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和陸蕭白相對而坐,虎視眈眈盯著對方。
他們的面前擺著一張方方正正的桌子,上面放著以靈力幻化成的令牌。
陸蕭白眼珠一轉,突然指著一個方向道:“阿寂,你看窗外!”
沒想到林寂不上當,伸手就朝桌子上捉去。陸蕭白反應極快抓住他的手,被林寂反手擒拿。
只要不涉及靈力,在招式上陸蕭白的應對并不輸林寂。兩人見招拆招同時抓住其中一道令牌的兩端,較起了力。
力道這玩意就是陸蕭白的強項,可林寂也絲毫不曾退讓,各爭優勢不知僵持多久,陸蕭白突然放手去搶另外的幾副令牌,林寂把已經搶到的收入囊中又去阻止。
最終兩人打了個平手,獲得的任務令牌數量一樣。
林寂看向顯示的字,“你一下子接這么多任務做什么?”
陸蕭白:“理由有很多。最主要在于為了得到更多靈石,讓我買有用的仙草靈花煉制丹藥增強體質,有助修煉!
“還有這次我用了太多上好朱砂繪符咒了,又得補貨。唉,為何修真界的物價這么貴?”
林寂:“……”
他還真是有數不完的攢錢計劃。
所謂下山任務,無非是凡間或是其余修仙門派,各散修的委托而已。
凡間任務就是為民除害,門派間就是互幫互助。完成委托,就能夠得到宗門的靈石獎勵,拿去提升自己。
可惜所謂委托都得看山門的名氣,宗門規模大名氣大派不完委托,名氣小的一個月接不到幾次,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培風門名氣一般,委托任務要靠搶,起晚一點就沒了,林寂很疑惑陸蕭白是怎么搶到十幾條任務的。
他看了看都不難完成,陸蕭白卻一連搖頭,這個太難了要跟他換,那個太費勁也要跟他換。
由此林寂拿到的都是除妖任務,陸蕭白拿到的則是“某家后院夜半三更有動靜,養的家禽不翼而飛,居然沒有腳印,是不是有鬼,請仙長求證驅鬼”的無聊任務。
就這,陸蕭白還閉關熬夜繪制了一沓保命符咒塞進儲物袋里,又各種塞靈丹法寶,準備齊全。
離開山門前,他把落霞峰前前后后打理了一遍。又把食材放進廚房里做好,蒸一鍋饅頭包子,將藥膳羹湯用符咒貼好保存,一副生怕孟晚秋餓死的模樣。
林寂覺得頂多提醒師父按時吃藥就行了,元嬰道人吃飯不過是興趣愛好,又不是不能辟谷,至于么?
他斜眼無語道:“這么擔心,要不你直接烙張餅套師父頭上吧?”心里卻有些觸動,原來陸蕭白對在意的人這么好。
陸蕭白思索:也不是不行。
見林寂即將失去耐心,陸蕭白拉了拉他的袖子招呼道:“走吧,下山門。”
步行太慢,陸蕭白不會御劍,最終還是得靠林寂載那該死的家伙,他懷疑對方就是故意把他當工具人的!
到凡間后,林寂道:“咱們分頭行動吧,也不必非得一起執行任務!
陸蕭白扼腕嘆息:“非是我不肯,只是這些任務分散四處,天南地北的,等我一件件完成可能黃花菜都歇了!
……還是得一起執行,所以當初提議兩人分搶任務是為了什么?切磋嗎?
林寂已經和陸蕭白一起做過許多無意義的事,他不想對方耽誤回山門的時間,只得一臉不情愿地默認。
說起來這次林寂愿意陪陸蕭白下山,也是他心里還有想要試探對方一二的想法,他對陸蕭白有些許猜測需要驗證。
當一個人經歷生死危機的時候,必然無法再偽裝下去,再理智的人也會敗給本能反應,爆發出超出尋常的潛力。
陸蕭白若當真如他表現中那樣弱雞,那途中遇到的任何妖物都足以威脅到他的生死。只要自己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就能夠看出對方的實力。
大不了等他被嚇暈過去后自己再出手救人,對林寂而言不難做到。
林寂盤算的同時已經開始暗爽起來,自動忽略了陸蕭白對他拉拉扯扯的行為。
第一日他們去了家禽莫名不見的人家,守了一晚上,幫他們教訓趕走了兩只黃鼠狼,威脅它們不準再來,囑咐主家以后還是關在院子里養為好,與妖魔無關。
后兩日,兩人去了附近的地界解救一名誤觸捉妖陣法被困住的散修,又去打跑了偷吃垂釣老翁桶里魚的貓妖。
一連幾天,任務很好完成,也沒遇到稍微高一點等級的妖怪。別說林寂發力了,就連陸蕭白準備的符咒都能嚇跑。
可陸蕭白還是遇到情況就往他身后躲,根本不出手,到底是害怕還是舍不得拿自己用靈石兌換的朱砂符咒顯而易見。
林寂有點煩了,拿小妖小怪設局太過明顯,陸蕭白是弱不是蠢。
直到有一天,他們來到了一處較為偏僻的小鎮。鎮子不大,當地所居的人家卻不少。
請他們的是鎮西那幾戶人家,家境差距不一。有人穿著錦袍,也有人穿著粗布衣衫。
鄰里關系還行,家境好的老爺家把他們和鄰居帶了進去,幾個當家人坐在一起滿面愁容,眼圈深重。
修仙人也能看出來他們身上陰氣頗重,該是撞到了陰靈。時間久了,本人或是家人很可能出現飛來橫禍,嚴重時波及性命。
林寂瞥了一眼任務卡,“你們請人來,是為了……看風水?”
“對啊,”做生意的老爺率先嘆道:“若是看了我們此處的風水實在不行,鄙人只能搬走了。”
身著布衣的另外幾人沒說話,家里的地就那么幾分,就算真出事也沒法搬,搬去別處無法謀生也是死路一條。
林寂沉住氣:“這事,你們該去找風水道士!
雖然他們也能看,可林寂有些不耐煩了,前世經歷了無數堪稱毀天滅地的大事,讓他對連日應付無關緊要的小事感到浪費時間。
有人驚訝問:“你們不是道士嗎?”
林寂:“……”
陸蕭白湊過來低語:“普通人哪里能分辨出道士和仙家?你若覺得無聊,交給我來處理便是。”
像這樣的任務一向是修仙者在外游歷為了積贊福因助益自身修行,同時給宗門打個好名聲隨意給出去的承諾,美名其曰遇到高人他們算是走運了,將來若遇不平常的妖魔鬼怪事件,只要誠心求助,必有神仙下凡幫忙。
方法有很多,有的讓燒符咒,有的傳口訣,有的直接給令牌讓其對著許愿……只要仙山石壁感應到,就會形成宗門任務。
但永遠不知道修仙者會一時興起給到誰,以及凡人會用來求什么,才是造成任務差距的原因。
林寂看著陸蕭白意味不明:“行,你來!
他一路無所事事好不自在,也該出出力了。
陸蕭白露出溫和的笑意,輕聲詢問道:“不如各位先說說情況,我和……”他看了林寂一眼,笑得更燦爛:“我家師弟定會全力以赴幫忙的!
“……”林寂暗地啐了一口,陸蕭白還真是時刻不忘口頭占他便宜。
林寂腹誹:叫師弟有什么了不起,前世你不也一口一個哥稱呼我。
這座小鎮地處培風門東南方幾百里外,不算太遠。雖然偏僻卻也無形中受仙山靈氣庇護,連年風調雨順,鎮民安居樂業,多年來從未出過有關妖魔鬼怪的異象。
直到現在鎮子別處也很平靜,只有鎮西他們這幾家被波及,不知怎么回事。
原是他們這幾家出門皆要經過一條羊腸小道,從二十年前起,每至夜晚,他們都會聽到似是女子的哭泣聲,哀戚哭嚎一陣一陣的,嚇得他們都不敢晚上經過了,一到傍晚就趕緊回去。
若僅僅是擾民的話,請先生做個法事送走那不知名的野鬼就好了。他們一開始如此想,卻發現做了法事后女子的嚶嚶哭泣聲更明顯了!
“唉,從我爹到我這一輩,時不時就能聽到哭聲,那條小路我們都叫做哭斷腸,我從小聽到現在都快習慣了。”
陸蕭白輕笑:“這也能習慣么?”
鎮民無奈:“沒辦法啊,逢年過節燒紙錢做法事,至今不下上百場,女鬼就是送不走!”
做完法事后能消停幾個月,自己和家人都沒有受到傷害,久而久之就轉為平常心對待了。
但是如果哪一年忘了,經過小路還會“被沖撞”——衣袖突然被荊棘掛住,后背突然被拍打并伴隨著哭聲,那觸感陰冷黏糊,太嚇人了。
林寂神情淡淡:“可能是餓吧,不鬧一鬧生怕你們忘了給她祭祀。”
描述到這里他就明白了,鎮民們該是遇到了地縛靈。
橫死于此卻無人收斂尸骨或是尸骨無存,心有執念怨氣不散投不了胎,當了野鬼卻也無法離開死去的地方,被稱為地縛靈。
按理說道家的風水大師定能想到此意,卻不知為何驅不走女鬼。
但林寂發現女鬼也不壞,除了扮兇討口吃的也沒對鎮西的人做什么,否則這么多年也成厲鬼了,陰氣重得殺個人不是問題。
陸蕭白也提出疑問,錦袍老爺激動道:“對啊,咱們祭祀時還請先生去打商量,不行的話讓她托夢給先生,咱們定會將她的尸骨找回來安葬……可是無用!
多年了若真互不干涉也罷了,可最近不久,女鬼的行徑突然加重,且開始作惡,她的活動范圍也從哭斷腸來到這幾戶人家家里。
不是門外傳來劇烈的拍擊聲,就是土墻瓦片被陰風吹得響個不停。上次某家掉土塊下來把他家的男人腦袋給砸破了,后來又有一家孩子扭斷了胳膊,被抬回家里嗚呼哀哉。
“這次主要想求神仙的是崔寶家,他家真被害死了人。”
鎮民手上推搡,一個瘦小的男子撓了撓頭站出來,有些靦腆無措道:“是啊。”
陸蕭白道:“節哀,請問你家是誰不幸遭難?”
崔寶遲疑一瞬答道:“我爹。”
崔寶他爹的尸體是第二日被發現的,就在羊腸小道的某處荊棘叢里。據說雙眼充血死不瞑目,表情扭曲驚恐,渾身青紫的傷痕分不清是被倒刺扎的,還是被女鬼傷的。
但如果僅僅只是失足跌倒,沒摔到要害不至于死了。
直到他死,鎮民更加害怕起來。他們無奈接受被鬼打擾,不代表他們能坐視被鬼害!
“崔家新蓋了房子,我們就在想是不是他家挖錯地破壞了風水,否則女鬼怎么都能鬧到家里來了!”
如果能彌補就好,不能他們趁早搬走還來得及。
“行,我們過后看看!
陸蕭白若有所思,和林寂互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