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江在寒像是不理解,喃喃重復,“為什么來這里……”
符確以為他問的是為什么特意跑來這里道歉。
“道歉的話必須要當面說!狈_認真地解釋,“打電話發信息不夠誠意,也不想等您回去再說,我怕您會多生氣幾天!
他眼神誠摯,清晰,明確。
不管周圍嘈雜走動的人用什么眼神看過來,只心無旁騖地望著江在寒。
仿佛此刻除了得到江在寒的原諒,什么事都不能讓他移開視線。
江在寒不熟悉這樣專注的眼神。
但他大腦再遲緩也聽得懂符確的表達——畢竟這些話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我沒有生氣!苯诤恢肋能說什么,“我沒有生你的氣!
“真的嗎!那您原諒我了是吧?不管,您已經說不生氣,我就當您原諒我了,不能反悔了啊!狈_如蒙大赦,剛才還十分克制地站在離江在寒三步遠的距離,瞬間恢復了生機。他不自覺地往江在寒挪了挪,話很多:“江老師您才拿到房卡?是要回房嗎?我看到會議網站寫了您下午有演講,順利嗎?好想聽啊可惜我沒趕上。您吃完飯了沒?我幫您拿這個。”
“是的。要回房。還好。會議不對外開放。沒有。我自己來吧!
符確屬于解出緊張之后的反彈興奮,一股腦問了那么多問題。
沒想到江在寒一個一個回答了。
江在寒從符確手里拿回行李箱,掃了眼符確身后,問:“你晚上有地方住嗎?”
符確除了褲兜里的錢夾,什么都沒帶。
“啊對,”他看了眼前臺,排隊的人還是很多,“您先回房休息吧,我定個房,一會去找您吃飯,”他對江在寒笑笑,嚴謹地補了句,“可以嗎?”
一行十來個旅游的人大聲聊著天經過他們身旁,地方不夠,江在寒被擠蹭得已經緊貼著墻。符確也被人碰了一下,但他穩穩站著,長臂一伸,把快要碰到江在寒的人阻擋在外。
符確的身高優勢充分顯現,這個姿勢,江在寒被他完全圈在了臂間。
符確手掌撐墻,用了些力,以此維持著盡量不觸碰江在寒的微小距離。
十分紳士。
“江老師!
符確的聲音就落在耳朵尖,江在寒背后是墻,面前是他寬厚緊繃、從深色t恤隱約顯出形狀的胸肌,進退不得。
江在寒一動不動,聽見符確稍稍停頓一下,嗓音壓低又問了一遍:
“我等會去找您吃飯,可以嗎?”
符確笑起來嘴角會揚起一個弧度微妙的小彎鉤,帶著感染力很強的爽朗。他這樣開朗明爽的性格,謹慎小心地征詢試探江在寒的態度,就很像一只想接近又怕惹人煩的委屈巴巴的犬類。
*
江在寒在靄里的時候,貓貓狗狗沒有城里養得那么精細,都是在村里亂跑的。哪家有飯香就往哪家聚。
外婆家沒養,但和養了差不多,每天都有上門蹭飯的阿黃阿黑阿花花綠綠。
小江在寒從廚房里看見什么拿什么,抱到院子里雨露均沾地發放食物。家養的貓狗其實不缺吃食,就是饞,叼塊魚尾棒骨就夠了。唯獨一只黑白混色的小野狗,總也喂不飽似的,蹭著江在寒的腿嗚嗚嗷個不停。
有時候江在寒坐在小板凳上寫作業,小東西也湊過來,腦袋搭在他腿上,圓溜溜的黑眼珠巴巴望著他。
符確和那只小狗毫無相似之處。
他體型過于大,姿勢也非常強勢。
但江在寒莫名想起了那只小狗。
因為符確看他的眼神。
江在寒心里像被涼涼軟軟的肉墊爪子輕輕扒拉了一下。
“好。”
江在寒手背輕輕碰了一下符確的手臂,“幫我看一下行李,我去訂房。”
他穿過人群走到隊伍最后,符確趕緊跟過來。
“不用,江老師,家訓不允許!
老符家沒有讓媳婦花錢開房的先例——
未來媳婦也不行。
江在寒跟著隊伍往前移步。
“旅游城市,市中心,不提前定很難有空房。會議主辦方會額外預留幾間,我定比較方便。”
“噢。”符確笑著說:“還是江老師想得周到。那我zelle轉您。”
“不用了!苯诤f,“應該的。”
他回話簡短,明顯不想再過多討論這件事,符確不想多嘴惹他不快,就不爭了,嘿嘿笑說:“江老師人真好!
江在寒不覺得他哪里好。
他一點都不好。
他的小天平已經歪得找不到重心。
幫忙訂間房根本壓不回來。
*
江在寒說的沒錯。沒有提前預訂,奧市市中心的賓館都沒有空房。不止他們所在的這家,方圓20邁之內的賓館都沒有。
“沒事江老師,”符確看江在寒蹙眉比自己打輸比賽還難受,急忙說:“北邊郊區有空房我查到了。反正我又不開會,隨便應付一晚明天就回學校了。”
奧市治安不好。
但符確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應該沒問題……
吧?
不好說,這邊打劫的新聞劫財多于劫色,他人生地不熟脾氣沖,萬一遇到持槍搶劫很危險。
江在寒腦中斟酌猶豫,抬眼瞥見符確對著手機,大概還在查賓館,自言自語說:
“哎,怎么機場附近的賓館也滿了。”
他穿著早上聽課時的t恤,頭發不知是不是在飛機上睡覺壓到了,右側翹起一撮呆毛。
因為之前疾跑出了汗,江在寒聞到和那天符確在體育館踢球、跑到他身邊時一樣的味道。并不難聞,相反,更像干凈清爽的沐浴產品或洗衣液的氣味,被體熱蒸得比平時更明顯一些。
“不介意的話,”
江在寒搭在行李箱把桿上的手攥緊,
“可以和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