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自從得知自己以后要向小周總直接匯報,后半程的會議,汪懷安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抱定寧可不出挑也絕不出錯的態(tài)度后,偶爾還要接個電話離席,以至于后面有些公司的方案洽談,他壓根兒沒參與。
要展現(xiàn)東方文化底蘊?
腦海里,重新將幾個經(jīng)常合作的大公司捋了一遍,除了花里胡哨,就是中規(guī)中矩,哪里尋什么文化底蘊?
寰宇作為跨國集團公司,對合作商的資質(zhì)資歷考核相當嚴謹,可越是大公司,做事越受條條款款的約束,很難出彩。
一時間,汪懷安汗如雨下,偷偷朝徐行遞了個眼神。
“小周總,能不能展開說說?”
身為總裁特助的徐行,自然有過人之處,就這洞悉觀察力,就落其他人一大截,“或者您有沒有合適的推薦?”
這句話,倒是問到了周澤言的心坎里。
修長指骨上把玩的簽字筆忽然一頓,寬闊脊背傾身向前,周澤言拿起桌上的資料有意無意地翻看。
徐行和汪懷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每個動作表情,生怕錯過什么,自己再會錯意。
不過幾分鐘,周澤言就沒了興致,掀眸看他,“就這些?”
這是都不滿意?
汪懷安頓時心如擂鼓,“還……還有就是我們篩選出去的小公司的方案,可……”
周澤言心如明鏡,一條利益鏈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一下肅清。
而且,有些時候,決定權(quán)并不是汪懷安一個小小企宣部能決定的,順手做個人情,早已司空見慣。
既然如此,那他就再敲打敲打。
“國家都在扶持中小企業(yè)發(fā)展,寰宇作為地方龍頭,為什么不響應(yīng)號召?”
兩人面面相覷,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小周這是又要整頓朝綱啊?
不多時,汪懷安去而復(fù)返,將另一疊本預(yù)要出局的企業(yè)資料放到辦公桌上。
周澤言翻的格外仔細,果然在密密麻麻的名單之中,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
也正是這樣的停頓,汪懷安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那天在會場看到的女孩,瞬間反應(yīng)過來。
所以,他這是干的什么蠢事?活生生把未來總裁夫人的方案拒之門外。
“小周總,您看,是不是......”
"不是!"周澤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我要你們拋開其他因素,公平公正的合理評價!”
好吧!
接下來寰宇的16層會議室,企宣策劃人員全員到齊暢所欲言。
周澤言靜坐其中,不參與,不表態(tài),默默等著最終商議的結(jié)果。
經(jīng)過兩天激烈討論和投票,最終選出五家企業(yè),而厚德坊就在其中。
看著表決結(jié)果,周澤言平直的唇角有了些許弧度,這才慢慢站起身,“辛苦了各位!這月獎金翻倍!”
!!!
一眾人聞言瞬間沸騰,“謝謝小周總!”
身后的歡笑聲不絕于耳,周澤言信庭闊步剛出會議室,周老爺子的催命電話又追了過來。
“臭小子,你回南城了也不回家?是不是沒臉見我?”
聽筒內(nèi),周老爺子中氣十足,看來又要喋喋不休。
“您能給年輕人點時間嗎?”
“二十多年了還不夠?周澤言,你要不行就直說!我就算舔著這張老臉自己去哄,也得把孫媳婦哄回來……”
周澤言快走兩步回到辦公室,長腿勾上房門,周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寬敞空間更顯洪亮。
真不愧是通信全靠吼出身的通信兵!
周澤言“嘖”了一聲,走到酒柜前將手機打開免提丟在一旁,一邊聽訓(xùn),一邊倒酒。
嫣紅汁液沿著杯壁順流而下,醇厚酒香彌漫,修長指骨捏著握柄輕晃酒杯,余光的屏幕里,彈出一條信息。
【分享個好消息,我入圍了^_^】
周澤言長腿支地,斜斜倚著桌邊,看著小小的表情符號,唇角也跟著若有似無的勾起,全然屏蔽掉通話里的喋喋不休。
“喂?怎么不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再聽?”
聽筒內(nèi),許久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周老爺子語氣十分不耐,將周澤言停頓的思緒再次拉回現(xiàn)實。
“掛了!”
“你說什么?!”周老爺子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跟著高了八度。
“您孫媳婦給我發(fā)消息了……”
話沒說完,電話“嘟”地一聲切斷,干凈又利索。
小老頭兒,倒也挺識趣兒!
周澤言看著手機無聲哂笑,思索片刻,回過去一條信息。
【欠我的飯,該兌現(xiàn)了吧?】
許薏接到這條短信時,人在宿舍收拾行李。
本來買好下午的車票回白溪鎮(zhèn),眼前被“追債”上門,這才想起來,她好像是答應(yīng)過忙完這幾天請吃飯的。
這下尷尬了!
光想著第一時間去分享喜悅,卻忘了當初的承諾,這不就是那些滿嘴跑火車畫大餅的騙子行徑?
可瓷坊那邊,沒日沒夜地趕進度,也早已不堪重負,思來想去,許薏還是下定了決心要做個以后再講信用的“鴿子”。
【對不起啊,是我的疏忽!但已經(jīng)買了下午回去的車票,瓷坊那邊太忙了】
大概是覺得說服力不夠,許薏把車票截圖發(fā)了過去,連帶一條解決方案。
【這樣行嗎?我再記上一筆,以后一定慢慢還!】
一秒,五秒,三分鐘……
消息發(fā)出去,猶如石沉大海。
算了!人家也是有正經(jīng)工作的,不一定什么時候都能看信息。
許薏默默安慰著自己收起手機,簡單梳洗過后,拖著行李箱剛到樓下,周澤言的電話打了進來。
許薏有些心虛,躊躇片刻按下接聽,“對不起啊!我真的忙忘了,回頭我一定……”
“嗯!”聽筒內(nèi)溢出一聲輕哼,聲線朗潤帶著些許漫不經(jīng)心打斷她,“回頭!”
“不是!不是!我說的這個‘回頭’是一定的意思!”
許薏生怕他誤會,趕緊否認,畢竟這個“回頭”絕大多數(shù)就是推脫的代名詞,她真不是故意言而無信。
幾聲細碎的淺笑聲后,她又聽到他說:“我說的回頭,是要你現(xiàn)在回頭!”
許薏聞聲轉(zhuǎn)頭,不遠處花色漸褪的籬笆墻下,周澤言長身玉立,闃寂無聲地站在那里。
花紅褪去的瓣葉隨風飄落,輕柔地砸向他的肩頭,眉眼深邃,比起以往的雋逸矜貴多了幾分溫雅。
許薏茫然無措地站在那里,等回過神來,周澤言已跨著大步由遠及近。
“你……怎么來了?”
周澤言雙手插兜,腳步站定,狹長黑眸熾烈又迷離,“來抓小鴿子!”
他穿著白襯衫,領(lǐng)口微敞,冷白凹陷的鎖骨上有兩顆黑色小痣,隱著幾分痞氣和撩人的野欲,裁剪合體的西裝褲將襯衫束起,黑色皮帶勾勒出勁瘦腰身。
明明是一身很標準的商務(wù)穿搭,穿在他身上,不顯沉悶,卻徒增幾分清爽干凈的少年感。
許薏被他居高臨下睨著,素白的小臉染上一層緋色,“我真不是故意要鴿你,是真忘了!”
“現(xiàn)在想起來也不晚!”
周澤言微微俯身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拖著往前走,“把票退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行李箱與地面磨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蓋過溫朗聲線,許薏邁著小碎步追上去。
卻聽一聲輕嘖,“年紀不大,記性很差,我還有個傳家寶在你那里!”
他說著站定腳步,忽然轉(zhuǎn)過身,“鑒于你經(jīng)常鴿人,我得親自去監(jiān)督才放心。”
許薏被他懟的無言以對,只得拿出手機退票。
既然開車回去,時間就寬裕了很多,為聊表誠意,她刻意選了家環(huán)境清雅的私房菜館作為補償。
店面雖不大,但勝在干凈整潔,菜色清淡,也比較適合大少爺?shù)目谖丁?br />
只是趕上就餐高峰期,沒了包廂卡座,兩人隨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落座。
不多時,幾道熱氣騰騰可口的小菜端上桌,許薏舀了碗湯,十分貼心地推到周澤言面前。
“這餐飯算是我額外的賠禮道歉的誠意!你待會兒不要跟我搶著買單!”
周澤言對這個倒是十分受用,拿起湯匙輕抿一口,“想的挺美!”
鮮香醇美湯汁刺激著味蕾,讓人很有口腹之欲,忍不住又喝了幾口。
許薏唇角彎彎,知道這人說話一向口不對心,兩人相識這些天,嘴上喊著要她請客,可每次不是小吃就是食堂。
對于一個富家大少,已經(jīng)很難得了!
所以,趁著他剛剛講電話的空檔,許薏率先偷偷去吧臺結(jié)了賬。
只不過這一幕,落入剛剛進門的孟柯宇幾人眼里,全然變了味道。
“孟哥,我沒看錯吧?還真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出來吃飯,居然讓女生掏錢!”
“嘖嘖嘖……臉蛋這么好看,保不準是個騙子吧?專門騙財騙色!可憐的校花喲!”
對于身后幾人的猜測議論,許薏全然沒有察覺,回到桌前剛剛落座,周澤言展開手臂搭上她的椅背,緊接著,連人帶椅被拖到他身側(cè)。
距離忽然拉進,許薏險些尖叫出聲,卻見周澤言食指壓在唇邊“噓”了一聲。
“有人在看!”
兩人頭挨的極近,清淺呼吸交纏在一起,清冽雪松香混著淡淡薄荷煙草味,在鼻息間久久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