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她確實喜歡溫柔……
虞瀲摸著小魚愣了愣, 她問:“他找我做什么?”
對面的警察回道:“他說有些話想對你說,希望你能來一趟。對了,你來的時候方便把他送你的那只毛絨小熊帶來嗎?”
“小熊?”虞瀲疑惑地問, “它有什么問題嗎?”
警察沉默了一會才說:“現在還不確定,不過我們查他時, 發現他曾經購買過一個針孔攝像頭。”
虞瀲臉一下白了, 她點了點頭后才想起來隔著電話對面看不見,于是又開口說道:“好,一會我拿過來。”
“謝謝你的配合, 虞小姐。”
掛完電話后,虞瀲又給江依白打了一個問她小熊丟沒丟。
江依白回出租屋后就直接躺倒床上了,聽見許周傷到虞瀲的消息時,更是慌亂無神,沒騰出時間來處理小熊。
她趕緊說:“小熊還在。你沒事吧?有沒有感覺好點了?”
虞瀲笑了笑回道:“好多了,你放心吧, 我沒事。那一會我回來把小熊拿去警局。”
江依白有些擔憂地問:“需要我陪你過去嗎?”
虞瀲聽見敲門的聲音,她站起來推開門。
門外留青站在那里, 安靜地看著虞瀲,他的眼神虞瀲讀不懂, 只覺得他似乎不太高興。
虞瀲抿了抿唇拒絕了江依白:“不用了,依白。我哥會陪我過去的。”
“行!苯腊讻]再多問只是說, “這兩天你好好休息!
虞瀲邊點頭邊說:“我會的,你放心吧。”
留青推開門抱著小魚,快要出門時, 他把手機拿到虞瀲面前。
上面寫著:“警察都跟我說了,你還要去見他嗎?”
虞瀲臉色蒼白,她隔著小魚抱著留青。小魚覺得太擁擠, 干脆跳了下去,往寬闊的客廳溜去。
留青握著她的腰將她往自己身上拉進,直到兩人緊緊想貼他才放手,往門上一躺。
他眉梢微動,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虞瀲,似乎在說:“解釋吧。”
虞瀲抱住留青的腰輕聲說:“我想知道為什么是我?”
她揚起頭看著留青,或許是燈光太強盛了,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不管她再故作堅強,也沒有辦法抹去她差點就死去的事實。害怕后知后覺地涌上她的心頭,也讓她越來越不解,為什么是她。
明明他們根本就不熟悉,就算在學校里擦肩而過,她也從來沒有注意到過他。
留青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嘆了一口氣,用手語說:“我陪你去。”
虞瀲點了點頭。
留青將小魚的碗里的貓糧加滿,檢查一遍所有的門和窗是否鎖好后,才帶著虞瀲出門。
她有些不解地問:“你以前不是最喜歡通風,從來不鎖窗的嗎?”
留青是個不通風不行的人,就算在寒冷的冬天,室外氣溫降到零下幾度他依然要堅持開著窗戶的人。
每次虞瀲和他爭論的時候,他都義正言辭地比劃著說:“開窗通風不容易感冒!
可虞瀲卻覺得再這樣被冷風吹下去,自己就要真的感冒了。不管她怎么哀求,留青都不為所動。
現在到底發生了什么,竟然能讓他心甘情愿地關窗。
留青摸了摸鼻子后,才用手藝說:“不關窗小魚要亂跑!
剛把小魚撿回來時,他還沒有封窗的意識。結果他只是去給人紋了個簡單的圖案,回到后院小魚就不見了。
他四處找了很久,終于在一處草坪里找到了正在和一只狗狗打架的小魚。
它柔軟的黑色毛發變得雜亂無章,頭頂著幾片枯葉,跳起來給了小奶狗兩拳貓貓拳。
留青見到它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小魚也要離他而去了。
抱著小魚回去給它洗干凈后,他搜索一番才知道原來養貓是需要封窗的,不然貓貓就會亂跑。
從哪以后留青就把窗鎖住,再也沒有打開了。
盡管明白離別才是人生常態,但他早已經受不起分別的痛苦了。
“關上窗小魚才不會跑丟變成流浪貓!绷羟嗾f。
虞瀲望著他認真的側臉想,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執著的人。
“那后來小魚跑出去過嗎?”虞瀲問。
留青搖了搖頭比劃道:“它很活潑,所以偶爾我會帶它出去玩。它會欺負小貓和小狗,時間長了它們都不和小魚玩。小魚只能每天在家里面和我玩。”
虞瀲好奇地問:“你跟小魚平時都玩什么呢?”
留青想了想笑著用手語說:“我畫畫的時候會把它抱到前面來,它有時候和吊起來的羽毛玩,要是不想的話就會蹭到我的手邊來求摸。我也會用逗貓貓陪它。”
提到逗貓棒時,留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停了片刻。
虞瀲歪頭看著他,他不受控制地想某種意義上來說,虞瀲也像只小貓,而他的指尖就是逗貓棒,往她面前一放,她就忍不住想撲上來咬。
他笑著回看虞瀲,就算虞瀲受不住紅著臉移開視線,他也一直看著。
虞瀲忍不住嘀咕著,用那雙好看的眼睛看人簡直是犯規。
到出租屋樓下后,留青沒上去,他站在下面等虞瀲拿著小熊下來。
江依白去上班了,屋子里沒有人。虞瀲拿著小熊就跑下來跟留青說:“走吧!
到警局后,留青坐在大廳里等她。她跟著警察一起去見許周。
許周一夜沒睡,他有些憔悴地坐在審訊椅上看著對面光鮮亮麗的虞瀲哼笑了一聲。
他沒忍住先開口嘲諷道:“看來你昨晚睡得挺好的。”
虞瀲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有人陪了我一晚上,肯定休息得很好。不過看你的樣子,好像沒睡好吧?”
許周嗤笑一下說:“我一夜沒睡,一閉上眼睛就滿腦子都是你。你說為什么我們都沒死呢?明明就差一點點。”
“瘋子!
許周看著虞瀲笑著說:“嗯,我是瘋子。從生下來那天就瘋了。”
“我知道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無非就是想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
他埋著頭慢慢說:“我媽是個小三,那個男人有點小錢,我媽只是他養在外面的情婦中的不起眼的一個!
“那個男人的老婆生不出男孩,我媽剛好在這個時候懷孕生下了我。他給了我媽一筆錢把她打發走后,把我抱了回去。他老婆不喜歡我,總是打罵我。”
“我就這樣被打著長大。本來我可以去另一所更好的學校的,但他老婆偷偷改了我的志愿!
“到學校后,我參加了一次辯論賽。在決賽遇見了你,你是個和我完全不一樣的人。如果說我是陰暗角落里任人欺辱的生物,那你絕對是這世間最耀眼的寶物,讓人只看一眼就想占為己有。”
“你贏了比賽,我輸了。我像以前很多次一樣蜷縮在天臺上,你偶然路過以為我遇到了什么事,給我留下了一顆巧克力還安慰了我幾句。”
“其實天臺很黑,我根本看不清你的樣子,但我記得你的聲音。明明四周都是黑暗,我卻覺得你比剛剛在聚光燈下還要耀眼!
審訊室的燈光昏暗,讓許周想起那個蜷縮著的小人。每次他一做不好事就會被打,他只能盡可能縮成一團,躲在角落里,那樣鞭子就不容易打到身上了。
好多年了,那種電線落在身上的痛還在他身上隱隱作痛,讓他忍不住想變成一團,躲到角落里。
許周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虞瀲問:“你還記得那個晚上那個可憐的人嗎?”
虞瀲搖了搖頭:“抱歉,我不記得了!
許周毫不猶豫地說:“也是,那個時候我那么糟糕,你怎么可能記得我!
虞瀲想了想說:“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么會喜歡留青嗎。其實以前我跟你一樣,有一個不太好的家庭。我沉郁,后來遇見了留青。留青讓我成為了你見到的那個人!
許周眼眶發紅,直愣愣地看著虞瀲說:“我不敢接近你,只能通過各種渠道打聽你的消息。有人告訴我你喜歡溫柔的,于是我就裝,裝溫柔裝善解人意,裝成你喜歡的樣子。因為你隨口一句我戴眼鏡好看,從那天起我見你就一定會戴著眼鏡!
“我只是想讓你也喜歡我,這有什么錯!”許周手瘋狂砸著桌子大叫道,“虞瀲憑什么我都為你坐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是不喜歡我。憑什么?這不公平!”
虞瀲冷靜地看著他,只冷冷地說:“可是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它不將就先來后到,也不管誰是誰非,只是那一刻荷爾蒙激動了一下,多分泌了一些多巴胺而已!
“相信愛本來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不是這樣的!痹S周笑著搖了搖頭,“只是因為我遲了,如果沒有留青,如果是我先遇見你,你會愛上我的!
虞瀲起身站起來居高臨下地說:“不會,沒有留青,你見不到我的!
說完她轉身想走,又想起小熊問了一句:“你在熊里放了針孔攝像頭對吧?”
許周往椅背上一靠,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面看著虞瀲說:“是。我早就知道你不會收我的東西,所以找了江依白,你不要她也會拿回去!
虞瀲深吸一口氣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周舉起手大聲喊到:“我祝你一生倒霉,愛誰誰死,一輩子都陪著我孤獨終老。”
虞瀲背對著他,沒有看到他不停顫抖的手。
虞瀲出去后,警察拿著許周的手機說:“視頻都在他的手機里,得存檔留證據。”
虞瀲點了點頭,慶幸自己和依白都是臉皮比較薄的人,沒有裸奔的習慣。
她望著隔著一層玻璃對自己瘋笑的許周問:“他家里會有人來嗎?”
警察搖了搖頭說:“聯系了他家里面的人,他爸想管,但他媽不讓人來!
虞瀲沉默了一會還是說:“那不是他的媽媽!
虞瀲轉過身,看見留青站在走廊上溫柔的看著她。
其實許周有一點沒說錯,那就是她確實很喜歡溫柔的男人。
第32章
chapter 32 他人沉默,愛也……
小鎮愛下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有兩百多天都在下雨。下鎮上的人都淋著雨長大,留青也不例外。他的眉眼間常常下雨,雨滴卻從來不經他身, 只是從他而出,最后落在另一個心心念念牽掛著他的人身上。
于是人和人之間就沾連上關系, 通過一滴雨連接在一起, 像是屋檐下的那條雨鏈一樣,生生不息。
留青的身姿清俊,他沉默地站在走廊的盡頭上一錯不錯地看著虞瀲。他的目光也和他的人一樣沉默, 落在人身上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
如果不是因為虞瀲轉身見到他,她絕不會知道曾有一個人長久而孤寂地注視著她。
虞瀲忍不住想,是不是在離開他的那四年里,他也像現在這個隔著千山萬水去想她。
她不知道,也不敢問。
留青見她站在那里不動,干脆就走過來走到她旁邊。他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里面的許周, 然后牽著虞瀲走了。
虞瀲沒有回頭,但留青回頭了, 他微微抬起兩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在許周面前晃了晃。
他的炫耀無聲且輕微, 虞瀲不會知道,但許周卻快被氣死了。
他在審訊室里大聲砸著桌子, 但一切聲音都被玻璃阻截在內,他只能睜大眼睛看著他們頭也不回地離開。
虞瀲站在警局外面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對著身旁的留青笑了笑說:“我們回家吧!
留青點了點頭, 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她沒說和許周聊了什么,他也沒有多過問。兩個人沉默地坐在出租車后排上,沒有言語也沒有多余的動作, 只有一雙緊緊握在一起不愿放開的手。
車沒有直接停在瓦刻門前,停在了菜市場。家里沒什么菜,留青想給虞瀲買點好吃的補補身子。
下午的菜市場已經沒有太多人了,但留青還是沒有松開虞瀲的手。虞瀲望著前面挑菜的留青笑了笑,然后悄悄岔開手指讓兩人變成十指相扣的樣子。
賣菜的老婆婆看著兩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放開過的手笑著打趣說:“你們兩夫妻感情好好哦!
留青耳朵一下紅了,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幅度微不可見,然后點了點頭往本來已經挑好的菜里又加了兩包甜玉米。
虞瀲不愛吃糯玉米,唯愛甜玉米。玉米排骨湯是她最愛的湯,這些留青都牢牢記著從來沒有忘過。
他一手拎著菜,另一只牽著虞瀲。雖然不會說話,但他在著菜市場里如魚得水,甚至能夠和人講價。
最后他帶著虞瀲去了活禽市場,親自挑選了一只土雞。賣家幫忙去毛開膛破肚后,把雞肉和雞雜單獨裝好。
虞瀲有些不解地問:“你買雞做什么?”
留青不舍得松開她的手,他干脆就著這個姿勢用手機打字給虞瀲看:“給你補補!
虞瀲低頭將自己看了一圈也沒有覺得自己哪里有需要補的。
但留青非常認真地看了她幾眼,然后埋著頭寫道:“你瘦了!
虞瀲忍不住想扶額苦笑,有種冷叫家長覺得你冷,還有種瘦叫家長覺得你瘦。明明這兩年,虞瀲比剛離開之前還長胖了兩斤,也不知道他哪里看出來的瘦。
不過虞瀲也明白如果要和留青糾結下去,最后也是自己認輸。于是只好說:“行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留青往前走了兩步逼近虞瀲,伸手在她頭頂比劃了一下后微微俯身把他手機早就打好的字給她看:“你長高了一些!
長高了,所以盡管體重增加了,依然瘦了。
虞瀲不說話,留青好奇地貼近了一些,他疑惑地看著她的眼睛,甚至還學著小魚歪了歪頭。
虞瀲看著離自己很近的俊臉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然后低下了頭。留青笑了笑,主動往后推了兩步。
他接過攤主遞來的雞肉,想牽著虞瀲離開,手剛一碰上虞瀲的手就被她躲開了。留青抿了抿唇,不去看她,只想快點離開。
他剛走了兩步就被虞瀲拉住,他回過頭看著虞瀲挑了挑眉。
虞瀲把手往他面前一攤,說:“把菜給我提吧。”
留青搖了搖頭。虞瀲一把把他右手上裝著素菜的袋子拿了過來,然后面色不變地牽起留青的左手往前走。
留青將手牽的更緊了一些。
他們都知道有一些東西已經悄悄變了,但卻不知道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或許是那個蒙著眼的吻,又或許是牽上就舍不得松開的手,亦或者是每一次對視時不自在的回避。
這是不可控的愛情,但他們沒有一個人阻止,反而在心里悄悄推波助瀾加速這一進程。
愛是心甘情愿從孤僻走向另一個人,把以后人生的得和失,悲與歡都與另一個人共享。
回家后,虞瀲抱起趴在沙發上的小魚。留青自覺地去廚房做晚飯。
虞瀲剛到瓦刻時,她負責洗碗而留青則負責做飯。后來她讀高中后,留青就不讓她做一點家務了。
他說她是高材生,以后是要讀大學的,這些事情只會影響她學習。所以他一個人包攬所有的家務,掃地,洗衣,做飯還要洗碗全部都是他一個人在做。
久而久之虞瀲也習慣了,高三畢業后,她試著去幫留青做一些家務,留青還是不要她做。現在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抱著小魚坐在沙發上看留青在廚房里來來回回。
燉好湯后,留青從他房間里拿出一本書給虞瀲。他用手語說:“以前你很喜歡的書,還記得嗎?”
虞瀲接過一看,是她以前高中時很喜歡的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不過從某一天開始,她突然就找不到它了。
她以為留青是重新買了一本新的,但翻開扉頁時,她就知道這就是當初她的那一本。
等過去顛倒成現在
等天變成地
等你來想我
這是她親手一個字一個字寫上去的句子。
她抬起頭想問留青為什么會在他那里,但話還沒說出口留青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虞瀲只好低頭繼續往后翻著,在她的筆記旁多了一些鉛筆的勾畫。
書上說:
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
旁邊鉛筆小字淡淡的寫:
想送你一個春天,關于一塊石頭的全部。
字跡熟悉,筆痕淺淺,像是寫完后用橡皮擦去后的殘留物。
他的愛緘默無言,從不曾示于人前,就連人后他也羞于展示。
那些情不自禁時寫下的愛語在他清醒后又一字一句地用橡皮擦去。
字跡可以清除,但愛呢?
愛是刻骨銘心,忘不了的。
它只會在午夜夢回時反反復復讓人想起從前,情不自禁寫下更多的愛語,又在清醒后將它擦去。
虞瀲輕輕撫摸過那些被歲月侵蝕變得殘缺的字跡,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挺拔的身影坐在窗前一字一句地寫下那些不能示人的話又輕輕擦去的模樣。
他人沉默,愛也寂寂。
留青做好飯擺在餐桌上時,虞瀲也才將將翻過四五頁。
每翻一頁她就對著光看有沒有被寫過字的痕跡,有她就努力去辨認究竟寫了什么。
留青將飯盛好,碗筷都擺好后,虞瀲才放下書。她匆匆吃完飯就想跑走繼續看書上留青留下的印記,但剛放下碗,留青就不容分說地端起她的碗給她盛了一大勺雞湯。
他目光凜然地盯著虞瀲,看著她把雞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才繼續笑了起來。
虞瀲抱著書回到自己房間繼續看,囫圇翻完一本書后,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留青并沒有寫太多,他似乎只是情之所至于是寫下一兩句,后面他克制又克制,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字句。
他似乎永遠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
她抱起自己的睡衣準備去洗澡睡覺。
瓦刻只有一間衛生間,需要推開客廳的門才能進去。虞瀲剛推開門就看到從浴室里出來的留青。
他只圍了一層單薄的浴巾,手上拿著一個帕子擦著濕發。肌肉隨著手臂的動作不斷收縮舒張,薄薄的水珠覆在上面,野性十足異常性感。
視線再往下是他形狀完美的六塊腹肌以及隔著一層浴巾也能看出大小不錯的某物。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虞瀲,一瞬間反應過來現在家里不止他一個人了。他臉和耳都紅著,說不清是羞的還是被熱水熏出來的。
虞瀲輕咳一聲說:“我還以為你已經洗完了!
留青搖了搖頭走出來看著虞瀲,他往旁邊側了側身體給虞瀲讓出一條路來。
兩人錯身時,虞瀲裝作不經意的樣子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腹肌。剛從熱水下出來的肌膚還有些灼人,虞瀲有些微涼的水摸上去只覺得手感頗好。
時間太短更多的沒有體會到,要是能再摸一次就好了。
留青想伸手握住她作亂的手,但兩人最終只是輕擦而過。虞瀲收回手,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留青紅著臉落荒而逃了。
虞瀲笑了笑,看著他關上客廳的門后才轉身進了浴室。
浴室里還有一些霧,那些才纏繞在留青身體上的霧,瞬間往虞瀲身上舔舐著。
虞瀲的臉也很快就紅了,她只是站在那里,留青的氣味便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鉆。
虞瀲紅著臉洗完了這個澡,她剛想擦干身子就發現浴室里唯一一張干帕子已經被留青拿走了。
“哥,你可以幫我拿張干帕子來嗎?”
沒一會,浴室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虞瀲打開一條縫,想摸索著把浴巾拿住,卻不小心抓在了留青的手上。
“謝謝你哥!庇轂噭偨o留青道完謝,就腳下一滑拉開了浴室的門。
第33章
chapter 33 你不摸就不給你……
浴室的地因為水汽的原因濕滑, 虞瀲腳一滑,身體為尋求平衡自覺地抓著留青的手往后帶著,浴室的門也被兩人闖開了。
虞瀲手扶著洗臉池勉強站穩了一些, 她抬起頭真好看到緊閉著雙眼的留青。
他已經穿上了一件白色短袖,把性感的肌肉都藏了起來。目光緊閉著, 哪里都不看, 手不停地摸索著虞瀲。
他很想問問虞瀲有沒有不舒服,但沒辦法說出口,只能不停地摸著她的手。
虞瀲笑了一下, 拉了拉他的手笑著說:“我沒事!
留青轉身想走,被虞瀲一把拉住,她緊緊牽住留青的手笑著說:“你別走,我怕又滑倒了。”
留青背對著她睜開眼,卻發現浴室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虞瀲關上了。浴室門是玻璃,上面隱隱綽綽地把虞瀲的身影照了出來。
他只好又紅著臉閉上眼睛。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 虞瀲說:“你睜開眼睛吧,我穿好衣服了!
留青被虞瀲拉著轉過身面對著她, 他一睜開眼卻發現虞瀲的衣服根本沒有拉好,半個胸脯都敞著外面。
留青指了指她。
虞瀲歪了歪頭看向他, 裝作讀不懂他的目光。
他嘆了一口氣,認命地伸出手想要幫虞瀲拉好衣服。他的手不知何時開始變得微涼, 落在虞瀲的身上激得她一顫。
虞瀲抿了抿唇說:“你的手有點冷!
她伸手覆上留青骨節分明的手指,然后仰頭對他笑了笑:“我給你暖暖好不好?”
他的指尖涼,但她的身子卻很熱。等到手掌都陷入一片柔軟時,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不敢相信。
留青垂下視線看著虞瀲,很想問一問她都是跟誰學的。但他沒有立場, 又不想放開手,只好閉上眼睛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虞瀲看著他的樣子笑了笑,他閉眼就說明他不抗拒,只要不抗拒那就代表這她做什么都可以。
花灑又被打開了,浴室里不斷生起霧氣,慢慢纏在兩人身上,連面對面的交流都變得朦朧。
虞瀲牽著留青的手走到花灑下,留青的白色短袖很快就被打濕了,緊密地貼著他的腹肌。
看上去更誘人了,反正虞瀲沒有抵抗住直接把手放了上去。
她沉默了一會然后咬上留青的喉結,她邊咬著邊用氣聲叫著:“哥哥哥!
留青有些無奈地睜眼將她扯開,但虞瀲只是笑著說:“這是獎勵!
獎勵?
他似乎接受了她的說辭?恐茨槼,微微抬著頭露出自己的喉結,然后伸手貼在她的腦后,按在自己的喉結上。
他微微低頭咬住虞瀲的耳垂笑了笑,他主動給的才算獎勵,自己討的永遠都不是。
虞瀲輕輕地咬著他的喉結,感覺到他受不住時就輕輕舔一下安撫他。
留青一只手被按住和虞瀲十指相扣,另一只手伸長啪一下把燈關了。
浴室一下暗了下來,霧氣也沒有用了。虞瀲有些驚慌地想從留青懷里爬出來,但卻被留青一把撈了回去。
他的吻細密地落在虞瀲的鎖骨上,不重但是微癢。留青的氣息溢滿在她的鼻尖,她哼了一聲嬌嬌地叫:“留青!
留青牽起她的手點了點頭。
他的手不動,虞瀲覺得有些難受,她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努力仰頭找到留青的耳朵親了親,低聲說了一句話。
虞瀲剛一退開,留青就松開了她的手。她以為他不想,于是微紅著眼想強制把他拉下來。
留青笑著看她使小性子,他反手與她十指相扣,然后帶著她的手一起摘下耳機,他把耳機塞進虞瀲的手心里。
虞瀲終于知道為什么留青剛剛會一直后仰著頭的原因了,原來他是怕打濕助聽器。
虞瀲將助聽器放進自己衣服的包里,回來時留青還站在原地。
浴室的水早就停了,剛剛被熱水沖暈了頭的虞瀲也有些清醒了。她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往前走。
留青感覺到小姑娘停在面前不走了,不由得嗤笑一聲。他微微站正一些,伸出手將虞瀲拉回自己的懷抱里,用長腿將她固定住。
他要用身體力行讓她明白,有些事不是她想開始就開始,想結束就結束的。
“留青……唔”虞瀲的驚呼還沒出口,一個吻就重重落在了她的唇邊。
留青吻上了她的唇角,從邊上慢慢挪到了唇中間。他似乎不太懂該怎么去親吻,只是不停和她嘴碰嘴摩擦著。
他的生澀以及一切的動作,都像極了那個午后她偷親他的樣子。
虞瀲驚訝地睜大眼睛,突然明白了其實那個下午他一直都醒著,一直都知道她的越界行為。
原來他只是裝作不知道。
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默不作聲,只是為了能夠讓這段天降的兄妹之情能夠再長久一些。
虞瀲突然也明白了為什么他在一開始不拒絕她了,因為他怕再一次的離別。
她往后退了退避開這個吻問留青:“你想永遠都做我哥哥嗎?留青想就點頭,不想就搖頭好不好?”
留青摘下耳機,沒聽明白,只模模糊糊聽到永遠,于是他點了點頭。他想一直和她在一起,他們要永遠永遠地陪伴著彼此。
虞瀲眼里的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本來可以借著他這個軟肋,但她只是推開留青往浴室外走去。
留青拉住虞瀲,他把燈打開,有些無措地看著她。
虞瀲從包里拿出助聽器遞給留青,她又問了一遍:“你想一直都做我哥嗎?”
留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虞瀲不解地看著他,但他卻沒有解釋,只是欺身上前將她壓在浴室門上,更重的咬上虞瀲。
他的手臂緊緊箍住她,將她固定在他的懷里,被迫承受著這兇猛的愛戀。
留青要是可以說話的話,此時此刻他一定會說:“我不僅要做你的哥哥,更要做你的男朋友甚至是丈夫。”
他試著放開過她,是她自己又回來的。
他輕柔地頂開虞瀲緊閉著的口腔,與她水乳相融。
虞瀲拉著他的衣擺,一只手慢慢往上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一點一點往下帶去。
浴室里的氣溫逐漸升高,兩個人都有些熱,紅著臉不敢對視。
……
他想離開,那雙腿又纏了他的腰上來。虞瀲也黏黏糊糊地貼上他,一下一下地碰上他的嘴唇說:“我還要!
留青嘆了一口氣,銜住她的唇珠拿牙齒咬了咬,然后另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她,要她分開。
虞瀲怕她一放開他,他的手就要跑。她往后退捂住自己的嘴唇說:“你不摸就不給你親!
留青無奈地點了點頭,他都任她親任她摸了還能跑到哪里去。
他輕輕地劃過她,水黏膩地纏上他的指尖,很快就順著他的手腕滴在了地上。
留青微微低頭看著水流去有些可惜,不知道吃著會是什么味道。
他猛然一驚自己居然會有這么齷齪的想法,他紅著臉,手上報復性的加重了一些。
他抬起頭更用力地親上虞瀲,兩個人之間唇齒相依。
留青的吻時而親時而重,他的手也跟著一會輕一會重,沒一會的功夫,虞瀲就軟成一團。
她依賴地靠在留青身上,緊緊攀住他。一分開后唇就自動尋到他的喉結上輕輕磨著。
留青的手緩慢又輕柔地磨著,偶爾受不了虞瀲的啃咬時他就加重一分。
浴室的花灑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打開了,溫熱不停地從上面打在兩人的身上。霧氣又生了出來,一切都變得朦朧,他看不清她了。
水不停往下滴,順著他的手腕落在地上。
等到水流盡了,留青臉紅著收回手,手上已經全是水痕。他故作鎮定的打算洗手,虞瀲卻握住他的手往他嘴里送去。
虞瀲笑著從后面抱著他問:“他們說這是甜的,你覺得呢?”
留青洗手的動作一頓,看著鏡子里笑語吟吟的虞瀲不自覺點了下頭。
但很快他又發現一個問題,他們?
他用力地搓洗著自己的手,還是沒忍住對著一個鏡子用手語問:“他們是誰?”
虞瀲笑著戳了戳他的腹肌,等他有些不滿了才說:“書上的人!
留青轉身回頭將她擁入懷里,他把下巴輕放在她的頭上,放任了自己。
他知道他們過界了,但他卻不想阻止,只想這樣的事再多一點,能夠再進一步。
虞瀲抱著留青的腰,仰頭親著他的下巴,一下又一下的,像剛剛他的手一樣。
“哥,留青!庇轂囸ず亟凶∷。
留青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縱容著她,他笑著看著虞瀲,輕輕勾了勾她的手。
浴室的燈光昏黃曖昧,他們靠在一起,整個天地都靜了下來。
有很多東西早在一開始就悄然改變,現在一切都只不過是順勢而為。留青吻了吻她的額頭想,就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的。
他們可以牽手、擁抱、親吻甚至發生一些更親密的關系。而他只想日日都能和她在一起,睜眼閉眼都是她。
第34章
chapter 34 如果……
留青身上的短袖都濕透了, 虞瀲想替他脫去,但不知道為什么留青總是遮遮掩掩的不要她脫。
留青的手覆在虞瀲手上,輕輕地把它拉了下來。
剛剛她的指尖碰到他剛紋好的牙印上, 有些疼,但他莫名地有些顫栗。
虞瀲撇了撇嘴, 松開留青直接出了浴室。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不明白留青為什么不要自己碰,越想她越生氣。
等留青換好衣服出來時往客廳走來時,虞瀲一見到他就想走, 好在留青半路把她攔住了。
他指尖微動只比劃著說:“還沒有擦藥。”
虞瀲只好又坐回沙發上,仰著頭乖乖等著留青來給他擦藥。
留青把藥膏擠在手心里,捂熱和后才覆在虞瀲的脖頸處。等把一條淤青都抹完后,他就要收回手,虞瀲卻突然抓住了他。
她低著頭指著自己鎖骨上親熱后留下的痕跡問留青:“這些不用擦嗎?”
留青的耳朵一下紅了,他輕咳兩聲后, 才狀似鎮定地把手指輕輕放在那些吻痕上,慢慢摸過去。
前一秒溫熱的肌膚還在自己的唇齒之間, 現在就在自己指尖下面,他紅著耳朵, 不太敢去觸碰。
虞瀲亮著眼睛,看著留青因為不斷吞咽口水而上下滑動的喉結, 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咬。
她歪了歪頭,慢慢靠過去,剛要碰到就被留青推開了。
他指了指自己喉結上的牙印說:“今天你已經很過分了!
虞瀲想了想哄騙他說道:“我不咬, 我就是想舔一舔。”
留青搖了搖頭,收回手起身把藥膏放好后,平淡地說:“睡覺吧, 晚安!
客廳的光線冷淡且熾白,剛剛的曖昧似乎都消散不見了。虞瀲想拉住留青問個明白,卻猛然發現從始至終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主動,他只是被動的接受她的過界。
就像四年前一樣,被自己愛著。
他不會說話也不會拒絕,但他從來都不會主動,只是被動地愛著,接受這一切。
虞瀲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她的屋子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書桌上還攤著一本她沒有看完的書,書的頁碼還停留在八十七頁,她匆匆離去時早已經把它忘記了。
她的指尖劃過書頁,在她的批注旁邊多了一行小字。
“原來愛是痛苦和一切求而不得的集合!
“希望你的愛是幸福的!
她摩挲著那行無比熟悉的字跡,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從她遇上留青起,她就是幸福的了?墒侨丝偸秦澬牟蛔愕,她想擁有留青,她不再甘愿做他悄無聲息的妹妹。她只想在他的人生里留下刻骨銘心的一行字。
桌上的擺件依然是兔子一家,不過最中間那個上面滿是裂痕。那是小魚摔碎后,留青修補好的。
這間屋子里的每一樣東西都帶著他們之間的回憶,那些曾經美好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半夜她躺在床上,卻怎么也沒睡著。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撓門的聲音,一開始只是很輕很輕可以被忽略,但突然就大聲了起來,還伴隨著憤怒的喵喵叫。
虞瀲爬起來打開門看到門外的小魚,小魚本來都要靠過去了,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又停下來抬起頭不解地望著她。
留青打開他的房門走了出來,他沒帶助聽器沒聽見小魚叫,只是想出來喝口水。
看到小魚他瞳孔微縮,連忙走過去想抱起小魚。但小魚卻只是咬住他的褲子,要把他往房間里面拉。
留青冷漠地抱起它往它的房間里走去,小魚還依依不舍地望著虞瀲的屋子。
單純的小貓不明白明明以前都是睡在那間屋子里的,為什么現在不可以再睡了。
留青把小貓強制放到貓窩里,對著它指指點點半天后,小魚終于低下了它高貴的頭顱,勉強接受了這個噩耗。
它靠在貓窩上,尾巴一搭一搭的,看著自己的鏟屎官走出去。
留青回到客廳里倒了杯水喝完后準備回到房間,虞瀲還靠在房門口看著他。
他的睡衣有些散,能看見鎖骨處有一塊紗布的樣子。
虞瀲指了指他問:“你受傷了?”
留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擺了擺手,示意他沒有戴耳機出來。
虞瀲只好又用手語問了一遍。
他有些愕然地低頭看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虞瀲又問:“嚴重嗎?”
留青搖了搖頭,只說:“時間不早了,快睡。”
虞瀲還想問問他是什么時候受的傷嚴不嚴重,但看他一路不欲多說的模樣也歇了心思,關門回床上繼續躺著了。
窗外的月色通過窗戶照進她的房間,灑在她的身上,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一片月光,卻只能握住虛無。
虞瀲黯然地想,追月的人那么多,但從來沒有人能讓月亮為Ta停留。
月每夜出現,日色來臨它也消失,千百年來從來如此,沒有例外。
她抓不住她的月亮。
午夜虞瀲熟睡后,一個人悄悄推開了她的房門走了進來。
他站在她的窗前站了很久很久,世界在黑夜里都是影影綽綽的,他借著一縷月光看她。
從前他不在乎孤獨與黑暗與否,但現在他突然想要人群和光亮了。
想走進她,認識她,和她在一起。
他俯身在她眉眼中心留下一個輕柔的吻,以示他曾經來過。
曾經他望著夜色發呆,有人問他是不是在想心上人,那個時候他說沒有。他就以為出神便等于他有了喜歡的人。
后來他日日夜夜都想起一個人卻怎么也不敢承認,只好裝作從來沒有心動過的樣子拒絕她。
在她離開后,他后悔了,可是那個時候她早就離開了。
她的離開是那樣的決絕,她留給他的背影堅定沒有一點猶豫,讓他想伸出的手怎么也不敢拉住她。
留青推開門坐在沙發上,拿起自己畫畫的本子開始畫著。
一整夜的功夫,他只畫了一只蝴蝶,以樹葉做翅膀的蝴蝶。
天地廣闊,蝴蝶只是其中萬萬分之一,人也一樣。
草木之心又何嘗不與人相同,不過都是天地蕓蕓眾生里毫不起眼的一個。
可是人和人總是要產生聯系的,或是親情或是友情,沒有一個人能在這里獨善其身。
蝴蝶與草木也許也有某種意義上的聯系,如果它做它的翅膀呢?
如果他想把這曠蕩天地與她共享呢?
他就是蝴蝶,樹葉就是她。
畫好后,他閉著眼往沙發上一躺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虞瀲醒來時剛從臥室里出來,就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睡了一夜的留青。
最近氣溫雖然上升了,但夜晚還是比較冷的。他身上只蓋了一張薄毯,相當于什么都沒有。
虞瀲走過去推了推他,留青坐起來半瞇著眼明顯還迷糊著。他長臂一撈,把虞瀲固定在自己懷里,輕輕咬了咬她的下唇。
見虞瀲不回應,他歪了歪頭有些不解。明明剛剛她還很主動地親自己的,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沉默。
他又主動親了上去,見虞瀲依舊不為所動,他輕輕舔了舔她。
虞瀲似乎想說些什么,嘴唇微張著。下一秒留青就鉆了進去,虞瀲閉了閉眼忍不下去,咬了咬他的舌尖。
突然的疼痛讓留青清醒過來,他抬起眼看見虞瀲時一下往后退去,可惜他坐在沙發上退無可退。
虞瀲站起來問:“清醒了嗎?”
留青抬起眼睛迷茫地盯著她搖了搖頭,他沒戴耳機,聽不見。
然后留青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一關上門他就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跳的有點快了。
換好衣服后,留青去衛生巾洗漱完徑直去廚房熬粥,一路上沒有看過一眼虞瀲。
留青把昨晚凍好的米拿出來煮著,沒一會就煮開了花。他又拿了一碟泡菜往上面撒了點味精和油潑辣子一起端出去。
泡菜是他自己泡的,主要是黃豆、筍子和蘿卜。酸辣爽口,下飯得很,虞瀲很愛吃。
兩人吃飯時外面開始下起了雨,就著雨,一勺稀飯,一筷子泡菜,一點一點地吃著早飯。
她抬眼看著燈光下的留青想,有些人注定是光。而她奢求著和光站在一起,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平平淡淡地相愛著走過就好。
虞瀲只是望著外面的潑天大雨,漫無目的地想小鎮似乎總是在下雨。
如果這一生注定陰雨綿綿,那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光。
—Pain or Derth Fin—
第35章
chapter 35 漂泊,止于愛人……
如果問我愛是什么?
活著的呼吸,
以及因你而波動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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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的夏天,白日里烈陽高照,空氣濕熱得仿佛能擰出水來。等到了夜間, 雨嘩嘩地下了起來,間或夾雜著些雷聲, 天邊白光迤邐出一條長痕。
驚雷如長劍, 一下劈開夜色,灼目的白光從未拉緊的窗簾中間闖入房間,將床上的人嚇醒。虞瀲猛地坐起身, 胸口劇烈起伏,手指緊緊攥住被角。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現在才一點左右。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像是無數細密的鼓點敲打在玻璃上,讓人心煩意亂。
她站起來,想打開窗看看雨下得如何。剛開了一條縫, 碩大的雨滴就被風吹著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刺痛襲來。風聲在小縫里肆意張揚, 像是幼兒一般哀叫哭嚎。雨滴也鋒利如針,毫不留情地刺在肌膚上。虞瀲抿著唇, 抵住壓力將窗關了起來。她嘆了一口氣,心想這雨下得也太大了。
突然, 在雷聲里響起一陣喧嘩,似乎有許多人被雷聲驚醒了,在屋子里走動。虞瀲口有些干, 她打開門往客廳走去,想倒杯水喝。她按了幾下開關,燈依然沒亮。虞瀲后知后覺, 原來是停電了。
她借著手機手電筒的微弱光亮走進客廳,卻意外發現客廳中已經有了些許積水。借著雷光,她能看到水洼的反射,眼睛被刺得有點痛。虞瀲沉默了一會,跑出去看了一眼前院,基本上整個瓦刻都漫了一層雨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應該流到地下管道的水沒能流進去,全積在公路上,最后流進了人家。
她打著手電,在驚雷中敲了敲留青的房間。他毫無動靜。虞瀲早在意料之中,象征性地敲了兩下后,就直截了當地推開了房門。
留青躺在床上,雷光中,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分明,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雕塑,帶著一種不真實的靜謐。
虞瀲推了推留青,他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借著雷光他在床上四處摸索著,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耳機。他剛戴好,就聽見虞瀲說:“水漫了進來!绷羟嗟乃庖幌氯珶o了。他連忙掀開被子爬了起來,著急忙慌地跑到前面去。
水位比剛剛又高了一些,他踩著水將自己紋身的器具往后面搬。虞瀲在他身旁替他搭一把手,留青搬大的重的,她就挪一些小的輕的。偶爾有雷聲從兩人頭頂上方奔騰而過,突如其來的聲音將虞瀲嚇得一抖,留青就在她身后撐著她,防止她滑倒。他的手掌溫熱,隔著薄薄的睡衣布料,傳遞出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們互相拉著,一次又一次地淌過水去。
等物件都搶救回來后,留青的房間也漫了水進去。他沉默著往客廳走去,虞瀲一把拉著他。留青疑惑地看著她,她只是說:“一會水恐怕會漫過客廳,不如你就來我房間吧,我房間離得最遠,應該不會進水!
留青目光灼灼地看了她兩眼,虞瀲不甘示弱地回看了過去。最終,留青還是點了頭。他跟在虞瀲身后,進了她的房間。房間里彌漫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是虞瀲常用的香薰味道。留青站在門口,有些局促,像是闖入了一個不該進入的領地。
“坐吧!庇轂囍噶酥复策,自己則坐在了床的另一側。兩個人躺在同一個床上,彼此間卻隔著一條銀河,互不相干。只是誰也沒睡得著,眼睛緊閉著,心里卻思緒萬千。
一陣雷來勢洶洶,接二連三地響徹天邊。虞瀲抖了抖,留青敏銳地感覺到了。他挪了挪,靠近了些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在她掌心中慢慢地寫:“哥在,不怕。”
虞瀲什么也沒說,她沉默著緊緊抓住他的手指,一點都沒有放開。雷聲過后,留青沒有收回手,虞瀲也沒有放開他。她微微偏頭,看著黑暗中的留青,另一只空閑的手臨摹著他的線條。她揚起一個笑,輕聲說道:“我好像又多喜歡了你一點,哥!
雷聲、雨聲、還有風聲將她的話遮蓋得徹底。她輕輕勾了勾留青的手,笑著睡了過去。留青卻久久沒有閉上眼睛,他的手指微微收緊,感受著虞瀲掌心的溫度。窗外的雨依舊在下,像是永無止境的旋律,將兩人的心跳聲掩蓋在夜色中。
那個夜晚她躺在他的身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從她的靈魂之處逸出,出于某種直覺,她覺得他們糾纏不斷的幾年間,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彼此侵占融合的過程。現在他們成了一體,她不再流浪,不再淋雨,再也不隨波逐流。
一股無法剪短的愛流諸于兩人之間,于是她終于真正尋到了歸處。
漂泊,止于愛人的相遇。
“篤篤。”
留青輕輕敲了敲桌子喚醒虞瀲散亂的思緒,他的目光里重疊的燈光耀眼到奪目。虞瀲輕輕閉了閉眼,抬手抹去從眼角擠出來的淚,然后對留青笑了笑。
“哥!
她叫他,一如從前的千百次呼喊。
留青莫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起來將碗筷收拾進廚房。虞瀲坐在客廳里,看他忙碌的背影。
今天是周六,留青的瓦刻沒有預定好的客人,他也不是很想開門。想到前兩天在某個客戶的朋友圈里看到的地方,他問虞瀲:“想不想出去走走?”
虞瀲也不想悶在屋里,于是就收拾好跟著留青一起出去。她特意穿了一件留青買的白色紡織裙再圍上了一件披肩。
以前虞瀲還小不適合這種風格的衣服,所以留青從來沒有買過,而她也不會主動去要。后來她成人長大了,卻離開留青,他無從知曉她的喜好和穿衣風格,只能每樣都買一點。
盡管買的時候就已經想象過虞瀲穿上時的模樣,但當真的見到時依然會被驚艷到。留青輕咳一下,挪開視線看向路邊的小花。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小花園,春末夏初的季節已經陸陸續續開了很多花。花團錦簇的地方,很適合散心。
虞瀲并不了解花,留青倒是在瓦刻的后院里種了一些。起先虞瀲還興致勃勃地要給花澆水企圖讓種子破土,后來她澆過水的花全死了。
她和朋友說起的時候,朋友戲稱她是植物殺手被她碰過的植物最后都會死。他們只是說笑,但虞瀲卻當真了。從那以后,對于好看的花她就只會遠遠地看看,從來不敢靠近。
她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走在花園的小徑上,小花們拂過她的腳踝有些微癢,她低著頭看花沒注意到前面的留青已經停了下來。
她一頭撞了過去。
留青回過頭蹲下來指著路旁一株平平無奇的小雛菊,他笑著用手語說:“你種的小雛菊開花后就長這個樣子!
說完他還拿出手機翻出照片給虞瀲看。
虞瀲有些驚訝地問:“我種的花不是都死了嗎?”
留青搖了搖頭說:“你走以后,花盆里長出了一個新芽,它長大開花了。”
她問:“我不是讓你把花扔了嗎?”
留青笑了笑,他站起來看著虞瀲很認真地說:“我怕還有種子沒有發芽,萬一呢?”
她那個時候總是時不時看花盆里的種子有沒有發芽,發芽后又總問它們什么時候能夠長大。因為知道她很期待花開的樣子,所以他沒舍得扔掉花盆,萬一里面還有種子沒有發芽呢?
好在一個很普通的早晨,留青起床給自己的花澆水時,突然瞥見原本空蕩蕩的花盆里多了一根綠苗苗。
他小心地呵護著,直到它開花。
花開了,人卻離開了。留青那個時候沒有任何虞瀲的聯系方式,他試著往以前的號碼上發了條短信,但沒有回音。留青只好將它拍了下來,希望以后能夠有機會給虞瀲看看。
這樣等他遇見她的時候就可以給她說,你不是植物殺手,你也種出了一朵可愛的小花。
虞瀲蹲了下來,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小雛菊的花瓣。原來她的花也是能活下來的,雖然它不是全程都由自己照顧的。
小雛菊混在各種小花里一點都不明顯,它的花瓣是淡黃色的,在風里搖擺的時候和任何一朵野花都沒有區別。
可是虞瀲還是從它身上看到了一點生機和可愛。
她輕輕戳了戳花瓣,看花朵往后倒又反彈回來。她笑著抬起頭看著留青,眼眸彎彎,大山和湖海在眼里奔涌著。
而他的心上是覆著深雪的火山。
留青向虞瀲伸出了手,她借著力站了起來,微風揚起的裙擺輕撫過他的手心。
他握緊拳繼續往前走去,虞瀲笑著看他的背影。
以前她總是帶著苦澀的心情去看他的背影,如今跟在他的身后,兩個人不遠不近一句話不說,她居然也會覺得幸福。
走到花園里面,人漸漸多了起來。不上班的日子,總有許多閑人來賞花看春。
于是留青自然而然地牽住虞瀲,兩人并肩在花園漫步。
第36章
chapter 36 至少他還有她
花園并不大, 花也算不上很多,兩個人走走停停,十分鐘也就逛完了。
離開時站在出口處, 虞瀲突然拿出手機對著留青拍了一張照片。照片中的他正溫柔的看著她,手上還拿著一束老板送的夏天無。
虞瀲側身看向他的瞬間, 留青也伸手抽出一朵夏天無插在她的頭發上。她只來得及看見一只手飛快的從自己眼前掠過, 留下一點若有若無的花香。
留青看著虞瀲呆愣的樣子笑了笑,然后調侃起來:“好花才配美人!
平日里的留青總是有些嚴肅甚至不茍言笑,他總是低著頭畫畫或者仰頭望著天空看向不可知的遠方。如今他突如其來的調笑, 讓虞瀲不自覺地望向他。
她的目光緊緊地,一錯不錯地盯著他。
遠處的山上飛出幾只鳥,不停在他們上空盤旋鳴叫著。往下是不停隨風飄揚的小花與野草,而他們就站在著人間的最中央,正正好地活著。
虞瀲將被風吹亂的頭發籠好,笑著說道:“那應該也給你插一朵花的!
留青輕輕搖了搖頭。
她跟著點頭說:“也是, 我想這世界上也找不到一朵能夠稱你的花!
再好看的花在他的眼眸前都會黯然失色。
虞瀲笑起來,她拉起留青的手輕輕晃了晃, 被風揚起的裙擺就這樣拂過他們相交的掌心。
留青徒勞地想抓住,卻只是將她又握得更緊了一分。他輕咳一聲收回了手, 將手插進褲包里緊緊握成拳。
走出沒多遠,留青剛想要打個車回去, 虞瀲就接到了個電話,是警局那邊打來的。
虞瀲有些疑惑地問:“需要我到警局去嗎?”
電話那邊的警察點了點頭說:“是的,許周的家屬想和你談一下, 看看有沒有和解的可能性!
虞瀲直截了當地說:“我不會和解的。”
警察沉默了一會說:“那你要來警局這邊見見家屬嗎?”
“見見吧!庇轂囌f,“我當面拒絕也少給你們添點麻煩!
警察松了一口氣,只要虞瀲肯來她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虞瀲放下手機對留青說:“我們先去警局一趟再回去吧!
留青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將軟件上的地址換成警局。
他們一到警局就被帶到了調解室,剛走到門口虞瀲就聽見里面有歇斯底里的罵聲,她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轉頭對留青說:“你到大廳等我吧!
留青擔憂地問:“真的不需要我陪嗎?”
虞瀲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留青摸了摸她的頭才轉身離開。
警察推開門后,虞瀲走進去找到一個空位坐著。
“真想不通我兒子怎么會看上你這種拜金的女人。”
對面是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女人,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穿著很是得體,只是說的話就很尖酸刻薄了。
虞瀲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她雙手環抱在胸前,往椅子上一靠就說:“我不會和解的!
那個女人嗤笑了一聲將一沓錢推到虞瀲面前說:“十萬塊夠不夠?”
虞瀲搖了搖頭將錢掃落在地:“我不要錢,更不可能和解!
她站起身就要走,女人卻一把抓住她問:“你到底要多少錢?你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無非就是嫌少,你說吧你到底要多少?”
虞瀲輕輕推開她:“我說了我不要錢,我只要許周付出代價。我要他坐牢,你明白了嗎?”
女人那種保養得當的臉一下崩了,她臉頰抖動氣急敗壞地說:“這么會有你這么賤,不識好歹的人。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和解你就等著吧!”
虞瀲笑了笑然后對旁邊的警察說:“警察叔叔,她都對我進行人身威脅了,你們可要保護好我的人生安全啊!
她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了,和解室的門被她重重一摔,將身后女人的辱罵隔絕在內。
虞瀲快步走到留青身邊,想要拉著留青離開。她手剛碰到留青就被人重重挖了出來,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伸出來的第三者。
剛剛調解室里的女人跑了出來,橫亙在虞瀲和留青之間,她有些瘋癲地罵著虞瀲:“你禍害了我一個兒子不行,現在又想禍害我另一個兒子嗎?”
留青臉色沉沉地推開她,握住虞瀲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女人在后面大聲吼叫著留青的名字,跑著想要追上他們,卻被警察攔住。
一個女警抱著女人的腰柔聲安慰道:“女士,麻煩你冷靜一點!
虞瀲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盯著留青緊繃的側臉垂下了頭,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虞瀲跟著留青出警局后,看著他徑直上了輛出租,然后回到瓦刻窩在角落里的躺椅里。
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這樣的留青她總共也只見過幾次,他一向柔和的眼睛徹底冷了下來,用帽子蓋住自己,陰沉沉地冒著冷氣。
虞瀲有心想問問他,但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只好也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留青。
一股沉寂蔓延在瓦刻里,他們都冷清清地緘默著。
時間過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五點,虞瀲從沙發上起來把昨天剩下的一點菜熱好。
“留青,吃飯了!庇轂嚱辛艘淮螞]有反應。她又走到留青面前喊到:“哥,吃飯了!
任她怎么叫留青都沒有反應,虞瀲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他摘下了助聽器。
很多時候虞瀲都覺得助聽器是留青與這個世界的聯系,當他想聽一聽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時,他就戴上助聽器。當他拒絕溝通選擇沉入漆黑的寂靜時,他就摘下它埋著頭不聽也不理會。
虞瀲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留青依舊沒有睜眼,但是他伸手拉住了虞瀲的手指,將她勾進自己的掌心緊緊的握著。
留青的手緊緊握住她,似乎是為了防止她消失。
他和世界的聯系并不止是助聽器,還有虞瀲。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他才有了活著的感覺。
過了一會,留青抬起頭,眼底有淚。他眨了眨眼,一陣漣漪泛起,這世界最小的湖轟然倒塌。
虞瀲只看了一眼,然后若無其事地將助聽器遞給他。等留青戴好后,虞瀲才慢慢說:“我熱了菜,我們去吃飯吧。”
等到了餐桌上,留青才肯交流,他用手語問:“怎么不早點把我叫起來做飯?”
虞瀲笑了笑說:“看你睡得太好了,有點舍不得叫醒你!
留青搖了搖頭承諾道:“以后不會了!
虞瀲不知道他的不會指的是再也不傷心了還是不會再讓她做飯了,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她還是私心希望是指他不再傷心。
飯后,兩人坐在沙發上繼續沉默。
留青突然輕輕抓住虞瀲放在邊緣的手,一滴淚砸在了她的手背上,比針扎還疼。
虞瀲沒敢抬頭。
一陣機械電子音響起。
“那個女人是我生理學母親,她從前不肯要我,現在想讓我做她兒子!
語調波瀾無驚,成一條直線就這樣鉆進虞瀲的耳朵里。句子和著眼淚變成火焰,將虞瀲的心臟架起來灼燒。
虞瀲不知道她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她的腦袋空白,那些關于留青的過往她突然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她只想聽他笑著再說我是你哥。其他的,她都不想知道了。
她以為他們是只能依靠彼此的存在,她以為他們之間再也不會出現比對方更親密的人,她以為他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
為什么現在又多出了一個媽媽?
曾經她百般試探使出千方百計也沒有能夠撬動的過往,突然一下擺在了她的面前來,可她卻沒有勇氣再去探尋了。
虞瀲想要逃避了。
她顫著聲音問留青:“那你還會做我哥嗎?”
留青不明所以但還是說:“當然會是,只要你想我就一直是!
虞瀲終于抬起頭來直視他了,她的眼眶也有了一點紅。
留青放下手機,改用手語說:“她和你爸有過一段,生下我后就把我丟到了你家。你爺爺奶奶怕影響你爸以后結婚把我記在了他們名下。”
“后來,因為我不會說話,就把我送了回去。我就一直跟著我奶奶生活了!
停了一會后,留青才重重地說:“雖然她給了我生命,但她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人生過。五年前,她找到了想我跟她一起回去,我拒絕了!
虞瀲握緊他的手問:“那你和許周是什么關系?”
留青搖了搖頭,或許應該算是同母異父吧。
他沒有確切的爸,媽也并不是他的媽,他其實除了奶奶什么血親也沒有。
他側頭望向虞瀲努力擠出一個笑來,現在他還有虞瀲,算不上孤身一人。
其實想想他也是蠻幸運的,以前有奶奶,現在有虞瀲,從始至終他都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他只要一回頭,身側總是有人的。
虞瀲也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往下流。她抬手一股腦全擦了,然后說:“至少你還有我。”
是啊,幸好他還有她。
第37章
chapter 37 她有……
第二天一早, 虞瀲從床上起來時,留青已經不在屋子里了,她給留青發了幾條消息都沒有回復。
虞瀲只好自己一個人喝著留青溫好的粥。等她慢慢悠悠地吃完早飯, 留青依然沒有消息。
她皺了皺眉,不知道留青到底去了哪里, 居然連張紙條也不給她留。她打了個哈欠, 感覺自己還沒完全清醒過來,想起昨天回來時好像看到了一家咖啡店,她決定去買杯咖啡給自己提提神。
咖啡店在瓦刻旁邊, 只隔著五六家店鋪,虞瀲走過去點了杯生椰絲絨拿鐵握在手上邊走邊喝。
只是她沒走出幾步就聽見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有個人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聲音還有些熟悉,似乎最近才聽過。
虞瀲腦海里靈光一閃,想到了昨天的那個中年女人,再加上今早留青神秘消失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
等她跑過去時,只看到那個女人拉著留青大聲叫喊著, 而留青低眉靠著墻時不時抽一口煙。
“他是你弟啊,你真要見死不救嗎?”女人使勁搖著留青的手臂, 勢必要他給一個說法出來。
留青只是指了指自己空蕩蕩的耳朵擺了擺手,他是個聾子還是個啞巴, 他聽不見也說不出話。
從前她覺得他是累贅丟下了他,現在他也因為聾啞放棄了這虛假至極的母愛。
女人踮起腳努力地貼近他的耳朵吼著:“我是你媽,他是你弟啊。每個月我不是都給你打錢了嗎?你收了媽媽的錢, 怎么能夠這樣對你的弟弟?”
留青嘆了一口氣推開了女人,他往后退了三步,然后搖了搖頭就要走。
女人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拉住他, 她妄圖以虛無縹緲的血親關系來綁架他,讓他成為一具為她所有的傀儡,要他背棄自己來成全她的另一個兒子。
可他不愿,他早已過了奢求至親的年歲了,那些她從未現身的時間里,他的期望早已一點一點消失殆盡。如今他只想要隨著自己的本心,守好瓦刻的一畝三分地,看著虞瀲安靜地活著。
他從未喧囂過,澎湃過,他的平靜造就女人更大的風浪。她的吼叫成為了一條印錯的命途,她站在彼端,而他站在對岸,兩人之間隔著長長的二十年。
二十年的不聞不問,二十年的異地而居,二十年的歲月一個人的五分之一,她從未出現過。
如今為了另外一個兒子,她來尋找他、祈求他、說愛他。留青不愿再想。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卻在下一秒目光一怔,似乎沒有想到虞瀲會出現在這里。
虞瀲走上去,拉著留青的手。她把留青擋在自己身后,然后拉下領口露出那道指印留下的淤青。
她努力壓住聲音,顫抖著喉嚨平靜地一字一句地說:“他要殺我。他是個殺人犯活該坐牢!
淤青久久不消,青紫混著紅猙獰又嚇人,蠻橫地橫亙在白皙的脖子上,不消多看僅一眼就知道背后的人下手又多重。
女人被駭人的傷疤嚇了一跳,下一秒又故作鎮定地說:“男人打女人本來就是應該的,他爸也經常打我啊,但那都是夫妻之間的情趣而已。”
虞瀲閉了閉眼似乎沒有想到女人會這樣說,她沉默了一會,悲哀地望向女人輕聲說:“可我跟他只是陌生人。就算是夫妻,這也不是打人和殺人的借口。只要他打了人,他就該付出代價。結婚證從來都不是逃避犯罪的理由!
“你不要再來找留青了,從二十六年前你把他丟下的那一刻起,你們的母子情就已經斷了。現在也沒有必要為了另一個人來裝□□他的樣子。這很惡心。”
似乎是怕女人沒有聽清,她又說了一遍:“你讓我感到惡心。”
“他是我兒子,當初他是從我肚子里面出來的,是我胯/下生下來的人。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的就是我,我跟他血脈相連,誰也不能否認。”女人氣急敗壞地揮打著虞瀲,她把怒氣全發在了另一個女人身上。
女人怨恨虞瀲,恨她讓自己的兒子愛而不得,恨她害兒子坐牢,恨她搶走了所有的兒子。
虞瀲只是牽著留青平靜地后退了兩步,避開發瘋的女人。她可憐眼前的女人,她只感到悲哀。
她憐憫地抓住女人的手臂說:“暴力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真正害了許周的人是你和你的老公,不是我。是你們教會了他暴力和瘋狂,讓他從小耳濡目睹也跟著去學。要怪就怪你的老公吧。從前他打你,打許周,F在許周也學著他的樣子打人殺人!
女人只是一味喃喃著:“不可能,都怪你這個賤女人!
虞瀲丟開她嘆了一口氣,她叫不醒一個早已被荼毒的人,她說:“你以后不要再來找留青了,你們之間的血緣系帶早被時間磨掉了。”
虞瀲牽著許周頭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停在原地,她沒去追,依舊像從前的很多年一樣流淚。十八歲的她混跡在市井中,一兩句溫言善語就能讓她甘愿奉上身體。后來她明白了錢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拋棄了所有,重新開始。為了錢她不折手段,哪怕忍受痛苦與折磨。
她忘記了十八歲的那個下午,收起書本時暗自發下的誓言了。她忘記了自己,被一句句小三和許太太淹沒到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女人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李樂棲,橫門之下,可以棲遲?墒鞘藲q以后少有人再叫一聲她的名字,她被冠以各種稱呼,唯獨不再以自己的名字被人所知。
人生的大雨淹死了十八歲的李樂棲。
留青不知道什么時候戴上了耳機,虞瀲說的那些話他一字不落地聽見了。他低頭看著兩人緊緊相握地手笑了起來。
回去后,虞瀲問留青:“你出去見她為什么不跟我說一聲?”
留青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去見她的,我只是出去晨跑,沒想到被她纏上了!
他坐在沙發上,一米八幾的人抱著膝蓋縮進狹小的單人沙發里,可憐兮兮的。
虞瀲突然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晚上時,留青拿了一瓶酒出來。酒是從本地的酒廠里打的玉米燒酒,用一個白色的塑料壺裝著,辛辣醉人。
留青不常飲酒,更多的時候他都飲茶。只有特別高興或者特別傷心的時候他才會喝酒。飲下酒,情緒似乎也被吞吃入腹,再也不會掀起波瀾,他又恢復了平靜。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虞瀲也想嘗嘗,但留青只是拿筷子給她沾了一筷子就不要虞瀲多喝了。
她舔了一口就被辣住,從舌尖到喉嚨都像火燒一樣。虞瀲趕緊喝了兩口水,把酒壓下去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留青大口喝著酒,一杯接一杯的下去,他似乎感知不到辛辣的酒味,如喝白開水一樣牛飲著。很快他的臉就紅了。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點酒后,留青嘭一下倒在了桌上。
虞瀲好笑地看著他,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留青醉死了過去。酒化作血液游走在他周身,麻痹了他所有的感知,他睡著醉著仍有點痛。
收拾好桌子后,虞瀲走到桌邊看著留青。有一些酒灑在了他唇角的四周,在燈光下瀲滟生輝,看著就很好吃的樣子。
虞瀲喉嚨一癢,她有點想喝酒了。
于是低頭去尋,從唇角走到唇珠上,慢慢地摩挲著,吮吸著。酒辛辣,喉嚨發痛,心卻甜蜜。
留青眼瞼顫動兩下又恢復了平靜。
她微微伸出舌尖輕輕往前探了探,不費吹灰之力就邁進了他溫熱的口腔中。勾著他的舌尖一起游弋,閉著眼去尋他的氣息,酒液由辣轉為甜。
她目光漣漣地站起身,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撐著手臂看他。
燈光下,他的眼窩更加深邃了,里面的一汪湖泊被覆蓋。她只能想象,想象一片海的波瀾,想象一片純凈的土地傾斜翻滾,然后是一座橋闔在中間跨越了風帶。
時間慢慢成了無法感知之物,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掙扎著站了起來。虞瀲跟在他身后,看他步履蹣跚往房間走去。
他沒關門,虞瀲跟著走了進去。她靠著門看他坐在床上脫去上衣,看他裸露在外的脊背和流暢的線條。
他脊背挺直,肩胛骨突出像一只欲飛的蝴蝶,搖搖欲墜又強悍有力。偶爾輕輕睜開他的眼,迷離朦朧還帶著未消的酒意。
他手臂輕搖,虞瀲的目光跟著暈眩。
留青一只手垂在床邊,頭高昂著,身軀抖動不停。身后虞瀲的目光灼灼逼人。他低著頭視線微微偏了偏專注地盯著地上的影子。
從沒關緊的窗里吹來一些風高揚起窗簾,白紗輕撫過他,細致入微地擦他而過。
腰帶只有一半掛在腰間,另一半垂在地上時不時發出碰撞的聲音。有時候寂靜,有時候猛烈。
窗外的夜鳥在鳴叫,空間一下寬闊了起來,歲月也變成了一個長條,她在中間穿梭著漸漸分不清到底是現在還是五年前。
叮叮嚀嚀地響在她的耳邊,他漸漸模糊了,而她徹底迷糊了。
虞瀲想,她醉了。
五年前有過一個黃昏的時刻,她同樣站在這里看著他。那時候他聽不見,而她不發聲只是靜默地觀看。
第38章
chapter 38 在一起嘍!
2018年的夏天, 小鎮多雨。
往往這時留青總要沏一壺茶,聽雨看花。剛剛高考完的虞瀲沒事做,便跟著他一起聽雨打在雨棚上的滴答聲。
本是小雨, 落在上面聲音擴大仿佛有千軍萬馬似的。聽著聽著虞瀲的心就揪了起來,她拋下留青自己跑進了屋。
等她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后, 醒來卻怎么也不見留青。她跑遍瓦刻也沒能見到他的人, 路過他房間時,只見到虛掩著的門。
虞瀲以為他在睡覺,直截了當地推開門。
門后只有一個背影, 虞瀲只看了一眼就將視線移向了窗,她突然發現雨停了,太陽出來了。
過亮的陽光灑在窗戶上的水珠,折射后的夕陽有些刺眼讓虞瀲不敢睜眼。她雙眼緊閉著,放在門上的手不停地顫抖,但是腳步卻怎么也舍不得往外挪。
從前她不懂什么是情與欲, 但在這個下午,她突然生出了一種欲/望, 她不知道那是從何而起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燒得慌。
她伸出一只手遮在眼前, 然后睜開眼,肆無忌憚地看著他的動作。耳邊的悶哼聲和床顫動的聲音都太撩人了, 很快她就面紅耳赤呼吸急促起來。
血液不停地沸騰著,叫囂著,她舔了舔牙齒, 萌生出一種咬在他背上的想法。她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但事實上她一動也不敢動。
虞瀲以前聽人說過,男人在做這種事情時一般心里都會有一個幻想的對象。她忍不住去猜測留青心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那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嗎?
有沒有一點點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會是她呢?
虞瀲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她放下手直白地看了留青一眼,然后受不了的摔了下門往外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為什么會怎樣去想。
虞瀲走后,留青站起來看著她跑遠的背影將門關上。
他沉默著向下看著自己,不明白為什么會在她的目光下如此地激動。
他推開門又狠狠地將門關上,如此反復幾次后,他終于平息下來,最后將門關上躺回了床上。
那個下午,留青在房間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在心里告誡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她是妹妹,不可以對她生出畸戀。
虞瀲在外逛了很久,她漫無目的地走,終于想明白了。
她對留青生出了欲/望。
她想占有她。
她似乎愛上了他。
虞瀲蹲在角落里,拿著根樹枝寫寫畫畫,看清自己寫的是留青后,她狠狠地將它踩開直到變成混亂的灰塵。
心亂了,怎么也靜不下來。
最后還是天快黑時,留青出來找到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用她隨手丟棄的樹枝寫:“怎么不回家?”
虞瀲不想說話,留青就把樹枝遞給她讓她寫下來。
虞瀲沒接,她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問出了一個問題。
“哥,你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留青的眼睛一下變大,平靜的海水變成洶涌的巖漿,他從沒想過虞瀲會這樣問。
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一下橫亙在了留青面前,他避開虞瀲的視線,用樹枝寫下:“比我大點的!
虞瀲沉默了,她什么都可以改變但年齡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比留青小六歲,這是永恒不變的。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問:“就這一個嗎?”
留青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庇轂囆χf。她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臉輕松地對留青說:“走吧,回去吃飯了!
轉身的瞬間,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滾落。她微微仰著頭,笑著,哭著,感覺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其實如果她仔細看一眼那幾個字,就會發現它們的線條顫抖不停。
晚上吃飯的時候,虞瀲不經意地提起那個紅裙女人,在得知她比留青大幾個月時,虞瀲不再說話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很少再與留青交流,只是在瓦刻里到處跑著,她避開了一切和留青交流的時刻。
高考成績出來后,她放棄了原本看好的學校,選擇了距離望水鎮三百多公里外的另一所學校。
她要離開留青了。
虞瀲明白等到留青有了愛人的那一天,她就會被拋棄,像從前一樣被人丟下變成孤身一人。她不要這樣,這次她把主動權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苦笑著想,至少這次是她拋棄了留青。
對于她的離開,留青早有預感,只是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決絕。
拿到錄取書的第二天,虞瀲收拾好東西向留青告別。她站在門口對留青說:“我跟同學約好了一起出去旅游!
留青想起前不久他才和虞瀲商量好的畢業旅行,沒理由虞瀲又和朋友約上了。過了一會他才抬起手問:“不是說好要跟我一起去的嗎?”
虞瀲搖了搖頭笑著說:“我跟你年齡差太大了,玩不到一起去,還不如跟同齡人一起自在!
留青也沒想到他用來拒絕虞瀲的借口又被她用來拒絕自己了。
他只好保持緘默送她到車站,兩個人一起坐在候車廳的椅子上。明明只隔著十幾公分,明明一抬手就能碰上,但留青還是莫名覺得他們之間好像越來越遠了。
虞瀲仰著頭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視線一點都不偏離。
留青幾次想問問她,最后還是選擇吞了下去。
當廣播叫著檢票時,虞瀲站了起來。
留青跟著她,陪她排著那條長長的隊。他在心里默默求著前面的人能慢一點再慢一點,好讓他們之間的時間能夠更多一些。
但很快虞瀲就刷身份證檢完了票,留青的手和她相擦而過,他知道她留不住她了。
他準備轉身離開,卻突然被叫住。
“留青!”
她站在閘機口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留青快步走過去,剛碰上機子就被虞瀲抱了個滿懷。
她一把把留青抱住,笑著在他臉側留下一個吻,然后目不轉睛地看著留青。
留青驚慌地松開了握住她的手,他的目光呆滯,腳步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盡管早有猜測,但他還是不敢相信。
虞瀲臉上的笑一下落了下來,她沒再說什么,只是松開了留青。然后往后退了兩步,對他揮了揮手,她輕聲說:“拜拜,最好不再見!
她轉身帶著行李上了車,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鎮。
車站的通道里放著《給我一滴淚的時間》。
我只要你一滴淚的時間
能不能夠坐在你右邊
反正等你痛徹心扉后
不要說再見
留青突然醒悟過來,這是訣別,她要的是不再見。他眼角多了一滴淚,在燈光下閃著淚花,然后他又落了一滴淚。
虞瀲離開后,換了新的手機號,一切都重新開始。她找了個暑假工,一天做三份兼職總算趕在開學前把學費湊起了。
交學費時,她查詢銀行卡余額卻發現里面有好幾萬塊錢。她去柜臺查了流水,發現是在她上車后留青打給她的。
當初辦理銀行卡時,她嫌每年二十的短信費太貴,就沒要。所以一直等到現在她才知道。
虞瀲把錢轉回到留青卡上,然后掛失了她自己的卡,重新辦理了一張新卡。
她不會再要他的錢了。
她也抄了一份留青的卡號,打算等以后有錢了就把從前的錢也一起還給他。等一切都還清時,他們就真的再無瓜葛了。
只是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又會回到小鎮又再見到留青。
眼前的場景和從前幾乎一樣,不同的是之前是夕陽時分,現在卻是黑夜。
她沉默,依舊沒有邁步。
留青卻突然停下了動作,躺回了床上。
虞瀲走過去,想替他把被子蓋好,她俯身剛碰上,就被一條有力的手臂給拉了下去。
她的唇驀然碰上另一個溽熱的唇。虞瀲睜大眼睛看著留青。留青也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是那樣的清醒,里面沒有半分酒意的存在。
虞瀲不會知道,在她離開的日子里,有很多時候留青都只能依靠酒精入睡。一開始是一杯,后來越來越多,他的酒量也一天天大了起來。今天喝的這點根本無法讓他醉死過去。
“我抓住你了。”
留青在心里默默說著。多少午夜夢回時,他都在后悔,如果那一天下午他沒有選擇逃避,沒有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是不是他們就不會淪落到這樣的結局了。
如果那一天在車站里,虞瀲吻上他側臉的時候,他沒有躲開而是遵循內心深處的想法吻上去,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可是過去早已經不能再更改了。
他只能慶幸地想,還好她又回來了。那些流言蜚語他都不在乎了,現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虞瀲流著淚看著留青,她最后還是沒能抵抗住吻了上去。
她在嘴里不停地念著:“哥,哥,哥……”
留青只是用更熱烈地吻回應著她,他一只手與她十指相交,另一只手掌在她的腦后將她按向自己。
一吻畢后,虞瀲趴在留青的胸膛上。留青隔著一床被子擁抱著她,他的心前所未有的與她貼近。
他不會說話,說不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他就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猛烈跳動著的心口上。她的手放上去后,跳動又更快了一些。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
從前我的心跳只為自己,如今這加快的一次為你,也只為你而跳。
虞瀲輕輕吻了吻她最愛的留青的眼睛,從左眼吻到右眼,最后停在了他的唇角。
她輕聲說:“我也愛你。”
然后親了上去。
留青松開虞瀲的手,雙手在胸前合攏,左手指向虞瀲,然后兩手比六來回相交。左手食指疊在中指上輕點了一下后輕輕摸了摸自己,最后他伸出左手的食指指向上方又變成比大拇指。
他說:“與你相交是我命好。”
虞瀲流著淚抓住他的手哭了起來,她不停地搖頭說:“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留青只是憐惜地替她吻去淚水,他的指尖溫柔拂她的面頰。最后把她擁入懷里,頭輕輕地闔在她的上面,就這樣相互依靠著。
他掀開被子,把她抱了進來,然后兩個人在這個黑夜里相擁而眠。
留青睜眼吻了吻熟睡的虞瀲,心里想窗外的月色真美。
第39章
chapter 39 可是我想隨時隨……
第二天留青醒來時, 虞瀲還躺在他的懷里。留青低頭看了一眼,她就那樣恬靜安詳地枕著他的手臂,窩在他的胸前。
留青輕輕地替她將臉上凌亂的發絲理下去,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臉又怕驚醒她趕緊收了回來。最后還是溫柔地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繾綣地就這樣看著她, 直到虞瀲醒過來。
虞瀲迷迷糊糊地抓住留青的手, 她像小魚一樣撒嬌時一樣蹭了蹭。留青就順手刮了刮她的臉頰,不是特別重,但虞瀲能感覺到他的力道, 于是嗔了他一眼。
留青只是笑,笑夠了他起來穿好衣服快走出門了,又折返回來跪在床上吻了吻虞瀲。吻很輕也很快,一觸即分。吻完后,他又用側臉挨了挨虞瀲。
虞瀲不推開他,只是半瞇著眼睛說:“我還想睡覺。”
留青就摸了摸她的頭發, 用手語比劃著說:“再睡一會,我做好飯后再叫你。”
“嗯嗯。”虞瀲撐起來啪嘰一下親在留青側臉上, 然后又一下倒在枕頭上呢喃著:“你真好!
留青用他那雙含情眼看了虞瀲一眼后終于舍得起來了。做飯時,他心念卻依舊掛在屋里的那個人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股他們已經在一起的喜悅由內而外生了出來。
我們是情侶了, 他想。
留青出去沒多久,虞瀲就睜大眼睛醒了過來。她后知后覺地發現昨晚她是睡在了留青的床上,除了那一次洪水時, 他們還從來沒有如此親密過。
她蜷縮成一團,把被子都往自己身上攏了過來。她笑著深吸一口氣,留青的氣味和她的氣味融成一體, 分不開了。
虞瀲掀開被子爬了起來,她剛推開門蹲在門外的小魚就喵喵喵地叫了起來。虞瀲有些不好意思地給它比了一個噓,可是小魚不懂人類的羞赧。
小魚繞著虞瀲轉了一圈后開始扒拉她的褲腳,它還歪著頭盯著虞瀲,似乎在疑惑為什么她的身上會有主人的味道。
虞瀲蹲下來抱起小魚一起進了她的房間,她去洗漱,小魚就跑到床上找了個角落呆著。
小魚好安靜,和他的主人一樣地安靜。
它以前也和主人一起待在這里,主人坐在床沿上,一杯一杯地喝酒。小魚知道主人心情不好,就跳到他的掌心里主動露出自己的肚皮給他摸。
虞瀲洗漱完出來,就見到小魚在她的床上翻滾了幾圈。見到她就乖乖地露出了自己的肚子,還拿爪子對著虞瀲招了招手。
小魚只是一只可愛的小貓,小貓沒有復雜的腦回路,它只知道在這里主人會很傷心。他不想主人傷心,也不想這個和它一樣可愛的女人和主人一樣傷心。
虞瀲抱起小魚一起出去,留青剛好做好早飯。他自然而然地接過小魚,把小魚放到它的專屬地盤上。
兩個人一起對坐在餐桌兩邊,留青替虞瀲盛了一碗八寶粥,然后坐下來他剝了兩個蛋,取出蛋黃自然而然地放到虞瀲的碗里,只留給自己蛋白。
虞瀲不愛吃蛋白,她只愛蛋黃,荷包蛋還有煎蛋要是露出一點蛋白,她都不會吃的。她挑食,留青也愛慣著她,不喜歡的就不會逼著她去吃。
虞瀲輕咳了一聲,她還不是很習慣兩人關系的轉變。想了想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于是開口說:“謝謝你哥!
留青看著她笑了笑,溫柔地搖了搖頭。
“我吃完飯回學校!庇轂嚭攘丝谥嗾f,“今天晚上就不過來了,我回出租屋那邊住!
他點了點頭說:“晚上我給你送魚湯!
虞瀲笑著說:“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留青突然站起來親了她一下,等坐好后他紅著臉用手語說:“我已經收到報酬了。”
虞瀲也跟著紅了臉,她輕咳一聲視線飄忽不定,在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下輕輕嗯了一聲。
吃完飯后虞瀲提起包去學校,留青提著風鈴跟著她一起走到門口。他站在門里用手語問:“不知道下次風鈴因你而響會是什么時候!
虞瀲輕輕靠在留青的肩膀上,她抬頭就吻上留青的下巴。吻繾綣柔情似水,人的心都要化了。他抱著她,突然就舍不得放手了。
她窩在留青的懷里,牽著他的手把風鈴掛上,然后輕輕撥了撥它。虞瀲仰起頭看著留青的眼睛說:“現在。”
留青就笑,他紅著眼低頭去尋她的唇,輕輕一挨,一觸即分。他扶著虞瀲站好,兩個人之間隔出一拳的距離,一個親密但有分寸的距離。
虞瀲有些疑惑地問:“怎么突然不抱了?”
他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街道說:“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看到了不好!
虞瀲理解他,但還是忍不住想逗弄。她仰著頭,指著自己的臉頰說:“你還沒給我離別吻!
留青有些錯愕地問:“剛才那個不算嗎?”
她就搖頭,理所當然地說:“不算!
初夏的早上六七點,太陽剛出天邊,山頂一線天澄凈。有風或許從誰家的花園里吹來的,帶著一點花香,吹起門前小院的輕紗。
她的裙擺在風里翻涌著,她人也在他心上涌浪,一刻也未曾停歇過。
留青依她的意思,趁四下無人時,俯身在她側臉上輕輕一碰,然后迅速直起了身。他紅著耳朵問:“現在可以了嗎?”
虞瀲有些不滿意地點了點頭:“勉勉強強吧,你還可以做的更好的。下次你要主動,不能再讓我提醒了!
他點了點頭比劃著說:“在屋里隨便你,外面不行!
虞瀲撇了撇嘴,沒說好還是不好。她提著包,小跑兩步下了瓦刻的臺階才說:“可是我隨時隨地都想親你啊!
她走遠了,只留下留青一個人站在門口上心緒不寧地撥弄著風鈴。他紅著臉輕笑了兩聲,其實他也是想的。
因為許周的事,虞瀲已經幾天沒有去學校了。剛到學校的百階樓梯就遇見了江依白,江依白有些擔憂地看著她問:“小魚你沒事吧?”
虞瀲大大方方地張開雙臂在她面前轉了一個圈:“你看,我好著呢!
江依白又仔仔細細看了她幾圈才放下心來,她撲一下抱住虞瀲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早知道許周是那種人我肯定不會留你一個人在學校!
“哎呀,事情都過去了。”虞瀲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再說了我也沒什么事,而且他肯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
江依白點了點頭,她們又像從前一樣一起挽著手走進學校。
彭老師見到虞瀲也一直關心了她好久,大概是怕虞瀲留下心理陰影,她說話也有些小心翼翼的。
虞瀲笑了笑直接說道:“沒事的,彭老師。這件事我不會太放在心上的,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
彭老師見她這么一說也放下心來,轉而說起虞瀲不在的這幾天有什么趣事。她講的生動形象,虞瀲好像也身臨其境似的,被逗得笑個不停。
一整天的時間,她基本上就這樣輕松地過來了。下午放學后,她和江依白一起回去。
快到出租屋時,她就見到了一個長手長腳的人正靠在樓梯口上。
留青依舊是穿著一件黑衣,他面容沉靜,只是手上不停地轉著一支煙。煙頭被他蹂躪地快要散掉了,但他也沒吸,只是把玩著。
走到他面前,虞瀲問:“怎么沒抽?”
留青抬起眼將煙丟進垃圾桶里,他俯身輕輕地挨了虞瀲的唇一下,動作飛快。
虞瀲一眨眼他就回到了原地,要不是唇上還沾染著一點不屬于她的溽熱,她都要以為是錯覺了。
她捂著唇紅著臉倒退了兩步。
留青笑著用手語說道:“怕有煙味,你嫌棄!
他手上一轉,從身后變出一束花來,遞給虞瀲。虞瀲抱著花,輕輕嗅了嗅。
虞瀲抬起頭笑著問他:“早上不是還說不能在外面親嗎?”
眼前人比花嬌,他只恨自己不知道該怎么疼才好。
“只要我動作夠快,他們就看不見。”留青很認真嚴肅地說道。
虞瀲沒忍住大聲笑了起來,剛剛自覺走遠的江依白站在遠處有些莫名地看著他們兩人。
“你是想變成超人嗎?”虞瀲不自在地吐槽著,“我反正不要!
留青擺了擺手說:“不!
他舉起手來把一個保溫桶遞給虞瀲,虞瀲不客氣地結果后環顧了一圈見沒人看他們,她踮起腳親在留青的側臉上。
她一臉狡黠地說:“這是打賞!
留青沉浸地點了點頭。
虞瀲問留青:“我要回去了,要進來坐坐嗎?”
留青搖了搖頭,如果只有虞瀲一個人的話他肯定會上去的,但還有另外一個女生,他貿然進去那就不太好了。
“魚湯量挺多的,你們兩個一起吃吧!
虞瀲點了點頭后提著湯上了樓,她和江依白剛一坐好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保溫桶。
里面除了魚湯外還有有兩道菜,一道清淡,一道帶點辣味。
想來留青是考慮到了江依白不太好跟著虞瀲一起吃太清淡的菜,所以做了道稍微重口一點的。
虞瀲打開手機發現留青剛剛還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留青:[辣的你可以吃一點,但只能嘗一兩口,不許多吃。]
虞瀲:[放心吧,我不貪吃。]
第40章
chapter 40 無時無刻不在想……
晚餐吃完后, 虞瀲拿起她的小本子坐在床上想寫點東西,江依白卻擠了過來。
她坐在虞瀲身側,一臉揶揄地問:“你跟你哥在一起了吧?”
虞瀲點了點頭, 直截了當地承認了:“沒錯,現在他不是我哥了, 是我親愛的男朋友!
江依白曖昧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 剛剛他看你的眼神,哇塞真的超直白。感覺像是恨不得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你們在一起了!
虞瀲紅著臉低著頭輕咳了兩聲后才小聲地說:“其實我也很想的。”
她無比迫切地希望自己和留青的關系能夠公之于眾,讓所有人都知道。那樣就再也不會有不長眼的人回來打擾他們的幸福時間了。
但虞瀲又說:“我怕不太好, 還是沒說。”
江依白明白虞瀲的顧慮,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日子是你們兩個人過得,只要你們開心,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其他人怎么說,怎么想, 那都不重要!
虞瀲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江依白有些八卦地問:“那你們誰先表白的啊?”
虞瀲臉一紅, 這個問題她不知道該怎么答。她沉思了一會眼珠子一轉大言不慚地說道:“肯定是留青呀,反正我是不會主動的。”
“肯定是你!苯腊淄屏送朴轂囆χf, “你撒謊的時候眼睛會不由自主地轉!
她推了推眼睛,然后指著虞瀲, 做出一個柯南的經典動作大聲說:“所以剛剛你在撒謊,絕對是你表的白”
“你說是就是吧!庇轂嚢杨^埋進本子里,拒絕一切的溝通。
江依白搖著頭站了起來, 嘆著氣說:“唉,這又沒什么!
虞瀲捂著頭,只從本子上露出一雙眼睛嘟囔著:“你根本不懂!
“是是是, 我不懂!苯腊醉樦脑捳f著,“我這個母胎單身的人不懂表白也不懂戀愛!
“我不是這個意思!庇轂嚡偪駬u著頭,下一刻卻又突然反應過來。她站起來搖著江依白的肩膀吼道:“你在看我的笑話!!!”
“我沒有。”江依白大笑著求饒,“好啦好啦,我不笑了。”她舉起手發誓:“我發誓我真不笑了!
虞瀲看著江依白一點也沒有收斂的笑聲哼了一聲,但她還是收回了手繼續坐回了床上。
江依白也躺回了自床上,她其實很為虞瀲高興。這幾年她一直跟著虞瀲,自然也知道虞瀲其實并沒有很開心。雖然她還是笑,但在人后她永遠都抿著唇。她其實過得并不好。
她曾經無意間看見過一張虞瀲以前的照片,那個時候她無憂無慮地笑著,像個孩童一樣天真爛漫。
現在她終于如愿以償,有了親人,有了朋友,也有了愛人。
江依白想,虞瀲真的苦盡甘來了。
虞瀲靠在床頭,手上的筆敲敲打打她卻不知道該寫點什么。她心里頭明明有很多話想寫,可她卻無從下手,她沉默著,筆也滯澀。
最后虞瀲只寫了一句話:
命運的河太廣闊了,我們遇見過,迷失過。幸好歲月不薄,最后又讓我們再次重逢。
她把本子枕著,把那些幸福或是痛苦的時間都壓在身下。過去的事已經在時間中慢慢消磨殆盡了,而當下的幸福會一頁接著一頁的繼續書寫下去;蛟S進度會變得很慢,但幸福的人本就沒有太多時間悲春傷秋。
虞瀲拿起手機,就看見了置頂消息欄上的紅點。
留青:[睡了嗎?]
虞瀲:[沒有。在想你,不想睡覺。]
留青看著她的消息嘴角上揚起來,他擼了擼趴在他腿上的小魚,好心情地給了它一塊凍干。
留青:[我也想你,夢里面也是。]
虞瀲:[那明天一起吃完飯吧。]
留青:[好。]
留青:[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留青:[晚安。]
虞瀲把被子拉到頭頂,小心翼翼地,壞心眼地給留青發了條消息。
虞瀲:[昨天晚上我睡在你的床上,現在上面說不定還有氣息呢。害羞.jpg]
留青看了一眼她的消息,感覺自己今晚又要晚睡了。他寵溺地笑著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什么。
留青:[晚安。]
虞瀲:[晚安。]
睡覺時,留青剛蓋上被子,想起虞瀲發來的消息,他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上面什么味道也沒有。
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不明白自己怎么也跟著昏了頭。都過了一天了,上面的溫度與氣味早就散完了,現在能有什么留著。
盡管如此,向來蓋被子只蓋到肚子的留青還是第一次把被子拉到了脖子上,他只要一低頭就能埋進去,好像這樣就能催眠自己。
第二天早上,虞瀲依舊是一大早起來去王嬸的早餐店里買包子,江依白現在寧愿晚睡兩分鐘也不想早起吃早飯了,所以虞瀲只能一個人去。
但她剛一下樓就遇見了留青,留青手上提著一個袋子,在有些冷的早上冒著些許白煙。
他站在街道對面的巷子口,脊背挺直。早上的行人匆匆,大多都埋著頭盯著路狂走,只有他安靜地站在那里。
虞瀲從樓梯下來,一抬頭就看見了他。他的眉眼在早晨不太清醒,有點朦朧的迷茫,但虞瀲還是好喜歡。
她走過去問:“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留青把手上的袋子拎到虞瀲的眼前晃了晃,空閑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頭。
虞瀲接過袋子,發現是她最愛吃的鮮肉包、葉兒粑還有一杯豆漿。她有些驚喜地問:“你起這么早就為了給我送早餐嗎?”
留青搖了搖頭,用手語不緊不慢地說:“晨跑,順路。”
他說的簡潔,但虞瀲還是能明白他的意思。兩個人并肩一起慢慢地走著,留青的視線落在遠處的某個地方。
虞瀲趁他不注意,快速踮腳重重地在他臉側親了一口。她親得快,親完就迅速跑遠了。在遠離留青后,她回頭朝他揮了揮手:“你回去吧,我去學校啦!
留青摸了摸自己的側臉,無可救藥地笑了起來。他的嘴大開著,可是沒有任何的聲音。他就那樣看著虞瀲的背影,聽著她的笑聲,自己一個人無聲地笑著。
笑夠了就轉身回瓦刻。留青把風鈴拿出來掛好,瓦刻今天的營業也開始了。
上午過半了還是沒有一個客人走進來,留青就趴在桌子上自顧自畫著他自己的設計稿。
他鎖骨上那處牙印快要好了,但他又覺得只是一個牙印地話太單調了些,想要再給它添一些東西。
十一點左右,瓦刻進來了一個人,是一個男人。
他站在留青面前撈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紋身問留青:“這個能洗嗎?”
留青戴上手套仔細看了看,紋身是淺綠色的,面積不算太大。他點了點頭,然后比了個三。
男人有些不解地問:“要三百?”
留青摘下手套,拿出自己的手機在上面打道:“要洗三次,需要半年才能徹底洗干凈!
聽著手機文字轉語音的機械音,男人問留青:“你是啞巴?”
留青點了點頭。
男人有些抱歉地看著留青說:“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要這么久,我還是不洗了!蹦腥税研渥永聛恚贝掖业爻隽送呖獭
留青看著窗子外面轉身進了另一家店鋪的男人無奈地笑了笑。
他回到桌子前繼續畫著沒完成的手稿,只是這次卻怎么也下不了筆。他硬著頭皮逼著自己畫,但剛畫了一條線又會馬上將它擦去。
最后留青只能無奈地把畫本放了下來。
其實這樣的事情,他自認已經經歷的足夠多了。有很多因為他的技術被吸引來的人,但也有相當大一部分人在看到他是個啞巴后就離開。
明明已經有很多次了,但每一次他的心情都久久無法平復。他總是忍不住地想,如果他是個健康的人會怎么樣,或許就會看著虞瀲長大,然后賺比現在多得多的錢,讓虞瀲過上比現在更好的生活。
但他也只能想一想,他就是個啞巴加聾子,什么也無法改變。
他不能說話,那些話語長時間落在他的心上,他通過畫將其中一部分排解出來,但總有一些日復一日地堆積起來,漸漸比山更高,比海更寬。
留青總以為自己不在意,但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是個健康人。
他拿出手機想給虞瀲說點什么,但刪刪改改地,什么也沒有發出去。
那邊的虞瀲看著留青昵稱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但又什么都沒發出來。想了想,她決定主動出擊。
虞瀲:[想我了嗎?]
虞瀲:[想我就直說呀,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虞瀲:[我也好想好想你啊,真想無時無刻都見到你。]
虞瀲直白的話語讓留青心里泛起一股甜來,慢慢驅散了他心頭的烏云。他想了想鄭重地回道:[確實在想你,不比你想我少。]
她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兩三句話就能讓他感到溫暖和幸福。留青回過神放下手機,拿起筆將那圈牙印改成了個小池塘的模樣,然后在池塘中心添了一尾青色的小魚。
他打算等鎖骨處的紋身好透后,就添上這些。
下午,有一個客人來,不過圖案對方想要定制的,兩個人大致商量好細節后,互相加了微信,等留青明天畫出初稿后就發給她。
客戶想要的圖案,留青心里有數,也比較有靈感。他埋頭在桌上兩個小時左右就打好了草稿,細化上色也是一氣呵成,就只差一點細節來完善了。
從桌上抬頭時,對面墻壁上的時鐘已經走到五點了。留青放下筆起身準備去接虞瀲吃飯。
他本來想隨便套件衣服,但外套剛一上身他就注意到了袖子上沾了點顏料。留青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回去換了件干凈的衣服。
這些細節他以前不會在意的,但現在他突然不想了。他想在虞瀲的眼里做一個完美的……
完美的男朋友。
只是想了想,留青的耳朵就紅了起來。在黑色的機械耳機襯托下,更加艷紅。
出門時,天色陰了下來。根據留青在望魚鎮多年的生活經驗八成要下雨了,他又折返回去拿了兩把傘。
到一中校門口時,虞瀲正好從石梯上走下來。見到留青,她笑著朝他招了招手,然后飛奔到了他的面前。
虞瀲笑著湊到留青的眼前問:“下午你有沒有想我?”
留青搖了搖頭。
“不公平。”虞瀲使勁捏著留青的手說,“我可是一直都在想你,你不可以不想我!
留青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后借著替她攏頭發的動作,輕輕地親了一下她的耳垂。
他從虞瀲的手里逃出來,和她一起紅著耳朵,卻又故作鎮定不慌不忙地用手語比:“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愛,那活著和死去又有什么區別。
留青突然覺得自己好渴,他急需大口大口地吞咽虞瀲給出的愛來讓自己真實的活著,而不是如同行尸走肉般。
他不知道,虞瀲也是同樣的。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想念和喜歡,歸根結底也是在向他索愛罷了。
他們都依賴著彼此的愛活著,誰也離不開誰少不了誰。
兩個人并肩走著,往飯店走去。一路上天色越來越陰沉,雨點仿佛頃刻就開始下落。
虞瀲習慣性地接了一滴雨在掌心里,她側頭看著留青,留青什么也沒問只從包里拿出一張紙替她擦去雨水。他的動作自然無比,似乎這樣的事情在從前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
他撐好一把傘后,將它遞給虞瀲 然后自己又撐起另一把傘。
兩個人并肩行走時,傘擦著傘。偶爾虞瀲會幼稚地拿自己的傘戳戳留青的,留青也只是笑著看著她。
小鎮除了夏天外很少有傾盆大雨,大多數時候都是綿綿的小雨。雨滴雖然小,密度卻很高,無聲地打在傘上,很快傘尖就開始滴水了。
這樣的雨小鎮一年要下兩百多場,虞瀲經歷過的次數早已經數不清了,但從來沒有一次會讓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兩把傘在屋檐下重疊著,兩個人的距離也拉進。留青悄悄地伸手握住虞瀲,輕飄飄地沒有一點力度,但虞瀲卻覺得在這一瞬間好像萬山傾覆,波濤多風迢遙遠。
飯店不遠,走了十分鐘的樣子就到了。合上傘時,虞瀲面紅耳赤得。但在看到眼前留青也紅著的耳朵后,她笑了起來。留青也看著她笑。
他們一起走進飯店,剛進門就看到了談絮和她男朋友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桌子上。
虞瀲看到談絮身上的紅色裙子下意識地躲避了視線,往留青身后蹭了蹭。
談絮也看到了他們兩個人,招了招手說:“留青你們兩兄妹出來吃飯嗎?正好遇見了一起唄。”
談絮還是那樣的張揚明媚,美得分外突出,虞瀲只是看了一眼,就覺得眼睛有些疼。
但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好坐到了她的身旁。留青坐在談絮男朋友張同甫邊上,剛好正對著虞瀲。
談絮把菜單推給虞瀲:“來妹妹你來點菜,現在什么都沒點。”她又轉頭問留青:“周六有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