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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這幾日,朝中各部都在為了籌備如何犒賞將士的事宜。

    趙祈政務驟減,稍稍閑了下來。

    司樂局成了她常去的地方,沈檀的裊裊琴音讓趙祈聽得如癡如醉。

    姜娥也帶著她最新的畫本前來求見,趙祈一時間看得樂不思蜀。

    后宮之中,太后的心思全然放在了恒郡王和徐瑛身上,沒在她跟前找過不痛快。

    朝堂一片風平浪靜。

    朝外邊境安穩,百姓安居樂業。

    這般祥和的景象,讓趙祈心中悄然生出幾絲自得之意。

    這一切,褚淳賢都看在眼里。

    夜里趙祈宿在云光殿內。

    近些時日趙祈身心愉快,二人床笫之事也多了起來。

    此刻,兩人一番繾綣后剛剛躺下,趙祈余興未消,咬住褚淳賢耳垂又覆在了褚淳賢身上,眼中滿是愛意與眷戀。

    褚淳賢慌忙按住趙祈往下探入的手,她輕輕喘著氣有著些許疲憊,面上帶著幾分嗔怪,伸手輕輕推拒著趙祈,“你呀,也該歇一歇了!

    趙祈卻不依不饒,一邊笑著,一邊順勢仰躺在榻上,“你若想今日在上,也不是不可。”

    褚淳賢輕輕捏了捏趙祈的臉頰,“怎么如今臉皮這么厚了,也不知羞!

    她神色認真起來,抬手輕輕撫著趙祈的發絲,輕聲說道:“你這些日子,玩樂的心思倒是起來了。雖說平日里適當放松并無不妥,可這也并非好現象。”

    趙祈微微蹙眉,收斂了笑意。

    褚淳賢從她面上看出來了,知道自己這句話多少是讓她有些不高興了。

    接下來的話無論她愿不愿聽,褚淳賢還是要說的,褚淳賢目光鎖住趙祈的眼睛,眼底滿是憂慮:“你也知道,眼下時局未定,燕君燁雖兵敗卻未徹底覆滅,朝堂內外仍有諸多隱患。”

    她握住趙祈的手,語氣愈發懇切:“你身為一國之君,一言一行都牽系著天下蒼生。你這般沉迷玩樂,若是傳了出去,太后那邊必定不會坐視不管,保不齊又會想出什么刁鉆法子來詆毀你的名聲,這是其一!

    她微微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再者,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因貪圖享樂而斷送江山社稷。如今朝堂內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吶!

    這番話,既是愛人之間的溫柔叮囑,也是臣子對君主的肺腑諫言。

    當今局勢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

    趙祈卻有了志得意滿之感,沉醉在眼前短暫的安穩里,這絕非好現象。

    趙祈面色深沉,躺在一旁,一只手枕在腦后,若有所思地盯著床頂的帷幔。

    良久,趙祈伸出手拉住褚淳賢的手,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微涼的觸感瞬間讓她清醒了幾分,她坦誠說道:“你說得沒錯,這些日子各個事情都處理的十分順遂,我確實有些得意忘形!

    褚淳賢凝視著趙祈,見她面上神色認真,知曉自己的話她是聽進去了,懸著的心這才微微一松,人也稍稍安穩了些。

    自從燕君燁在西平縣兵敗后,褚淳賢的心里就像被一塊大石頭壓著,總覺得有什么關鍵細節被自己遺漏了。

    燕君燁是重生歸來之人,滿心的野心與執念,絕不會因為這一次失敗就輕易放棄對大周的圖謀。

    趙祈見褚淳賢一直沉浸在深思之中,不禁開口問道:“你想到什么了?”

    褚淳賢回過神來,神色凝重地說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不妨換位思考,倘若你是燕君燁,此番戰敗后,會如何謀劃下一步行動?”

    趙祈聞言,垂眸沉思。

    燕君燁那野心勃勃的性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西澤縣和北境都有重兵把守,燕君燁不會想要從那里突破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

    趙祈抬眸,“除非燕君燁能說服南滇國皇帝,兩國聯手攻入大周,否則……”

    褚淳賢接過話茬,語氣愈發沉重:“否則,以燕君燁的狠辣和決絕,他極有可能強攻南滇國,從南滇國境內進入大周。我們一直將主要兵力集中在其他防線。一旦南邊邊境失手,再想派兵支援,可就來不及了。”

    “西夏舉兵攻入南滇,那必定是傾巢而出,舉國之力啊。如此大動干戈,雙方損失都將不可估量。燕君燁真會做出這般孤注一擲的決定?”趙祈還不相信,燕君燁會走出這一步險棋。

    褚淳賢提醒道:“你別忘了,燕嘯鴻生前給他留了不少兵力,至于這兵力究竟有多少,我們至今一無所知。而且,萬一南滇國在西夏的強攻之下,選擇求和呢?你怎知這不是他的目的,一旦兩國達成協議,南滇國的防線便會為燕君燁敞開大門!

    聽到這話,趙祈驚出了一身冷汗。

    大周南邊的兵力部署確實薄弱,要是真被燕君燁抓住這個漏洞,一鼓作氣攻了下來,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回她可真收下心來了,想著接下來的計劃,全然沒了之前的松懈和自得。

    褚淳賢看著她的模樣,輕輕拿起一旁的錦被,為趙祈蓋上,“你能看清眼下局勢就好,夜深了,這些煩心事暫且放下,先安下心來,好好休息,明日在做更周全的打算!

    趙祈緩緩點頭,頭枕在褚淳賢的胳膊上,鼻尖縈繞著褚淳賢身上那股清冷獨特的香氣,整個人依偎在褚淳賢的懷里。

    第二日早朝依舊沒什么大事。

    待早朝結束,趙祈回到養心殿。

    趙祈命人將徐玟叫到殿內。

    不多時,徐玟便到了養心殿。

    徐玟行了禮后,趙祈開口問道:“你且跟我說說,南邊邊境如今的守將是何人,兵力部署又是怎樣的情況?”

    徐玟說道:“陛下,南滇國與我大周向來交好,年年都會獻上貢品,兩國商貿往來頻繁。南滇國由女子掌權,生性不喜戰事。基于此,我們在南疆邊境駐扎守兵兩萬,派遣的領將陳功,曾多次與西夏軍隊交鋒,在沙場上立下不少戰功,對邊境局勢也頗為熟悉!

    陳功?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過陌生。按理說要是什么赫赫有名的大將,如鄭泰、徐巖鄂,或是已逝的燕嘯鴻,這些將領在書中多有提及。

    可這陳功,自己卻沒在書中見過,趙祈皺起眉頭,心底那慣有的多疑又翻涌起來。

    “這陳功,可信嗎?”趙祈喃喃一句,聲音雖輕,卻被徐玟聽在耳中。

    陛下突然問起南疆邊境的部署,緊接著又對陳功起了疑心,這其中莫非暗藏玄機?徐玟暗自思忖,莫不是南疆即將有戰事發生?可若真是如此,自己怎么一點風聲都未曾聽到?還是說,陛下是在懷疑燕嘯鴻余黨仍在暗中勾結?

    徐玟穩了穩心神,緩緩說道:“陛下,陳功原是燕嘯鴻舊部,先帝在位時,被先帝派遣至南滇國邊境駐守多年,一直未曾歸朝。至于他是否可信,臣……臣也不敢妄下定論。臣與他并無交集,對他的了解,也僅停留在過往的戰功履歷上!

    趙祈微微頷首,神色平靜卻難掩眼底的思慮:“我已告訴鄭宓快馬加鞭先行回京,我打算派她作為使者前往南滇國。一來,向她們表明我大周愿與南滇國攜手抵御外敵的誠意;二來,也好探探南滇國如今的態度,提前做好應對之策。”

    徐玟瞳孔微縮,剎那間便猜到了陛下的心思,試探著開口問道:“陛下您的意思是,燕君燁會帶著西夏士兵從南滇國攻入我大周?”

    趙祈神色凝重,沉聲道:“燕君燁此人野心勃勃,西平縣與北境他攻不下,極有可能劍走偏鋒,借道南滇國!

    徐玟拱手進言:“陛下,不如我們提前派兵前往南疆邊境,暗中進行部署!

    趙祈也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只是不知燕君燁會派遣多少兵力到南滇國。

    若是大周無端興兵前往邊境,不和南滇國說清緣由,也會影響兩國多年的交情,要是再被燕君燁從中挑唆,甚至可能將其推向燕君燁那邊。

    再者,陳功此人雖說有一定戰功,但他曾是燕嘯鴻舊部,若是他存有二心,提前將部署告知燕君燁,讓其有所防范,局勢也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趙祈頓了頓,接著說道:“鄭宓也快回來了,待她去往南滇國后,摸清那邊的情況,我們再做定奪。此事先行壓下來,不可對外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徐玟心領神會,恭敬地回道:“臣明白!

    趙祈又說道:“我還有一事,要秘密交于你。燕嘯鴻雖死,但其殘存勢力不容小覷。你私下要不露聲色地調查,軍機各處的重要將領中,是否有可疑之人。若有發現,暫且不要輕舉妄動,待到時機成熟,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臣領旨!

    徐玟退出殿外,思索著陛下方才那番話?磥肀菹率菓岩裳鄧[鴻在軍內留有叛徒,暗中給燕君燁傳遞消息提供助力。

    這絕非小事,軍內一旦混入奸細,那大周的軍事部署戰略謀劃都將暴露無遺,這事情得立馬著手去辦耽誤不得。

    第102章

    接到密詔的鄭宓,知道事態緊急,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朝著京城飛馳而去。

    此時,趙祈已在養心殿焦急地等待。

    褚淳賢陪在一旁,她看著趙祈,見她全然沒了上次等待鄭宓回來時的歡喜模樣,想來還是因為燕君燁的事情壓在她心里。

    “表姐,表嫂,安好。”鄭宓風塵仆仆地走進殿內,一路奔波讓她略顯疲憊,但仍不失禮數,對二人行禮一拜。

    趙祈見狀,快步走到她身前,親手將她扶起,聲音輕柔地說道:“快起身吧,一路辛苦了!

    三人剛剛坐下,正準備就前往南滇國的事宜細細商議,殿外突然傳來錦清的通報聲:“陛下,禮部褚晏有要事求見!

    “宣他進殿。”

    鄭宓聽聞,立刻起身恭敬地站到了趙祈身側。

    褚晏進殿行禮后說道:“陛下,南滇國圣女今日進京,特地前來求見陛下。”說罷,雙手將璽書呈上。

    趙祈接過璽書,閱后開口問道:“南滇國圣女,現在人在何處?”

    “臣已安排圣女在館舍先行休息,只等陛下召見!

    “快將她帶來見朕!

    趙祈前些日子已對南滇國的情況有所了解。

    南滇國與大周截然不同,那里常年被瘴氣籠罩,氣候潮濕悶熱,巫蠱之術盛行,且這門技藝傳女不傳男,也正因如此,南滇國一直是女子當權。

    而被選出的圣女,更是被視為南滇國未來的掌權者。

    此次圣女突然進京,必定是有要事相商。

    褚晏辦事向來周全,早就料到趙祈可能的吩咐,提前將圣女安排在了離皇宮最近的館舍。

    聽到趙祈的命令,他退出養心殿后,立刻通知屬下,迅速去館舍接圣女進宮。

    鄭宓心生疑惑,喃喃說道:“南滇國圣女怎么會突然到訪?”

    璽書上只表明了圣女的身份,卻沒有說明她此行目的,趙祈目光深邃,緩緩說道:“別急,待人來了,自會知道。”

    滇凝漪到訪大周是極為隱秘的事情,一路上是喬裝打扮前往的大周。

    不多時,養心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銀鈴在腳踝間發出蠱惑的輕響。

    褚晏恭敬地在前引路,滇凝漪緊隨其后。

    踏入殿內,滇凝漪抬眸,目光掃過殿內眾人。

    她抬手解下面紗,微微彎腰,單手覆在胸前,行了一個南滇國特有的禮儀:“南滇國圣女滇凝漪,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殿內眾人除了褚淳賢外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好美的一張臉,好似將世間所有貌美的人都比了下去。

    鄭宓更是目不轉睛盯著面前的滇凝漪,內心震驚不已,經常與她在夢中癡纏的女子,與面前的人竟如此相似,她不禁有些面熱。

    趙祈抬手示意滇凝漪起身,臉上帶著笑意,溫和道:“圣女一路車馬勞頓,著實辛苦了。此番不遠千里趕來,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滇凝漪神色莊重,輕輕點頭。

    趙祈見狀,心中有數,旋即屏退殿內眾人。

    殿內只剩下了褚淳賢和鄭宓,這二人是她心腹中的心腹,自是不必有所隱瞞。

    滇凝漪目光如水,輕輕掃過鄭宓,神情讓人難以捉摸。她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地看向趙祈,開口說道:“陛下,我代表南滇國,想向您借兵!

    趙祈聞言,微微一怔,下意識地與褚淳賢對視一眼。

    她語氣帶著幾分審慎問道:“圣女這是何意?”

    滇凝漪緩緩說道:“西夏不日將會帶兵攻入南滇,南滇兵力薄弱,恐難以與之抗衡。”

    趙祈只覺奇怪,南滇國從何處得到的消息?

    她目光一凜,追問道:“你想要借兵多少?”

    滇凝漪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二十萬!

    “這恐怕不太妥當,二十萬兵馬,非同小可……”

    滇凝漪見趙祈有猶豫之色,急忙補充道:“只要陛下愿意借兵,南滇愿每年獻上珍貴草藥、上等茶品,不計其數,以此作為酬謝。”

    趙祈微微瞇起眼睛,盯著她說道:“你是得到了什么確切消息?”

    滇凝漪微微猶豫,目光看向褚淳賢,輕聲說道:“陛下,我可否同賢妃娘娘單獨聊上幾句?”

    褚淳賢微微一怔,旋即輕輕點頭。

    二人一同朝著內殿走去。

    趙祈與鄭宓坐在原處,鄭宓眉頭緊鎖率先開口說道:“要是燕君燁真的打算從南滇進入,這二十萬兵馬或許正好可以抵御西夏的攻擊。可若這是南滇國和西夏共同設下的局,來個請君入甕,那么這二十萬兵馬可就如同送上門的肥肉……到時候燕君燁再從別處進攻,大周的防御便會變得薄弱。這滇凝漪,到底可不可信?”

    趙祈輕輕咬著下唇,同樣陷入了沉思,南滇國向來不喜戰事,對兵力建設并不重視,又有瘴氣作為天然險阻,外人難以進入,內部之人也極少外出。

    平日里,唯有大周的商販,由南滇人調查仔細后,才能順利進入。實在沒理由放西夏士兵進入,僅僅為了圍堵這二十萬大周將士?再者,二十萬人馬,想要圍堵談何容易。

    思索再三,趙祈緩緩說道:“她應確實是有求而來!

    鄭宓聽著皇姐的話,心頭卻涌起陣陣奇異之感。

    她望著內殿的方向,眼神中透著一絲恍惚。

    眼前的南滇圣女,若真是夢中與她纏綿的女子,那么鄭宓記得,女子胸口處有一個蛇形紋身,嬌艷卻又帶著幾分神秘。

    內殿之中,褚淳賢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直視滇凝漪,神色平靜卻暗藏戒備,輕聲問道:“圣女特意邀我到內殿,究竟有什么話要單獨與我說?”

    滇凝漪微微抬起頭,目光中透著探究,緩緩說道:“大周皇帝能有如今這番作為,想必與你有著莫大的關系吧?”

    褚淳賢聞言,心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反問道:“圣女這話,是什么意思?”

    滇凝漪微微嘆了口氣,目光飄向遠方,似是陷入了回憶:“你又有什么隱瞞呢?前世這個時候,宓兒一家早就被皇帝滿門抄斬了。可如今,宓兒不僅安然無恙,還成了皇帝身邊的得力之臣。”

    褚淳賢心底早有隱隱猜測,此刻聽滇凝漪這般直白道出,才終于肯定了心中所想,她微微睜大雙眼,脫口而出:“你也……”

    “沒錯!钡崮裟抗庾谱频乜粗掖举t,接過話茬,語氣篤定,“我也有前世記憶!

    褚淳賢嘆息一聲問道:“我死之后,又發生了什么事情?”

    滇凝漪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帶著無盡的悲痛:“燕君燁忌憚宓兒的才能和手中的兵權,竟卑鄙地將她下毒毒死。宓兒死后,我恨極了燕君燁,便對他下了蠱術,讓他嘗盡穿腸爛肚之苦。后來,我不顧一切,利用南滇國鎮國之寶乾坤玉盤,結合秘術扭轉乾坤,只為能復活宓兒。沒想到,再一睜眼,我便又回到現在!

    前世,鄭宓身著男裝進入南滇國,自稱是燕國皇帝,試圖收復南滇。那時,圣女滇凝漪對鄭宓一見鐘情,芳心暗許。

    南滇皇帝為避免戰火殃及百姓,萬般思索之下對燕國稱臣,還將滇凝漪許配給了燕國皇帝。

    滇凝漪滿心歡喜地踏上前往燕國的路途,可當她踏入燕國皇宮,見到真正的燕國皇帝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那一刻,震驚、憤怒、委屈等情緒在她心中翻涌,她恨鄭宓的欺瞞,恨自己的輕信。

    可是滇凝漪終究還是放不下鄭宓,最終還是選擇與鄭宓在后宮相伴。

    褚淳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能重生回來,皆是因為滇凝漪對鄭宓那深入骨髓的執念。

    褚淳賢定了定神,繼續問道:“大周燕君燁尚且沒有攻下,又怎么會有攻入南滇?”

    滇凝漪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我重生回來后,一直密切關注著燕君燁的行蹤和宓兒的消息。得知宓兒在大周過得安好,我便猜到有人同我一樣,也知曉前世,扭轉了當下的局勢,你是皇帝的枕邊人,能讓皇帝避掉前世禍事的人,也只有你了!

    “燕君燁戰敗的消息傳來后,從邊界進入南滇的大周商旅中,有些人行為變得極為鬼祟。我暗中派人跟蹤,發現他們在偷偷繪制南滇各處的地界圖。經過仔細查探,我發現這些商旅竟是大周邊防守將派來的。”

    “我當時便覺得事情不對勁,大周向來與南滇交好,絕不會無端對南滇國挑起戰爭。所以,背后必定另有他國指使,而能做出這種事的,恐怕只有野心不死的燕君燁。”

    聽完滇凝漪的一番話,褚淳賢這才驚覺,趙祈此前的種種疑心,并非無端猜測。

    在這局勢微妙的節骨眼上,邊防人員派人偷偷繪制南滇各處的地界圖,其目的昭然若揭。

    這個駐守南滇邊境的守將陳功,極有可能就是燕嘯鴻暗中留給燕君燁的一枚暗中棋子。

    “你且放心,如今的陛下已非往昔可比,定會派兵前往南滇。”褚淳賢目光堅定地看向滇凝漪,神色中滿是安撫之意。

    說罷,她二人走出內殿。

    第103章

    褚淳賢來到趙祈面前,微微欠身,“陛下,依我之見,可派兵前往南滇!

    趙祈深深看了褚淳賢一眼,二人默契十足。

    她既如此提議,必有緣由,便也不多問,只是輕輕點頭,旋即轉頭看向滇凝漪,和聲說道:“抵抗西夏,保境安民,乃是我們共同的目的*,大周富庶強盛,無需南滇國以貢品相贈。此番出兵定當全力以赴擊退西夏,護兩國百姓周全!

    這話也是給滇凝漪一劑定心丸,讓她懸著的心安定下來。

    大周并非那種會在南滇危難之際趁機謀取私利的國家。

    若不是滇凝漪搶先一步抵達大周,她也會即刻差遣鄭宓前往南滇,共商抵御西夏之策。

    滇凝漪鄭重說道:“陛下深明大義,南滇國上下必定銘記于心。待擊退西夏,南滇愿與大周結為金蘭之邦,永保兩國和平。”

    趙祈微微頷首,緩聲回應道:“抵御西夏乃關乎兩國存亡的大事,具體事宜,朕還需與賢妃細細斟酌商議。圣女此番初來大周,正值京城繁花似錦之時,不妨也領略一番京中景致。”

    言罷,她身形微轉,目光柔和地看向鄭宓,和聲吩咐:“表妹,這兩日你便多費些心力,陪著圣女在京中四處逛逛。待事情安排妥當,你再與圣女一同前往南滇,路上也可照應一二!

    表姐吩咐下來,鄭宓自是沒有二話,領命便準備行事,卻在抬眸撞見圣女妖冶的面容時亂了呼吸,面色倏然泛紅。

    這抹緋色落進滇凝漪眼底,化作唇畔一抹嫣紅。

    離開養心殿的路上,鄭宓一直沉默不語,不知要開口說些什么。

    滇凝漪輕聲喚道:“鄭姑娘……”

    鄭宓聞言,轉過頭來,目光與滇凝漪交匯,眼神中帶著些許探究:“表姐一直未曾喚過我的名字,你怎知我姓氏?”

    滇凝漪的輕笑聲裹著綺夢香貼近鄭宓耳畔:“方才賢妃娘娘在里頭同我說起的,我便記在了心里!

    聽她這么說,鄭宓心中的疑慮消散,輕輕點了點頭,不再深究。

    行至半路,滇凝漪緩緩伸出手,牽住了鄭宓。

    鄭宓心頭一顫,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這一幕,仿佛在已經在夢中上演過無數次,熟悉得讓她眼眶微微發熱。

    耳尖也騰起熱意,卻舍不得掙開這突如其來的親昵。

    掌心相貼處傳來細微酥麻,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滇凝漪的手,指尖的溫度相融,傳遞著一種別樣的情愫。

    二人并肩走出宮門,宮外的柳絮飛花似雪,勾勒出兩道曼妙的身影。

    鄭宓抬眸,微微紅著臉,問道:“圣女可有興致到郊外賞花?”

    滇凝漪眼中滿是柔情,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喚我凝兒可好?就像……!蔽惨羯⒃诖猴L里,恰有柳絮落在二人交握的指尖。

    鄭宓望著那雙映著整個春光的眸子,“凝兒”二字在喉間輾轉千回,最終脫口而出。

    滇凝漪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方才遏住即將漫出眼眶的潮意。

    那人束發的紅綢被風掠起,恍惚與記憶里的女子重疊。

    鄭宓牽來一匹駿馬,轉頭看向滇凝漪,“圣……凝兒,可會騎馬?”

    “南滇的坐騎多是大象,我不會騎馬。”

    “那我換輛馬車……”鄭宓話還未說完,便被滇凝漪打斷。

    “不,我想騎馬,你帶著我。鄭姑娘你能策馬天下,可愿與我共騎?”

    鄭宓微微一怔,旋即笑著點了點頭。

    帶著薄繭的掌心貼上滇凝漪的腰間,真實的溫度燙得肌膚輕輕戰栗。

    鄭宓稍稍用力,將她輕盈地托舉上馬。

    緊接著,鄭宓身姿矯健,一個利落的翻身,便跨坐到了馬背上。

    “當心!

    鄭宓低啞的嗓音擦過耳際,滇凝漪順勢將整個脊背貼進她懷里。

    腳腕的銀鈴隨著顛簸細碎作響,倒像是她擂鼓般的心跳。

    南滇的綺夢香混著少女襟前蘇合香,在馬蹄騰起的花塵里釀成醉人的酒。

    “抓緊韁繩!

    鄭宓話音未落,懷中人突然如斷線紙鳶般往右側傾倒。她慌忙收緊臂彎,緊緊圈住滇凝漪那柔弱無骨的腰肢。

    鄭宓只覺耳根瞬間燒得滾燙,從小到大,她還是頭一回與旁人如此親近,這讓她心跳如鼓,緊張得不知所措。

    滇凝漪嘴角微微上揚,唇邊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順勢靠在鄭宓身上,感受著她的心跳和緊張的呼吸。

    二人策馬揚鞭,一路疾馳。

    春風拂面,吹起她們的發絲。

    不多時,便到了郊外。

    此時正值春季,郊外一片草長鶯飛、萬物復蘇的景象。

    微風拂過,帶來陣陣花草的清香。

    馬兒在不遠處悠閑地啃著青草,時不時甩動一下尾巴驅趕著蚊蟲。

    鄭宓雙手背在身后,與滇凝漪并肩走著,腳步略顯遲疑。

    她心中藏著諸多疑問,幾次欲言又止,糾結著是否該開口詢問心中所想。

    滇凝漪卻與鄭宓的猶豫截然不同,此世她已等她許久了,實在不想再浪費時光。

    她鼓起勇氣,突然湊到鄭宓身前,在鄭宓毫無防備之時,在她臉頰上落下輕輕一吻。

    鄭宓僵在當場,雙眼瞪得滾圓,臉上的血色瞬間上涌,騰的一下變得通紅。

    她怎么也沒想到,眼前這女子竟如此大膽奔放,這般親昵的舉動讓她不知所措。

    滇凝漪看著鄭宓的反應,眼中帶著一絲期待,輕聲問道:“你難道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鄭宓慌亂地捂住被親的半邊臉,結結巴巴地回道:“你……你這不是花癡嘛!”

    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可話已至此,收不回來了。

    滇凝漪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前世枕邊人此刻用全然陌生的眼神望著她,仿佛她真是孟浪輕浮的登徒子。

    “花癡?”

    她輕嗤出聲,尾音微顫。

    前世分明是這人咬著銀簪拆她嫁衣,此刻倒嫌她不知羞。

    滇凝漪心中滿是委屈,眼眶微微泛紅,面上涌起惱怒之色。

    鄭宓見滇凝漪生氣,卻也覺得自己無辜,辯解道:“明明是你先對我動嘴的,我都還沒計較,你有什么可氣的?”

    滇凝漪沒有回應,一扭頭便快步向前走去,唯有腳腕處系著的銀鈴鐺隨著她的步伐叮叮作響,仿佛在訴說著她此刻的不悅。

    鄭宓望著滇凝漪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后吹了一聲口哨。

    遠處吃草的馬兒聽到熟悉的口哨聲,立刻抬起頭,撒開蹄子跑至鄭宓身前。

    鄭宓利落地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看著前方的滇凝漪,說道:“我公務繁忙,還要回營中處理事務。你若沒有興致賞景了,我們這便回去吧!

    滇凝漪一聽這話,心中的怒火更旺,沖著鄭宓喊道:“我不回去,你若想回去,自己回去好了!”

    鄭宓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這女子與她初次相見,先是毫無征兆地親了她,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跟她鬧脾氣,實在讓她摸不著頭腦。她可沒有時間在這里和滇凝漪周旋。

    “這郊外并非絕對安全之地,你若是執意不回,我便讓暗處的侍衛現身,護送你回館舍!编嶅嫡f著,便準備向暗處的侍衛發出指令。

    就在她剛要有所動作時,又聽滇凝漪不情不愿地說道:“我同你一起回去!痹捯怀隹,她便想起方才親鄭宓的那一幕,要是被暗衛瞅見,那該多羞人。

    想到這兒,她的臉瞬間又紅了起來,心中更是羞憤不已。

    再次上了馬,滇凝漪老老實實的,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在鄭宓懷里親昵地磨蹭了。

    鄭宓見她總算安分下來,心中不禁感慨,自己對夢中女子那朦朧美好的感覺,在此刻碎了一地。

    鄭宓一路護送滇凝漪抵達館舍,馬蹄聲在館舍前漸漸停歇。

    鄭宓利落地下馬,將滇凝漪扶下馬來。

    正準備告辭返回軍營,滇凝漪卻快步上前,輕輕拉住她的衣角,眼神中帶著不舍,柔聲道:“鄭姑娘一路鞍馬勞頓,著實辛苦,不如留下來,陪同我一起共食?”

    鄭宓微微一怔,目光落在滇凝漪拉著自己衣角的手上,心中泛起一絲猶豫。

    她本就事務繁多,亟待回去處理。

    但轉念一想,眼前這位畢竟是南滇國圣女,表姐特意叮囑要好生招待,若過于敷衍,實在不妥。

    思索片刻,她微微點頭,應下了滇凝漪的邀請:“既然圣女相邀,那鄭某便恭敬不如從命。”

    鄭宓轉身,對隨行的手下低聲吩咐道:“去如意坊挑一桌精致的吃食,盡快送到館舍來!

    手下領命,迅速策馬離去。

    館舍內,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酒菜。

    滇凝漪從內室走出,已然換了身衣裳。

    鄭宓目光不經意間掃向滇凝漪,微微一怔。

    只是鄭宓實在是餓極了,根本無心欣賞面前的美人。

    她一路快馬加鞭、匆忙趕路,風塵仆仆地趕到京城,又馬不停蹄地陪著滇凝漪前往郊外賞景,體力早已消耗殆盡。

    此刻面對這一桌豐盛的酒菜,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直直鉆進她的鼻腔,她只覺腹中有一面小鼓,一陣“咕嚕咕!弊黜。

    滇凝漪本已拿起酒壺,準備給鄭宓斟酒。

    她聽到鄭宓腹中傳來的聲響,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笑意,放下了酒壺,轉而拿起筷子,細心地給鄭宓夾菜。

    “鄭姑娘辛苦一日,還請用餐。”

    鄭宓實在是腹中饑餓難耐也沒客氣,接過筷子,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滇凝漪見胳膊輕輕杵在桌子上,手托著腮,靜靜地看著鄭宓吃東西。

    她的眼神中滿是寵溺,心中亦是被歡喜填滿。

    第104章

    燭淚在盞臺里堆成珊瑚礁。

    褚淳賢面色冷清,含著第一口茶時,忽覺舌尖泛起異樣的甜。

    趙祈側躺在榻上,面頰潮紅,腰間的寢衣松松垮垮,正順著榻沿流淌而下。

    “愛妃的唇脂沾了茶漬!

    趙祈的足尖勾住即將滑落的綢緞,拂過褚淳賢擦拭唇角的手背。

    褚淳賢攥著錦帕,方才飲下的熱茶在喉間灼燒,帶來一種別樣的燥熱感。

    “愛妃方才可不是這么端莊!

    此時,趙祈的指尖已輕輕點上她的唇峰。

    趙祈不知何時已湊到咫尺之距,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趙祈溫熱的吐息裹挾著淡淡的龍涎香,撲面而來,讓褚淳賢的意識愈發迷離。

    褚淳賢正要退后,還未有所動作,便被趙祈伸出的手勾住腰間系帶,用力一拽,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榻間倒去。

    “這一回該臨到我了。”

    褚淳賢口中還未來得及說出推拒之詞,身子已經先一步貼上了身前的人。

    殿外傳來驟雨敲打琉璃窗的聲響,褚淳賢雙目迷離,望著帳頂搖曳的流蘇。

    她的臉頰緋紅,發絲凌亂地散落在枕邊,幾縷貼在她汗濕的脖頸處,忽覺得有什么要從身子里宣泄而出。

    當帶著炙熱的掌心撫上后腰,她終于放任自己咬住趙祈的肩頭,將嗚咽碾碎在暴雨傾盆的春夜里。

    二人又折騰了半夜,直到燭火漸熄,才終于停歇。

    褚淳賢慵懶地躺在榻上,四肢綿軟似乎累極了,眼睛一閉,便有了沉沉睡去的架勢。

    趙祈卻精神得很,側臥在旁,手指輕輕把玩著褚淳賢的一縷發絲,輕聲喚道:“淳賢,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白日里同南滇圣女說了些什么?”

    褚淳賢緩緩睜開眼睛,眼神還有些迷離。

    南滇圣女離開后,大臣們接連進殿奏事,她便先行回到自己寢殿,一時間竟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此刻被趙祈問起,她才回過神,稍稍整理思緒,將滇映漪前世與鄭宓的糾葛以及重生歸來的來龍去脈,都一五一十地同趙祈說了一遍。

    趙祈靜靜聽完,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喃喃道:“原來你我能相遇,全因她對鄭宓的執念。這么說來,燕君燁果然是要從南滇進到大周了!”

    褚淳賢伸手輕輕握住趙祈的手,溫聲安撫:“你不必如此憂心忡忡。鄭宓軍事謀略過人,此番她帶兵前往南滇,定會提前謀劃周全。再者,滇映漪身為南滇圣女,自幼生長于南滇,對南滇的山川地勢軍事部署了如指掌,她也定會傾盡全力協助鄭宓!

    趙祈微微點頭,緩緩說道:“二十萬士兵,這是南滇圣女估算出的燕君燁可能派遣的兵力。依我之見,可先從西平縣調兵十萬,再從大周各省府抽調五萬兵馬。另外,從北境抽調十萬精銳,京畿衛和玄機營共抽調五萬,共計三十萬大軍。其中二十萬去往南滇境內,與南滇軍隊協同作戰,抵御燕君燁的進犯;剩余十萬,則死守南滇與大周邊境。細節之處我還得與鄭宓再細細商議一番,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褚淳賢聽著,不住點頭附和道:“確實絕非小事,必須得仔細謀劃!

    說著說著,褚淳賢只覺眼皮愈發沉重,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起架來,困意席卷。

    趙祈察覺到了褚淳賢面上濃濃的倦意,心中滿是憐惜,柔聲道:“你這般疲憊,快歇著吧。有什么事情,我們明日再議。”

    趙祈輕輕拉過錦被,為褚淳賢掖好被角。

    第二日,細密的春雨仍未停歇,反倒有愈下愈大的趨勢。

    鄭宓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冒著雨匆匆來到宮內。

    趙祈坐在殿內,見她脖頸處有一抹淡淡的紅痕,這是昨日所沒有的。

    她的視線又落在鄭宓腰間所掛的一枚玉牌上,那玉牌雕刻著奇異的花紋,散發著一股異域風情,想來定是南滇圣女所贈。

    趙祈又想起昨夜褚淳賢同她說起的前世南滇圣女與鄭宓之間的過往,心中頓時有了幾分猜測。

    趙祈微微挑眉,開口問道:“昨日,你與南滇圣女相處得如何?”

    鄭宓聽到這話,臉色倏地一下紅了起來。

    昨日,在館舍內,滇凝漪拿出南滇特有的美酒,笑盈盈地說要與她一同品嘗。

    鄭宓從未喝過,便欣然應下。

    琥珀酒液在杯中泛起漣漪時,鄭宓嗅到一絲詭異的甜香。

    本來只是淺酌一番,只是不知怎的,她像是鬼迷心竅一般,伸手扯下了滇凝漪胸口處的衣物。

    一片雪白的肌膚映入眼簾,那肌膚上竟真的有一處蛇形紋身,與她夢中所見的一模一樣。

    “將軍看夠了么?”

    她只覺指尖發燙,正恍惚間,滇凝漪輕輕一笑,順勢坐到鄭宓懷中。

    鄭宓這才回過神,想要抽回那只被按在滇凝漪劇烈跳動心口上的手。

    滇凝漪此時低下頭,吻住了鄭宓的唇。

    當赤蛇紋身游至鄭宓唇邊時,滇凝漪忽然落下淚來。

    南滇特有的酒氣,與鄭宓夢中合歡帳里的暖香完美重疊。

    鄭宓定了定神,開口說道:“不瞞表姐,我自覺與她像是相識很久一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趙祈笑著安撫道:“二十萬大軍換來的紅線,表妹可要系緊了!

    鄭宓聽出表姐話中調笑,耳根都燒紅了。

    感情之事雖說緊要,眼下是有更重要事情和表姐商議的。

    “表姐,我今日進宮,是想與你商議南滇國借兵之事。”

    趙祈微微頷首,隨即把昨夜想得出的調兵策略,詳細地講給鄭宓聽。

    鄭宓聽后說道:“表姐,父親傳來信件,北狄有異動!

    趙祈聞言,原本舒展的眉頭瞬間蹙起。

    鄭宓見狀,迅速從懷中掏出信件,雙手遞給趙祈。

    北狄近些時日的反常舉止,他們在邊境頻繁調遣兵將,種種跡象表明,北狄似有舉兵進犯大周之意。

    趙祈心中一驚,暗自思忖:北狄竟趁此機會要侵犯大周?

    她抬起頭,看向鄭宓,開口問道:“表妹認為北狄此舉是何意?”

    趙祈對鄭宓有著無條件的信任。

    在這種時刻,但凡稍有懷疑之心,面對鄭家傳來的消息,難免會猜測這是不是鄭家不舍得出兵南滇。

    故意夸大北狄的威脅,以守住北境兵力,暗藏私心。

    畢竟朝堂之上,各方勢力錯綜復雜,利益糾葛盤根錯節,人心難測啊。

    “表姐,燕君燁要攻入南滇的消息是秘而不宣的?杀钡乙ト氪笾艿南,卻傳到了我們的耳中,巴不得我們盡早發現,這其中著實透著古怪!

    趙祈思索著鄭宓的話。

    細細想來,確實如此。

    她在得知燕君燁要攻入南滇后,第一時間便打算派遣大量兵力前往南滇支援。

    同理,若她知曉北狄要進犯大周,也必然會毫不猶豫地派遣大量兵力前往抵御。

    關鍵在于,燕君燁并不知曉她已洞悉其攻入南滇的圖謀。

    趙祈抬眸,目光與鄭宓交匯,追問道:“他們是故意的?”

    “不錯,依我之見,燕君燁已經串通了北狄,先使出了這聲東擊西的一招。讓我們誤以為北狄要進犯大周,實際上是二者合謀要從南滇進入大周。待我們將兵力調到北境,再想回調南滇就來不及了。”

    燕君燁竟與北狄暗中合謀,這倒是趙祈沒想到的。

    此前,褚淳賢曾與她談及,前世燕君燁攻下大周后不久,緊接著就收服南滇和北狄,進而一統天下?扇缃,燕君燁轉頭就與北狄合伙一起進犯大周。

    趙祈強壓下內心的震驚看向鄭宓,問道:“依你所言,你推測北狄會派遣多少兵力前往南滇?”

    鄭宓迅速回道:“北狄至少會遣兵十萬。對北狄而言,與西夏一同進犯南滇,可謂百利而無一害。他們既能趁亂大肆搜羅南滇的金銀珠寶、珍貴草藥,還能擄掠人口,擴充實力!

    趙祈聞言,神色愈發凝重,心中暗自盤算起對策。

    北狄若派遣十萬兵力,以燕君燁的野心與實力,其出兵定然不會少于二十萬。如此一來,圍攻南滇國的兵力至少在三十萬之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鄭宓見趙祈陷入沉思,稍作停頓,又進一步補充道:“表姐,我們不妨先光明正大地調遣士兵,佯裝已相信北狄會進犯大周,給西夏和北狄制造假象。暗中將調遣來的兵將派往南滇,這樣也可讓他們放松警惕,出其不意。”

    趙祈微微點頭。

    鄭宓緊接著又說道:“至于火器營,我已命工匠日夜加緊趕制大炮和火藥。待制成后,即刻運往南滇。燕君燁手中雖有武器,卻缺乏彈藥,他之所以想攻下南滇,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南滇擁有火藥的原材料!

    趙祈果斷說道:“好,就依你所言,即刻著手籌備。”

    鄭宓領命后,立馬回營。

    趙祈望著鄭宓離去的背影,緩緩踱步至窗邊。

    窗外雨點敲擊著窗欞,狂風呼嘯而過,這般惡劣的天氣,恰似她此刻紛亂的心境,心里總是隱隱覺得不踏實。

    南滇邊境守將陳功,此人心懷異志,得想個周全的方法,將其調離南滇邊境,安置到別處。

    既然北狄蠢蠢欲動,即將挑起戰事,那便順勢將陳功調到北境支援。

    如此一來,既能削弱陳功在南滇邊境的潛在威脅,又能避免其暗中生亂。

    只是這調遣之事,還不宜操之過急,免得燕君燁有所防備,得密切留意北狄那面放出的動向,確保萬無一失。

    第105章

    褚淳賢佇立在窗前,目光凝重地望向窗外如注的暴雨。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落,視線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迷蒙。

    這場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了三日,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看著那不斷上漲的積水,褚淳賢心中涌起一股隱隱的擔憂,“這雨再不停下,恐有洪患之災啊!

    趙祈靜靜地站在一旁,神色同樣凝重,“我已命各部以及各個府衙行動起來,全力預防水患。希望能將損失降到最低!闭f罷,她輕輕嘆了口氣,抬眼望向窗外。

    趙祈心里也清楚,這雨持續不停地下,絕非什么好兆頭。想起昨日欽天監來報,這場雨應還會持續幾日,大周已有十幾年沒下過這么大的雨了。

    現在是內有潛在的水患威脅,外有燕君燁與北狄、西夏合謀進犯的危機,趙祈的眉頭不禁皺得更緊了,心中暗自祈禱這場雨能夠早日停歇。

    連續下了五日,老天終于收起了它的憤怒,肆虐多日的暴雨總算停下了,而這場持續多日的大雨帶來的災難卻剛剛開始顯現。

    一份份奏折如同雪片一般,不斷地落在養心殿的案幾上。

    齊明薇靜靜地在一旁將整理奏折,關于南方水患的折子,已經摞得厚厚一打,沉甸甸的壓在眾人心頭。

    南方各處水患不斷,洪水肆虐,所到之處沖垮了無數房屋,淹沒了大片農田,百姓們流離失所,四處奔逃。

    趙祈看著那摞得高高的關于水患的折子,眉頭緊鎖,心中滿是憂慮。

    救助百姓是頭等大事,容不得半點耽擱。

    她對齊明薇說道:“傳旨至戶部,立刻撥款救災,先解決百姓的溫飽問題,不能讓百姓忍饑挨餓!

    齊明薇面色肅然應著:“臣這就去辦!

    趙祈繼續說道:“在傳旨意到工部和兵部,讓他們即刻參與救災工作,要以最快的速度修整河道,免得再造成更大的危害。抓緊時間為百姓搭建住房,要確保百姓有一個容身之所!

    齊明薇恭敬說道:“臣遵旨!

    白花花的銀兩如流水般實打實的發了下去,趙祈只希望這些錢能夠真正用到刀刃上,順利度過這次難關。

    馬上又要到了糧食播種的時候,如果救災工作不趕緊治理好,耽誤了農時,到了明年百姓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眼下還有幾十萬大軍的糧草尚未準備妥當。

    一邊是眼巴巴等著朝廷救濟的受災百姓,另一邊是即將出征抵御外敵的軍隊,兩邊都需要大量的銀錢糧食。

    哪一頭都沒辦法舍棄,趙祈頭一回為了銀錢發起了愁。

    趙祈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緩解那一陣又一陣襲來的脹痛。

    殿內的鄭宓朱寶貞徐玟等人神色關切,紛紛上前勸慰:“皇上,龍體要緊啊,萬不可操勞過度!

    “眼下這個局面,我怎能不憂心?在座各位皆是我的心腹,有什么良策,可暢所欲言!

    褚淳賢說道:“陛下,大災過后,往往容易滋生疫癥,此事不得不防,還需早做打算。可即刻派遣太醫院的人手前往南方受災地區,提前布藥預防,以防疫病爆發,危及百姓生命。”

    褚淳賢的話倒是點醒了趙祈,洪水退去后,牲畜尸體遍布,腐臭之氣彌漫,在這樣的環境下,最易滋生疫病。

    趙祈目光轉向阿魏,“阿魏,你對各種病癥頗有研究,可有防疫的良方?”

    阿魏向前一步,答道:“陛下,方子是有的?捎棉较、蒼術、艾葉等藥材制成香囊,讓百姓佩戴,可辟穢防疫;再以黃連、黃芩、黃柏等藥熬制湯藥,分發予百姓飲用,能清熱解毒。阿魏愿同太醫一同前往災區,親自指導用藥,以防疫患發生。”

    趙祈聽后,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點頭道:“也好,有你前去,憑借你的醫術,我也能放心許多。”

    錦清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的目光便頻頻望向阿魏,眼底是藏不住的擔心。

    阿魏醫者仁心,救民于水火是她的心愿,她也不能說什么,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愿阿魏平安歸來。

    趙祈又對徐玟吩咐道:“南方災區情況復雜,阿魏此去責任重大,安危更是不容忽視。你挑選幾個頭腦機靈身手又矯健的侍衛,守在阿魏身旁。倘若遇到任何突發狀況,務必要全力保護她周全!

    徐玟聞言,應道:“是!陛下放心!”

    又討論了一番,眾人才退下。

    鄭宓靜靜地佇立在殿內,并未隨著眾人一同離去。

    趙祈知道鄭宓定是有事相商的。

    待殿內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褚淳賢和鄭宓時,趙祈微微抬手,示意鄭宓說話。

    鄭宓開口說道:“表姐,如今南部遭受嚴重水患與大周南部接壤的南滇國,情況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們可將派往南滇的士兵,先行派遣到南方受災地區。這些士兵既能參與救災工作,解決當下救災之急,待洪水退去,又能順勢整軍,直接前往南滇,還能悄然無聲地完成兵力部署,為抵御燕君燁的進犯做好準備。”

    趙祈思索著,這倒是個好主意。

    “我立刻命戶部安排糧草事宜,待一切準備妥當,你便即刻出發前往南方!

    鄭宓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

    待到鄭宓走后,趙祈靠在椅背上,長長嘆了口氣。

    她心中半明半暗,總覺得事情不會那么簡單。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趙祈便被一則驚人的消息攪得憂心如焚。

    南方爆發了暴亂,走投無路的流民紛紛揭竿而起。

    趙祈杏目圓睜,她手中緊攥著的信件,被重重地摔在案幾上怒斥道:“這些蠹國害民的東西,簡直罪該萬死!”

    褚淳賢見狀,俯身拾起那封被趙祈摔落的信件。

    展開一看,寫信之人是阿魏。

    阿魏在信中詳述了所見所聞。

    她們太醫院一行人先行趕到了荊州,見城門外都是些百姓把守,都覺得事有蹊蹺。

    身旁機敏的侍衛迅速換上一身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上前向城門口的百姓打聽情況。

    這一打聽,才知曉荊州官府在這大災當前,竟罔顧百姓死活,遲遲不開倉放糧,和城中米商一起哄抬糧價,賺取黑心錢。

    城中百姓在饑餓的折磨下,早已苦不堪言。

    有幾個膽子稍大的百姓,想著橫豎都是餓死,不如拼死一搏,為自己和家人掙一條活路。

    他們叫嚷著朝廷不仁,對百姓的生死全然不顧,既然如此,他們便不再認這樣的朝廷。

    這一番激憤之語,似在干柴上點燃了一把烈火,足有一千多人紛紛響應。

    眾人情緒激昂,手持簡陋的武器,直接朝著荊州府衙殺去。

    到了府衙,這些被饑餓逼至絕境的百姓,失去了理智,將府衙內官員和其家眷全都屠戮殆盡,又將府衙內的財物搶劫一空。

    駐守的士兵此前已被大量派往各處參與救災工作,留在府衙守護糧倉的士兵數量本就寥寥無幾,根本無法抵擋這一千多個不要命的暴民。

    這些守糧士兵被暴民們亂棒打死,隨后,暴民們打開糧倉,每日都會按量將糧食分發給百姓。

    可事情并未就此平息,這些暴民吃飽飯后又將手中的刀劍對準了城內的富商。

    富商府內家產被洗劫一空,家眷也無一幸免,慘遭殺害。更有甚者見富商家眷膚白貌美,起了淫/邪之心。

    一時間荊州城內連著老老實實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唯恐禍事降到自己身上。

    周邊郡縣同樣遭受洪災,飽受饑餓折磨的百姓,聽聞荊州有糧食可分,紛紛懷著一絲求生的希望,拖家帶口,朝著荊州府內趕來投靠。

    如此一來,荊州城的局勢愈發失控,若不及時加以遏制,恐有大亂。

    褚淳賢看罷信件,只覺一股寒意從脊背躥升,心下駭然,局勢遠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棘手。

    她緩緩轉頭,目光投向趙祈。

    只見趙祈雙眸泛紅,那原本白皙的面色此刻陰沉得可怕,顯然是氣得不輕。

    趙祈在心底暗自咬牙,心中咒罵:這些禍國殃民的官員,平日里尸位素餐,大災當前不僅不作為,致使百姓陷入絕境。還有那些暴民趁機打za搶掠肆意妄為,將他們一個個凌遲處死,都不足以抵消他們的罪孽,難解心頭之恨。

    趙祈深吸一口氣,將那股在胸腔中翻涌的怒火強行按下。

    此刻絕非憤怒之時,當務之急是迅速解決眼前的難題。若任由荊州的亂象這般毫無節制地鬧下去,只怕還未等到燕君燁揮兵進犯,大周內部便已陷入混亂局面。

    褚淳賢在一旁,看著趙祈竭力隱忍的模樣,心中滿是心疼。

    她上前一步,說道:“事已至此,已然容不得我們有半分遲疑。荊州局勢危急,必須馬上派兵前往。只是派兵鎮壓,需萬分謹慎。那些暴民,大多也是被饑餓與災荒逼至絕境的百姓,若貿然以強硬手段鎮壓,極有可能激起他們更強烈的反抗。一旦處理不當,朝廷便會落得一個罔顧百姓死活、殘暴不仁的名聲。”

    第106章

    見趙祈沉思褚淳賢又繼續說道:“派兵前往,應先以威懾為主,讓那些趁機作惡的暴民有所忌憚。同時,向城內百姓宣告,朝堂會重建屋舍,分發糧食。對于此前因災荒所迫,參與暴亂的普通百姓,朝廷秉持仁慈之心,愿意既往不咎。對于那些為首的不法之徒,待局勢穩定后,必將依法嚴懲,絕不姑息,以此彰顯朝廷的公正嚴明。如此恩威并施,或許能在避免liu血沖突的同時,妥善平息這場暴亂!

    趙祈聽完,猛地搖頭,目光冷厲,雙眸之中寒芒畢露,一字一頓說道:“既往不咎?絕無可能!但凡參與殺人者,不論人數是多是寡,一律處決,以儆效尤!其余各州此刻皆在緊盯著荊州。若在此事上處理稍有輕縱,讓百姓覺得法不責眾,心存僥幸,那各州民眾勢必會群起效仿。長此以往,誰還會把皇權天威放在心上?還有何人不敢起兵造反?”

    這話一出,褚淳賢只覺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趙祈。

    此刻的趙祈,已然是掌控生死的帝王,周身散發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威嚴,不容置疑,不可冒犯。

    之前趙祈雖謀略過人,可面對抉擇時,常因不忍傷害無辜,顯得過于仁慈了。

    如今,終是褪去了那層心慈手軟,有了帝王的狠絕之心。

    她此時能說出這番話,想必心中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了。

    趙祈面色冷然,仿若覆著一層寒霜,緩緩起身,整理好衣裳,便去上朝了。

    趙祈平日上朝一直神色淡淡,大臣們也看不出喜怒,這回卻不同了,臉色明顯的陰沉,似有什么大事惹怒了皇上。

    眾臣行過禮后,一個接一個的開始*啟奏各處洪澇的事情,又是缺糧又是缺錢的,懇請皇上在多播些銀兩,以解燃眉之急。

    趙祈越聽臉色愈發的難看了。

    終于,趙祈開口了,聲音冷冽:“高太傅,戶部尚書一職暫缺,撥款事宜朕交由你暫代處理。朕且問你,款項可分發下去了?可曾命各州府廣開糧倉,全力救助受災百姓?”

    高太傅聽聞,不緊不慢的上前一步,應道:“皇上,老臣謹遵您的吩咐,早已將款項分發至各處,用以購糧食及藥材,這幾日便會陸續運抵各州府。至于開放糧倉一事,老臣也早早命人快馬加鞭,將指令送至各個府衙!

    “好,你做的很好!壁w祈淡淡地夸贊了一句,然而這贊揚聲中,卻沒有絲毫欣慰之感,語氣冰冷得讓人不禁脊背發涼。

    高太傅不敢應聲,額頭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一層冷汗。

    他在今日上朝前,便已收到了荊州百姓發起暴亂,殘殺知府搶奪糧倉的消息。

    提及這荊州知府,高太傅心中再清楚不過。

    此人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本指望能在地方為自己增添助力,可也是個蠢的。

    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么明目張膽的貪,簡直死不足惜。

    高太傅抬眼偷偷覷了一眼龍椅上的趙祈,只見她面色冷若冰霜。

    他心里明白的很,皇帝現下就算動怒,也得先忙著應對各處災情與趕緊平定荊州暴亂。無暇在這個時候嚴查款項的具體流向。

    然而,一旦暴亂之事妥善處理,以皇上的現在的雷厲風行,轉頭便會仔細徹查撥款去向,那些層層盤剝克扣的銀兩,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兜不住的。

    他雖身居高位,平日里也好,朝堂之上也罷,看著前呼后擁,風光無限。

    可這官場之中,若無銀兩疏通關系,又怎會有人死心塌地地追隨自己,為自己效力?

    那些平日里圍繞在他身邊,哪一個不是沖著他手中的權勢與金錢而來。

    要是這把柄一旦被皇上抓住,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官場勢力,怕是瞬間便會土崩瓦解。

    皇上早看他不順眼了借著這個機會是不會給他留活路的……想到這兒,高太傅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心中滿是恐懼。

    “老臣也是盡些微薄之力。”

    趙祈直視高太傅,追問道:“將士前往災區的糧草,你可準備妥當?”

    高太傅聞言,身子微微一凜,抬起頭,“陛下,您讓老臣準備足有三十萬人頭的糧草再加上救濟百姓的糧食,臣實在是難以湊齊。如今之計,只能大開國庫糧倉。只是這糧倉一旦打開,國庫可就真的空虛了。”

    高太傅話一出口,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氣。

    三十萬士兵前往救災,這數量著實驚人,一時間,大臣們心中都泛起了嘀咕,如此大規模的調遣,是否有些過于鋪張?

    趙祈斬釘截鐵地說道:“糧草有可囤之日,百姓的命只有一條。今日即刻打開國庫糧倉,仔細清點過后,立刻命將士將糧草運往災區,不得有誤!

    “臣遵旨!备咛殿澛晳。

    趙祈微微頓了頓,緩緩開口道:“朕還有一事,要告知諸位。北疆來信,北狄蠢蠢欲動,已有征戰之意。如今朝堂外有豺狼環伺,內有洪患肆虐,還有刁民趁機作亂。朕是絕不能坐以待斃。這三十萬將士,救災過后即刻行軍北疆,保我大周疆土!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間一片嘩然。

    要打仗了,而且聽皇上的意思,這將是一場大仗。

    趙祈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轉而命齊明薇將阿魏來信當眾宣讀出來。

    齊明薇領命,隨著她的聲音在朝堂回蕩,眾官員們的彼此面面相覷,眼神中滿是震驚之色。

    趙祈嘴角浮起一抹冷色,手掌狠狠拍在龍椅的扶手上,她杏目圓睜,怒道:“朝廷官員身擔重任,本應造福百姓,為萬民謀福祉。可如今天災當前,官商勾結,將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顧,這等惡行,簡直是天理難容!”

    “陛下息怒!”朝臣們見狀,紛紛跪地,聲音整齊卻帶著幾分惶恐。

    趙祈不想再聽他們說些毫無意義的勸慰之言。

    她利落果斷地吩咐道:“鄭宓、朱寶貞!”

    “臣在!”二人反應迅速,齊聲應道。

    趙祈直視鄭宓,命令道:“鄭宓,朕命你親自掛帥,即刻點齊精銳兵馬,火速趕往荊州平亂。此去責任重大,務必以雷霆之勢,迅速穩定局勢,不得有誤!”

    隨后,她又將目光轉向朱寶貞,神色凝重地說道:“朱寶貞,你與鄭宓一同前往。抵達荊州后,嚴查暴民,但凡查實參與暴亂殺人、趁亂搶劫,或是傷害女子嬰孩者,直接斬立決。朕準你先斬后奏之權,將那些不法之徒繩之以法,還荊州百姓一個公道!”

    “臣謹遵圣旨!

    隨后,趙祈又命吏部尚書從京中挑選得力官員,每個災區調遣兩名官員,任命為欽差。

    負責監管全面監管災區事務,不得讓官員對百姓有絲毫克扣,若有官員膽敢頂風作案,這兩位欽差可有直接上奏天子之權。

    又讓工部與兵部的官員共同協作,從兵部抽調士兵,火速前往各個災區。抵抗水患,配合工部工匠,以最快的速度為受災百姓重建屋舍。

    安排妥當這一切,趙祈稍作停頓,接著說道:“齊明薇,你即刻擬寫告示,昭告天下。表明朝廷全力救濟百姓的決心,若有貪贓枉法、官商勾結魚肉百姓的惡行,百姓可匿名向各災區的欽差舉報。一旦查實,絕不姑息。此告示要在全國范圍內分發,張貼至各個州府,務必讓天下百姓都知曉朝廷的態度!

    她實施這些舉措,只為一點,盡快安撫民心,穩定局勢。民心不穩,遲則生亂。

    這一條條指令分發下去,眾人也都意識到事態嚴重,下了朝便各自忙碌起來,不敢有片刻耽擱。

    趙祈特意留下了吏部尚書,以及鄭宓和朱寶貞。

    吏部尚書心中暗自思忖,這可是頭一回被皇上在朝會之后單獨留下,想必是有重要的話要叮囑。

    趙祈看著吏部尚書,緩緩說道:“科舉選拔出的人才,在翰林院也有些時日了,也該出去歷練歷練了!

    吏部尚書久居官場,陛下這話幾乎就是明擺著告訴他,要安排翰林院的年輕官員出去,在災區的事務中露露臉,積累經驗,樹立政績。

    “臣明白!彼е數毓砘氐馈

    這絕非任人唯親的時候了。他在腦海中網羅著可用之才。

    此次選派官員前往災區,可是責任重大。

    要是派出的官員不得力,在災區惹出亂子,沒能穩定住局面,那自己這頂烏紗帽,可就懸了。

    趙祈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

    隨后,趙祈將目光轉向朱寶貞和鄭宓,“你二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荊州局勢萬分緊急,若是強攻,難免損傷民心。但平亂又刻不容緩,此事處置起來,又要快又不要太快!

    鄭宓和朱寶貞相互對視一眼,眼中皆是不解,“還請陛下明示!

    趙祈湊上前低聲與她二人說著心中想法。

    這頭燕君燁收到密報,大周南邊水患肆虐,荊州災民揭竿而起的消息。

    他臉上是難以掩飾的興奮,真是天助他也!

    南滇國此刻正遭受水患,朝廷忙于救災,邊防力量勢必大大削弱,根本無心應付外敵。

    荊州百姓反了,也正好給了他進攻南滇的絕佳時機。

    要是再多幾個州起來反抗,大周自顧不暇,他的計劃便能更加順利地實施。

    這么想著,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旋即提筆,迅速書寫了一封書信。

    寫罷,他將書信仔細封好,招來心腹,吩咐道:“速將此信送往大周,交給我的屬下,命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趕快往荊州提供物資。記住,要做得隱蔽,不能讓大周朝廷察覺。只要荊州的日子過得好了,那些目光短淺的災民自然會心生向往,前去投奔的人只會多不會少。如此一來,大周內部必將更加混亂,我們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心腹領命,懷揣著密信,快步離去。

    第107章

    燕君燁懷揣著勃勃野心與西夏王商議。

    “父王,如今大周南邊水患成災,荊州百姓揭竿而起,亂成一鍋粥。南滇也深陷水患泥潭。這可是天賜良機啊,我們應當機立斷,快速集結兵力,攻入南滇。再與反叛大周的百姓暗中里應外合,集結各方力量,一舉攻下大周,如此,大周江山也可收入囊中!”

    西夏王聽后,搖了搖頭:“此事萬萬不可貿然行事。雖說大周南部遭受災害,可西境和北境依舊駐守重兵。我們西夏此次派出三十萬精兵出征,一旦戰敗,西夏的氣數恐怕就此走到盡頭。我絕不能拿西夏的國運去冒險。依本王看,此事必須和北狄精心謀劃,容不得半點紕漏。”

    燕君燁一聽,心中頓時焦急萬分,只覺西夏王太過膽小怯懦,錯失這大好時機實在可惜。

    他在心底暗自咒罵:“這個老東西,真是冥頑不靈!行軍打仗,時機最為關鍵,眼下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他強忍著怒火,面上依舊恭敬。

    燕君燁再次勸道:“父王,若再晚些行動,等大周平息了水患,鎮壓了叛亂,那時再想有所作為,不會這般順遂了!

    西夏王卻不為所動,“此事不必再議,待一切準備妥當后,我們再行動,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燕君燁見實在無法說服西夏王,心中雖憤懣不已,但也只能強壓怒火,無奈地拱手行禮,退出殿內。

    待回到自己的住處,燕君燁滿臉陰霾,他趕忙招來心腹,壓低聲音,吩咐道:“你即刻去辦……務必給我辦妥了,絕不能讓西夏王察覺分毫!

    心腹領命,迅速離去,只留下燕君燁在屋內來回踱步,眼中是掩藏不住的不甘。

    荊州城外,塵土飛揚,鄭宓與朱寶貞率領著兵馬,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趕到了地方。

    這一路行來,她們遇上了幾群拖家帶口的災民,朝著荊州城的方向趕去。

    鄭宓見狀,當即上前詢問。

    百姓們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嚇得聚在一處,瑟瑟發抖,眼中滿是恐懼。

    鄭宓輕聲細語地走上前去詢問。

    一番交談后得知,這些災民來自隔壁郡縣,聽聞荊州城有糧食發放,便抱著一線生機,特意趕來。

    鄭宓命人給這些百姓分發了一些口糧。

    她耐心地告知眾人:“鄉親們,皇上已經知曉大家的難處,已經派欽差領兵到各個受災郡縣,給大家分發糧食,重建屋舍。大家快回自己家去吧。要是回家路途實在遙遠,也可前往最近的州府,那里也同樣也有糧食和住處!

    百姓們聽聞,接過糧食后,千恩萬謝,趕忙轉身折返,踏上了歸鄉之路。

    荊州城前,城門之外,一群人手持武器,神色警惕掃視著四周。

    仔細瞧去,這些武器的樣式,明顯是從府衙搶奪而來。

    其中一人眼尖,遠遠瞧見朝廷將領率領大軍壓境,神色驟變,慌慌張張地轉身,急忙跑回去通風報信,剩下的一些人慌忙關上了城門。

    這群暴民的首領,名叫孫大虎,在荊州城內可是出了名的地痞無賴。

    此人自幼練過些拳腳功夫,整日無所事事,常年在賭場與青樓中廝混,沾染了一身的惡習。

    此次荊州城遭遇大災,本就民不聊生,可官府卻未能及時發放救濟糧,這讓孫大虎嗅到了“機會”。

    他糾集起平日里一同鬼混的狐朋狗友,在城中四處造謠生事,大肆宣揚朝廷對荊州百姓不管不顧,城內官商相互勾結,致使救濟糧無法下發。

    這些話如瘟疫般迅速傳播,一時間,城內人心惶惶,百姓們本就因饑餓而脆弱的神經被徹底挑動。

    一些百姓膽子稍大些的,看著家中妻兒老小餓得奄奄一息,想著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家人活活餓死吧。

    就在孫大虎的蠱惑下,頭腦一熱,便跟著他去劫了糧倉。

    這一番鬧騰后,眾人好歹是填飽了肚子。

    然而,好景不長,僅僅過了兩天,孫大虎便徹底暴露了他的本性。他先是帶領手下,明目張膽地對城內的富商們打家劫舍,將人家辛苦積攢的財富洗劫一空。

    又見到誰家姑娘長得出眾,便垂涎三尺,妄圖占為己有。

    哪家要是不同意,他便以不發放糧食相威脅。

    在他眼中,荊州城已然成了他的私人領地,他自己儼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土皇帝。

    他的肆意妄為,將這本就飽受洪災摧殘的荊州城攪得更加烏煙瘴氣。

    孫大虎心里跟明鏡似的,自己這一番胡作非為,朝廷一旦派人來,自己絕沒有好果子吃。

    正愁眉不展之際,他的手下卻點醒了他,“老大,您可別忘了,當今天子可是個女的,自古就說‘牝雞司晨,惟家之索’。依我看吶,咱不如趁著這次機會,拉起自己的隊伍,聯合那些早就看女帝不順眼、想要造反的勢力,來一場‘清君側’,說不定還能成就一番大業呢!”

    這話瞬間擊中了孫大虎。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訝,顯然,這是他之前連想都沒想過的事兒。

    還沒等他回過神,手下又招呼人抬上來幾箱沉甸甸的銀兩,獻寶似的說道:“老大,您瞧!這是京城那邊的人給咱們送的,人家說了,就盼著咱們攻入京城,到時候就擁立您當皇帝!”

    孫大虎一聽,眼睛放光,忙問道:“城里哪個大官給的?”

    手下忙不迭應道:“估摸著是城里有頭有臉、恨透女帝的人物。聽說那女皇帝身邊有好幾個妃子,各個都貌若天仙。老大您要是當了皇帝,這后宮的美人,還不是您想挑哪個就挑哪個,要多少有多少!”

    孫大虎聽得心花怒放,整個人都飄了起來,早把自己有幾斤幾兩拋到了九霄云外,仿佛已經坐在了那金碧輝煌的龍椅上,左擁右抱,盡享榮華富貴。

    手下見他這副模樣,趁熱打鐵繼續說道:“老大,咱們可得對城里百姓好點兒,得把民心攥在手里,這樣他們才會死心塌地跟著咱們!

    孫大虎一聽,覺得十分在理,興奮地一拍巴掌,“你說得太對了!趕緊吩咐下去,按時給百姓分糧!”

    說著,還重重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豪氣萬丈地說:“等我當了皇帝,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那手下也機靈,趕忙跪地,高呼:“謝陛下恩賞!”這一聲“陛下”,叫得孫大虎渾身舒坦,飄飄然如墜云端。

    可美夢還沒做多久,就被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手下匆匆來報,朝廷大軍已經在城外集結。

    孫大虎一下子從美夢中驚醒,忙把心腹們召集起來商議對策。

    這短短幾日,孫大虎拼湊起來的這個草臺班子,靠著哄騙和裹挾,竟也擴充到了三千人。

    可再看看城外,鄭宓率領的軍隊,足足有十萬人,這浩浩蕩蕩的大軍壓境,氣勢洶洶。

    要不是為了維護皇上和朝廷的名聲,就憑孫大虎這點人馬,鄭宓的軍隊分分鐘就能踏平荊州城。

    手下眼珠子一轉,說道:“老大,朝廷的兵雖說多,但咱城里百姓也不少啊。只要咱們放出風聲,說朝廷的軍隊是來屠城的,只要是誰吃了糧倉的糧食,一個都不會放過。百姓們為了活命,肯定會拼死抵抗。到時候,咱們打是打不過的,可以帶著人先躲進山里。等那些反朝廷的勢力冒頭了,咱們再用銀子收買人手。就算當不了皇帝,做個稱霸一方的霸主,那也夠威風的,如此,咱們大業必成!”

    孫大虎聽了,眼睛一亮,連聲道:“好!好主意!就這么辦,馬上派人去告訴百姓,朝廷要屠城的消息!”

    老百姓向來是最容易受外界影響,見風就是雨的。

    此刻,眾人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各種謠言如飛雪般四散開來。

    有人扯著嗓子喊:“聽說朝廷派來的兵,各個兇神惡煞,就是要把咱們荊州城的人斬盡殺絕!”

    這話一出口,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城門內被孫大虎的人死死把守著。百姓們懷著滿心的惶恐,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在城門內,一個個神色緊張,眼睛緊緊盯著緊閉的城門,仿佛下一秒,朝廷的大軍就會破門而入。

    要說荊州城有沒有聰明的人呢?自然是有的。

    那些頭腦清醒的人,一早在孫大虎帶頭劫糧倉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朝廷法度森嚴,一旦追究下來,只要跟劫糧倉這件事沾上邊,誰都脫不了干系。

    他們早早收拾好包袱,拖家帶口,趁著混亂,悄悄地離開了荊州城。

    朱寶貞與鄭宓率大軍在荊州城外安營扎寨,營帳連綿不絕,軍旗獵獵作響。

    離京之時,陛下那一番交代的話語仍在耳畔回響:此次平亂,既要不快又要快。所謂不快,是要給隔壁郡縣留出充裕時間,用以搭建新屋舍,安置受災百姓;而快,則是絕不能讓叛民有絲毫喘息之機,杜絕他們拉幫結派、壯大勢力。

    營帳內,朱寶貞正全神貫注地寫寫畫畫。

    鄭宓踱步而入,神色憂慮,開口說道:“寶貞,如今這荊州城門緊閉咱們又不能貿然強攻,得趕緊想出個妥善法子,否則這平亂之事,怕是要陷入僵局!

    朱寶貞聽聞,停下手中筆,將畫好的紙張遞了過去,“鄭將軍,看看這個如何?”

    只見紙上栩栩如生地描繪出一幅幅場景:洪水肆虐,無情沖毀無數屋舍。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大周軍隊馬不停蹄地趕來救援,氣勢如虹。緊接著朝廷官員在災區分發糧食,百姓們排著長隊,臉上那原本愁容滿面的神情漸漸褪去,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在紙張最下方,還有一行剛勁有力的字:朝中派欽差救濟各個受災州府郡縣,別的災區百姓都已經住上了新的屋舍,吃上了朝廷分發的糧餉。只剩荊州……

    朱寶貞解釋道:“咱們將此畫,尋軍中擅長繪畫之人,臨摹數張,設法散播到城內。得讓城內百姓知曉,朝廷始終心系荊州,絕不會放棄他們!

    鄭宓微微頷首,應道:“行,此事就交給我,我這便去找人著手辦理。只要能安撫住百姓,讓他們看清局勢,剩下那些頑固叛民,就算有一萬來人,他們犯下的罪行,殺了也是罪有應得!

    朱寶貞分析道:“依我看,參與搶奪糧倉且犯下殺人重罪的,斷不會有那么多。否則,他們早就趁機北上,一路收編人手直搗京中了?扇缃袼麄冎荒荦斂s城內,緊守城門,閉門不出,想必是人數有限。百姓們多半是被叛民的花言巧語或兇狠言語給唬住了,才跟著盲目行事!

    鄭宓皺著眉頭,面露難色,“話雖如此,可就算咱們把這些消息傳遞進去了,百姓要是依舊被叛民裹挾,不肯打開城門,咱們也無計可施啊。”

    朱寶貞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城內糧倉中的糧食,并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今城內災民眾多,消耗巨大,估摸著糧草已經見底了。到那時,咱們將糧食從城外投擲進去,那些叛民本性貪婪,必定會哄搶。如此一來,普通百姓自然吃不上糧食。不出三日,饑餓就會讓百姓們認清現實,主動為我們打開城門。即便他們不開,也會滿心盼著我們趕緊進城,結束這場苦難!

    鄭宓暗自思忖,若城內是西夏或者北狄的士兵,她定當毫不猶豫,即刻揮軍強攻,以雷霆之勢拿下城池?善莾冉允谴笾馨傩,是自己的手足同胞,實在不能貿然行事。

    朱寶貞提出的這個主意,看似迂回卻不失為一個巧妙且有效的法子。

    鄭宓沉聲道:“最多三日,三日內若城門還不開,我便顧不得許多,只能攻進去了!

    南滇那邊局勢危急耽擱不起。

    燕君燁那等狡猾之人,說不定早已得知大周受洪災的消息,有了別的安排。必須盡快趕到南滇,支援友邦,穩固大周邊疆。

    第108章

    朱寶貞所料絲毫不差,荊州城內的糧倉,實則早就空空如也。

    此前孫大虎給百姓分發的糧食,分量少得可憐,百姓們吃了也不過是勉強維持著半口氣,離飽腹還差得遠。

    如今朝廷大軍壓城,城外的糧食被嚴密封鎖,根本運不進來,而城內僅存的那點糧食,眼瞅著也要消耗殆盡。

    城外的士兵依照計劃,用無頭的箭矢綁著無數紙張,朝著城內|射去。

    百姓們小心翼翼地撿起紙張,展開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描繪著其他受災州縣的景象:那里的百姓都已經吃上了朝廷分發的糧食,住上了新的房屋。

    再看看自己所處的荊州城,依舊被困在這混亂與饑餓之中,百姓們的心中頓時涌起一股強烈的憤怒,將所有的怨恨都指向了孫大虎之流。

    起初,大家是因為吃不上飯,才跟著孫大虎去搶糧倉;可如今,同樣是吃不上飯,朝廷前來救濟,孫大虎卻緊閉城門,不讓朝廷的軍隊和糧食進來。

    又過了一日,城外時不時會投進來一些食物。

    然而,這些糧食剛一落地,就被把守城門的人一擁而上,全部搶走。

    百姓們眼巴巴地看著,卻連一粒米都分不到。

    那些守城的人,靠著搶奪來的糧食,吃得腦滿腸肥,一個個腰圓體胖,而城內的百姓,卻餓得面黃肌瘦,唉聲嘆氣。

    孫大虎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

    朝廷此次派來的軍隊人數眾多,而他手上攏共也就三千來人,想要憑借這點兵力與朝廷對抗,簡直就是以卵擊石。

    他越想越害怕,覺得還是趕緊趁著朝廷軍隊還沒進城,收拾好東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為妙。

    畢竟這些日子,他靠著打家劫舍,搜刮了不少銀子,又有京中暗中送給他的銀子,這些錢足夠他逍遙快活一輩子了。

    想到這兒,孫大虎急忙叫來心腹手下,慌慌張張地說道:“快,趕緊把銀子細軟都收拾好,動作麻利點!”

    這時,他瞥見身邊那個被自己強搶來的清秀女子,心中暗自思忖,帶著個女子,行動總歸是不太方便,也是個累贅。

    不過好歹這女子也陪了自己幾日,于是他隨手扔給女子一錠銀子,不耐煩地說道:“拿著這個,趕緊給我滾!”

    一切收拾妥當后,孫大虎帶著手下,鬼鬼祟祟地朝著郊外地方逃去。

    可當他們來到郊外,才發現整個荊州城早已被鄭宓派兵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孫大虎看著眼前如鐵桶一般的包圍圈,心中一陣絕望,知道想逃出去簡直難于登天,無奈之下,只能帶著人又灰溜溜地折返回來。

    到了第三日,鄭宓找來一個聲音極為洪亮的將士,站在城門外高聲喊道:“將軍有令,今日午時,我軍將會進入城內,為城內的災民發糧建房,救濟百姓!”這聲音在城門外久久回蕩,傳入城內百姓的耳中。城內的百姓們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有人忍不住小聲歡呼起來。

    他們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此刻一想到朝廷的官兵馬上就要進來,帶來救命的糧食,每個人心中又揚起希望。

    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城內的暴民們聽到這個消息,嚇得臉色慘白,他們也知道,一旦朝廷大軍闖入,自己犯下的罪行是必死無疑,橫豎都是個死。

    于是拼了命地死死堵住城門。

    孫大虎更是慌了神,逃又逃不走,打又打不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思來想去,他匆忙穿上一身破舊的災民衣服,混進了百姓堆里,打算趁著朝廷的兵進城時,找個機會偷偷溜出去,保住自己這條小命。

    午時一到,鄭宓果斷下令,手下士兵們抬起粗壯的木樁,朝著緊閉的城門發起了猛烈撞擊。

    不消半刻,那看似堅固的城門“嘎吱”一聲,轟然倒下,揚起一陣嗆人的塵土。

    城門轟然倒塌的剎那,刺眼的陽光如利劍般劈入昏暗的城門洞,暴民們舉著武器踉蹌后退。

    這些士兵可都是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精銳,光是那凌厲的氣勢,就足以讓城內這些平日里只會欺壓百姓的暴民心驚膽戰,肝膽俱裂。

    普通百姓們更是嚇得渾身顫抖,目光中滿是恐懼與不安,怯生生地望著面前如虎狼般的將士。

    朱寶貞和鄭宓明白時間緊迫,城門剛一撞開,二人便迅速分工行動。

    鄭宓高聲下令,指揮著士兵們迅速封鎖整個城內的各個要道,防止任何一個叛民趁機出逃。

    她又命工部的工匠們,立刻投入到屋舍的修建工作中。

    朱寶貞則指揮士兵們迅速架起大鍋,生火施粥。

    裊裊炊煙升起,粥香四溢,彌漫在荊州城的上空。

    百姓們排著長隊,眼中難掩歡喜,依次領取著熱氣騰騰的粥。

    另外一旁,朱寶貞還命人搭建起藥棚,從其他郡縣趕來的大夫們紛紛就位,為百姓診病。

    整個過程下來,百姓們親眼目睹了朝廷救災的實際行動,心中那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原本對朝廷的疑慮與恐懼,漸漸被感激與信任所取代。

    就在分粥之時,混在災民隊伍中的孫大虎,賊眉鼠眼地打量著四周,見朱寶貞身形嬌小,柔弱女子一個,又能指揮兵將,應是京中的大官,心中頓時生出了歹念。

    他盤算著,若是能挾持朱寶貞,或許就能逼迫她們給自己幾匹馬,從而趁機逃出城外。

    想到這兒,他悄悄抽出匕首,趁人不備,猛地竄到朱寶貞身后,將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孫大虎的如意算盤注定要落空。

    幾乎就在他匕首剛放上朱寶貞脖子的瞬間,一道寒光閃過,暗衛射出的暗器精準無比,“嗖”地一聲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

    與此同時,邊上的侍衛反應迅速,如獵豹撲食一般,瞬間沖上前將孫大虎死死按住。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整個過程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朱寶貞甚至在孫大虎被抓時,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么。

    朱寶貞頸間殘留的匕首寒意未散,指尖輕輕撫過衣領褶皺。她看向孫大虎的眼神卻無驚無怒,“你是誰,為何對我暗下殺手?”

    這時,一個身形清秀的女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聲音清脆卻帶著幾分恨意,說道:“他是孫大虎,是叛民的首領!

    這清秀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孫大虎強搶,最后被丟了一錠銀子就趕走的可憐女子。

    朱寶貞原本想著,等施粥過后,百姓情緒穩定,人心安撫下來,再著手仔細捉拿隱匿在人群中的叛民,沒想到孫大虎自己主動跳了出來。

    朱寶貞走上前,神色溫和地看著那女子,柔聲詢問道:“姑娘,你還知道誰是與他一同作亂的叛民嗎?”

    那清秀姑娘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大步走上前,目光掃過人群,挨個指認起來。

    朱寶貞問道:“你怎么對這些叛民如此清楚?”

    女子微微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緩緩回道:“孫大虎見我樣貌端莊,便將我擄了去。在他身邊這段日子,我常能見到他的心腹們往來,所以認得他們!

    朱寶貞望著眼前這位清秀卻神色悲戚的女子,心中泛起一陣酸澀的漣漪,她目光不自覺柔和了幾分,溫聲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黃妙!秉S妙聲音微微發顫,話一落音,“撲通”一聲,直直跪在朱寶貞面前,悲切道,“求大人給民女做主!”

    朱寶貞見狀,趕忙伸手,輕輕將黃妙扶起,和聲安撫道:“你有何冤屈,盡管一五一十與我講來,莫要著急,我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黃妙眼眶泛紅,強忍著淚水,緩緩說道:“民女家本是荊州城的富戶,家中世代經營酒樓生意。災情初起時,母親心善,不忍百姓挨餓受苦,特意搭起粥棚,每日舍粥救濟?烧l能想到,那孫大虎帶著一群惡徒,闖入我黃府,見人就殺,不分老幼,我全家上下三十余口,皆慘遭毒手。我茍活至今,這些日子忍辱偷生,只為有朝一日能給家人報仇雪恨!闭f著,黃妙的淚水奪眶而出,聲音也愈發哽咽。

    朱寶貞聽完,臉色陰沉,眉頭緊蹙,眼中滿是憤怒,“孫大虎這等人作惡多端,犯下滔天罪行,皇上圣明,豈會容他們逍遙法外。此番我等奉旨前來,就是要將這些惡徒一網打盡,還荊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慰藉你家人的在天之靈!

    黃妙聽聞,再度跪地,朝著京城的方向,重重磕了一個頭,泣聲道:“民女謝皇上隆恩,謝大人為民做主。”

    朱寶貞趁熱打鐵,目光掃視著周圍圍觀的百姓,提高音量問道:“還有何人要訴說冤屈?大家莫怕,我今日定會為大家討回公道!”

    這一問不要緊,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將孫大虎平日里欺男霸女、強取豪奪的種種惡行一一抖落出來。

    人群中,不斷有人站出來,指認孫大虎的手下。

    第109章

    趙祈收到朱寶貞的奏折,已是三日后。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養心殿的案幾上。

    趙祈坐在案前,掃過朱寶貞的奏報:

    鄭宓已整軍完畢,率領著精銳之師,馬不停蹄地奔赴南滇。

    而關于荊州之亂*的處理結果,孫大虎及其麾下一眾罪大惡極之徒,共有兩千余人,朱寶貞將他們直接斬首示眾,以正國法,告慰荊州百姓的冤魂。

    另外一千余人,抱著討些好處、混口飯吃的想法,參與了叛亂。

    國法在前,終不能全然赦免。

    故而,這些人被處以絞刑,以儆效尤。

    如今,荊州城內煥然一新。百姓們紛紛住進了新建的屋舍,有了安穩的容身之所。

    眾人對陛下感恩戴德,紛紛贊頌朝廷的恩澤。

    看到‘百姓贊頌朝廷’時,趙祈譏諷一笑,將信紙按在案上。

    轉頭對身旁的褚淳賢說道:“這事情朱寶貞和鄭宓處理得極為妥當,不負我所托!

    褚淳賢手中正端著藥碗,柔聲道:“她們二人皆是忠心耿耿、能力出眾之臣,能為你分憂,也是應當的。”說著,她輕輕舀起一勺藥,遞到趙祈唇邊。

    這幾日,南方水患和南滇戰事一起壓在趙祈心里,一下子急火攻心,感染了風寒。

    病情反復,始終未見好轉,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

    “阿魏也沒個消息,不知如今身在何處。要是她還在宮內,有她為陛下配藥,陛下的身子想必很快就能痊愈了!

    錦清站在一旁,滿臉焦急,忍不住說道。她既擔心陛下的身體,又牽掛著阿魏的安危。自阿魏到了荊州寄來一封信后,便如石沉大海,再無音信。

    趙祈輕輕搖頭,聲音略帶沙。骸斑@恰恰說明她身邊無事。若總是來信,只怕又有棘手之事,讓我操心了!痹掃沒說完,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趙祈眉頭緊皺,喉嚨像是被火燒一般疼痛。

    褚淳賢見狀,心疼不已,趕忙放下藥碗,從一旁的小玉瓶里熟練地拿起一枚藥丸,遞到趙祈唇邊。

    趙祈微微張口,含住藥丸,舌尖不經意間輕觸到褚淳賢的指尖。

    褚淳賢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微紅,輕輕瞪了趙祈一眼。

    人一旦生病,內心難免變得脆弱。趙祈靠在褚淳賢身上,臉頰輕輕蹭著她的肩膀,語氣里帶著一絲撒嬌:“吃過藥后,身子困倦得很,愛妃陪我歇一會兒吧!

    褚淳賢溫柔地應了一聲,隨著趙祈前往內殿。

    錦清見狀,腳步輕輕退出殿外,守在門口。

    趙祈才剛剛合上雙眼,有了困倦之意,便被殿外一陣嘈雜吵鬧聲硬生生地從淺眠中拽了回來。

    她臉上滿是不悅,聲音沙啞,帶著幾分疲憊與煩躁問道:“出什么事情了?”

    錦清聽聞,匆忙走進殿內,欠身稟報道:“是公主殿下前來求見陛下!

    “那怎么會這般吵鬧?”

    趙祈擰眉,伸手捏著眉心,只覺嗓子干巴巴的,像被砂紙打磨過一般難受。

    褚淳賢見狀,連忙起身,從一旁的幾案上取來茶壺,動作嫻熟地斟了一杯茶,遞到趙祈手中。

    趙祈輕抿一口茶水,潤了潤干澀的喉嚨,這才感覺好了些。

    錦清見陛下稍作緩神,又繼續說道:“方才我正同齊大人在殿外說著話,見公主來了。公主殿下一見齊大人,便劈頭蓋臉地質問,為何要引誘朱大人。”

    趙祈原本有些慵懶的神情瞬間一凜,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噌”地一下睜開雙眼:“這是怎么回事?快將她二人傳進來。我要問個清楚!

    褚淳賢在一旁瞧著趙祈這副模樣,心中暗自無奈。這人吶,真是天生愛看熱鬧,都病成這樣了,一有熱鬧可瞧,立馬來了精神。

    錦清領命,快步走到殿外傳旨:“公主殿下,陛下宣您進殿。齊大人,陛下也讓您一同進去。”

    趙祈原本還想著瞧個熱鬧,可當目光落在齊明薇臉上的瞬間,臉色陡然一沉。

    只見齊明薇白皙的小臉上,清晰地印著一處鮮紅的巴掌印,那印子在白皙肌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

    趙祈只稍一思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巴掌是誰打的。

    不管趙禪平日里如何刁蠻任性,齊明薇可是她的心腹近臣,趙禪竟膽敢動手打人,這分明是全然沒將她這個皇帝放在眼里。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趙禪絲毫沒察覺到趙祈心中不悅,率先開口,帶著哭腔說道:“皇姐,求你救救我!

    趙祈心中泛起一陣冷笑,還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真是好本事。

    她強壓著心頭火氣,只當沒聽見趙禪的話,轉而看向齊明薇,和聲問道:“明薇,朕睡前可沒見你臉上有傷,你傷是怎么來的?!

    齊明薇微微低下頭,望了一眼趙禪,從臉頰到脖子瞬間泛起一層紅,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可礙于趙禪公主的身份,又不好開口言說,只能將滿腔委屈憋在心里。

    趙禪見齊明薇不說話,在一旁說道:“是我打的!

    趙祈目光如霜,冷冷地盯著趙禪,質問道:“齊大人怎么招惹你了,讓你動手打人?”

    趙禪瞧見皇姐冷若冰霜的面色,這才后知后覺自己又惹皇姐不高興了。

    她心里一慌,這才想起齊明薇可是皇姐的近臣,自己打了齊明薇的臉,可不就等同于打了皇姐的臉。

    心下一陣后悔,在心底埋怨自己方才太過沖動,這下可麻煩了。

    她來是找皇姐幫忙的,怎么對齊明薇動起了手。

    趙禪忙不迭地伏在趙祈身邊,哀求道:“皇姐,救救禪兒吧,母后又給我找了一門親事。”

    趙祈望向她,趙禪不過十幾歲的豆蔻年華,又是尊貴無比的公主身份。

    太后為她重新挑選駙馬,也在常理之中。

    “太后給你挑選駙馬,這和明薇有什么關系?”

    趙禪回想起母后說的那些話,便一五一十講給了皇姐聽。

    原來,今日趙禪被宣至永壽殿。

    這些日子,她滿心都掛念著遠在災區的朱寶貞,整日茶不思飯不想。

    寶貞臨行前,她連一面都沒能見上。

    她本打算偷偷跟著寶貞去南方賑災,可又擔心母后知曉后,會遷怒于寶貞,無奈之下,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所以,見到太后時,她自然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太后瞧著趙禪這副神情,緩緩開口道:“禪兒,母后給你選了新駙馬,不是旁人,正是你親舅舅的兒子,你的表哥。有他照顧你,母后也能安心了!

    趙禪一聽,頓時急了,不假思索地叫嚷起來:“我不嫁,我不嫁!”

    太后面色瞬間一僵,根據公主府的暗衛稟報的消息,她也知道為什么禪兒不愿重新嫁人,“你也別再心心念念朱寶貞了,她如今已經和齊明薇互生情愫了!

    趙禪聞言,整個人愣在當場,滿臉的不可置信,怎么也不愿相信母后所說的話。

    “那齊明薇本就對朱寶貞有意,朱寶貞又天天往皇上那兒跑,兩人早就在一塊兒了。偏偏你還在這里癡癡掛念著朱寶貞。”

    見趙禪還是不信,太后又繼續說道:“這回皇帝派朱寶貞去南方賑災平亂,本來齊明薇是要跟著朱寶貞一同前去的,可朱寶貞擔心受災之地太過危險,便沒帶她。這其中的緣由,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趙禪聽得暈頭轉向,只覺氣血上涌,腦袋里一片混亂。

    之后太后說了些讓她安心嫁給表哥的話,她也全然沒聽進去。

    此刻,她只想著要趕緊找朱寶貞問個清楚。

    可朱寶貞不在身邊,她只能來哀求皇姐幫忙。

    她堅決不要嫁給表哥。

    同時也想知道齊明薇和朱寶貞之間究竟有沒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趙祈聽完趙禪的一番訴說,先是望了一眼褚淳賢,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

    隨后,她又看向一旁氣得微微發抖的齊明薇。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趙禪身上,這個行事莽撞、沒頭沒腦的妹妹,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太后為人向來深思熟慮,先帝在世時更是心機深沉,高太傅老謀深算,就連高以柔也絕非蠢笨之人。

    可偏偏這趙禪,怎么就沒繼承到半分聰慧,行事如此糊涂。

    知女莫若母,太后說出這些毫無根據之事,目的再明顯不過,就是要故意激怒趙禪,讓她去找齊明薇對峙。

    朱寶貞要是知曉趙禪鬧出這么一場鬧劇,定會對她失望,進而引發二人之間的嫌隙。

    趙祈問道:“你難道不相信寶貞對你的心意?”

    這一問,趙禪如夢初醒,這才徹底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是何等荒唐。

    寶貞要是知道她今天這般沖動,不分青紅皂白就對齊明薇動手,還鬧到皇姐面前,該是多么生氣,多么傷心。

    一想到寶貞可能會用失望的眼神望向自己趙禪的眼眶瞬間紅了,趙禪只覺心中一陣酸澀,像被一把鈍刀緩緩割著。

    生平頭一回,她放下身為一國公主的高傲身姿,對齊明薇說道:“方才是本宮的錯,本宮不該未加思索便沖動行事,還望齊大人莫要怪罪!闭f著說著,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滑落,順著臉頰簌簌而下。

    她自出生起便養尊處優,貴為公主,在這宮中向來是眾人捧在掌心的存在,何曾這般低聲下氣地向人賠禮道歉。

    看著自己如今這幅模樣,再聯想起方才的莽撞之舉,滿心的委屈與難過頓時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襲來,讓她愈發悲從中來。

    齊明薇見公主落淚,心中也頗為不忍,忙拿起懷中的錦帕,小心翼翼上前為小公主擦拭眼淚,口中連聲道:“臣……臣從未怪罪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番真情,只是一時被誤導,才會如此。殿下不必如此自責,此事就此揭過便好。”

    第110章

    趙禪吸了吸鼻子,努力收起眼淚,旋即揚起那一貫高傲的腦袋,對皇姐說道:“皇姐,禪兒往后定會改了這莽撞的性子,不再惹是生非!

    趙祈瞧著趙禪這副模樣,心下想著,朱寶貞身為自己得力下屬,在外為自己出生入死,拼命效力,要是回來發現媳婦兒沒了,指不定得多傷心難過。

    再者,高太傅的兒子作為太后的親侄子,若真與禪兒成親,這算什么事兒?

    念及此處,趙祈開口說道:“你與你表哥實非良配,此事你不必憂心。你先回公主府,這事兒我自會與太后妥善商議!

    趙禪一聽,原本還帶著淚花的小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脆生生道:“禪兒謝過皇姐!皇姐最好啦!”

    齊明薇的手還落在半空,趙禪伸手接過錦帕,說道:“齊大人,這個本宮拿回去,等回頭讓人送幾條新的給你!

    說完,腳步輕快,歡歡喜喜地退下,回公主府去了。

    日子還沒安穩幾天,趙祈正一門心思撲在南方洪澇的救災上,還沒來得及去找太后商議趙禪婚事,又傳來一則驚人的消息。

    北狄和西夏聯合起來,揮軍進攻南滇。

    此次出兵規模遠超趙祈與鄭宓先前的預估,不是三十萬,而是足足五十萬兵馬,其來勢洶洶,大有要踏平南滇之勢。

    消息傳開,朝堂瞬間炸開了鍋,大臣們議論紛紛。

    朝中上下,眾人皆心照不宣,西夏和北狄此番舉動,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標,恐怕還是大周。

    此前,眾人都以為鄭宓帶兵是前往北境駐守防御,誰料此番敵軍竟從南面突襲而來。

    高太傅等一眾大臣見狀,趁機又開始參奏鄭家,指責他們上報錯誤情報,致使朝廷延誤軍機,耽誤了應對時機。

    現在再從北邊將兵力調回南疆,路途遙遠,一來一回,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南滇能否撐到那時,大周邊境守衛又該如何防守,皆是擺在眼前亟待解決的難題。

    趙祈剛聽聞北狄與西夏竟集結了五十萬大軍,氣勢洶洶地共同進攻南滇時,內心猛地一震。

    那一瞬間,她只覺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此番局勢的嚴峻,遠超想象。

    震驚過后,趙祈迅速收斂心神,她思忖著,鄭宓此刻正領兵三十萬應以趕到了南滇,南滇雖說向來在戰事方面不算擅長,可好歹也有將士,若是能與鄭宓的軍隊相互配合,倒也具備一定的抵擋之力。

    西夏和北狄之所以這般肆無忌憚,自覺勝券在握,無非是他們錯誤地判斷了大周的兵力部署。

    他們篤定大周已將大部分兵力調往了北境,南方邊境必定兵力空虛,毫無防備,所以才妄圖一鼓作氣,迅速攻入南滇,占得先機。

    燕君燁擁有上輩子的記憶,他說不定還天真地以為,南滇會因畏懼這五十萬大軍的聲勢,像上輩子一樣直接放棄抵抗,乖乖束手就擒。可他萬萬想不到,大周絕不會坐視不管,南滇也絕非輕易能被征服之地。

    當下,趙祈的目光落在京中兵力上。

    如今京中尚有五萬京畿衛,由徐玟牢牢掌控,趙祈心中已有了盤算。

    她神色冷峻,目光掃視著群臣,將心中想法一一道來:“如今大周正值危難之際,南滇遭受西夏與北狄五十萬大軍圍攻。鄭宓雖已領兵三十萬到了南疆,南滇亦有十萬兵馬,可敵軍來勢洶洶,不容小覷。我意即刻調遣兵力支援,京中現有五萬京畿衛,由徐玟掌控。徐巖鄂朕命你率領四萬京畿衛,火速南下,支援鄭宓,共抗外敵。”

    高太傅等人,此前一直以為鄭宓領兵是前往北境,壓根沒想到實則是奔赴南滇。為何皇上之前一直對此事守口如瓶?是偶然為之,還是另有深意?

    就在這時,徐巖鄂大步上前,單膝跪地,聲音堅定:“陛下放心,臣定當不負圣恩,率領京畿衛日夜兼程,趕赴南疆與鄭宓攜手,誓死擊退敵軍,守護大周邊境安寧!”

    徐巖鄂剛在西平縣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渾身還帶著戰場上的硝煙氣息。

    此番南滇局勢危急,西夏與北狄糾集了五十萬大軍壓境,若他此番能夠率領援軍,與鄭宓緊密配合,成功擊敗這五十萬敵軍,那么至少可保大周十年安寧。

    想到此徐巖鄂周身充滿斗志。

    退了朝后,趙祈立馬回了養心殿。

    一進殿門,她便宣來身邊的心腹。

    她看向徐玟,“徐玟,你即刻同你父親前去點兵。京中留下的人,務必要確保是絕對忠誠之士。如今局勢動蕩,京中守備至關重要,不容有失!

    徐玟聞言,神色一凜,連忙拱手應道:“陛下放心,臣定當與父親仔細甄別,挑選出忠誠可靠之人,守護好京城!

    隨后,趙祈又將目光轉向韓木蘭和武嬌嬌,緩緩開口道:“你二人身為武將,如今這場戰役,乃是絕佳的歷練機會。你二人可愿意一同前往,奔赴南疆,為國效忠?”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雖表面上是在詢問,可那隱隱的語氣中卻透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在趙祈心中,韓木蘭和武嬌嬌二人的能力與忠誠,皆是經得住考驗的,她希望能借助此次機會,讓她們得到更多的鍛煉,迅速成長起來,往后在大周的將領行列中,能穩穩地占據屬于她們的一席之地。

    韓木蘭和武嬌嬌自然也聽出了趙祈話語中的深意,她們對視一眼,眼中皆閃過一絲堅定。

    這場戰爭,對她們來說,不僅是盡忠報國的機會,更是證明自己能力的契機。

    武嬌嬌眼神瞬間亮了起來,毫不猶豫地說道:“陛下,臣的畢生心愿就是能同男子般馳騁沙場,殺敵報國。如今能有這樣的機會,臣求之不得,定當全力以赴,不負陛下所望!”

    韓木蘭的眼中則閃過一絲仇恨,想起西戎賊子屠盡自己全村的血海深仇,她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聲音堅定而決絕:“陛下,西戎賊子殘暴不仁,屠我全村,此仇不報,臣心難安。臣與西戎不共戴天,此番前去,必將奮勇殺敵,定要將西戎殺得片甲不留,以慰我全村在天之靈!”

    “好!你二人有此志向,實乃大周之幸!壁w祈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抹贊許。

    “此番南疆之行,兇險異常,敵軍勢大,切不可掉以輕心,到了南疆,務必聽從鄭宓與徐巖鄂的調遣,不可擅自行動。朕期待著你們凱旋而歸,帶著戰功,帶著榮耀,讓天下人都看到我大周女將的風采!”

    韓木蘭和武嬌嬌神情肅穆,齊齊單膝跪地,齊聲應道:“陛下放心,臣等定不負陛下所望!”

    另一頭,永壽殿內。

    高太傅神色匆匆地將早朝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太后。

    高瑾玉微微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興奮,開口問道:“你是說,如今京中守衛只剩下一萬余人了?”

    高太傅微微頷首,表情嚴肅,語氣肯定地應道:“正是如此!

    高瑾玉陷入了沉思,如今趙祈的那些得力近臣,要么遠在外面賑災,要么奔赴南滇戰場。

    朝中此時剩下的,不過是徐玟以及那一萬京畿衛罷了。

    想到這里,高瑾玉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與野心。

    這可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奪位良機啊。只要聯合朝中那些對趙祈不滿的大臣,再加上自己手中還剩余的勢力,要奪下趙祈的皇位,逼迫她禪位給禮兒,也并非不可能之事。而且,若能找個合適的由頭,一切便能顯得名正言順。

    高太傅早已看出了妹妹的心思,他微微向前傾身,低聲說道:“待徐巖鄂領兵前往南滇,我們便可大造輿論,聲稱皆是因為當今皇帝乃女子之身,陰陽顛倒,觸怒了上天,才致使這諸多天災人禍接連不斷地發生。如此一來,順應天意,讓趙祈禪位給禮兒,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堵住眾人之口,減少我們行事的阻力!

    他說完,臉上浮現出一絲陰鷙的笑容。

    這話也是說到高瑾玉心里去了。

    這段時日,她處處被趙祈壓制,心中滿是不甘。

    堂堂太后,在這宮中竟不能隨心所欲,事事都要受趙祈的掣肘,她的尊嚴與權力被一點點地蠶食,這讓她如何能忍?

    如今,看著趙祈身邊的近臣們都奔赴各地,高瑾玉只覺眼前是一片大好的時機。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至高無上的皇位在向她招手,只要抓住這個機會,她就能實現自己的目的,讓趙祈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她在心中暗自盤算,只需再稍等幾日,待徐巖鄂領兵徹底離開京城,前往南滇,她便可開始自己的計劃。

    到那時,京城守備空虛,趙祈身邊又沒有得力的幫手,一切都將在她的掌控之中。

    高瑾玉微微瞇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緩緩說道:“得先找個機會將褚淳賢給關起來,既少了人給趙祈出謀劃策,又可讓她自亂陣腳。要是她不同意禪位,便看她到底在不在意褚淳賢了。若是在意只要褚淳賢在我們手中,趙祈便不敢輕舉妄動。到時候,我們便能一步步地逼迫她就范,乖乖地將皇位禪讓給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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