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見:“怎么了?今天你吃炸藥了?”
葉硝一言不發(fā)。
鹿見誤以為對方擔心艦隊中“最后的防線”失守,看管不住祁紀,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沒事,我們都知道王哥不是會被輕易迷惑的人。”
說著說著,鹿見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記得你精神損傷也挺嚴重的對吧?正好祁紀人在這里,你要不讓他順手給你治療一下算了。”
葉硝沉默了兩秒。
他久久凝望著祁紀,視線中的青年正拿著扳手一下一下地隨處敲打,在被罵了之后,小聲嘀咕著什么,并在扔下扳手的同時不經(jīng)意地瞥向了葉硝所在的方位。
單向玻璃的存在讓這個對視名不副實,葉硝被強化過的感官,讓他隔著玻璃都能看清祁紀淺色眸子上的倒影。
青年本來就只是不經(jīng)意地一瞥,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葉硝最終還是搖搖頭:“不需要。”
鹿見發(fā)現(xiàn)葉硝情緒不對,問:“話說回來,我記得你也是圓盤基地出來的,怎么?和祁紀之間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淵源嗎?”
葉硝是一年多之前加入他們的,帶著超出常理認知的信息和知識,渾身上下全是謎團,連自己出身圓盤基地這點,都是一開始為了說服隊伍頂著巨大壓力去偷襲而透露的。
原本葉硝因為資歷尚淺,看上去還有些可疑的原因,不少人都對他持保留態(tài)度,但這次計劃的成功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鹿見和葉硝一開始接觸只是因為工作上的需要,但這么長時間下來,他也逐漸將對方當成了朋友。
至于對方怎么看自己的……鹿見覺得,就算葉硝不當自己是好朋友,至少也能當他是個可以聊天的熟人吧?
葉硝看了他兩眼,最終嘆了口氣,道:“我記不清了。”
*
在圓盤基地的時候,可能是因為祁紀之前的表演用力過猛,許多被他欺騙了的研究員誤認為祁紀是什么“只要身邊有任何不那么偉光正的事情發(fā)生,就會立馬學壞”的品種,所以很多產品的研發(fā)過程,在最后進行人體實驗之前,都會有想當漫長的測試階段。
治療儀也是這樣。
在被從三號實驗室搬走的時候,治療儀已經(jīng)來到了最后的階段,就差實際測試。
雖然看上去像是勝利在望,但是這才是最難得一步,在加上艦隊現(xiàn)在也沒有特別需要治療的哨兵,所以葉硝才會下令先將治療儀搬到王哥這里。
祁紀拿著圖紙,瞇起了眼睛。
他之前雖然說自己只是作為試驗品參加了治療儀的設計,還不愛學習,連門都不會修……
但其實祁紀偶爾也在學習,有一些小聰明,而且是看得懂治療儀的圖紙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他現(xiàn)在如此困惑。
祁紀手上的圖紙有些年紀,邊緣處破損,泛黃,上面畫滿了各種注解和問號。
祁紀可以看出,這圖紙上的治療儀雖然也是為了梳理治療哨兵的意識海而發(fā)明,但其中的某些原理還很模糊,明顯比自己幫助之下的版本要粗糙一些。
在沒有祁紀的幫助下,在黑暗中摸索成這樣可是實打實的壯舉。
祁紀有些好奇:“你們這的設計這么超前?”
王哥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看著一地的零件,祁紀反應過來:“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個圖紙看上去有一年以上的時間了,在一年之前,圓盤基地的治療儀項目還在招標呢。”
之后再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彎道超車,就造出了原型機。
王輝想翻白眼,心底還有些不服氣。
如果他當時手邊有趁手的祁紀,王輝覺得自己肯定比那群人要快!
這么多人,一年的時間做出來的東西竟然還不能立刻投入使用,垃圾!
王哥冷哼一聲,搶過了祁紀手上的圖紙。
祁紀順勢松手,跟在王哥身后,看著對方將原有的圖紙,和這次從圓盤基地搞到的資料放在一起,涂涂畫畫。
圖紙上還進行了不少的修改,用紅色和藍色的筆畫出,明顯不同的筆跡表明,這顯然出自兩人之手。
其中祁紀可以看出較為狂放的藍色筆跡屬于王哥,但另一個就看不出來了。
祁紀忍不住問:“你原本的搭檔哪去了?”
從圖紙上的痕跡看,這位搭檔的水平并不比王哥差,如果兩邊能繼續(xù)合作,那他應該就能解放了吧。
別誤會,祁紀對于幫助王哥完善甚至改進治療儀沒有什么怨念。
但是一直在工作室996的話,他得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機會把聯(lián)接切斷?
老哥是他的監(jiān)護人,沒有對方的陪伴,祁紀也就只能天天困在工作室,感受著愈發(fā)穩(wěn)固的聯(lián)接寢食難安。
吃不好,睡不好,白天還高強度和王哥進行一些需要腦子的學術研討,祁紀肉眼可見地有些憔悴,搭配上那張臉,新老婆就在身邊的王哥都不免有些心疼。
王哥放下了手上的圖紙,沒有回答祁紀之前的問題,而是突然說:“你搞得像被吸干了一樣。”
祁紀:“……被誰?”
王哥因為這個反問多看了他一眼:“很好,這種性格才能在這里生存下來。一定要保持住。”
祁紀感覺自己好像被辱罵了,但他不太確定。
王哥拿起了扳手,不再看他:“給你一天假,你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別在這晃悠,耽誤我工作。”
祁紀:“……你不用監(jiān)視我之類的嗎?”
老哥:“我們這不實行形式主義。”
祁紀覺得形式主義這個詞用在這里不對,但是作為既得利益者,他還是決定閉起嘴巴。
王哥在說完之后就不再看祁紀,之前在兩人交流的過程中,他心中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現(xiàn)在正是最忙的時候。
祁紀又最后看了王老哥一眼,之后推門離開了工作室。
殲星艦上的員工比圓盤基地要活潑,或者說清閑不少,祁紀一路遇上了不少穿著干練的隊員,里面又不少哨兵,正在偷看,或者光明正大地注視著他。
在祁紀的上輩子,哨兵和向導之間的吸引非常的玄妙,兩者就像形狀最古怪的拼圖,看似完全不同,但如果兩兩之間要是硬湊的話,多少都能有點匹配度。
而這個世界,因為哨兵和向導的數(shù)量嚴重失調,這種本來只是為了方便進化出來的“小程序”,難免因為版本迭代出現(xiàn)些bug。
沒見過向導的哨兵們在第一次與祁紀相遇的時候,內心中難免都會有類似“好像我的真命天子,不確定,再看一眼”的想法。
更不用說祁紀本身上輩子作為向導的時候就和大量的哨兵擁有超高匹配,這讓艦上的哨兵們“一見鐘情”的感覺尤為深刻。
祁紀眼睜睜地看著迎面走來的哨兵裝作一副沒看見他的樣子,卻在兩人真正交錯路過的瞬間差點把自己脖子擰掉,身后灼灼如日的注視甚至需要一個拐角才能完全掙脫。
不過好在,不管是因為這里紀律嚴明或者什么其他原因,總之沒人靠近祁紀。
祁紀靜下心來,努力試著感應自己聯(lián)接對象所處的方位,但各種各樣的干擾總是讓他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感覺像個壞掉的破雷達。
就在祁紀暗自惆悵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身后有一位哨兵離自己越來越近。
在這短暫的一瞬間,祁紀腦海中下意識開始回放之前與葉硝初遇時的場景。
還沒等祁紀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起這個,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背后一沉,余光還能看見顯眼的紅毛。
“呦。”鹿見攬著祁紀的肩膀,因為體型差而微微彎腰,“一個人在這干什么呢?王哥呢?”
“王哥讓我今天自由活動。”祁紀將對方的胳膊從自己的身上搬下去,在鹿見的配合下,這不怎么費勁。
鹿見直起身子,在看見祁紀的正臉時嚇了一跳:“你被誰糟蹋了嗎?”
祁紀:“……”
祁紀承認,他這輩子第一次這么想要個鏡子。
祁紀好奇得不行:“為什么你們第一反正都是這樣?”
“可能是因為你身上有一種氣質。”鹿見的手在空中比劃了幾個祁紀看不懂的手勢。“我說不太好。”
祁紀木著臉:“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生氣了?”鹿見伸手想摸祁紀腦袋,理所當然被青年躲過。
“行了,不逗你了。”紅毛見好就收,說明自己的來意,“我是來問問你愿不愿意在這里重操舊業(yè),關注一些腦子不好使的空巢哨兵們?”
祁紀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鹿見雙手一攤,解釋道:“反正防肯定防不住,所以我們決定打感情牌,有用嗎?”
祁紀思考了兩秒:“葉硝會參加嗎?”
“不會,但你為什么這么在乎?”鹿見來勁了,“你倆之前認識的時候是不是真有什么事情?”
祁紀反問:“你為什么不去問葉硝?”
鹿見是想討好祁紀的,騙人肯定不太行,但畢竟是葉硝的隱私,他憋了半天,道:“因為我不配知道?”
“……”
祁紀轉身就走。
鹿見在他身后小聲嘀咕:“行吧,不同意就不同意,不過我遲早要搞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紀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腳步。
鹿見抬頭看他。
“我沒說我不同意治療。”見自己吸引到了鹿見的注意力,祁紀暗示道,“但我需要一個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