔣琛懶散一笑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祁硯寒沒有搭腔。

    蔣琛悠悠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祁硯寒嗤笑了聲。

    蔣琛偏開視線,看著地平線上明亮的太陽,慢聲道:“就像這太陽,有升有落,落下去后,第二天還是會照常升起。”

    祁硯寒不接話:“第二天下雨怎么辦?”

    蔣琛:“………………”

    祁硯寒摸出一支煙,咬著點燃:“我只是想說,記得給自己留條退路。”

    蔣琛眸光濃稠,淡淡笑了:“但于我而言,有所保留就不會全力以赴。”

    祁硯寒吸了一口煙,扭頭望著天際的太陽。

    蔣琛:“其實不論放晴還是下雨,明天總歸是嶄新的一天,只要你想,它始終充滿希望。”

    祁硯寒吐出一口煙圈,沉默了。

    蔣琛揚起眉梢:“事情未定,誰說的準呢?”

    祁硯寒淡然笑了。

    “不說這個了,”蔣琛換上一副輕松的姿態,“你現在怎么樣啊?戀愛談的好吧?”

    祁硯寒彈了下煙灰:“好得很。”

    蔣琛輕輕笑了:“你現在可是人生贏家,愛情事業雙豐收,我羨都羨慕不來。”

    祁硯寒揚唇笑了。

    他們閑聊了十來分鐘,蔣琛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祁硯寒沒急著起身,慢條斯理地抽完這支,他拿上行李箱去了機場,一回到南城,花店便差人送來了定好的綠植,把它們擺放好,他給裴知憫打了個電話,那頭沒人接。

    那會兒裴知憫正在打理菜園子呢,拔完雜草,施了肥,她坐下歇了會。

    今天小雨轉陰,天氣還算溫和。

    沒坐多久,外婆就做好飯了,吃完時,暮色正在收攏。

    裴知憫拿起手機,一眼就看見了那通未接電話,正要撥回去時,他的電話又打來了,她走到前院,坐在小板凳上,小聲問:“你那邊忙完了?”

    “忙完了,剛到家,”祁硯寒一面講電話,一面澆水,“在給綠植澆水。”

    “已經到了嗎?”

    “嗯。”

    裴知憫交疊雙腿,坐在小板凳上左右搖晃:“你好好澆,里面有一棵是發財樹,絕對不能讓它枯死了。”

    祁硯寒笑:“這么迷信?”

    裴知憫哼了聲:“發財這事兒不能馬虎,要好好對待,不然財神會不高興的。”

    祁硯寒一時失笑,問她:“你在做什么?”

    裴知憫:“剛吃完飯,無聊地看天看地。”

    祁硯寒:“在棲梧還無聊?”

    裴知憫解釋:“只是現在無聊。”

    祁硯寒停下手里的活兒,走去沙發坐下:“寧愿無聊都不想我?”

    裴知憫一愣,故意問他:“那你現在在干嘛?”

    祁硯寒:“休息,想你。”

    裴知憫:“………………”

    說了一會兒話,剛掛斷電話,許蘭君從屋里出來了,端了一盤水果放在桌上,祖孫倆坐在院子里喝茶,輕輕柔柔的微風拂過院子里的花草,聲音治愈。

    外婆閉著眼,坐在搖椅上休息,冷不丁開口問:“談男朋友了?”

    裴知憫靜默須臾,“嗯”了一聲。

    外婆:“是上次那個吧?”

    她又“嗯”了一聲。

    外婆緩慢睜開眼皮,和藹地笑了:“那小伙子人挺俊,相貌上配得上你。”

    裴知憫低眸笑了。

    “他是南城人嗎?”外婆又問。

    裴知憫:“是。”

    “那就好,”外婆嗓音帶笑,“和他在一起高興嗎?”

    裴知憫思量片刻:“高興。”

    外婆聲音滄桑:“高興就好,這世間,得償所愿的人和事,寥寥無幾,要好好珍惜。”

    裴知憫看著深遠的暮色,輕輕“嗯”了一聲。

    第55章 第55章“你少想得美了。”

    清明過完,裴知憫回了學校。

    那時她的畢業論文已經改了五六七八遍,終于在聞霏那兒過了,她又開始投簡歷找實習工作,蘇英知道后給她介紹了一個銀行的工作,奈何裴知憫著實不喜歡和金錢數字打交道,二話沒說就拒絕了。

    蘇英無可奈何,由著她去了。

    裴知憫憑著一腔熱血投了十幾份簡歷出去,卻沒有收到一封回信,那陣子她深受挫敗,和喻書打電話時,語氣里都透露著難過,那姑娘倒是看得很開,像從前一樣開解她,裴知憫聽完,又重振旗鼓繼續投遞。

    四月下旬的時候,經濟學院組織了一場預答辯,裴知憫準備得很充分,講述行云流水井井有條件,幾個專業老師都很滿意。

    那是一個很溫暖的天氣,藍天遼闊清澈,像水洗過一樣。

    走出教學樓,裴知憫接到了一個快遞電話,虞凈給她寄的旗袍到了。

    剛簽收完,電話就響了。

    “旗袍收到了?”虞凈問。

    裴知憫笑:“剛拿到你就打電話來了。”

    “這批剛做出來我就給你寄了,旗袍我下過水了,你不用洗,”虞凈說,“你試了要是上身不喜歡的話,我再給你換一件別的。”

    裴知憫慢步往宿舍走:“好。”

    春光明媚,美好得讓人開懷。

    “誒,我好像忘了問你,”虞凈忽然想起什么,質問道,“我給你寄來的這些旗袍,你沒把它們放在衣柜里吃灰吧?”

    裴知憫咬了咬唇,底氣略微有些不足:“不算吧,只是穿得不多。”

    還真讓她猜對了。

    虞凈細眉微蹙,奉勸道:“這大好的年華,不能辜負了這些漂亮衣裳。”

    “我穿了呀,”裴知憫補充道,“自從有了旗袍,那些重要的場合,我都是靠它們撐場面的。”

    虞凈溫溫笑了。

    “有人問起在哪兒買的,我都向她們強烈推薦了你的店。”

    虞凈莞爾:“感謝你的宣傳。”

    裴知憫順著話題接道:“不客氣。”

    今天沒什么大事,虞凈優哉游哉地在工作室里轉著,忽地問道:“你和你家那位現在怎么樣了啊?”

    “你家那位”這四個字聽起來就讓人心底發軟,裴知憫唇角無意識地彎了起來:“挺好的。”

    想起她這些年來的痛苦和釋然,虞凈不禁感慨道:“真好啊。”

    裴知憫低頭笑了,打聽起她的感情狀況,虞凈坦然道她現在只想掙錢,男人,一邊待著去吧。

    裴知憫笑了笑:“快入夏了,你店里客人多吧?”

    虞凈驕傲道:“那可不,現在的客流量比冬天高了一倍。”

    “還有不補完余款就想拿走旗袍的人嗎?”裴知憫想起上次她來和她吐槽的那個男人。

    提起這個,虞凈就來氣:“這幾個月里就遇見這么一個,既不講規矩又不講道理。”

    裴知憫笑了笑,轉了個彎,走上林蔭路。

    確定沒什么事,虞凈關上工作室的門,慢慢往家里走,有熟人問起“不做生意了啊”,她說休息,裴知憫驚訝道現在就不用上班了?虞凈笑著道,這就叫當老板任性,裴知憫不說話了,想到這段時間投簡歷的石沉大海,心情不受控制地有些低落了,虞凈開解她開解了一路。

    裴知憫邊聽邊走,不經意抬頭一看,林蔭道的盡頭,祁硯寒穿著襯衫黑褲,長身而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裴知憫匆匆掛斷電話,三兩步小跑過去。

    “預答辯順利嗎?”祁硯寒問。

    裴知憫點頭。

    “剛才我去了一趟教學樓,沒看見你,一去問小姨,”祁硯寒說,“才知道你早已答完了。”

    裴知憫睜大眼:“你去向聞老師問我?不好吧。”

    祁硯寒一瞧她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問都問了,有什么好怕的,”他緩緩道,“再說了,小姨早就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裴知憫:“她怎么知道啊?”

    祁硯寒簡單解釋了下,笑著說:“四舍五入你現在也是見過我家家長了,怎么著你日后也要給我一個名分。”

    裴知憫一時啞然,師生關系還能這么用?

    春光明媚,草木茂盛,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灑下來,斑駁了一地。

    祁硯寒視線往下,瞥見她手里的快遞袋子,隨口一問:“你拿的什么?”

    裴知憫:“旗袍。”

    祁硯寒抬了抬眉:“怎么想起買這個了?”

    “虞凈……”說到這里,裴知憫幫他回憶了下,“就是上次我去機場接的那個女生,你還記得吧。”

    祁硯寒思索兩秒:“有點印象。”

    “她就是做這個的,”裴知憫說,“有時做了合適的旗袍,就會給我寄來。”

    祁硯寒勾起唇角:“那我怎么沒見你穿過?”

    裴知憫輕哼了一聲:“是我穿的時候你沒看見過。”

    這話一出,祁硯寒眼神就變了,裴知憫未曾察覺,還在說:“我平常穿的次數不多,你想看哪有那么容易。”

    祁硯寒眼底帶笑,黑眸緊盯著她沒吭聲。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吊帶裙,玲瓏有致的身材被水藍色的襯衫遮住了,但他丈量過。

    裴知憫被他看的不自在:“你這么看我做什么?”

    祁硯寒摟上她的肩,低下頭湊到她耳邊,嗓音低沉又輕佻:“要不你以后穿給我看看?”

    男性濕熱的氣息掃過耳畔,裴知憫肩膀輕輕抖了一下,側目看去,他的眼眸漆黑深沉,沾了些隱晦的欲望。

    裴知憫眼睫微顫,慌亂間移開視線,硬聲道:“誰要穿給你看。”

    祁硯寒低聲笑了,逗她:“不穿給我看穿給誰看?”

    裴知憫拂開他的手,伸出手隨便指了指周圍的學生:“穿給他,他,他看。”

    偏巧不巧,她指的那幾個人都是男的,祁硯寒臉色沉了沉。

    裴知憫感覺好笑,看都沒看他,抬腳就往前走了。

    祁硯寒舌頭頂了下腮幫,想還是沒跟這姑娘動真格的。

    但都是遲早的事。

    一個愣神的功夫,她就走遠了,步調很急,一次頭都沒有回過。

    祁硯寒手撐著胯,愣在原地都笑了,看了她幾秒,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裴知憫的臉頰都燙了,肯定是被太陽曬的。

    “不穿就不穿,”祁硯寒去牽她的手,輕聲哄道,“怎么還生氣了?”

    裴知憫小聲哼了下,想掙開他的手,沒能成功,他的手掌干燥有力,她又動了動手腕,還是失敗了。

    “我罪過這么大啊,”祁硯寒失笑,“手都不讓牽了?”

    裴知憫忍不住瞪他:“你少想得美了。”

    祁硯寒挑眉:“我可什么都沒說。”

    看見他這樣挑完事又置身事外的樣子,裴知憫氣不打一處來,白了他一眼,轉過頭看起了學校的花花草草。

    晴空萬里,看不見一片漂泊的云。

    祁硯寒摸了摸鼻子,換了個話題聊:“實習找的怎么樣了?”

    說到這個,裴知憫不由地癟了癟嘴:“一無所獲。”

    祁硯寒摸了摸她的頭:“難過了?”

    裴知憫淺笑了,眼睛亮亮的:“剛開始會有,現在就是平常心了。”

    她這么隨遇而安樂觀積極,倒讓他想了一晚上的安慰沒有施展的余地了,他噙著笑道:“晚上帶你去吃飯好不好?犒勞你。”

    裴知憫歪頭:“實在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約了。”

    祁硯寒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喻書約了我吃飯,”裴知憫眨了眨眼睛,那表情跟反擊似的,“前些天就說好了,我可不能食言。”

    祁硯寒唇角僵住了,半晌,笑著道:“行,那我等會兒送你去。”

    裴知憫得逞地笑了。

    瑩澈的天上,劃過一架飛機,轟鳴聲逐漸近了,又逐漸遠去。

    把旗袍放回宿舍,裴知憫回了教室,祁硯寒跟著去了,答辯結束是在下午五點,聞霏看見他們并排坐著,什么話都沒說,只給裴知憫遞了一摞資料,讓她放回辦公室。

    那沓資料是祁硯寒拿著的,裴知憫則干著整理的活兒,理好后,她分門別類地放進辦公桌邊的柜子里。

    祁硯寒靠在桌邊,回復著工作消息。

    傍晚的夕陽落進來,破碎地灑在瓷磚上。

    回完消息,祁硯寒往下一瞥,就看見她蹲在地上,胸口的風光白膩的晃眼,他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

    關上柜門,裴知憫起身打算離開。

    “弄好了?”祁硯寒問。

    裴知憫“嗯”了一聲,繞過他想往外走,剛到他身前,被扯住了手腕,壓在了辦公桌后的柜子上,濕熱的吻緊隨其后地來臨。

    她身上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清香,一碰就沉醉,祁硯寒吻得急迫,裴知憫推了推他的肩,難為情道:“有監控。”

    祁硯寒吮著她的唇瓣,黯聲道:“這里是死角。”說著他撥開了她的襯衫,往下親了上去。

    裴知憫手搭他的后頸上,不由地仰起脖子,這樣更方便了男人動作。

    室內安靜,能清楚地聽到男女唇齒黏膩的交纏聲,不知什么時候,外面猛地響起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一下打斷了這場親吻。

    裴知憫紅著臉在他胸前喘氣,肩頭裸。露一片,把她的衣服理好,祁硯寒拍著懷里人的背,仰頭喘氣。

    夕陽偏西,車輛在行車道中穿行。

    到了餐廳,祁硯寒讓她說吃完跟他說一聲,他過來接她。

    裴知憫“嗯”了聲,下車進去了,喻書也才剛到,點了餐,兩個人女生話多得都聊不完。

    餐廳里有點熱,裴知憫撩了下頭發,喻書偶然瞥見她鎖骨上的紅痕,眼神頓時變了,她扭頭看向窗外,忽地說起:“過些天,對面的酒吧有個live演唱會,到時候一起來看看唄,權當放松了。”

    裴知憫點頭:“行啊。”

    菜陸續上來,兩個女生慢條斯理地吃著,吃完后,又逛了會兒街才分別。

    那時祁硯寒說他已經到了,裴知憫走出商場沒看見他,對面的街上,他在和一個中年男人說話,神情陰沉,有一種從心底透出來的冷漠,那是裴知憫從沒見過的樣子。

    天完全黑了,燈光閃爍,路上行人熙攘。

    那個男人,裴知憫越看越感覺眼熟,恍惚間偏頭,望見旁邊那棟金碧輝煌的酒店,她一下想了起來。

    祁硯寒回來,瞧她怔愣地看著那邊街道,主動和她說了那人是誰,又說:“但他已經和我媽離婚了。”

    裴知憫暗自松了一口氣,隨口道:“什么時候啊?”

    祁硯寒坦誠道:“高考前他提出來的。”

    高考前?!

    裴知憫渾身一怔,那年他高考的“失利”,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

    第56章 第56章“再放過你是不可能了。”……

    微急的風從半開的車窗跑進來,把他們的頭發都吹亂了。

    車內沉寂了好久。

    祁硯寒感覺有些不對,轉頭看她:“怎么不說話?”

    裴知憫抿了抿干澀

    的唇,本想問問他高考遺憾嗎,想了半天還是沒有問出口,有些失去,過了很久再去回憶,好像也沒什么意義。

    珍貴的永遠都在當下。

    她胡亂找了個理由:“我在想事情。”

    祁硯寒笑了聲,追問道:“什么事?”

    裴知憫又編:“實習的事兒。”

    祁硯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慢慢來,不著急。”

    想起這段時間的失敗就傷心,裴知憫長嘆了一聲:“感覺讀研也沒什么用,讀了三年,我還是平平無奇一事無成。”

    祁硯寒:“怎么會平平無奇。”

    裴知憫反問:“難道不是嗎?”

    前方正逢紅燈,祁硯寒停下車,看向她說:“你說你平平無奇其實是在向外對比,向內對比的話,你的思想、見識、能力,絕對不是三年前的你能比擬的,你要知道,知識是在不知不覺中塑造你的。”

    裴知憫愣了一下。

    “簡而言之,”祁硯寒笑著說,“你在不斷成長為更好的人。”

    聽完這段話,裴知憫心情好了不少,說后面再接再厲,誰知當晚回去,她就收到了南城新聞社美術部的實習通知,那時學校基本沒什么事了,裴知憫隔天就去了社里,進行崗前培訓。

    南城的氣溫日漸升高,空氣里,梔子花的清香蔓延開來,夏天快來了。

    結束入職培訓的那一天,裴知憫和喻書去了上次的那個酒吧看live演出,酒吧的環境很好,干凈正規,來的人好像大都是這個樂隊的粉絲,手里拿著應援橫幅,上面寫著:浮舟樂隊。

    這個名字還挺好聽。

    里面人不少,前面都沒位置了,她們去了舞臺側面的角落坐下,沒多久,演唱就開始了,樂隊主唱是個清冷漂亮的女生,與她長相不同的,是她一把低沉自由的煙嗓,唱起歌來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和魅力。

    大家聽的很認真,桌上的手機震了幾下,裴知憫的心思都在舞臺上,看到這條消息是半小時后的事了,祁硯寒問她什么時候結束。

    裴知憫:“還早著呢。”

    那頭回的很快:“快結束時跟我說,我過來接你。”

    她打下一個“嗯”發送,頁面上又跳出一條消息,讓她少喝酒,裴知憫乖乖應下,誰知剛退出聊天框,喻書就從侍者手里拿了兩杯酒回來。

    “談戀愛的人是不一樣啊,”她瞥向她的手機頁面,“這才多久,就來查崗了。”

    裴知憫關了手機:“沒有,他就是來問一下我們多久結束。”

    喻書拖長音調:“這還不叫查崗?”

    裴知憫眨眼:“這算嗎?你怎么知道?”

    看不起誰呢?

    喻書剜了她一眼。

    “嘗嘗,”喻書放了杯酒到她面前,“果酒,沒什么度數。”

    裴知憫搖了搖頭:“明天要上班,喝酒不好。”

    “來了酒吧不喝酒?”喻書覺得也太沒意思了,“那你不得少了好多樂趣。”

    裴知憫一笑置之。

    “好不容易我哥不在,沒人管我,你竟然煞風景,”喻書說完,自顧自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舒服得瞇起眼睛,“還挺好喝。”

    臺上正唱著民謠,曲調灑脫溫柔,底下的人紛紛揮手回應,這樣好的氛圍,少了酒好像確實有點不解風情了

    喻書的那杯酒已經喝了一半,裴知憫有些心動:“真好喝?”

    喻書直直點頭,說:“你嘗了就知道了。”

    裴知憫默了兩秒,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

    喻書:“我沒說假吧?”

    裴知憫點了點頭,淺淺啜著,臺上的歌一首接著一首,中間還有個互動環節,現場氣氛愈發熱烈了,裴知憫靜靜看著,不知不覺就把酒喝完了。

    南城的夜晚總是熱鬧的,夜市桌子擺出了百來米,風吹過去,帶走陣陣食物香氣。

    祁硯寒到的時候,喻臣和衛旭正在點菜。

    “你看看還想吃什么,”衛旭給他遞來菜單,豪氣道,“隨便點,今兒這頓我請。”

    祁硯寒接過菜單,沒先點,只是問:“平白無故請我倆吃飯,說吧,遇見什么好事了?”

    衛旭往椅子上一靠,故作沉思,那表情,像中了兩百萬似的,過了十多秒,才眉飛色舞道:“兄弟我升職了,值得慶祝吧。”

    祁硯寒了然,隨便點了兩個菜。

    那頓飯祁硯寒吃得心不在焉的,眼神一直在瞟手機。

    “你總看手機做什么,”衛旭給他到了杯酒,“在等誰消息啊?”

    祁硯寒不動聲色地把酒推遠,換了杯茶來喝。

    喻臣一眼就把他看穿了,調侃道:“還能是誰?知憫唄,你沒見著他剛才發消息時那個樣兒,嘖,真不敢相信是他。”

    祁硯寒淡淡一笑。

    那個晚上,他們聊了很久,天南海北什么都說,像從前一樣,祁硯寒懶懶地抽煙,邊聽他們說話邊等她的消息。

    晚上九點半,祁硯寒的手機終于傳來了動靜,他以為是她來說她那邊結束了,不曾想卻是一條聲響很嘈雜的語音,像是她不小心點到語音鍵發錯了,但祁硯寒沒有關掉,抽著煙耐心聽著,在快結束的時候,他在里面捕捉到了一句很輕很軟的“阿書,這酒挺好喝,還有嗎”,這一口煙都沒咽下去,直接嗆出了聲。

    這姑娘,陽奉陰違呢。

    祁硯寒吸完這一口就將煙掐了,起身往外走,身后衛旭在喊:“去哪兒啊?還有這么多菜呢。”

    祁硯寒腳步未停,撂下一句“去接我祖宗”就走了。

    去到酒吧的時候,那邊正好散場,里面的人陸陸續續出來,祁硯寒站在門口,很輕易地接到了人,看見她還清醒,他總算松了口氣。

    “送你一程?”祁硯寒看向喻書說。

    喻書擺手道:“不用了,我去找我哥。”

    祁硯寒沒有勉強,牽著裴知憫往車那邊走,人潮擁擠的街頭,他們步調很緩,從一棵棵桂花樹下走過。

    祁硯寒:“演出好看嗎?”

    裴知憫笑了起來,眼睛亮亮的:“好看。”

    祁硯寒好奇:“有多好看?”

    問說話的時候,有一個女生從他們身旁經過,她在和別人打電話,語氣激動得不行:“你今天沒來絕對虧了,浮舟樂隊的主唱姐姐人美能力強,每一首歌都超級好聽,有幾首都直接唱進我心坎里去了,差點流淚。”

    她漸漸走遠了,裴知憫仰頭看他:“不需要我再多說了吧。”

    祁硯寒勾唇一笑,低頭嗅見她身上淺淡的酒氣,眼睛半瞇:“酒好喝嗎?”

    裴知憫頓了下,笑得坦蕩從容:“好喝啊。”

    她偏頭看他,沒注意路,差點撞上前面的桂花樹,祁硯寒及時拉了她一把,調侃道:“看出來好喝了,喝完都讓你暈頭轉向了。”

    裴知憫咬了咬唇,不滿道:“我沒醉。”

    祁硯寒嘴角帶笑,又聽見她說:“果酒而已,不會醉的。”

    祁硯寒笑著打趣:“我女朋友酒量這么好的嗎?”

    裴知憫:“一般,應該沒有你好。”

    祁硯寒揚眉:“你怎么知道?”

    裴知憫:“猜的。”

    街燈昏黃,行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織成了一片,一旁的馬路上川流不息,鳴笛聲時短時長。

    看完演出,裴知憫身心都是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眼皮略微垂了垂。

    “暈嗎?”祁硯寒問。

    裴知憫搖了搖頭。

    祁硯寒揉了下她的發端,打開了車載電臺放了首輕音樂。

    前面的車流動得緩慢,聽著音樂,裴知憫迷迷糊糊就閉上了眼睛。

    祁硯寒看了眼時間,問了句要不今晚住他家,沒聽見回答,側過頭一看,才發現她睡著了。

    副駕上的人閉著眼,迷糊地“嗯”了一聲。

    祁硯寒感覺好笑:“聽到了嗎?”

    她沒有回應。

    祁硯寒坐直身體,在前面的路口轉了一圈方向盤,將車開入了另一側道路。

    裴知憫睡得不深,依稀聽見有人在打電話,她慢慢睜開眼,看見熟悉的布局緩緩坐了起

    來,陽臺上,他穿著黑色絲綢睡衣,背對著她在打電話,指尖的煙忽明忽滅。

    裴知憫低頭看了眼蓋在身上的毯子,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

    似乎是察覺到什么,祁硯寒轉頭看了過來,瞧她醒了,說了句話就掛了電話,走進來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隨即給她倒了杯水遞來,問道:“有沒有不舒服?”

    裴知憫搖頭,接過水杯一口喝完,總算清醒了。

    放了杯子,祁硯寒坐在她面前的茶幾上,大有一副秋后算賬的架勢:“說說吧,晚上喝了多少?”

    裴知憫心虛地吐了吐舌頭,掐著一點食指說:“就一點點。”

    祁硯寒傾身湊到她頸間吸了一口氣,一本正經道:“只喝了一點?那怎么一身酒氣的。”

    攏共只喝了兩杯,還都是果酒,按理來說酒氣不會很重啊。

    裴知憫一臉不信地撩起衣擺聞了聞,自言自語道:“不至于吧,果酒沒什么度數啊。”

    祁硯寒眉頭皺起,要笑不笑:“沒度數能讓你睡到現在?”

    裴知憫嘴硬道:“那是因為我這幾天上班累到了。”

    祁硯寒笑了,沉默地看了她半晌。

    裴知憫被他看得心里更加沒底了。

    “衣服給你放里面了,去洗個澡吧,”祁硯寒朝浴室抬了抬下巴,無奈道,“醉鬼。”

    裴知憫眉頭微蹙,又聞了下衣服,自言自語道“真有這么重的酒味嗎”,說著從沙發上下來,走進浴室,洗完出來,她把臟衣服放進洗衣機里就去吹頭發了。

    祁硯寒去書房,撥回了那個工作電話,聊完再出來時,裴知憫正坐在客廳的地上看那盆發財樹,蓬松的頭發披在背后,臉蛋小巧白皙,滿臉的認真。  :

    “放心,我澆過水,”祁硯寒說,“不會枯死的。”

    裴知憫碰了碰那樹的葉子,仰脖看向他:“看得出來。”

    祁硯寒低眸看她,入眼就是那段仰起的修長漂亮的脖頸,她沒扣睡衣的第一顆扣子,露出的那塊皮膚白得像玉,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祁硯寒喉頭一滾,把人拉了起來:“地上涼。”

    裴知憫順著力道起身,一下就跌進了他的懷里,她發間清爽的香氣直直往他鼻腔鉆,祁硯寒喉嚨一滾,摟著人去了一旁的沙發,彎身吻了下去。

    裴知憫閉著眼,承受著他壓下來的力道,腰上的那只手來回游移,帶起一陣陣的酥麻,她幾乎是無意識地從嗓子溢出了低吟。

    祁硯寒寧一瞬間清醒。

    安靜的客廳里,輕柔和粗緩的喘息聲一聲接著一聲。

    “等會你睡主臥,”祁硯寒撐起身子,喘著氣道,“我去客臥將就一晚。”

    裴知憫只聽見了最后兩個字:“將就?”

    “我家客臥沒住過人,”祁硯寒聲音很啞,“基本沒什么東西。”

    說著他從她身上起來,眼里欲色不減,咬著牙隱忍的樣子讓她一怔。

    那時裴知憫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心軟地拉住他的手,眼里水汽彌漫:“要不……你別去客臥睡了吧?”

    祁硯寒動作一頓,看向她的眼眸濃稠得像是墨,裴知憫羞赧得眼睫都顫在顫,剛想反悔,就被騰空抱了起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壓在床上吻了下來,順著她的脖子一路向下親著,男人的聲音粗沉:“再放過你是不可能了。”

    說著他就挑開了她的睡衣扣子,攏了上去,裴知憫身子一顫,攀著他肩膀的手忍不住陷進了緊實的肌肉里。

    夜色撩人,一切都在靜下來,房間里的溫度卻在不斷升高,低喘猶如潮水般,一波消停,一波又來到。

    裴知憫渾身發軟,祁硯寒伸直手從床頭柜摸出一枚來,窸窣的聲響傳至耳畔,裴知憫羞得不敢睜開眼,祁硯寒笑著俯身貼近她,聲音沉啞:“不看看我?”

    裴知憫扭開了頭,眼睛閉得更緊了。

    祁硯寒低聲笑了,扣緊她的腰,火熱的吻從瑩白圓潤的肩頸漸趨往下。

    此時萬籟俱寂,窗外好像刮起了大風,又重又沉地拍打著窗戶,夏天果然快來了,這夜悶熱又漫長,一場風遲遲不停。

    第57章 第57章私奔

    寂靜的夜里,意亂情迷的聲音時輕時重,還夾雜著細細的哭聲與低啞的輕哄,急促的呼吸死死糾纏著,直到時針走過零點,一切才漸漸停息。

    裴知憫失著神,任由祁硯寒把她抱進浴室又抱出來,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浴室里水聲淅瀝,沒兩分鐘,臥室的門被推開了,祁硯寒光著上身走了進來,渾身的肌肉流暢緊實,肩上還有一道很深的牙印。

    那是她承受不住他的兇狠時咬的。

    裴知憫臉頰微燙:“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祁硯寒走到衣柜前:“睡衣不小心被打濕了,穿不了。”

    裴知憫輕輕“哦”了一聲,看見他后背上的抓痕,窘然得翻了個身,把整張臉都埋進了被子里。

    祁硯寒隨便拿了件衣服套上,走到床邊坐下,床上的人蜷縮著身子,背對著他,他輕輕扯了下被子,笑道:“都這份兒上了還害羞呢?”

    裴知憫一聲不吭。

    祁硯寒看了她幾秒,無奈失笑:“放下來吧,我穿了衣服的。”

    裴知憫慢慢掀開被子一角,露出一張精致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在被子里憋的,她的臉頰發紅,一雙眼睛水潤清亮,撩人而不自知。

    祁硯寒暗自呼了一口氣,撥開她臉上的碎發,輕聲問:“有沒有不舒服?”

    裴知憫頓了下,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夜深人靜時分,房間里只開了一盞床頭燈,祁硯寒掀開被子上床,把人摟進懷里,柔聲道:“累了就睡吧。”

    他身上的味道干凈熟悉,緊緊把她包裹著,裴知憫扭頭看著這個褪去少年姿態的男人,他的眉眼,他的氣息,他的姿態,她一靠近仍然覺得心動。

    祁硯寒見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調笑道:“還回味呢?”

    裴知憫又羞又惱,連名帶姓地喊他:“祁硯寒!”

    “聲音這么大,”祁硯寒噙著笑,熱氣噴灑在她的耳廓,“看樣子確實沒被累著。”

    他一邊說一邊手就開始不老實起來。

    裴知憫掐了一把他的手臂,那人頓時沒了動作,她又羞又惱,往前挪了挪,還沒動兩下,腰上就纏來一只手臂把她帶了回去,后背緊貼在他的胸膛前,她聽見他低喘了一聲說:“你真該感謝你明天要上班。”

    裴知憫這時的反應著實遲鈍:“為什么?”

    祁硯寒輕笑了聲,湊近到她耳邊,那聲音有多色氣就有多色氣:“要不是顧及這個,你以為你叫那兩聲我就能停?”

    裴知憫臉頰刷的一紅,又不甘心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義正詞嚴道:“你明天不是也要上班嗎?怎么不能是為了你?”

    祁硯寒都笑了,眼神立時變得危險起來,欺身而上,吻著她的唇角說:“男女的體力總歸是有差別的,你不信的話我們就驗證一下?”

    裴知憫落了下風,推著他的肩膀別開了臉。

    歡好的愉悅和饜足感還在體內,祁硯寒沒和她動真格的,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輕聲說:“睡吧。”

    裴知憫輕哼了一聲,合上眼皮不多時就睡著了。

    翌日天空晴朗,陽光柔和地落在大地上。

    第二天醒來,裴知憫身體還有點軟,她緩了會兒下床洗漱,收拾好之后走出房間,沒看見祁硯寒,她拿起手機跟他發了條消息說自己先走了,剛穿好鞋要走,門就被打開了,祁硯寒拎著早餐站在門口。

    “這是……”他看了眼她手里的包,“睡完就跑?”

    裴知憫:“………………”

    “我要去上班。”她好脾氣地解釋道。

    “先吃早餐,”祁硯寒笑著把人拉進家里,“等會兒我送你去。”

    門又被關上了。

    今天算是第一天實習,遲到不好,裴知憫簡單吃了點就去了新聞社,經過前段時間的適應,她在這個崗位上不至于手忙腳亂,版面設計還有圖片選擇都做的有模有樣的。

    下午五點半,裴知憫走出大樓,在門口等祁硯寒時,意外地遇見了林澤民,他穿著白襯衫西褲,一手插兜,身姿挺拔。

    “我正巧路過,”林澤民瞥了眼她身上的職業套裝,又看向她身后的大樓,問道,“你在這上班?”

    裴知憫點頭:“實習。”

    林澤民:“忙嗎?””

    實不相瞞,“裴知憫不好意思道,“今天才第一天,感覺還行。”

    林澤民笑了笑,忽然說道:“我前些天還遇見了時苒,你猜猜看她男朋友是誰?”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你也認識。”

    裴知憫未曾猶豫:“李淮川。”

    林澤民眉梢微抬,笑著道:“猜得真準。”

    裴知憫莞爾,側目看他:“那是因為我看見了時苒的朋友圈。”

    當時她們還聊了會兒天,說起高三時問她喜歡什么樣的男生,時苒的回答其實就很像李淮川,但那時她還說不準,直到她官宣,她才確定。

    林澤民了然一笑,說以后找個時間大家一起聚聚。

    裴知憫應了下來。

    傍晚的云層很厚重,把陽光都擋完了,天色稍顯黯淡。

    “我看這天氣像是要下雨,”林澤民說,“你不走?”

    裴知憫笑笑:“祁硯寒等會來接我。”

    林澤民微微頷首,和她又說了兩句就先行離開了。

    已是黃昏,道路上人群熙攘,街邊擺滿了小攤,裴知憫過去逛了逛,還沒買什么東西,一場雨就淋了下來,她趕緊跑去了隔壁的商場躲雨,來都來了,裴知憫索性逛了起來,她挑了些實用的香薰掛畫來做他家裝飾。

    雨絲綿密,地面很快就變得濕漉漉的。

    拎著一口袋東西,裴知憫去了一樓,途經門口時不小心碰到了人,那個女士手里的咖啡潑了一點出來。

    裴知憫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沒關系,”中年女人微笑道,“沒弄到你裙子上吧?”

    咖啡都潑在地面上了,裴知憫低頭看了眼:“沒有。”

    “那就好。”

    商場門口人進人出,祁硯寒進來后,自然地拎過了裴知憫手里的袋子,下一秒,看清她對面的人,他驚訝了一瞬,隨后喊道:“媽。”

    裴知憫瞬間僵在當場。

    聞瑾是臨時有事回的南城,和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她就去忙正事了。

    到了車上,裴知憫還沒緩過來,外面細雨連綿,車里安靜至極。

    祁硯寒撫摸著她的左手:“這么緊張的嗎?”

    裴知憫用另一只手輕拍了拍臉:“太突然了。”

    “只是見了個面而已,我媽又不嚇人,”祁硯寒失笑,隨即想到什么,挑眉質問道,“總不能像上次那樣,遇見你媽媽就躲吧?”

    裴知憫:“………………”

    祁硯寒握緊她的手親了一口,語調慵懶:“遲早的事兒。”

    裴知憫臉有點燙了,故意說以后的事誰知道呢,祁硯寒眼眸微閃,直接在前面踩了剎車,解開安全帶捏著她的下巴親了下去,把人弄得氣息不穩后,聲音微沉:“你再說一遍?”

    裴知憫喘著氣別開了臉,緘口不言。

    祁硯寒心情大好,重新啟動車子。

    回了他家,裴知憫就把買的東西擺了出來,家里有了五顏六色的裝飾,倒真溫馨多了。

    后來的日子普通又忙碌,時間匆匆而過,五月下旬,裴知憫完成了畢業答辯,之后便一門心思地放在了工作上。

    南城已經步入了夏天,風都是燥熱的。

    忙起來后,差錯就出現了,在幾本雜志的排版中,裴知憫不小心把他們的內部圖弄混了,在移交給出版社前,一位前輩檢查出來攔了住,把她狠狠批了一頓,裴知憫頭低的不能再低了,又難過又自責。

    偌大的一個辦公區,漸漸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好不容易做完工作,天都快黑了,裴知憫走出大樓,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

    瑩闊的夜空上,明月高懸,光輝灑滿了人間,裴知憫想給祁硯寒打個電話,一扭頭卻發現他的車就停在一旁的街上,他站在車前抽煙。

    裴知憫按掉掛斷,蔫蔫地朝他走了過去:“等很久了嗎?”

    祁硯寒掐了煙,笑著說:“沒有,剛到。”

    裴知憫垂眼,看見地上堆積的煙頭,心情更加低落了。

    祁硯寒一下就察覺到了她情緒不對,他張開雙臂,把人攬進懷里,輕輕問:“怎么了?”

    裴知憫抱著他的腰,吸了一口氣,甕聲甕氣地說:“累了。”

    祁硯寒撫摸著她的后腦,柔聲道:“辛苦了。”

    裴知憫鼻頭忽地一酸,抱緊了他,在他溫暖的胸膛里,她總感覺很安心。

    祁硯寒:“餓了嗎?等會想吃什么?”

    裴知憫腦袋微搖,犯了這么大的錯,她哪有心思吃飯。

    城市燈紅酒綠,喧囂又繁華。

    他們靜靜地抱了好久。

    見時間實在是過分長了,祁硯寒率先松開了手,輕哄著人去了車上,知道她心情不佳,他開著車子一路朝著江邊駛去。

    裴知憫感覺不對:“不先回去?”

    祁硯寒說:“不著急。”

    裴知憫看著窗外快速消失的夜景:“那現在去哪兒?”

    “私奔。”

    “敢嗎?”

    說實在的,那時裴知憫是有那么一刻想逃離的。

    她認真地點頭:“敢。”

    祁硯寒悶聲笑了下:“逗你的。”

    半開的窗戶里,急切的風掃了進來,在耳旁呼呼作響,她聽見他嗓音含笑——

    “帶你去兜風。”

    第58章 第58章他比想象中的動心更早

    走過喧嘩的市區,四周慢慢平靜下來,車窗被完全降下,風全數灌了進來。

    車里面,他們都沒出聲。

    祁硯寒踩著油門,一路開到了濱江路,晚風裹挾著江面的水汽撲面而來,清爽柔和,裴知憫伸出手,感知著它們的形狀。

    街燈迷離昏黃,落在散步和趕路的人身上,或快或慢的腳步,都裝著生活。

    車輛從他們身邊經過,朝著濱江路的盡頭駛去,走過這一帶,車朝著霧浮山上開著,徹底遠離城市喧囂后,風愈發涼爽了,卻依舊綿軟柔和,吹過臉龐讓人心曠神怡,她的心情不知不覺就平復了下來。

    祁硯寒一直留意著后視鏡,察覺到她凝重的表情舒展下來,暗自松了一口氣。

    車輛一路開到了霧浮山的山腳,山林靜寂,空氣格外清新,路上沒什么人,只有幾家做生意的店還開著燈,四周靜悄悄的,鳥鳴啁啾。

    停下車,祁硯寒側身看她,輕聲問:“高興了嗎?”

    裴知憫心頭暢快不少:“還行。”

    祁硯寒握著她的手,語氣平常:“那想想等會兒吃什么。”

    這話題跳的太快,裴知憫本她以為他會先問她發生什么事了,不曾想卻是這么一句“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餓了嗎?”她反問道。

    祁硯寒淡笑:“還行,主要是擔心你餓。”

    裴知憫想了兩秒:“那我們回去吧。”

    祁硯寒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說道:“不急,再坐會兒。”

    山林靜謐,他們靜靜地坐在車里,聽著鳥雀的叫聲,偶有清風拂來,只一剎那的功夫,風就吹過去了。

    “好想做一陣風啊。”裴知憫忽地感慨。

    一高興就出現,一不開心就可以立馬躲起來。

    祁硯寒握著她的手,想了兩秒:“也挺好。”

    她難得較真:“怎么好?”

    祁硯寒說得認真:“一吹就能撲進我懷里。”

    裴知憫輕輕笑了。

    看見她笑,祁硯寒總算松了一口氣。

    夜色漸深,他們在山上沒待多久就下來了。

    湖邊有個集市,一路過去,會看見各種小吃攤,還有賣花賣手工品的,散步的行人經過,總有攤主會喊一嗓子:“瞧一瞧看一看嘞!便宜實惠!好吃不貴!”

    走過江岸,祁硯寒找了個空地停車,對面的路邊有幾個老人家,席地而坐,應該是在休息,有人打開了隨身聽放歌,那是周華健的《有沒有一首歌會讓你想起我》。

    老人滿目慈祥,從容歌唱,他們的聲音平淡溫和,好像唱的不是歌詞,而是自己的人生,周圍有兩三個為歌聲而駐足的路人,安靜地聽著,到了那句“有沒有那么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周圍的人都跟著唱了起來。

    那一瞬間,裴知憫莫名就看開了  。

    人生要經歷的事這么多,哪有過不去的坎,大不了就唱歌好了。

    停了車,他們下去吃飯,裴知憫挑了一家露天餐廳,環境簡約古樸,對面就是湖,清白的月光照在湖面上,像是詩里所寫的“滟滟隨波千萬里”。

    忙了一天,裴知憫的肚子早空了,上了菜,她吃得很專心。

    祁硯寒沒怎么動筷子,就一直給她添菜。

    “你別光給我夾,”裴知憫蹙了下眉,笑著給他夾菜,“你也快吃飯。”

    瞧見她的表情又生動起來,祁硯寒不由地彎起了唇角,低頭吃菜。

    晚風輕緩,拂過湖面,推出了一圈圈的波紋,湖的周圍,有不少騎著單車吹風的年輕男女,鈴聲從遠處飄了過來。

    “叮——”

    側面的角落,有人在調試話筒聲音,大概是來駐唱的歌手要開始工作了。

    已到半飽,裴知憫放了筷子,看向一旁的人,眨眼問:“你怎么不問問我發生什么事了?”

    “大概能猜到,”祁硯寒如實說,“工作上的事吧。”

    裴知憫點了點頭,聲音低了兩分:“我今天搞砸事情了。”

    祁硯寒擰了下眉:“嚴重嗎?”

    幸好前輩把稿子截下來了,沒有造成經濟上的損失。

    裴知憫嘆息道:“差點釀成大禍。”

    祁硯寒眉頭擰緊。

    裴知憫簡單把事情說了說,又偏了一點身體,將肩膀靠上他的肩膀,道出心里話:“在公司加班的時候,我感覺一點用都沒有,捅出了這個大個簍子,還拖累了其他同事的進度。”

    祁硯寒寬慰道:“但你補救得很好。”

    裴知抿了抿唇,未曾言語。

    祁硯寒摸了摸她的頭發:“往好的方面想,這事沒有接,總歸是一次經驗,就當作歷練了。”

    裴知憫剛才就想通了這個道理,但從他口中說出,她還是會感覺通透溫暖。

    她忽然想起,從前外公也是這么對她說的。

    裴知憫驀地難過起來。

    側前方的空地,支著話筒架和高腳椅,駐唱歌手在上面唱粵語歌,裴知憫聽不懂,但依舊被曲調吸引住了,后程她靠在他的肩上,聽完了一整首。

    這首唱完,陸續有人點歌了。

    祁硯寒順勢問了她一句:“想聽什么歌?”

    裴知憫搖頭:“沒有。”

    今天有酒,她倒了一杯,淺淺酌著,邊喝邊聽歌。

    祁硯寒摩挲了下她的肩頭:“等我一下。”

    說著他起身去了那邊,以為他是過去點歌的,裴知憫低頭,繼續吃飯,吃了兩口菜,耳邊忽地傳進一句低沉慵懶的“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她一下怔住了,抬頭去看,祁硯寒站在人群前方,身姿挺拔,淡定地唱著——

    “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唱著我們心頭的白鴿

    我想我很適合,當一個歌頌者,青春在風中飄著。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

    我會給你懷抱。”

    裴知憫一瞬間被戳中了,揚起笑容,靜靜地注視著他。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他唱歌這么好聽。

    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微風輕拂,裴知憫聽著溫暖的歌,可以一下忘卻那些煩憂事,只想沉醉在他的歌里。

    一曲終了,餐廳里的人自發地報以掌聲。

    等到他回來,裴知憫還是又驚又喜的表情,忍不住問:“你怎么想起去唱歌了啊?”

    祁硯寒懶散地坐在椅子上,側眸看她:“哄個姑娘開心。”

    裴知憫眉眼彎起,四下瞧了圈,眨眼問他:“哪個姑娘啊?這周圍都是姑娘。”

    祁硯寒舔了下牙根,攬上她的肩:“不好意思,我眼里只有一個姑娘,就是我女朋友。”

    裴知憫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你女朋友說,你唱歌還挺好聽。”

    祁硯寒沒有謙讓地“嗯”了聲,說完又湊到她面前要她親他一口作為獎勵,公眾場合呢,裴知憫拍了下他的胳膊,偏頭躲開了。

    后面祁硯寒沒再逗她,一心陪著她吃飯聽歌,裴知憫卻始終在想那個“獎勵”,當時她本來只是當玩笑來說的,不曾想有一天真會實現,她心亂如麻,直接喝了兩杯酒。

    祁硯寒去結完賬回來,看見她臉上的紅暈,稍微吃了一驚,又不動聲色地牽著人往外走,出去迎面掃來一陣風,裴知憫有幾步路都沒走穩。

    “怎么一會兒沒見,”祁硯寒稍顯頭疼,失笑道,“就成醉鬼了。”

    裴知憫拂開他的手,氣鼓鼓道:“你才是醉鬼。”

    說完她歪歪扭扭地朝反方向走著,祁硯寒悶悶笑了,抬腳跟上去,走出十幾米,她一屁股坐在了長椅上,他去到她身邊的位置,剛坐下,肩上就靠來了個毛茸茸的腦袋。

    “醉了沒?”祁硯寒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這是幾?”

    裴知憫撇了撇嘴:“五。”

    祁硯寒輕笑了一聲,垂眸凝視著她,喝了酒,裴知憫的臉上泛著淺淺的酡紅,整個人看起來嬌憨極了。

    路燈暖黃,把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這條街很空蕩,他們在這兒坐了好半天都沒人經過,周圍靜得只有風聲。

    裴知憫捏緊手掌,像是在做最后的掙扎,半晌,她閉上眼睛,輕聲說:“上次我說,你如果在外面唱歌贏得滿堂彩,我就告訴你那本雜志里,哪一張插畫是我畫的。”

    祁硯寒怔了下,“嗯”了一聲。

    “我畫畫有個筆名,”裴知憫聲音很輕,默了兩秒,才緩緩說,“叫遠山。”

    “取自楊萬里的詩:遠山不見我,而我見遠山。”

    祁硯寒低頭看她。

    “你不知道,”裴知憫枕著他,笑著說,“我微博現在有五萬粉絲呢。”

    祁硯寒笑道:“這么厲害?”

    裴知憫輕哼了下,沉默須臾,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隱隱有些哽咽了:“我再跟你說個秘密吧。”

    祁硯寒隱約意識到了什么,說不出一句話。

    “我喜歡你,”裴知憫說出這幾個字時,聲線都顫了一下。

    學生時期,她把這四個字隱藏得格外的好,好到全世界除了她,一個人都不知道。

    那些與他相關的相逢與離別,酸澀與喜悅,都是她心底的晦澀難言,如今她一字一字地說了出來,好像感覺,也沒有這么難。

    裴知憫自顧自地笑了下:“很多年了,比你剛剛舉起的那一只手的數字都大,你大概不知道吧。”

    祁硯寒嗓子一哽,不知道該說什么。

    “但后來,我們過著各自的人生,再無關聯,”裴知憫慢慢說,“我覺得,我也應該向前走了。”

    她戀舊而不守舊,那些為他怦然心動的歲月,就停留在那里吧,足夠熠熠生輝了。

    這話里的意思祁硯寒當然聽得懂。

    裴知憫沒有再講了,后來的故事,他已經知道了。

    夜晚的風清涼舒緩,她的頭發被吹起,擋在了眼睛上,她閉著眼,睡得很安穩。

    祁硯寒輕聲嘆息,撥開那幾縷頭發,露出那張素凈的小臉,寂靜的夜里,他們依偎在一起,遠遠看去,男人的眼里盛滿了柔軟,看懷里的人像在看一件珍寶。

    這張臉,在他們毫無關聯的那幾年里,他也記得很清晰,或許他早就該承認了,他比想象中的動心更早。

    第59章 第59章“你這是在勾我你知道嗎?”……

    燥熱的風吹起來,又是一年夏天。

    六月中的時候,祁硯寒又去了趟北京,彼時的蔣琛滄桑了許多,青黑胡茬冒了一片,人也瘦了,二十六歲看起來像三十六歲。

    他們坐的餐廳生意很好,店里客人談笑風生,點過餐,兩個男人松散地坐著,相顧無言。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熱烈,普照大地。

    蔣琛臉上的陰郁很明顯,這輪融資失敗了,公司斷了資金鏈,今后是舉步維艱。

    沉默半晌,蔣琛擠著笑先開口打趣道:“你這大忙人怎么天天往北京跑啊?你們投行在北京的分公司換領導了?”

    祁硯寒聽著他故作輕松的語調,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冷笑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

    蔣

    琛斂了斂笑意。

    祁硯寒直奔主題:“現在打算怎么辦?”

    沒了資金,他的公司運轉不起來,技術又卡著不能投入市場,這情況用不了多久就是死路一條。

    蔣琛從煙盒里摸出一支煙咬著,摸出打火機點燃,他吸了一口,輕扯唇角道:“還能怎么辦?熬唄。”

    祁硯寒眸光深沉:“你覺得你能熬多久?”

    蔣琛沉沉地吐出一口煙圈:“能熬多久就熬多久,總歸會有辦法的。”

    祁硯寒眉頭輕擰:“你自己信嗎?”

    蔣琛微微笑了下,臉上的凝重卻絲毫沒有減弱:“車到山前必有路。”

    這話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祁硯寒靜了片刻,緩緩道:“你們公司的現金流,向銀行貸款不會很容易。”

    蔣琛眼皮一跳,拿下嘴里的煙,轉過頭看向窗外,透過玻璃窗,能看見他公司的一角,拼搏了這么多年,付出了全部青春與汗水才擁有的兩層樓,讓他就這樣放棄,他不甘心。

    祁硯寒暗自嘆息了聲,拿出一份文件推過去:“我從投資與回報的角度,把你公司的情況做了個分析,你看完再決定吧。”

    蔣琛接過那份文件,卻沒有翻開來看,只是道:“謝了。”

    祁硯寒看著他,點到為止:“你好好想想。”

    蔣琛狠吸了一口煙,低沉道:“知道了。”

    夏天來臨,窗外的國槐樹葳蕤繁茂,花開滿樹,風吹花落。

    這時菜呈上來了,蔣琛按滅煙,笑著道:“不說這些了,先吃飯吧,吃完這頓兄弟我就真是窮人一個了。”

    祁硯寒嗤笑:“放心,我請。”

    蔣琛無力地笑了聲。

    一頓飯吃完,還沒到六點,地平線上,太陽已經偏西,金黃的陽光依舊刺眼。

    “我現在反正閑人一個,”蔣琛閑散道,“這兩天帶你逛逛北京?”

    祁硯寒搖頭:“等會七點半的飛機。”

    “這么著急?”

    祁硯寒淡淡道:“有事。”

    蔣琛扯唇一笑,一語道破:“想回去看裴知憫吧。”

    祁硯寒沒有避諱,輕笑著“嗯”了聲。

    明天是她的畢業典禮,他要回去參加。

    付了錢,祁硯寒結賬離開。

    蔣琛沒著急離開,忙里偷閑地欣賞著遠處的日落,一望無際的粉色天空,鋪著大朵的積云,這么好的景色,不知何時還能見到。

    到了機場,祁硯寒給裴知憫打了個電話,鈴聲響了兩秒,顯示忙音。

    那時裴知憫正在加班,她的失誤沒給新聞社帶來實質性的損失,工作還是保得住的,但她更加仔細謹慎了。

    今天臨時來了個稿子要發,社里的人都在盯著點腦,裴知憫的手機放在桌面上和人通話,她都沒注意到他的來電。

    弄完事情,天已經暗下來了。

    裴知憫回了學校,還沒開始洗漱,宿舍意外地停水了,她打車去了祁硯寒那里,這幾天他出差,家里的發財樹都被遺忘了,澆完水,她糾結起了明天的典禮穿哪件旗袍。

    還沒開始試,門上忽地傳來了動靜,裴知憫心頭疑惑,走出房間,和門口的男人凌空碰上眼神,兩人都有點愣了。

    裴知憫驚喜道:“你怎么回來了?”

    祁硯寒關上門進來,邊換鞋邊說:“工作提前處理好了。”

    “哦哦,”裴知憫猛地想起什么,拉著他往客廳里走,“你回來的正好,幫我看一下我明天穿哪件好。”

    說完她“噠噠噠”地跑進房間里,抱出來幾件旗袍,擺在沙發上。

    祁硯寒眉梢微挑,引誘道:“光看應該不好說,要不你試給我看看?”

    裴知憫的關注點只在選擇旗袍上,絲毫沒注意到他話里的深意,也忘了從前說的“誰要穿給你看”,拿上條旗袍就往浴室走。

    祁硯寒靠在沙發上,點了支煙,一邊抽一邊等她。

    五分鐘后,她換好出來。

    裴知憫身材纖瘦,該有肉的地方卻一點不含糊,素雅的月牙白色旗袍,襯出了她玲瓏的曲線,窈窕又動人,透著一股女人的嫵媚。

    祁硯寒眼神一亮,喉結不可抑制地滾了滾。

    裴知憫緊張地在他面前轉了兩圈:“這件好看嗎?”

    祁硯寒深吸了一口煙:“好看。”

    裴知憫莞爾,眼睛亮晶晶的:“我再去換別的。”

    祁硯寒眼神黯了兩分:“好。”

    沒幾分鐘,她又換好一套出來問他怎么樣,祁硯寒點頭又說好看,一連試了五件,他都是這樣說的,裴知憫感覺不對,怎么他看完后更難選了?

    末了還是她自己拿的主意,選擇了虞凈奶奶給她做的那件。

    此時的祁硯寒眼神已經變得深不可測,一根煙燃盡,他心頭的燥火更甚,裴知憫沒察覺到,換上了最初的旗袍,在客廳的穿衣鏡前,仔細瞧了瞧這一身。

    祁硯寒靠在沙發椅背上,緊盯著鏡子里的她,目光濃稠,裴知憫滿意地轉過身,朝他走了幾步,說:“就這件了嗷。”

    這無異于是羊入虎口。

    祁硯寒沉默,抬眸看她,眼里欲望明顯。

    對視的那一剎那,裴知憫猛地反應過來,想跑卻被他伸手一攔,帶進了懷里,溫熱的吻緊隨其后地落在了唇角,她急忙道:“你別……”

    剛一張口,他的唇舌就侵入進來,堵住了她的話,這個吻來得兇猛激烈,裴知憫胸腔里的空氣很快被奪盡,她喘著氣將手抵在他的胸前,保持理智道:“別親了,我要去洗澡。”

    祁硯寒咬著她的唇瓣悶聲笑了,含混道:“我也還沒洗,正好一起。”

    說著他攔腰把人抱進浴室,抵在洗手臺前,握著她纖細的腰,再度壓了下來,吻得又深又重,他身上的煙草氣味清冽干凈,讓人迷戀,裴知憫逐漸沉淪,推他肩頭的手慢慢摟在他的后頸。

    寬敞的浴室,男女的喘息聲交疊響起,聽得人面紅耳赤。

    祁硯寒解開旗袍衣領和前襟的扣子,順著脖頸曲線傾軋往下親著,旗袍布料柔軟光滑,和她肌膚一樣的觸感,男人埋在她頸間粗喘,說的話色氣又下流:“上次我就想,你那些旗袍遲早要穿給我看。”

    裴知憫耳根發燙,在他腰間擰了一把,祁硯寒皺眉“嘶”了聲,捉住她的腕子,聲音沉了兩分:“你這是在勾我知道嗎?”

    裴知憫一僵,瞬間老實,靠在他的懷里平復呼吸。

    旗袍盤扣很多,他不熟練,解了四顆就花了很長時間,看見還有一半,祁硯寒都想罵人了,男人咬著牙,呼吸沉重:“怎么這么多扣子。”

    看他這樣心急又無奈的樣子,裴知憫忍不住輕笑了聲。

    眉眼含情的人,溢出的聲音又輕又嬌,跟催。情似的,祁硯寒喉嚨一緊,翻過她的身子,壓在洗手臺前,旗袍裙擺堆疊在腰間,那截白皙的腰微彎,弓起的弧度優美漂亮,男人看的眼熱,胡作非為起來。

    浴室沒開花灑,臺前的鏡子仍舊潔凈,他們的姿態被一覽無余,裴知憫身體顫抖,頭一直埋著,祁硯寒俯身到她耳邊,啞聲誘哄:“抬頭看看?”

    裴知憫羞赧,死死咬住唇,左右搖頭,男人低啞地笑了聲,為所欲為,她全身都是軟的,濕著眼,明亮的光線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浴室里水聲淋漓,地板上,他們的衣服亂成一派,像是這場風月事。

    纏綿許久,男人才饜足,把人抱著去洗澡,裴知憫筋疲力盡,由著他折騰了,只是她入睡的前一秒,還在想她的旗袍。

    祁硯寒親了下她的發端,低聲說:“我給你烘干。”

    裴知憫迷糊地“嗯”了聲,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清早,她是被吹風機的響聲吵醒的,她緩慢睜開眼,臥室的窗簾飄起一個弧度,窗外天很藍,祁硯寒在小陽臺上給她吹裙子。

    裴知憫看了一會兒,想下床收拾,一動就感知到了身體的酸軟,想起他昨晚的為所欲為,她就一陣臉紅。

    吃過早餐,祁硯寒和她一起去了南大。

    畢業典禮在禮堂舉行,儀式隆重,校長致辭完畢,便是學位授予儀式,結束后,大家紛紛和導師同學拍照留念  。

    裴知憫走到聞霏面前,真誠道:“聞老師,感謝您這三年來的照顧和教導。”

    聞霏輕拍了下她的手臂:“畢業快樂。”

    拍照時,她把祁硯寒也喊來了,裴知憫站在中間,手里拿著證書,祁硯寒她的左手,握在掌心,裴知憫心里一暖。

    攝影師在前面喊:“看鏡頭,微笑。”

    三個人齊齊看向鏡頭。

    畢業典禮結束,裴知憫的學業生涯就告一段落了,宿舍里的東西需要搬走,收拾好行李,祁硯寒送她回了家。

    下了車,裴知憫推著箱子走進小區,進了門,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裴知憫定睛一瞧:“爸,你怎么在這兒?”

    裴振輕咳了一聲,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媽媽叫我下來買瓶醬油。”

    裴知憫輕“哦”了一聲。

    裴振伸出手,接過她的行李箱,推著往前走時,問道:“男朋友?”

    裴知憫頓了下,承認了。

    裴振想了兩秒:“談了有幾個月了吧?”

    裴知憫點了點頭,又驚訝道:“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媽媽在商場看見你們了,”裴振笑道,“你還躲她不是?”

    裴知憫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我姑娘眼光挺好啊,那小伙子長得挺俊,”裴振像是在,旁敲側擊地打聽道,“認識多久了?”

    “挺久了,”裴知憫說,“他是我高中隔壁班的同學。”

    裴振:“南城人嗎?”

    “嗯。”

    裴振放下心來:“先處著吧,要是合適,你再帶到我們面前來。”

    裴知憫默了片刻,應道:“好。”

    第60章 第60章讓早晚的事提早發生

    裴振和蘇英早就知道裴知憫談戀愛的事,只是沒有擺在明面上說。

    但這晚過后,這事就沒再避諱了。

    熱浪滔天的夏天,桂花樹又要開了。

    實習結束是在七月中旬,那天下了班,她去赴了林澤民的約,來的人還有時苒李淮川。

    傍晚的天氣一般,一眼望去都看不見一片云。

    他們剛坐下點過餐,林澤民就來了一個電話,他歉然地留下一句“你們先吃”便出去了,時苒不由感嘆道:“大家都好忙啊,連見面都要擠時間,再也回不到當初天天見的日子了。”

    裴知憫頗為贊同地嘆了口氣。

    那時候放學,大家告別都是說的“明天見”“下次見”,自從畢業后,才知道成年后的見面是這么困難的事。

    裴知憫看了眼四人桌空著的那個位置,看向時苒:“李淮川不來嗎?”

    時苒喝了一口水:“他去出差了。”

    裴知憫嘆息:“可惜了。”

    時苒眨了眨眼睛,想到什么:“你男朋友怎么也沒來啊?”

    裴知憫笑著道:“我們聚餐,他來做什么?”

    說完她感覺頗為耳熟。

    前天晚上,林澤民發來消息,說要不要喊祁硯寒一起,她去問他時,那人拒絕得很快,說辭也是這句。

    時苒托著腮:“我想象不出來你們在一起該得多么般配,就想著一睹為快。”

    裴知憫抿唇笑了。

    林澤民這時回來了,好奇道:“在聊什么?這么高興。”

    時苒:“天機不可泄露。”

    林澤民淡然一笑。

    “話說,”時苒打量了下他,八卦道,“你都單身二十五六年了,沒想過脫單啊?”

    林澤民平平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沒想?”

    時苒故意找茬:“你光想沒用,要落實在具體行動上。”

    林澤民淡定地看向她:“我可沒說我沒有落實。”

    兩個女生反應了幾秒,同時睜大眼。

    后面菜上來,時苒一直在問林澤民的事,林澤民依然惜字如金,裴知憫在旁邊看著他們一問一答,忽然感覺很神奇,過了這么久,大家其實還和年少一樣。

    一頓飯吃完,暮色已經四合,路燈亮了起來,他們都還有事,三人在門口就此別過,裴知憫倒是無事一身輕,沿著街道悠然地散著步,走到轉角,遇見了一對中年男女“吵架”,她瞧見那兩個人,霎時怔住了。

    隔了一段路,裴知憫沒聽見他們說了什么,只看見祁宏的姿態放得很低,伸手去拉面前的人,手還沒挨到就被聞瑾拂開了,她側過臉看向一旁,明顯的不耐煩。

    裴知憫看著他們劍拔弩張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就這樣站了半分鐘,一場雨突然降臨,她回過神,面向街道招手打車,還沒打到,雨先大了起來,她發梢已經被打濕了。

    一把傘忽然撐在她的頭上,裴知憫扭頭去看,詫異道:“阿姨?”

    “沒帶傘嗎?”聞瑾看了眼她被打濕的衣領,環顧四周道,“先去那邊的咖啡店坐會兒吧,正好躲雨。”

    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沉悶厚重。

    店里溫暖明亮,空氣中浮動著一層苦甜的咖啡香氣,裴知憫頭上還有雨水,聞瑾遞去紙巾,她接過來:“謝謝。”

    “別客氣,”聞瑾說。

    裴知憫簡單擦了幾下,服務員過來了,問她們喝什么,點過熱飲,聞瑾開口道:“抱歉啊,剛才讓你見笑了。”

    裴知憫愣了一秒。

    “剛才那個男人是我前夫,也是阿硯父親,”聞瑾說,“我們離婚好多年了,今晚是因為他喝了酒口不擇言,我才發了脾氣。”

    裴知憫抿出個笑:“我理解的。”

    室內安靜,片刻的沉默都很顯得很漫長。

    裴知憫不經意地一瞥,就看見聞瑾的包旁邊放著一袋藥,問道:“阿姨,您身體不不舒服嗎?”

    “沒事,腰上的老毛病了,”聞瑾吸了一口氣,握緊雙手,“阿硯跟你說過我們家的情況吧?”

    裴知憫點頭:“說過一點。”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她們的咖啡上來了,聞瑾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多說了幾句:“我和他父親離婚時,因為財產分割鬧得很不愉快,那段時間家里天天吵架,偏巧又臨近他的高考,他沒發揮好,有我的責任。”

    裴知憫握著杯壁,卻沒感受到多少熱量。

    “后來有一次,他父親失手把我推上了桌角,導致我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他也在醫院陪了我半個多月,后來我出院了,他住進去了,”聞瑾目光遙遠,聲音低緩,“那兩年,我腰傷要定期去醫院復查,家里沒人他不放心,瞞著我報了南城大學,這么多年了,這也是我的遺憾。”

    裴知憫心頭不是個滋味,看著聞瑾說不出來話。

    “我說得多了,”聞瑾扯出一個笑容,“你別介意。”

    裴知憫低頭道:“不會的。”

    “你淋了雨,回去后記得喝杯姜茶,”聞瑾關切道,“感冒就不好了。”

    裴知憫笑:“好。”

    “我看的出來,他很喜歡你,”聞瑾握著她的手,笑著道,“你倆好好的。”

    裴知憫笑著應了聲,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

    一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就沒聽見雨聲了。

    聞瑾要去趕八點的飛機,咖啡一半沒喝到就走了,裴知憫一個人坐在店里,發了很久的呆,門口的冷風一陣一陣地吹進來,等到咖啡完全被吹冷了,她才走出店里,彼時祁硯寒剛到門口。

    裴知憫靜靜地注視著他,對視幾秒,她抬腳先朝他走過去,伸手抱住了他。

    祁硯寒愣了下,輕聲問:“怎么了?受欺負了?”

    裴知憫埋在他的懷里,小幅度地晃了晃頭。

    祁硯寒試探道:“工作累了?”

    裴知憫又搖了搖頭。

    她一般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這樣沉默不語的樣子,祁硯寒沒再問了,伸手抱緊了她,只是咖啡店里出入的顧客不少,他們在門口這樣旁若無人的抱著,讓很多人都投來了視線。

    祁硯寒低頭湊近她耳邊,故意逗她:“想抱的話我們回去抱行嗎?大街上呢,影響不好。”

    此話一出,懷里的人立刻退后了幾步,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

    祁硯寒啞然失笑,走過去牽她,一碰才發現,她

    的手冰涼,他握緊她的手,往車邊走。

    下過雨,晚風清涼地撲了過來,路上沒什么人,這條街很安靜,都能聽到不遠處廣場舞的音樂聲,一場雨擾亂了好些店的生意,一連幾家,店主都坐門前喝酒閑聊,倒是一家蛋糕店前,圍了好些人。

    祁硯寒:“想吃蛋糕嗎?心情不好可以吃點甜的。”

    裴知憫看了眼櫥窗里那些看起來特別好吃的甜點,搖了搖頭:“晚上吃了要胖。”

    祁硯寒失笑:“只吃一塊的話,沒有關系。”

    裴知憫默了片刻,還是堅持己見,事實上,她現在心里發熱,腦袋也有點重,吃不下什么東西。

    他們繼續往前走著,有個調皮的小孩,在這場雨里淋成了落湯雞,全身臟兮兮的,他爸抓著他的后頸教育他,從他們身旁經過時,祁硯寒很輕地笑了下。

    裴知憫捕捉到了,問他:“你笑什么?”

    祁硯寒:“幸好你不是貪玩的小孩。”

    裴知憫抿了抿干澀的唇,小聲哼了下,心情平靜下來后,她剛想說正事,祁硯寒的手機便響了,聞瑾打來的,他按下接聽:“喂,媽。”

    聞瑾臨時有事要回事務所總部,走得急還沒跟他說,于是才有了這通電話,簡單提了兩句,她說起了剛才發生的事。

    “我最后走的時候,看她面色不太好,可能是我說的話嚇到她了,你等會哄哄人家。”

    祁硯寒看了眼身邊的人,心頭頓時明了。

    那會兒裴知憫的腦袋更沉了,眼皮都在打架。

    “知憫是個好姑娘,你要負責,”聞瑾說,“我可等著她做我兒媳婦。”

    祁硯寒嗓音含笑:“嗯。”

    手機那頭傳來了機場的登機提示,聞瑾很快就掛了電話,祁硯寒收了手機,笑著看她:“怎么辦?”

    離得這么近,聞瑾的話自動地飄進了她耳朵,但裴知憫意識混亂,只零碎地聽見了句“好好對人家”,她眨著眼:“什么怎么辦?”

    “你沒聽見嗎?”

    “什么?”

    祁硯寒笑意加深:“我媽說要你做她兒媳婦。”

    裴知憫仔細回憶了下,有這么一句話嗎?

    祁硯寒緩緩湊近她:“你怎么看?”

    裴知憫眼神迷蒙,望著他不說話,祁硯寒察覺不對勁,伸手去摸她額頭,隱隱發燙。

    想起這段時間她的工作強度很大,今晚淋了雨又吹風,應該是沒撐住。

    祁硯寒心里一緊,上了車,他徑直往醫院開,幸好只是低燒,醫生說只用掛一瓶水就好。

    夜里的醫院寂靜無聲,祁硯寒給她蓋好被子,坐在椅子上看,輸液輸到一半,蘇英打來了電話,鈴聲急促,祁硯寒瞥見備注的那兩個字,還是拿上手機去外面說明了情況。

    后面雨又落了下來,斷斷續續,忽大忽小。

    輸完這瓶水,祁硯寒把人帶回了家,裴知憫睡得很沉,眉頭緊皺,看起來不太開心,祁硯寒撫平她的眉心,沒一會兒又皺緊了,他嘆口氣,握緊她的手守在床邊。

    次日是個雨后初霽的晴日,溫熱的陽光灑在床頭,裴知憫緩緩睜開眼,祁硯寒坐在床邊睡著,身上的襯衫解開了兩粒扣,頭發凌亂,有些不修邊幅。

    裴知憫環看了下四周,慢慢坐起來,一動,祁硯寒就睜開了眼,把人扶起來,又把床頭柜上的水遞過去,等她喝完,他才問:“頭還暈嗎?”

    嗓音很啞。

    裴知憫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房間光線充足,面朝著陽光身心都是暖洋洋的。

    坐了會兒,裴知憫下床洗漱,祁硯寒去陽臺抽了半支煙,隨后走進臥室換衣服,穿好后,她正好從浴室出來。

    祁硯寒:“收拾好了就走吧。”

    裴知憫一頭霧水:“去哪兒?”

    祁硯寒不急不緩:“見家長。”

    裴知憫“啊”了身,腳都不動了。

    祁硯寒好整以暇地靠在墻上,一本正經地逗她:“昨晚我媽說讓你做她兒媳婦,你點頭了,還記得嗎?”

    裴知憫一愣,仰面看他:“你說是就是啊?”

    仰起來的這張臉小巧素凈,漂亮的眼眸里寫滿了倔強,祁硯寒低笑了一聲,低頭順勢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聲調懶洋洋的:“早晚都是。”

    裴知憫臉頰微紅,嗔了他一眼:“大清早的耍流氓。”

    祁硯寒應下來,站直身體,不再開玩笑了:“昨晚你媽媽打了電話,我和她說了你晚上睡我這兒,今天再把你送回去。”

    裴知憫“哦”了一聲。

    太陽從東方升起,又是嶄新又尋常的一天,寬廣的路上,車輛川流不息。

    到了她家小區門口,裴知憫推門下去,正好碰見拎著一袋菜回來的蘇英,祁硯寒和她打了個照面,想到他昨晚照顧了自家閨女一夜,她便喊他留下吃個飯,祁硯寒說還有工作婉拒了。

    空氣清新,風輕柔地吹過來。

    蘇英關心了幾句她的身體情況,又問了些祁硯寒的情況,回到家,裴知憫給祁硯寒發了條消息:“今天周六還要去上班啊?”

    他回得很快:“那可不,要掙錢。”

    裴知憫蹙眉:“你不缺錢吧?”

    陽光灑滿桌面,鳥鳴嚦嚦,裴知憫看著這一行字,有點緩不過神來。

    “想讓早晚發生的事提早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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