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破開黑霧現(xiàn)實跟游戲確實有區(qū)別
“怎么了?我就差一點經(jīng)驗升級了。”
陸人甲仰著下巴,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早就受夠了,我在蘇生靈窟激活的特性是「背信」啊,一天天讓我放著你們這群人不利用,還得跑幽冥宗來找業(yè)務(wù)。”
“陸人甲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何首烏皺著眉頭,“現(xiàn)在可不只是游戲的事了。”
“知道啊。”
陸人甲不以為然,“站到謝奇風(fēng)這邊,游戲不就能繼續(xù)玩了?”
說著,他突然眼睛一亮,看著眼前的面板狂笑出聲。
“來了來了,「背信」的經(jīng)驗結(jié)算來了。”
緊接著,他無視其他玩家的憤怒目光,盤坐在地,開始突破境界。
方才死去的玩家尸體并沒有消失。
杜云屏蹲在他們身旁,用神識探查一番,面色凝重。
謝奇風(fēng)垂眸掃了一圈。
“還有誰要過來?”
幾名玩家猶猶豫豫,最后頂著眾人的瞪視挪了過去,這幾位都是逆命閣的新玩家。
要是在剛剛,他們可能還不太好意思,但陸人甲開了頭之后,他們壓力驟降。
現(xiàn)實和游戲總是有區(qū)別。
在游戲中可以懲惡揚善,不顧一切站在正義的一方,反正死了還能復(fù)活,最大的代價頂多是重新練級。
同樣的情境一旦變成現(xiàn)實,那就有得斟酌了。
現(xiàn)在又沒法下線,誰知道謝奇風(fēng)會對他們做什么啊?
謝奇風(fēng)瞇著眼,嘴角彎起:“還有嗎?最后一次機會了。”
[小隊]燕上弦:我已經(jīng)將陸人甲移出小隊了。
[小隊]燕上弦:現(xiàn)在我們被扣在這,不好跟謝奇風(fēng)硬碰硬,最好還是先妥協(xié),等能下線了再說。
[小隊]涼涼月色:同意,這瘋子殺了好幾個人了。
更多人站了過去。
這其中包括逆天宗的大部分玩家。
杜云屏平靜地望著他們,沒有一絲憤怒。
無需看他們頭頂上的信仰之力,她都知道這些人心里還是向著自己。
逆命閣的其他NPC則是一動不動。
如果可以他們也想選神尊,誰強誰弱他們還是看得清的。
可就在前幾天他們結(jié)了血契,背叛杜云屏相當(dāng)于自殺了。
就在這時,陸人甲頭頂上的等級由9變成了10,從靈海期高階突破至靈嬰期。
他睜開眼,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
“很好。”
謝奇風(fēng)點點頭,“該你們表現(xiàn)的時候到了。”
他幾十根觸手齊齊指向杜云屏:“殺了她。”
“得令!”
在其他玩家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陸人甲立馬應(yīng)下來,先行搓出了一顆火球。
“看好了哈,靈嬰期的火球,比以往的都要更大更閃!”
陸人甲嘿嘿一笑,眼神忽地變得猙獰,手往旁邊一拍,碩大的火球朝那團觸手飛了過去。
轟——
火球砸在其中一條觸手上,只燒焦了一層皮。
而陸人甲沒能再發(fā)動下一輪攻擊,因為他的心臟已經(jīng)被一條觸手穿了過去,正往下滴滴答答滲著血。
他的血條瞬間清零。
“「背信」就是這個意思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背叛……”
龍十三有些唏噓。
“他的尸體沒有化作白光。”燕上弦聲音沉重,“剛剛那幾個玩家也是。”
“……從現(xiàn)在開始,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哦?”棉花唐聲音帶著哭腔。
“是吧?所以最好還是乖乖聽話。”
黑山盯著陸人甲的尸體,眼神有些發(fā)直。
何首烏是少數(shù)幾個沒有歸順謝奇風(fēng)的人,他看向旁邊。
“杜云屏應(yīng)該會給我們捏一個新身體,就像墨成霜,那樣的話死了也能復(fù)活吧?哈哈。”
“這回……做不到了。”
杜云屏搖著頭。
何首烏的笑容消失了。
一些玩家低低哭出聲。
謝奇風(fēng)幾十條觸手輕輕晃著,表情有些不耐煩。
“我說,你們站到我這邊就只是來吹水嘮嗑的么?我讓你們殺她!”
“那個……我們打不過啊。”
黑山撓撓頭,“她有13級呢,我們才多少級啊?”
龍十三附和著:“是啊,現(xiàn)在死了沒法復(fù)活了,大家都惜命著呢。”
言語間,杜云屏再度出手,使出「萬象扭曲」。
幾十條觸手托著人頭迅速挪向旁邊,居然躲過了這一招。
“凡是真正站在我
這邊的,我讓你們活。”
謝奇風(fēng)睨著地圖,眼一眨,眼眸閃過暗藍色的數(shù)據(jù)流,“你們嫌難度太高,那我再給你們降一降。”
下一瞬,靈音閣的弟子也被重置了狀態(tài)。
杜云屏身形晃了晃,一下子少了太多信仰之力,她有些適應(yīng)不過來。
現(xiàn)在流向她的道元幾乎與她消耗的道元持平。
換句話說,從現(xiàn)在開始,她都得省著點施展玄術(shù),若是將剩下的道元用完,便極有可能像最初那樣陷入昏迷,甚至死亡。
眼見杜云屏有些支撐不住,藍風(fēng)化作巨型凌鷹騰空而起。
辛十四摘下「墨金封緘」,周身燃起黑色火焰。
兩人正要發(fā)起攻擊,地圖又發(fā)生了變化。
這回謝奇風(fēng)將地圖挪到了逆天宗附近:“再往前一步,我把這里的人也重置。”
辛十四和藍風(fēng)生生止住腳步。
“把這里的人也重置會怎么樣啊?”棉花唐問。
“那樣我會死。”
杜云屏站定身子,“所有被我解除過輪回的地界,每時每刻都在消耗我的道元,而我道元的唯一來源是信仰之力。”
“一旦我死了,這些地界也會湮滅。”
“嘶……”
玩家們倒吸了口涼氣。
“不過不用擔(dān)心。”杜云屏輕扯著嘴角,“他要是還有余力,早這么做了。”
輕輕搖晃的觸手停頓了片刻。
杜云屏仰頭望去,語帶嘲諷:“重置了兩個地界的人,對你來說消耗巨大吧?”
謝奇風(fēng)面色微變,眼神一厲。
“你們還不快動手?!”
話音剛落,燕上弦手執(zhí)鬼火弓率先沖了出去。
跑到主殿正中之時,她使出一個「踏空步」,在空中旋轉(zhuǎn)了半周,將身體倒過來面向謝奇風(fēng)。
嗖!
一道光箭投入籠罩著黑霧的觸手團中。
她的速度太快,拔地而起的幾條觸手沒能觸碰到她,全都從她身旁掠過。
幾乎是同時發(fā)生,恩次方也朝謝奇風(fēng)放出冰凍術(shù),同時預(yù)判了他的攻擊位置,躲過一擊。
其余玩家也同時動起來,攻擊目標(biāo)一致對準(zhǔn)了謝奇風(fēng)。
在謝奇風(fēng)下令之后這短短的一分鐘時間里,他們想了很多。
——跟杜云屏相處的點點滴滴,跟萬獸宗靈音閣NPC的互動日常。
不,他們不是NPC,而是活生生的人,跟他們一樣的人。
現(xiàn)實跟游戲確實有區(qū)別。
在游戲里偷雞摸狗殺人放火,昧著良心的壞事干了就干了。
現(xiàn)實里他們卻做不到罔顧人命,他們不能變得跟謝奇風(fēng)一樣。
要他們暫時投降可以,殺人就又是另一番考量了。
燕上弦放出的光箭在那團黑霧中炸開,短暫地照亮黑霧中的一切。
“黑霧里邊有顆像我一樣的東西。”
眼珠子突然在杜云屏腦海中出聲。
杜云屏也在戰(zhàn)斗中,現(xiàn)在的她只能盡量使用靈力,不動用道元。
放出「金刃術(shù)」后,她聽到這話怔了怔:“什么?”
“另一顆眼珠子,我猜那是他的弱點,所以用幽冥煙掩蓋了起來。”眼珠子補充道,“便是那顆眼珠子將他與「太古」相連。”
“在什么位置?”
眼珠子頓了頓:“不記得了,里邊太亂。”
杜云屏點點頭,邊施展術(shù)法,邊用有限的道元向玩家們發(fā)布任務(wù)。
任務(wù)一:破開黑霧。
燕上弦已經(jīng)退到了殿門口,重新拉起弓弦,凝起光箭,蓄力。
謝奇風(fēng)似乎察覺到什么,身形瘋狂扭動起來,在殿中飛快挪動。
嗖!
又一道光箭朝謝奇風(fēng)射去,依舊落在他身后那團觸手中。
燕上弦放下鬼火弓,又一個「踏空步」躲過攻擊:“移動靶射擊我從來都是10環(huán)滿分,更別說是這么大的目標(biāo)了。”
“燕姐厲害!”
黑山?jīng)_上去,放出一道「天羅地網(wǎng)」。
巨大的金網(wǎng)覆蓋而下,籠在那團黑色觸手上。
然而謝奇風(fēng)仍在殿中飛快挪動,似乎并未受到影響。
“我靠!就知道我這招從來都不會起效!”黑山在心里暗罵幾句,拿著長矛沖到最前面。
杜云屏已經(jīng)看清了謝奇風(fēng)身后那顆眼珠子的位置。
她又消耗一小部分道元,在那顆眼珠子上方做了白色標(biāo)記——一個面板,上面畫了個白色箭頭。
任務(wù)二:攻擊標(biāo)記。
布吉道掏出「吞天噬靈器」——一個長得像吸塵器的音修武器。
這東西曾經(jīng)損毀過,又找姜小七修好了,威力比起從前更甚。
“讓我來!我的技能是范圍攻擊!”
隨著「吞天噬靈器」的轟鳴,耀眼的紅光在她身后匯聚,迅速顯現(xiàn)出鳳凰輪廓。
「火鳳長鳴」,以音律模仿鳳凰鳴叫,施放強大的火屬性音波,若有樂器輔助,傷害增加50%。
火紅的鳳凰沖擊還未抵達謝奇風(fēng)身周,「吞天噬靈器」便被一條觸手纏住,擰成了碎片。
技能效果大打折扣,但還是攻擊到了白色標(biāo)記。
“你大爺?shù)模∮謿椅淦鳎 ?br />
布吉道抄起斷掉的吸塵器沖上去。
一條觸手刺過來,她趕緊施展「踏空步」,往上一躍,腳尖輕點在觸手之上。
還未等她放松片刻,另外兩條觸手也襲了過來。
她又使用二段「踏空步」,一左一右躲了過去,人也終于來到黑霧下方。
布吉道眼見時機合適,一鼓作氣,將手中的武器碎片直直插了進去,感受到了那團肉的掙扎扭曲。
要是在游戲里,這串動作一定是神操作了。
她自豪地想。
下一瞬,一根觸手穿過胸口,濺出血花。
她嘴角還掛著笑,人卻直直墜了下去。
第172章 木魂獻祭1:10,簡直不要太劃算……
棉花唐趕緊施展「一葉生息」。
治療還未落在布吉道身上,她頭上的生命值就已經(jīng)清空了。
綠色的光點在原地徘徊片刻,逐漸散去。
這一幕對于棉花唐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以往他都是救得了便救,救不了拉倒,反正玩家們死后還能復(fù)活。
這回不一樣了。
地上還躺著先前那幾個玩家和陸人甲的尸體,他們倒下之后就再也沒醒來。
棉花唐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淚水,繼續(xù)留意著場上眾人的情況,看到有人受傷,立馬施展技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專注。
幽冥宗的弟子也不再旁觀。
他們與杜云屏結(jié)了血契,杜云屏死,他們也得死。
這真的是不得不出手。
幽冥宗教的都是一些邪門功夫,在他們的合力操控下,地上的尸體突然動了起來,搖搖晃晃朝謝奇風(fēng)走去,依次爆開。
錢無霸朝謝奇風(fēng)放了一個基礎(chǔ)技能,退到?jīng)鰶雠赃叄骸安恢罏槭裁矗稽c害怕的感覺都沒有。”
“可能是死多了,習(xí)慣了,還覺得這是游戲呢。”涼涼哈哈一笑,手上握著一把剛從棉花唐那借來的破月刃,沖上前跟其中一條觸手干了起來。
錢無霸搖搖頭:“不怕死,這點確實不太好。”
一條觸手末端化成尖銳利刃,斜斜劃過涼涼的身體,從左肩劃到右腹。
生命值頓時降了一半。
棉花唐手一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一邊給其他人治療,一邊關(guān)注著涼涼的血條。
看著涼涼的血條降到某一個臨界點時,棉花唐眸光微閃,果斷放出「一葉生息」,看著綠色光點晃晃蕩蕩飄過去。
——聽恩次方指揮多了,他自己慢慢也掌握了治療的節(jié)奏。
轟!
涼涼施展「黃泉引」,將身周幾條觸手都炸成了碎片。
與此同時,綠色光點落下,將他的生命值拉回三分之一。
涼涼舉著破月刃繼續(xù)砍向其他觸手,感受到治療,眼神一亮:“還能再來一下!”
大土豆縮在角落,時不時朝遠處的謝奇風(fēng)施放一記剛學(xué)的基礎(chǔ)技能。
“太難了啊……”
“我反倒覺得太簡單了。”燕上弦面色凝重。
“簡單?我們都死了這么多人了,這以后可是沒法
復(fù)活的啊!“大土豆說著都快哭出來了。
“謝奇風(fēng)借用了古神的力量,他觸手一揮,就能調(diào)出十方洲任意地界的地圖,包括藏在陣法中的萬獸宗,眼一眨,就能將幾百人重置到輪回前一天的狀態(tài)……”
燕上弦抬手又放出一道光箭,“為什么我們還能跟他打得有來有回?”
恩次方點點頭:“而且他為什么不直接操控我們?”
“是因為提前從「寄身術(shù)」的狀態(tài)出來,太虛弱了吧?”
戚倩猜測著,“原本他在乾坤戒放了一個可以替他操縱傀儡的法器,叫什么「傀儡令」的,那東西現(xiàn)在在杜云屏手上。”
“希望是這樣。”
轟——
前方再次傳來「黃泉引」的爆炸聲。
涼涼身上、臉上都沾滿了黑色汁液,然而這回他沒等到「一葉生息」。
棉花唐的靈力剛好在這時用完了。
刺啦——
觸手再次變成利刃抹過涼涼的脖子。
涼涼也倒下了。
就在這時,一陣狂勁的風(fēng)卷進主殿,盤桓在謝奇風(fēng)身周,將他旁邊的威脅掃蕩了個干凈。
僅剩的幾十條觸手瘋狂膨脹著,躁動不安。
黑山被那股勁風(fēng)吹得倒退了幾步,瞇著眼望過去:“這看著怎么那么像大招前搖?”
“都來我身后!”
龍十三將一面巨盾重重杵下去,地面震蕩。
他撐起「大地守護」,靈海期高階的土靈屏障比以往要更加龐大,弧形的金色護罩將眾人籠在保護范圍之中。
杜云屏也趕緊施展靈力加固了這個護罩。
眾人剛站定,一股巨大的氣流朝他們推來。
轟!
金色護罩被擊碎,玩家和NPC倒了一地,杜云屏遭到反噬,朝旁邊吐了一口血。
棉花唐喝完日月湯,繼續(xù)全力治療。
然而他的「一葉生息」卻無法選中龍十三。
他定睛朝半跪在地的龍十三看去,心里又是一沉。
龍十三的血條也清空了,嘴角掛著血,一雙眼睛依舊堅定地望著前方。
棉花唐沒時間難過,將手中的「一葉生息」施放在其他人身上。
受傷的人太多了,他有點忙不過來。
當(dāng)初還得意呢,玩家里就他有特殊的治療技能。
現(xiàn)在他心里都在怒吼——這么多人穿過來,怎么就只有他一個奶媽哦??
他頭頂?shù)乃{條再一次清空,低頭查看背包,日月湯也消耗光了。
靠北,只能等死了。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波動在他腦中震蕩開來,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難道是……
領(lǐng)悟新技能了?
棉花唐打開技能面板,一個新的圖標(biāo)出現(xiàn)最后邊。
【木魂獻祭】
【等級:MAX】
【靈力為零時,溝通樹木之靈,消耗自己的血量,以1:10的比例換給別人,簡直不要太劃算】
【施放條件:木靈根資質(zhì)達到80】
【獲取來源:自行領(lǐng)悟】
以一換十,那確實劃算。
正發(fā)愣,一道身影摔在他身前,是一直在打游擊的黑山——觸手來,他就躲,觸手去襲擊別人,他就跟在后面趁亂打幾下。
這會兒人少了許多,黑山終于翻車了。
棉花唐當(dāng)即施展「木魂獻祭」,將黑山的血量加滿。
“我靠,你吃大補丸了?”黑山感受到身體的變化,詫異地看向棉花唐。
“啊,我領(lǐng)悟新技能了。”
棉花唐說完,趕緊又跑去支援其他人。
“怎么人人都能領(lǐng)悟技能啊?還有領(lǐng)悟兩個的!”黑山扁了扁嘴,突然感受到一道風(fēng),立馬熟練地往旁邊一滾,躲過觸手攻擊。
此時眾人圍成了個圈,前進不了半步。
恩次方皺著眉:“謝奇風(fēng)放過大招之后,好像給自己加了個護罩。”
這個護罩在視覺上看不出來,有點彈性,鋒利的武器砍下去還能往下稍微凹陷一點,然后將對方連人帶刀彈飛出去。
墨成霜手心騰地燃起一團火,朝護罩砸去,在接近護罩的那一剎,立馬被水汽澆滅。
護罩輪廓因此而顯現(xiàn)。
殿中光線暗下來。
藍風(fēng)化作巨鷹,停在半空,翅膀大張,猛地一振,堅硬的藍色羽毛唰唰射向護罩。
藍羽無一例外鑲嵌在上面,沒有再進一步,但那處護罩開始變得薄弱。
嗖——
一道光箭破空而至,穿過護罩,精準(zhǔn)狙擊到黑霧中的白色標(biāo)記,一個古怪的尖叫聲回蕩在殿中。
砰,護罩碎裂開來。
謝奇風(fēng)也從半空落下,動作變得緩慢。
“還不行,護罩緩沖了這次攻擊。”
燕上弦搖著頭。
她的日月湯也喝完了。
趁此機會,化作狐形的辛十四躍到謝奇風(fēng)跟前,四目相對之時,紫色瞳眸掀起攝人心魂的漩渦。
下一瞬,謝奇風(fēng)眼神變得恍惚,面前場景變成了自己很早以前的出租房。
而他的父母正坐在沙發(fā)上,關(guān)切地看著他。
“小風(fēng)回來了?”
謝奇風(fēng)微怔,隨后眼神一冷,將面前的虛幻擊碎,十幾條觸手往前一拍,白毛狐貍登時飛了出去,往旁邊吐出一大口血。
幻境只持續(xù)了不到3秒。
緊接著,謝奇風(fēng)扭頭看向其中一條觸手。
那條觸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此刻正艱難地將自己彎折起來,尾端在努力靠近藏在黑霧中的白色標(biāo)記。
他冷笑一聲:“「真形隱匿」?偽裝太拙劣了,名字都還飄在頭頂。”
“得意什么?”
恩次方索性不再保持化形,朝旁邊滾去,“有本事你把血條和藍條都給自己掛上。”
謝奇風(fēng)正要追擊,忽然停下來,警惕地掃了一圈。
殿中已不見杜云屏的身影。
逃了?
“你們跟我作對就為了保護她,她卻把你們丟在這里,不管不顧自己逃了?哈哈哈哈!!”
“我們樂意,怎樣?”棉花唐說完這話,躲得遠遠的。
[小隊]黑山嗎嘍:讓我們拖時間,要拖到什么時候啊?已經(jīng)斷了一條腿了。
[小隊]恩次方:再堅持一會兒。
就在這時,其中一條觸手化作虛影閃了閃。
謝奇風(fēng)這才發(fā)現(xiàn)那是杜云屏的化形。
她躲在這里做什么?
他趕緊后退兩步,操縱著其中一條觸手刺向杜云屏。
噗——
觸手尖端穿過杜云屏肩膀。
血量只剩一半。
“急死我,就差這最后一擊了!”
棉花唐再度施展「木魂獻祭」,將自己剩下的那最后一絲血都貢獻了出去,填補在杜云屏身上。
施展完術(shù)法,他
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條,兩眼一翻。
“……媽耶沒控制好量。”
咚。
棉花唐也倒下了。
杜云屏頂著觸手的抵抗力量,不顧肩上的劇痛,伸出一只手,猛地抓向黑霧。
刺啦——
隱藏在黑霧中的主體被撕成兩半。
緊接著,一道勁風(fēng)往前一劈,正中白色標(biāo)記底下的眼珠子。
她消耗靈力維持「真形隱匿」的狀態(tài),就是在等這一刻,等待道元恢復(fù)到足夠支撐「幻影切割」的程度。
“啊——!!”
怪叫聲再度響起,在殿中持續(xù)良久,逐漸變得虛弱。
最后,那顆失去光澤的眼球吧嗒一聲掉落在地。
黑霧散去,上一刻還在張牙舞爪的觸手也全部化作齏粉。
骨碌碌。
謝奇風(fēng)的頭滾到一旁,盯著恩次方等人,眼神有些陰惻惻。
片刻后,他咧嘴一笑。
“一群反骨仔,干脆都別回去了。”
話音剛落,地上的眼球突然爆開。
幸存的十幾個玩家也隨之爆裂,血肉碎片四散飛濺,崩得滿地都是。
杜云屏看著滿殿血肉模糊,耳邊響起囈語,一陣暈眩襲來。
她倒在血水中,意識逐漸沉淪。
……
杜云屏猛地睜開眼:“謝奇風(fēng)還沒死!”
“你醒啦?我也正想告訴你這個消息……”眼珠子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她晃了晃腦袋,在剛剛的幻境中,一顆人頭在歸墟中浮浮沉沉,隨后遇到另一顆眼珠子,二者開始融合,往外延展出黑霧。
而在更高的虛空之上,一對冷漠的眼睛凝視著這一切。
眾人費盡氣力殺死的,只是謝奇風(fēng)養(yǎng)出來的分身,一個能在十方洲自由活動的分身。
“我也感應(yīng)到了,那家伙還附在「太古」身上。”眼珠子情緒低落。
杜云屏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正躺在床上,干干凈凈,沒有血水,也沒有碎肉,周圍的擺設(shè)一看就很有幽冥宗的風(fēng)格。
“他們呢?”她聲音沉沉。
眼珠子沉默著,沒答。
“他們可能還有救,但時間不多了。”
一道聲音在房中幽幽響起。
易羅羅撤去「隱匿」,在床邊顯現(xiàn)出身形。
第173章 八面乾坤“歸墟便是這三千世界的通道……
因為道元過度損耗,杜云屏昏迷了三天,這個時間是易羅羅告訴她的。
也還好沒直接耗干凈,不然不僅是她,半個十方洲都要湮滅。
看到易羅羅,杜云屏憶起了一些細節(jié)。
在她對謝奇風(fēng)施展「幻影切割」時,她感覺身邊多了個看不見的人,緊接著,一張地脈之牌拍在了她身上。
也多虧了那張牌,讓她攻擊力提升了30%,正好能撕開隱藏在黑霧中的觸手主體。
沒想到易羅羅的「隱匿」特性還讓她躲過了最后的清算。
見她醒了,易羅羅將其他人都找了過來。
大黃是在謝奇風(fēng)出現(xiàn)的那一刻就跑出殿外了。
它自知不是這怪物的對手,也沒逞能,十分自覺地退出去,不給其他人拖后腿。
藍風(fēng)和辛十四受傷不輕,不過這會兒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
見這幾人沒事,杜云屏內(nèi)心稍安,隨后又看向易羅羅:“你說來不及了?”
“在謝奇風(fēng)死了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能下線了。”
易羅羅皺著眉,“之前我與幾人互換過聯(lián)系方式,一一打電話過去確認過,除了小七,其他人都沒有回應(yīng)。”
杜云屏回憶著先前夢境悟道時看過的那個世界,大概猜測電話可能就跟幽冥宗的水鏡類似。
她想了想,道:“七煙千醒著?”
“不,”易羅羅搖著頭,“是其他人接的電話。”
戚倩是個設(shè)計師,助理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上門替她打理瑣碎雜務(wù)。
據(jù)助理說,戚倩現(xiàn)在的情況就跟睡著了差不多,沒有別的異常,但怎么喊也喊不醒,頭盔也取不下來,只好讓醫(yī)生上門給她吊葡萄糖水,勉強維持著生命體征。
“就跟……植物人一樣。”
“植物人?”藍風(fēng)眉頭微皺,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出蒼翠谷那一幕幕可怕的畫面。
是那種東西嗎?
易羅羅趕緊解釋:“在我們那,植物人是指陷入昏迷的人,你也可以理解為魂丟了。”
藍風(fēng)點點頭,松口氣。
這就好接受多了。
“在現(xiàn)實世界,我們沒有什么修為靈力之類的東西,所有人都是普通人。”
易羅羅繼續(xù)道,“而一般凡人三日不喝水就會死。”
“三日……”大黃算了算,突然跳起來,著急地打著轉(zhuǎn),“這已經(jīng)是第三日了。”
易羅羅趕緊按住大黃:“還沒,在我們那邊,時間流速是這里的十分之一,換算道這邊,差不多就是……”
“一個月。”
杜云屏下意識回答。
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可要如何復(fù)活這些人,她壓根沒有頭緒。
最初幾個玩家倒下之時,她上前看過。
他們的神識已經(jīng)空了,留下來的只是一副空殼子,這種時候就算她重新捏個傀儡身子,也無濟于事。
她沉吟片刻,從儲物法寶中摸出個玉符。
這是季三思給的三元符,上邊還刻著他的名字。
“先前季三思給過我這枚玉符,他說在這上邊注入了他僅剩的那點因果之力。”
“季三思?”
這又是哪段劇情……
易羅羅下意識想著,隨后反應(yīng)過來,什么劇情不劇情,這里早都不是游戲了。
“季三思是飛星閣的,天生重瞳,開了天眼,不知何時修煉了「因果逆流」這種功法,又不知跟杜云屏有什么仇怨,跑來禍害她了……”
這事藍風(fēng)聽辛十四說過,但也只囫圇聽了個大概,一知半解的不知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因果逆流」……”易羅羅覺著這詞有點熟,細細回憶,才想起在千機門聽那小掌門提起過。
「因果逆流」能改變目標(biāo)的過去,影響他的現(xiàn)在。
那么注入了因果之力的玉符,是不是也有同樣的作用?
易羅羅想了想:“如果我們能改變他們的因果,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在三天前?”
杜云屏捏著玉符,望著房中幾人。
辛十四、藍風(fēng)、大黃身上都纏著金色絲線,若隱若現(xiàn),而易羅羅則是紫色靈引絲和金色因果線互相交織。
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易羅羅還有一小截金色絲線被藏起來了,就好像是從遙遠的千里之外延伸而來。
杜云屏嘗試著催動因果之力,探索易羅羅隱藏起來的那一小截絲線,卻被一道力量擋了回來,這中間就好像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
而且……
“這里邊的因果之力比我想象中的少。”
杜云屏輕輕搖頭,“少到只能改變幾個人的因果……季三思將這東西留給我,定然還有別的作用。”
易羅羅點點頭。
只能改變幾個人的因果,意味著只能救幾個人。
將這幾個人送回現(xiàn)實世界之后呢?
十方洲依舊要走向湮滅,其他人依舊要死。
“他們先前是如何復(fù)活的?”藍風(fēng)突然開口。
他想問很久了。
這些逆天宗的弟子經(jīng)常是受了致命傷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見,再過段時間又會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
他很早之前就覺得好奇了,但又不好意思問出口,否則顯得他這個凌鷹族首領(lǐng)很沒見識一樣。
經(jīng)歷過謝奇風(fēng)那一役,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復(fù)活的手段也是不受他們自己控制的。
杜云屏思忖片刻,當(dāng)即起身。
“幽冥宗那幾位長老可還活著?”
“都在養(yǎng)傷。”大黃搖著尾巴,“我?guī)銈冞^去。”
它成日四處跑,已將這里的地形摸索清楚了。
“走,去問點事。”杜云屏推門而出,走在前頭。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藍風(fēng)沒想到自己只是問了這一句,杜云屏就有了新的頭緒。
杜云屏點著頭。
“乾坤戒,他們能復(fù)活,乾坤戒是關(guān)
鍵。”
*
長老寢院。
幾人去的時候三名長老正在打坐,墨成霜和云采薇也在。
杜云屏開門見山,長老們也絲毫不吝嗇。
“八面乾坤戒,大有來頭了……”
徐長老捻著胡須,“這可是六千年前數(shù)十位靈仙期大能造出來的法寶。”
“那時十方洲還不叫十方洲,九大仙宗也還未建立。”旁邊那名姓邱的長老補充著。
徐長老點點頭。
“但歸墟是早便存在了。”
“這事還與歸墟有關(guān)?”藍風(fēng)的凌鷹族與人族沒多少來往,對十方洲這些舊事知之甚少。
徐長老擺擺手:“你們且聽我說。”
“人們都說歸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死亡之地,人族、妖族、詭物,只要觸到歸墟邊緣,即刻便會化作齏粉。然而這里邊還有另一個說法……傳聞十方洲之外還有三千世界,而歸墟便是這三千世界的通道。”
“六千年前,通道開啟,魔族從歸墟中走出,肆意屠戮。”
“與人族不同,魔族壽命最多只有千年,但他們**殞滅,魂魄卻不會隨之消逝,而是附身到其他生靈的軀殼之中,直至消耗掉千年壽數(shù)。”
杜云屏恍然。
“所以……那數(shù)十名靈仙期的前輩打造了乾坤戒,在戒指里邊,時間流速是外界的百倍……”
“是了。”
徐長老眼中透著幾分向往,“乾坤戒中有一個極其強大的陣盤,其陣法之精妙是我窮盡一生都無法達到的。”:
“它將所有不屬于十方洲的魂魄全都收歸其中,只要一離開肉身,便會被立刻吞噬,在里邊關(guān)押直至寂滅。”
“那它為什么有八個入口?”藍風(fēng)問。
“那便是另一回事了,這八個入口,是生者通道,魂魄無法穿越。當(dāng)時人族修士將魔族剿滅,等到十年之后魔族魂魄徹底消散,又想著這法寶造出來之后放著也是放著,不如將它打造成秘境,用來考驗后輩。”
“七個入口,各對應(yīng)一個大境界,第八個,則是這些后輩的最后一道保障,若性命遭到威脅,陣法會將他們傳送出去。”
“再后來,九大宗門成立,乾坤戒在爭搶之中遺失,經(jīng)過一番周折才到了幽冥宗手里……哦,現(xiàn)在是我們逆命閣。”
徐長老見墨成霜臉色微變,趕緊改了措辭。
杜云屏將這些線索歸攏到一起,思索片刻。
乾坤戒本身無法將人復(fù)活,謝奇風(fēng)在拿到戒指之后,必定對它進行過其他改造。
玩家們的魂魄不屬于十方洲,因此在死亡的瞬間便會被吞噬進去。
謝奇風(fēng)改動過后,又將他們的軀體也送入其中,再由「靈繡師」修補完成,魂魄和軀殼一旦結(jié)合,又會被傳送出乾坤戒。
這便是復(fù)活的過程。
而現(xiàn)在,乾坤戒只接收了玩家們的魂魄,拒絕了他們的軀殼。
一定是謝奇風(fēng)關(guān)閉了通道。
杜云屏想了想,問:“這個乾坤戒可是在謝奇風(fēng)當(dāng)上掌門之后拿到手的?”
徐長老搖頭。
“早在謝掌門是個外門弟子之時便到他手中了。”
“聽說他在秘境中找到了控制乾坤戒的權(quán)柄,自那之后乾坤戒便認了主。”
杜云屏下意識拿出「傀儡令」,放在手中細細端詳。
這柄斷劍花紋精致繁復(fù),看著不像是專為「傀儡令」而鑄。
透明圓球中,黑血緩慢蠕動著,而她先前通過斷劍輸送進去的血,已經(jīng)干涸了。
“就是它就是它!”眼珠子突然叫出聲。
“我先前隱約看到一點模糊的畫面,這東西原本是一柄完整的長劍,是謝奇風(fēng)與太古融合之后打磨出來現(xiàn)在的模樣,另外半截還在歸墟。”
徐長老也瞇了眼,打量著杜云屏手中的斷劍。
“這花紋,這磨痕……這柄劍估計就是那幫靈仙期大能留下來鎮(zhèn)守乾坤戒的寶物……怎么只剩半截了?”
杜云屏手上緊了緊:“應(yīng)該是謝奇風(fēng)做了改造。”
“徐長老方才說,拿到它便能掌握乾坤戒?”
“話雖如此,可它只剩半截了啊。”
徐長老皺著眉,“還有這些黑血……看著不死不滅,只怕是那位還在通過它們控制乾坤戒……”
杜云屏當(dāng)即將斷面抵在手腕上,生生劃開一道口子。
鮮紅的血瞬間注入,流淌過那些干涸的痕跡,重新與黑血混合。
黑血再度蔫下去。
但杜云屏知道,等她那些鮮血干涸,它們還會重新活躍。
眼下只是暫時切斷謝奇風(fēng)對乾坤戒的掌控,少了那半截劍尖,她依舊無法打開通道。
“眼珠子,我記得你先前交過我一個玄術(shù),可以讓這柄斷劍復(fù)原。”
“有這種玄術(shù)?”
眼珠子思索片刻,語調(diào)大變,“等等!那個不行……這柄斷劍的材料極其罕見,十方洲里再也尋不見了,你若念了咒決……”
“玄術(shù)之能,萬物歸元……”
杜云屏記性好,當(dāng)初為了修補白洞仙廟的封印,跟著眼珠子念了這段,至今她還記得全部咒決。
然而,只開個頭,她的嘴唇便白了下去。
恍惚中,她的視界變得漆黑,遺失的那半截劍尖正漂浮在虛空,左右搖晃。
而她的道元正在急劇下降。
杜云屏趕緊停下咒決,幻象漸漸退去。
眼珠子見狀,這才松口氣。
“你使這玄術(shù),便只能從歸墟中將那半截召喚過來,這哪是你一個靈宗期能承受得住的?”
第174章 人死之后“為什么姜小六看不到我?”……
杜云屏沉默下來。
眼珠子說的是事實。
別說是現(xiàn)在缺失了大部分信仰之力的她,就是之前,她也做不到將物件從歸墟中召喚過來。
那要消耗的道元太多了。
除非,她能達到靈仙期,甚至更高境界。
不管是抵御附身在「太古」身上的謝奇風(fēng),還是掌控乾坤戒解救玩家,她都必然要將自己提升到靈仙期之上。
可提升境界何其艱難,她與靈仙期之間還差了個靈圣期。
一個月,太短了。
她需要吞噬,盡快吞噬,要找更多的詭物、妖族、人族……
杜云屏嘴上念著,瞳仁逐漸染上黑色。
突然,她感到手腕一陣刺痛,定睛一看,辛十四正站在她面前,隔著衣料捏著她的手臂,舉到了唇邊。
她剛剛被咬了。
杜云屏微頓,黑色迅速褪去。
緊接著,她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我著相了?”
“嗯。”
辛十四輕輕點頭,黑色面罩下端,細鏈子隨之晃動,“這次比以往棘手,單靠狐族的心魂之力已經(jīng)起不了作用。”
杜云屏垂下眼眸。
這又是一個壞消息。
墨成霜手掌往下一拍,石桌應(yīng)聲而裂。
“干脆我們?nèi)プヒ恍┫勺谡崎T……長老也行,像靈音閣萬獸宗那些跟逆天宗有點交情,可以先略過……”
杜云屏打斷她的話:“抓來做什么?”
墨成霜深吸口氣:“非常之事宜用非常之法……這些人修為都不低,作為養(yǎng)料……”
她想說這些人讓杜云屏吞噬了,她的境界應(yīng)該也就上去了。
說到后面,她聲音漸弱,最終也沒把話說全,因為她察覺到云采薇臉色沉了下去。
“眼下只有這個法子了……”
眼珠子喃喃道。
“什么法子?”杜云屏心里又升起一絲希望。
“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聽說的,總之天劍宗那塊地界似乎有個試煉陣,里邊的場景會隨試煉人的境界而變化,靈覺期進去,出來時就是靈嬰期了。”
眼珠子掰著不存在的手指頭算了算,“你現(xiàn)在是靈宗期初階,那出來時豈不是直接成神?”
“……”
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眼珠子不靠譜,它的話只能信一半,于是杜云屏又向墨成霜和幾位長老提了提這個試煉陣。
“天劍宗的試煉陣?”
邱長老瞪圓了眼。
徐長老連連搖頭:“那哪是什么試煉陣,那
地方可太古怪了,根本不是人族打造的。”
“對,這個試煉陣有另一個名字。”
邱長老捻著胡須,“詭域。”
“那個地方是活的,人族修士進去就是九死一生,修為越高死得越慘。”
徐長老接著道,“譬如,凡人進去,遇見的可能就只是一頭饑腸轆轆的吊睛白額虎,而靈覺期進去,就是一些形狀可怖的詭物了。”
大黃夾緊了尾巴。
“那靈宗期呢?”
“至今就只有凡人和靈覺期的修士從里邊活著出來,其他的都死了。”
徐長老搖著頭,“天劍宗還未覆滅之時,設(shè)下了重重障礙,將所有意圖探索詭域的修士都攔截在外,現(xiàn)在那些障礙已經(jīng)撤去,也無人敢去了。”
“那是,誰沒事會去送死的?”邱長老嘖了兩聲。
“逆天宗弟子危在旦夕,謝奇風(fēng)也即將恢復(fù)元氣,重返十方洲,到那時,若我還是這等修為,不管闖不闖詭域都是死。”
杜云屏看得明白。
她深吸口氣,下了決心:“既無退路,不如放手一搏。”
見她意已決,其他人也不好再勸了。
就在這時,沉寂已久的劇情頻道多出幾條消息。
[劇情]宮一:靈音閣不對勁。
[劇情]宮一:此次我從飛星閣的地界回來,發(fā)現(xiàn)宗門上下所有人的記憶都出現(xiàn)了斷層。
[劇情]宮一:他們不記得這幾個月發(fā)生的事了。
[劇情]商二:是,掌門還在琢磨,一夜之間出現(xiàn)在樓閣頂端的三座金身像是怎么回事。
[劇情]商二:好在掌門對雕像的臉還有點印象,沒喊人拆了。
這幾人是靈音閣散在外頭的弟子。
這些在外游歷的都躲過了重置記憶這一遭。
杜云屏頓了頓,將幽冥宗發(fā)生的一切都與她們說了。
[劇情]羽五:我還記得當(dāng)時掌門下令讓我們這些散在外頭的弟子傳播杜祖師的事跡,若他們都忘了這回事,杜祖師豈不是法力受損?
[劇情]宮一:忘了,我們再傳播便是,我編了首歌謠,一會兒唱給你們聽。
[劇情]小霜:你們就只是傳唱事跡?
[劇情]羽五:你是誰?
[劇情]宮一:是啊,這是當(dāng)初掌門下的命令。
墨成霜眼神有些古怪。
[劇情]小霜:杜云屏的道元之力無法福澤整個十方洲,那些人聽說了逆天宗,最多也只能記上一天,等子時一過便忘了,簡直是白用功。
[劇情]小霜:你們何不將他們抓回去呢?
[劇情]宮一:?
[劇情]小霜:說順口了,我意思是,你們何不將他們請回已經(jīng)解除了輪回的地界?
這話一出,劇情頻道安靜了片刻。
在此之前,沒人想過還有這種法子。
[劇情]花開富貴:路途遙遠,有些地方怕是一天之內(nèi)趕不到解除了輪回的地界。
[劇情]宮一:也有些人不愿背井離鄉(xiāng)。
[劇情]小霜:非常之事宜用非常之法。
[劇情]小霜:他們不愿離開,就將他們連同親朋好友一起綁走,待他們見到更好的住處,更豐富的吃食,哪里還會想回那輪回之地?
[劇情]小霜:就算是思鄉(xiāng),等到十方洲各處都解放了,再回去也不遲。
[劇情]宮一:……
[劇情]羽五:你到底是誰啊?說的話好對我胃口。
接下來,劇情頻道的消息飛速滾過去。
里頭的人大多都是名門正派,強人所難這種事就不是君子所為。
而幽冥宗的弟子自然是站在墨成霜這邊,于是兩方吵了起來,人數(shù)上是不相上下。
最后還是杜云屏出來說了句,帶回去與否,全憑那些人自己的意愿,兩方才消停下來。
[劇情]小霜:不愿背井離鄉(xiāng)的就不管了。
[劇情]小霜:至于那些離得遠的,可由我們逆命閣的云舟接回。
[劇情]徵四:逆命閣是什么門派?以前從未聽過,居然還有云舟。
[劇情]徐長老:我們以前是幽冥宗的,已經(jīng)改邪歸正了。
[劇情]宮一:幽冥宗……怪不得啊……
想想幽冥宗以前那是無惡不作,現(xiàn)在能不殺人,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更別說是拿出云舟助杜云屏成事。
于是眾人在劇情頻道達成一致——除杜云屏外,所有人散到各處,傳唱事跡,替杜云屏積攢信仰之力,若遇到有意愿的,直接帶回去。
而杜云屏?xí)氉郧巴靹ψ诘脑幱颉?br />
一天后,逆命閣山門前聚集了幾百個原幽冥宗的弟子,以及逆天宗幾人。
臨出發(fā),杜云屏心里感慨萬分。
過去的十幾年里,她早都習(xí)慣了一個人。
是這些人讓她感受到一絲抱團的溫暖。
現(xiàn)在,那些玩家死了,魂魄被囚在乾坤戒等著她救回。
白洞仙消失了,也不知還能否再重逢。
眼前這幾人也即將分道揚鑣。
思及此,杜云屏伸出雙臂,輕輕環(huán)住辛十四的腰身。
辛十四身子一僵,一雙手不知該放在何處,緊接著,頭頂不受控制地彈出了兩只狐貍耳朵,微顫了兩下。
杜云屏見狀,抬手揉弄了兩下狐貍耳。
“我很喜歡你這對毛茸茸的耳朵,你可要多保重,別死在外邊了。”
大黃著急地在兩人腳邊轉(zhuǎn)悠,狗尾巴搖出了殘影。
“我呢?我呢?”
杜云屏松了手,俯身摸摸狗頭:“你當(dāng)然也要多保重,這段時間就待在逆天宗吃吃喝喝,哪也別去。”
說完,她覺得不妥,又囑咐道:“你五感敏銳,若是察覺到逆天宗即將坍陷,就帶著其他人逃出去,有多遠逃多遠。”
大黃尾巴搖不動了。
它知道杜云屏說的是什么情況。
只有在她離世時,逆天宗才會湮滅。
它垂下尾巴,聲音悶悶:“知道了。”
杜云屏再次揉了揉它的頭,隨后看向易羅羅。
易羅羅左右看了一眼,最后確定對方看的正是自己,這才不自在地擺了手。
“呃……我不太習(xí)慣別人的觸碰,摸頭或者擁抱什么的就算了。”
“總之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說著,她化作一道虛影,又進入了「隱匿」?fàn)顟B(tài)。
藍風(fēng)張著雙臂,大步跨過來:“輪到我了!”
走到半途,被辛十四截住。
“算了,你沒有毛茸茸的耳朵。”
“歧視我們凌鷹族??”
藍風(fēng)當(dāng)即化作巨鷹,大張了翅膀,鋒利的藍羽根根立起。
“時候不早,該出發(fā)了。”
杜云屏望了望天邊的日頭,從聽雪銀鐲中取出個「玄機輪」。
這是易羅羅從那些玩家尸體上搜羅過來的,原屬于燕上弦,杜云屏讓她教自己騎「玄機輪」時,用的就是這一輛。
杜云屏驅(qū)著「玄機輪」駛出一段,突然發(fā)現(xiàn)幾人還跟著自己。
大黃跳上了后座。
辛十四化作白毛狐貍亦步亦趨。
易羅羅的「玄機輪」跟她是同個方向。
地上還有一個很明顯的鳥影,將陽光遮擋去大半。
“你們……”
“順路,天劍宗那邊也有一些小門派小村落,去哪布道不是布道?我們就選這個方向了。”藍風(fēng)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也一樣。”
易羅羅幽幽道。
大黃搖著尾巴:“逆天宗個個修為都比我強,哪里還需要我預(yù)知危險?我還是跟著你上路好了,沒準(zhǔn)還能出點力。”
杜云屏扭頭看向白毛狐貍。
辛十四頓了頓,才道:“若你在半路又遭幻象侵襲,狐族的心魂之力還能緩解一二。”
“而且……”
他抬起爪子,指指自己面上的「墨金封緘」,還沒繼續(xù)說,話就被人搶了去。
“戴了狗嘴套,確實不好離得太遠。”
藍風(fēng)賤賤的聲音從上方飄來。
下一瞬,他發(fā)出一聲慘叫,藍色的羽毛飄飄揚揚撒了一地。
白毛狐貍輕盈落地,甩去爪子上的鳥羽。
杜云屏笑出聲,輕搖了搖頭。
“那便走吧。”
*
夕陽沉入地平線,幾座泥瓦房飄起裊裊炊煙。
炊煙之上,黑山雙手托腮,飄在半空。
“原來人死了以后真的有鬼魂啊?”
旁邊的布吉道白了他一眼:“廢話,我們都到修仙世界來了,還有什么不可能的?”
黑山嘆口氣。
“大家都是死人,為什么姜小六看不到我?我都跟他打了好幾次招呼了……”
“他是尸體,咱們是鬼魂,看不到不也正常?”燕上弦的聲音淡淡飄來。
“我們在這多久了?”
“不知道,感覺時間沒了意義。”
他們也是剛剛才恢復(fù)意識。
“時間怎么會沒有意義,鬼應(yīng)該也是能修煉的吧?乾坤戒的流速是外邊的一百倍,我們可以在這里偷偷修煉,然后驚艷所有人。”黑山得意地笑了笑。
陸人甲朝他豎起個大拇指。
“卷王之王,牛。”
第175章 詭域擴張詭域是活的
說是這么說,其實眾人也不知道如何修煉。
少數(shù)人還當(dāng)這是游戲,想去找NPC給他們發(fā)任務(wù)。
但這里就只有被制成了傀儡的死尸,而且這些死尸完全感知不到玩家的存在。
眼見姜小六再一次扛著鋤頭從眾人腳下路過,恩次方下意識朝他施了個術(shù)法。
滴答。
一滴水珠憑空凝成,落在姜小六生銹的鋤頭上。
沒什么威力,但出乎意料。
眾鬼魂紛紛投來驚詫的眼神。
“怎么做到
的?“黑山飄過來,圍著恩次方轉(zhuǎn)了一圈,看看自己,又看看她。
兩人都是鬼魂狀態(tài),看上去由一縷輕煙凝實而成,頭部最濃郁,所以清晰一些,到腳部時,透明度就幾乎達到90%了。
這么仔細一對比,好像也沒什么不同。
何首烏口中連續(xù)念了兩句「小水花來咯」,但無事發(fā)生,只得放棄。
他摸了摸腦袋,煙氣散開了一些,又重新聚攏過來。
“你偷我技能了?”
恩次方看著自己的手,思考片刻:“你們還記不記得之前杜云屏教我們的吐納之術(shù)?”
“記得是記得一點……”陸人甲有些不好意思。
當(dāng)時那個吐納之術(shù)他練過幾回,感覺經(jīng)驗獲取增幅不大。
于是也沒再花費精力在這上面,久而久之,就把具體的流程遺忘得差不多了。
其他玩家也差不多,沒幾個會堅持用吐納之法修煉的,效率太低。
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去多做幾個任務(wù)。
“在得知我們是穿越而不是玩游戲之后,我的心態(tài)就發(fā)生了變化。”
恩次方在指尖重新凝出一滴水珠,然后令它漂浮起來,“我開始接受這是個真實世界,也開始嚴(yán)謹(jǐn)對待這里的一切術(shù)法和修煉手段。既然是十方洲的運行規(guī)則,總要遵循一些科學(xué)邏輯。”
“說重點。”何首烏腦子有點暈了。
恩次方放棄長篇大論:“簡單來說就是我試了一下吐納之術(shù),發(fā)現(xiàn)效果比之前好了不少,可能是因為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了。”
“可不是嗎……”
黑山皺著眉,“身體都爆成碎塊了,魂魄都出來了,融入得不能再融入了。”
吐槽完,他反應(yīng)過來,在恩次方旁邊漂浮著,忽左忽右。
“恩姐,我那個吐納之術(shù)已經(jīng)忘了,你教教我唄?”
“我們也忘了。”一下子就又躥過來幾條魂魄。
閑著也是閑著,恩次方干脆帶著其他玩家回顧了一遍動作要領(lǐng)。
眾人復(fù)習(xí)過后,又自己找了個清凈點的地方,將吐納之術(shù)修煉了好幾回。
在乾坤戒里以鬼魂的狀態(tài)漂浮半日,他們逐漸接受眼前的事實,修煉之時一個比一個刻苦,高考都沒這么認真過。
畢竟大考砸了還有別的出路。
而他們現(xiàn)在被困在乾坤戒,眼下只能用修煉找一條出路。
又是半日過去,眾人的修煉初見成效。
“我能碰到屋頂了。”錢無霸漂在其中一件泥瓦房上邊,艱難地拿起一塊瓦片。
吱呀。
黑山笑嘻嘻:“嘿嘿!我能推開這些泥瓦房的屋門了!”
“你們看,我還能扇動這些簾子。”布吉道也玩了起來。
何首烏沉默著看了一會兒。
“得虧這些死尸沒什么思想,不然還以為鬧鬼了,要被我們嚇得再死一次。”
話音剛落,底下的姜小六似乎察覺到什么,僵硬地扭轉(zhuǎn)過脖子,往身后望了一圈。
眾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片刻后,姜小六扛著農(nóng)具進屋了。
*
青灰色的詭物碎塊落地。
一陣濃郁的腥氣四散開來。
額間有紅蓮的白毛狐貍輕盈落地,爪子上沾了青灰色汁液。
杜云屏施展清潔術(shù),將他的爪子清理干凈,又讓眼珠子化作黑色黏液,將這些詭物尸塊吞噬。
“可惜都是些低等級的詭物,勉強只能補充點道元。”眼珠子邊吞噬,邊抱怨。
巨鷹在半空曳了幾下翅膀,直墜而下,落地后化作人形,從儲物法寶中摸出一卷地圖。
“已經(jīng)到了天劍宗的地界,怪不得一路上碰見那么多詭物。”
半月過去,他們終于從逆命閣來到了十方洲最西邊,途中匆忙解救了四五個村莊,一個小鎮(zhèn),又將這些人集中在一座解除了輪回的城池。
這會兒到了天劍宗的地界,四處可見破敗的村莊和廢墟。
天劍宗滅亡之后,這片地界無人庇護,逐漸荒涼,已然成了詭物的狂歡之地。
“看來這里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杜云屏擰著眉,看向藍風(fēng),“距離詭域還有多遠?”
“還有一段距離。”藍風(fēng)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大概三日能到。”
杜云屏點點頭。
“這里已經(jīng)是一片荒涼,等抵達詭域邊緣,你們便原路返回,讓我一人進去。”
其他人并無異議。
只是肅著臉,面色凝重。
這是他們路上商議過的,詭域會根據(jù)入侵者的修為境界變換環(huán)境,他們幾人要是一起進去,怕是只會給杜云屏疊加難度。
當(dāng)然像大黃這樣的靈臺期修為影響不大,但它進去除了陪伴也只能是送死,于杜云屏無益。
沙沙。
就在這時,幾人身后傳來衣料摩擦樹葉的聲響,輕微得有些小心翼翼。
耳尖的辛十四調(diào)轉(zhuǎn)過身子,沖向聲源處。
待看清樹叢里的人,他略怔了怔。
“怎么?又是什么棘手的詭物?”
幾人朝他走過來,藍風(fēng)開口問道。
“你們自己看。”
辛十四化回人形,用手撥開樹叢。
只見里頭站著個身形佝僂的老人,白發(fā)蒼蒼,臉上的皺紋一層一層耷拉下來,松弛得好像脫離了骨肉。
她后背有個籮筐,里頭裝著一些草藥,看上去似乎是來采藥的。
“這……”
藍風(fēng)有些奇怪,回頭望向杜云屏。
杜云屏放開神識一探,發(fā)現(xiàn)這真的只是一位人族老人,體內(nèi)一點靈力道元也沒有。
“這地方這么荒,怎么還會有人在附近活動,還是這么個老人家?”藍風(fēng)心生疑竇。
“而且她頭上沒有名牌。”眼珠子在杜云屏腦中補充著。
大黃在老人身旁嗅了嗅,也皺了眉。
“一點味道都沒有。”
“不用理會她,我們繼續(xù)趕路。”
季三思那事過后,杜云屏就有了陰影,現(xiàn)在碰到個頭上沒有名牌的,又勾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然而這位老人也并未有什么異常舉動,他們只能敬而遠之,不上前招惹。
幾人退了幾步,正要離開。
老人突然開口。
“幾位可是修士啊?”她說話時沒看人,眼皮子耷拉下來,糊在眼眶周圍,將眼球擋了大半。
藍風(fēng)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發(fā)現(xiàn)她渾濁的瞳孔沒有半點反應(yīng)。
看來是個目盲的老人。
“這里只有兩名修士。”
藍風(fēng)指指杜云屏和空氣中的虛影,隨即看向地上,“還有一只修狗。”
大黃搖著尾巴。
藍風(fēng)又拍了拍辛十四肩頭:“至于我倆,是妖族。”
“哦……哦……”
老人輕輕點頭,大概是活了百來年,一只腿都進了棺材,對周遭的一切都十分從容。
她拄著根拐杖,顫顫巍巍朝幾人走來:“那你們,可否帶我進山吶?”
“這山里都是詭物,你進山做什么?”藍風(fēng)感到古怪。
老人家縮著脖子,捂嘴笑了笑,從指縫中露出一點黃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老婆子聽說這里邊有個試煉陣,自然是進去探一探,萬一能碰到什么機緣呢?”
“你都一把年紀(jì)了……”
藍風(fēng)的話戛然而止。
也是。
都是行將就木的年紀(jì)了,進去詭域闖一闖,運氣好能成為修士,換來更多壽命,運氣不好最多也就是死。
但這老婆子實在古怪,他們肯定是不能帶著她的。
“我看你身強體健,獨自進山估計也不難,就不用跟我們一道了。”
老人家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
“你們不用特地帶著我,我聽著你們的腳步聲,跟在你們身后就好啦。”
幾人對視一眼。
杜云屏和易羅羅蹬上「玄機輪」,將大黃拎到后座。
辛十四化作狐形,藍風(fēng)化作巨鷹。
幾人不再跟老人家費口舌,照著原先的速度,繼續(xù)前行。
走了一段山路,易羅羅停下來,瞥了眼論壇時間。
“我要去看看他們怎么樣了。”
她指的是其他玩家。
之前她雖然只找到了戚倩,但還是想辦法報了警,稱是有一個三四十人的自殺組織有活動,可能會在家里燒炭之類的。
她提供了一些網(wǎng)名,剩下的只能交給警方。
現(xiàn)在她要下線解決肉身吃喝拉撒的事,順便探一探情況。
藍風(fēng)點點頭。
“你去吧,反正有我跟辛十四在,杜云屏這一路不會有什么危險。”
“好。”
易羅羅將「玄機輪」收回儲物法寶,在原地等了片刻。
熟悉的白光并未出現(xiàn)。
“等等……”
易羅羅有些慌,皺著眉又試了一次。
依舊毫無反應(yīng)。
大黃蹲坐在一旁歪著頭:“怎么回事?”
“我下不了線了。”易羅羅面色凝重。
聽到這話,原本打算繼續(xù)趕路的杜云屏回頭望過來:“為何會下不了線?”
“之前我們在遭遇戰(zhàn)斗或者是進入副本的時候是沒法下線的……原理可能是進了另一個場域,無法連接到現(xiàn)實世界……”
易羅羅邊說邊打開系統(tǒng)地圖。
隨后,她瞳孔微縮。
世界地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面板。
“我們……可能已經(jīng)進了詭域。”
“怎么可能?”藍風(fēng)拿起地圖重新看了看,他們距離標(biāo)注的位置還有好長一段路。
地圖是逆命閣幾位長老給的,他們的性命綁在杜云屏身上,也沒理由害人。
杜云屏搖搖頭:“地圖很久遠了,現(xiàn)在看來這片詭域是活的,它自己會擴張。”
大黃夾起尾巴,緊張道:“那我們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易羅羅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時候覺得氣場不對勁:“可能是一個時辰之前……”
藍風(fēng)倒吸口氣:“遇到老婆子的時候???”
話音剛落,幾人就見那瞎眼老人顫顫巍巍從樹叢鉆出,拐杖在地上杵得篤篤響。
“你們走太快啦,等等老婆子啊……”
幾人臉色黑了幾分。
他們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趕了一個時辰的路,竟還是讓一個人族老人追了上來。
她絕對有問題。
都說在詭域,修為不同碰見的危機也不同。
這個拐杖都拿不穩(wěn)的老人居然是他們的危機?
眼見瞎眼老人一步步靠近,藍風(fēng)抬起翅膀,放出一枚堅硬鋒利的羽毛。
羽毛從老人身側(cè)飛過,劃破衣袖。
這一動作過后,瞎眼老人也沒什么特別反應(yīng),就站在路中央,神色從容。
易羅羅打量著她,看出幾分端倪。
“她的背不駝了,皺紋也……整個人就好像年輕了十來歲。”
“而且看眉眼,還有些熟悉。”辛十四喃喃道。
第176章 無名法陣“被……被騙了……”……
聽到這話,藍風(fēng)細細端詳著老人,隨后扭過頭看向杜云屏,語氣有些不確定:“這是你太奶奶?”
杜云屏緊盯著那人,手心濕了一大片。
“你再看看呢?”
只見老人家面上的皮突然脫落下來,一層又一層褪到地上,沒一會兒便在腳邊堆成了小山。
隨著人皮層層褪落,她的五官也愈發(fā)清晰。
大黃嗷得一聲后退幾步,跑到易羅羅后頭躲著了。
“杜云屏,她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地上除了人皮,還有一堆蒼白的頭發(fā)絲。
怪物舒展了身子,一身粗麻布衣變成沉甸甸的綢緞,青絲長長垂到腰際,并未簪起。
她的五官看起來真和杜云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不過眉眼多了幾分妖異。
“都說讓你們等我了,何苦跑這么遠呢?反正遲早是要死的。”
怪物說著,手指微動。
咔嚓。
只聽得一聲骨裂,杜云屏的手腕斷開,向后掰折。
她使的竟然是「萬象扭曲」。
杜云屏皺著眉給自己施展最基礎(chǔ)的治療術(shù),又讓眼珠子將路上攢的詭物尸塊吃下,傷口慢慢愈合。
“我們幾個人一條狗加在一起進詭域,要對付的竟然是另一個杜云屏?”
藍風(fēng)總覺得這對手雖強,但也比自己想象的簡單太多。
易羅羅肅著臉,身體慢慢化作一道虛影。
“我感覺不對……”
“是不對。”
杜云屏稍稍緩過來,“她的修為境界與我相當(dāng),還復(fù)刻了我的玄術(shù),但始終沒有施展「破碎虛空」。”
「破碎虛空」是在方圓五百米內(nèi)形成旋渦,將時空撕裂,除施放者,其他生靈都將遭到風(fēng)刃絞殺。
雖然會消耗掉所有道元,但這個境界施放的「破碎虛空」足夠?qū)⑺麄儙兹藲⑺溃瑹o需再給自己留后路。
所以……
這里還有其他人。
沙沙。
好幾個方向傳來踩踏樹葉的聲響。
一條大黃狗率先從樹叢里跑出,張著嘴齜著牙,涎液順著舌頭滴落。
“媽呀,那是我!”大黃尾巴夾得更緊了。
緊接著,“辛十四”和“藍風(fēng)”從林中走出,其中“辛十四”臉上還掛著沒褪干凈的皮。
“要對付的是自己,這就合理多了,詭域大概以為我們會心軟下不了手,但看看這些怪物,眼中就透著妖邪之氣,跟我們一點也不像,怎么蠱惑得了我們?”
藍風(fēng)說著,騰空而起,放出十幾根藍羽。
唰唰唰。
怪物并未躲開,生生用自己的軀體接下攻擊。
與此同時,藍風(fēng)身后傳來幾聲悶哼,而他自己也感到腿上一痛,傷處開始汩汩流著鮮血。
他怔怔回頭,掃過幾個同伴,恍然大悟。
反射。
這些怪物受了傷,會反射到他們身上。
而他們受傷,怪物卻是一點影響也沒有。
這是個必死的局。
怪不得進了詭域的人,幾乎沒有能出來的。
藍風(fēng)心里閃過一個念頭——打不過,只能跑。
他俯沖而下,兩只爪子各抓了大黃和杜云屏,隨即往來時的路飛去。
而杜云屏也在同一時間施展了術(shù)法「天羅地網(wǎng)」,將幾個怪物攔在原處。
“我們還能出得去嗎?”大黃被嚇出了尿。
“這詭域沒有明顯的界線,只要我們沿著原路返回,一個時辰后便能逃出生天。”
藍風(fēng)奮力拍打著翅膀,“只是解救逆天宗弟子的事,要再想其他法子了。”
杜云屏并未出聲,只吊在藍風(fēng)爪子上,看著辛十四和易羅羅追著他們過來,路過一片片村莊廢墟。
廢墟之中夾了幾塊杏色的破碎布條,覆在白骨之上,那應(yīng)當(dāng)是沒來得及逃出去的村民。
這幾只怪物他們對付不了,想其他法子又談何容
易?
突然,她臉色微變,伸頭朝地面望去。
“快停下,別白費力氣了。”她拍了拍肩上的爪子。
藍風(fēng)沒聽她的:“不能停,萬一那幾只怪物就跟在我們屁股后邊呢?”
杜云屏擰著眉:“這一處,我們已經(jīng)路過三回了。”
藍風(fēng)急停下來,帶著大黃和杜云屏降到地面。
杜云屏抬步朝廢墟走去,將杏色的碎布條從地上掀起,握在手中看了看。
“出不去了,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
“嘖嘖嘖,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啊。”
長著杜云屏五官的怪物從林中踱出,一步三晃,“原本想等你們筋疲力竭再下手,現(xiàn)在看來,一場苦戰(zhàn)是在所難免了。”
白毛狐貍從一旁躥出,將她撲倒,黑色火焰將二人包裹其中。
“哈哈哈哈哈哈!”怪物臉上痛苦,口中卻發(fā)出笑聲,“你盡管燒,我倒是好奇最后先死的是誰。”
辛十四扭頭看去,只見杜云屏額上冒汗,面色發(fā)白,正給自己施展基礎(chǔ)的治療術(shù)。
然而杯水車薪,那點治療壓根抵消不了辛十四的「狐焰」。
于是她又摸出一把赤靈草制成的丹藥,囫圇吞下去。
“無需停下!”
杜云屏手一翻,朝怪物施展「萬象扭曲」,大有一副要與之同歸于盡的決絕之意,“先把她殺了。”
幾人會意,強壓下不忍,紛紛朝怪物痛下殺手。
事到如今,只能強攻,迫得對方無力攻擊,與此同時這邊再施展治療術(shù),這樣一來,滅掉怪物之時,杜云屏興許還能剩一口氣。
沒過多久,其他怪物趕到。
大黃與那只看起來像是得了狂犬之癥的狗撕咬在一起,一邊咬,一邊疼得嗷嗷叫——它遭受的是雙倍攻擊。
藍風(fēng)也與另一只巨鷹滾在了一起。
而杜云屏對上的是面上沒有「墨金封緘」的心狐。
處在隱匿狀態(tài)的易羅羅一手拿著破月刃,游走在幾只怪物之間,動不動就給他們來上兩刀,另一只手緊張地抽著牌。
她并未看到與她對應(yīng)的那個怪物。
有可能是詭域沒把她算進來,也有可能那個怪物也進入了隱匿狀態(tài)。
若是后者,情況會更加棘手。
嘩啦啦。
她施展著「玄機牌咒」,一張金黃色卡牌在她四周旋轉(zhuǎn),她伸手抓了一張,只見卡面是一個正在打坐的修士。
「人杰之牌」,為目標(biāo)施加靈盾,可抵擋物理和法術(shù)攻擊,盾值為目標(biāo)血量上限的50%。
易羅羅想都沒想,直接將牌貼向杜云屏后背。
轟!
正好此時“辛十四”眼冒紅光,爆發(fā)出心狐之力,離得最近的杜云屏首當(dāng)其沖。
一陣巨大的沖擊波掃過,所有人都向后飛去。
大黃咳出血沫,癱軟在地。
另一條狗一瘸一拐朝它走來,眼中透著陰狠之色。
杜云屏倒在廢墟當(dāng)中,身上的靈盾當(dāng)即碎裂,盾值清零,血條也下降了一大截。
要是沒有那張靈盾,她此刻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死了。
除了易羅羅,所有人都是奄奄一息,心狐之外的其他幾只怪物也是半死不活。
藍風(fēng)舉著一只已經(jīng)掰折斷裂的翅膀,朝另一只巨鷹射出藍羽,隨后嘔出一口血。
“我還從未對自己這般狠過……”
杜云屏仰面躺在廢墟中,無奈地笑了笑。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一道「熔巖噴濺」朝她射來,白毛狐貍撲上前,擋住了這一擊。
“詭域何其厲害,若是想要我們的命,為什么不在我們踏進來的那一刻就將我們碾死?”杜云屏翻了個身,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自然是享受虐殺的快感。”另一個“杜云屏”冷笑著,但語氣有些發(fā)虛。
“是有這種可能。”
杜云屏拭去嘴角的血,勉強站定。
“不過還有另一件事很奇怪。”
她慢慢后退,直至腳后跟抵在廢墟之上的半截殘垣,“詭域之中的景色一直在變化,真正循環(huán)出現(xiàn)了三次的,為什么只有這片廢墟呢?”
怪物不再與她交談,著急上前,又要攻擊。
與此同時,杜云屏手一張,發(fā)了狠,朝著身后的廢墟放出一記「幻影切割」。
嘩啦。
廢墟受了這一擊,就像泡沫一般碎成無數(shù)塊,飄向半空。
殘垣消失了,碎布條不見了,底下的白骨也無影無蹤。
幾只怪物停下腳步,發(fā)出慘烈的尖叫。
大片的皮膚從他們身上剝落,露出底下數(shù)以千計的眼球。
易羅羅發(fā)現(xiàn)不遠處憑空多出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臉上的皮脫了一般,還留了半張與她相像的臉。
原來她也有對應(yīng)的怪物,只不過那個怪物身上沒有武器,又不知如何運用「玄機牌咒」,只依本能進入了隱匿狀態(tài),獨自在一旁抽著卡,完全參與不進戰(zhàn)局。
不得不說,看起來有點傻。
隨著它們的人皮徹底脫落,幾堆眼球又匯聚起來,又哭又笑,無數(shù)聲音重疊在一起——
“天劍宗沒了,我們該怎么辦吶……”
“哈哈哈,永生了,我們這樣也算永生了。”
“疼,好疼啊……它們在吃我的腳,我的手,還有我的腸子……”
“我的乖囡囡啊——!!”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似乎已經(jīng)說盡了這片地界的歷史。
天劍宗被滅之后,他們沒了庇護,落入詭物口中,死后又被擴張的詭域收納進來,成了試煉場的材料。
杜云屏穩(wěn)了穩(wěn)心神,擯去這些雜亂的聲音,閉眼感受了一下。
那道無形的鏈接果然已經(jīng)消失。
這片廢墟是陣眼。
無名法陣將他們與怪物鏈接在一起,令他們單向受擊,如今陣眼沒了,他們也重獲自由了。
嘩啦啦。
易羅羅抽到一張金黃色的「天命之牌」:目標(biāo)血量恢復(fù)至100%,同時速度、攻擊、防御飆升至200%,時效10秒。
她看了一眼蓄勢待發(fā)的杜云屏,同樣將這張牌貼在杜云屏身上。
幾乎是下一秒,杜云屏放出手中的「萬象扭曲」,將那一堆眼球分解成齏粉。
“結(jié)……結(jié)束了嗎……”
大黃側(cè)躺在地上,看著紅色的粉四散開來,有氣沒力地問著。
易羅羅打開系統(tǒng)地圖,上面還是一片漆黑。
“還沒有。”
“被……被騙了……我沒覺得自己修為有什么提升……”
大黃聲音漸弱,“會不會是……出去了才能提升境界……”
易羅羅見狀,趕緊摸出幾顆丹藥塞進它嘴里。
片刻后,大黃長舒口氣:“緩過來了。”
“垃圾,全是垃圾。”
眼珠子操控著黑色黏液,一邊在地上吞噬著紅色齏粉,一邊碎碎念,“打的時候那么厲害,死了就只能給我們補充點道元。”
“你們快看那邊。”
易羅羅突然伸手指向一處。
眾人循著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見西邊多出了一座巨塔,高聳入云。
“這又是什么?”藍風(fēng)絕望地癱倒在地,用沒斷的那只翅膀遮著臉,“難道我們剛剛那一戰(zhàn)只是前菜么?”
第177章 百步煉魂“讓我看看這回剝了皮又會變……
“去看看。”
杜云屏將大黃從地上抱起來,放到「玄機輪」后座,又跟易羅羅一起將其他人攙扶起來。
遠處的巨塔籠著金黃色的光,塔身紅黃相間,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大的誘餌。
然而他們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沒有別的退路,就算是陷阱也得去闖一闖。
巨塔看著近,其實與他們相隔甚遠。
幾人在路上走走停停,兼帶療傷,抵達巨塔腳下時,已經(jīng)過去三日。
眼前的塔就像一條巨蟲,從土里鉆出,拔地而起。
它的身形粗壯,相較之下,眾人在它腳下就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
塔的最下方有一道緊閉的石門,幾不可察,就跟他們一樣渺小。
易羅羅仰頭望向云端,巨塔頂端便在那處隱沒。
“我感覺那就是出口了。”
辛十四鼻子微動。
“這里的氣息確實與別處不同。”
轟隆。
塔門就在此時毫無預(yù)兆地開啟,霍然露出里頭燈火通明富麗堂皇的景象。
搖曳的燭火下,壁畫栩栩如生。
“這里邊,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藍風(fēng)在門口徘徊。
“是與整個詭域都格格不入。”杜云屏上前幾步。
就在她準(zhǔn)備踏進去之時,一道虛影落下,攔在眼前。
那是個須發(fā)皆白的老頭子,一襲青衫,負手而立,背上掛了巨劍,不怒自威。
藍風(fēng)打量著他:“讓我看看這回剝了皮又會變成誰的模樣。”
“你是誰?”杜云屏問。
那道虛影捋著胡須:“天劍宗,莊海月。”
“莊海月……是天劍宗的老祖,千年以前便抵達靈仙期,然后在天劍宗即將滅亡時進了詭域再無音訊的那個?”
藍風(fēng)回憶著逆命閣幾位長老說過的話。
傳聞當(dāng)年鑄造乾坤戒,也有這位前輩一份。
“嘖,臭小子怎么說話呢?”莊海月擰著眉掃他一眼,語氣雖有責(zé)怪,面上卻并無多少在意。
說到底,他也是為了給天劍宗尋一條生路。
當(dāng)時本就希望渺茫,進這詭域九死一生,也只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全宗上下都未抱多少期望。
藍風(fēng)朝虛影拱手,行了個不三不四的人族禮,算是賠罪。
“您這是死了還是活著?”
“……”
虛影沉默片刻,下巴微仰,胡子一抖,“死了。”
藍風(fēng)又問:“怎么死的?”
虛影伸出兩指,往后一點:“死在這座巨塔之中。”
隨后他又道:“你們?nèi)羰谴丝谭祷兀能在詭域之中安穩(wěn)度過余下光陰,直至壽數(shù)耗盡。”
“若是進去就會變成您這樣?”藍風(fēng)想了想,“那也不錯了。”
虛影睨他一眼:“有什么好?”
藍風(fēng)道:“起碼不會變成鬼面蝎,從此渾渾噩噩,與從前再無相干。”
虛影沉吟片刻:“也是。”
“不過我也即將消散了,等我的魂識融入這片詭域,就會跟你們遇到的怪物混在一起,等待下一個踏入詭域的修士。”
“這里邊有什么?”杜云屏指指他身后,“您為何不讓我們進去?”
“死在外頭便罷了,死在塔中,只會變成詭域的養(yǎng)分。”
虛影回頭望了望,長嘆口氣,“整座巨塔,就是一個百步煉魂陣,每上百階,便會耗掉你大量靈力,若你們能成功出塔,這些靈力便會盡數(shù)歸還,這也是少數(shù)人出塔之后修為大漲的緣由。”
“這聽起來不虧。”大黃喃喃道。
“小狗,你想得太簡單了。”
虛影笑了笑,“若是被巨塔耗干,死在里邊,這些靈力就都歸了巨塔了,詭域也會向外擴張。”
“陣眼在哪?”杜云屏問。
虛影伸手往上指了指:“在最頂上。”
藍風(fēng)想了想:“您當(dāng)時是抵達塔頂,沒撐過去么?”
“非也。”
虛影搖搖頭,“我當(dāng)時剛踏上三百階,便因靈力耗盡而死了。”
藍風(fēng)望著塔頂怔愣了一下:“那……”
“陣眼是我死后飄上去才發(fā)現(xiàn)的。”虛影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幾人聽到這,沉默片刻。
陣眼在最頂上,便沒法通過毀去陣眼的方式破陣了。
“莊前輩,多謝您提醒,但我們必須出去。”杜云屏朝他行了個禮。
“你想清楚了?”
莊海月掃了眾人一圈,落在杜云屏身上,“百步煉魂陣,修為越高,耗去的靈力便越多,每跨過一百階,修為還會更上一層樓。小狗是最有可能出去的,至于你……怕是只比我強一些,踏過四百階便要隕落。”
杜云屏嘴角一彎。
“不試一試,又怎會甘心呢?”
“唉,現(xiàn)在的小后生都不聽勸。”
莊海月見她豁達,也只好搖搖頭,“罷了罷了,死了頂多給我作伴,至于外界如何,詭域又要擴張到何處,與我是沒什么干系,你們?nèi)グ伞!?br />
話音剛落,虛影就散開了。
杜云屏也不再耽擱,直接就踏進去。
四人一狗都進了塔,石門緩緩落下,這回是真的一點退路也沒了。
進得塔內(nèi),幾人環(huán)視一圈,才發(fā)現(xiàn)這里邊的擺設(shè)簡單得很。
除了似真似幻的壁畫,枝杈規(guī)整的青銅燈樹,便只有正中盤旋而上的白骨階梯,從下往上,看不見盡頭。
大黃搶在前頭踏上階梯,見沒什么反應(yīng),松了口氣。
看來這第一階并不消耗靈力。
其他幾人見狀也都踏了上去。
很快,眾人遇到了第一個百階。
大黃跨過去時,只感覺身體有些異樣,好像被抽走了一部分靈力,但又沒什么大礙,于是晃著尾巴繼續(xù)往上。
緊接著是易羅羅。
她走上第一百階,趕忙喝了一口日月湯,剛緩過來,水壺就被藍風(fēng)要了過去。
辛十四額頭沁出汗珠,表情有些痛苦。
融合心魂之力后,他的修為已經(jīng)慢慢達到靈宗期,與杜云屏差不多,但因為是妖族,身體強韌一些,便也沒什么大的損傷。
藍風(fēng)將水壺塞他手里,他低頭嗅了嗅,發(fā)現(xiàn)是日月湯,便拿在手中,等著杜云屏上來。
幾人緊張地停在原處,凝著眉,看向杜云屏。
杜云屏深吸口氣,也跨了過來。
腳步落地的一瞬,體內(nèi)的道元和靈力開始翻攪,最后居然是靈力空了,道元還剩個三成。
她頓時頭昏腦漲,眼前發(fā)黑。
“怎么樣?”藍風(fēng)緊張發(fā)問。
辛十四則是湊近了,給她喂了一口日月湯。
杜云屏盤坐在地,稍緩了緩,唇色發(fā)白,青銅燈樹在她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莊前輩說得不準(zhǔn),只怕我熬不過兩百階。”
“怎么會?”大黃停下腳步。
“怎會如此?”一陣煙氣在杜云屏身旁升起,逐漸凝成虛影——莊海月又出現(xiàn)了。
他圍著杜云屏轉(zhuǎn)了一圈,又細細看了看,面色凝重。
“你這小娃娃身上到底有什么蹊蹺?”
“我是靈道雙修。”杜云屏沒有隱瞞。
“居然是這樣?”
莊海月一驚,沉吟片刻,還是搖搖頭,“那也不至于在第一個百階便耗干所有靈力,你身上必定還有其他秘密。”
杜云屏思考良久,最后緩緩?fù)鲁鰩讉字:“半神之心?”
虛影動作一滯,猛地回頭看她,隨后垂下眼眸。
“原來如此……”
“我從前便聽說,擁有半神之心的修士無所謂道元靈力,亦或是其他力量,所有力量都能在其體內(nèi)自由轉(zhuǎn)換。”
“你這是拿靈力去填補道元了。”
說著,他又細細探了杜云屏的情況。
“不過你這道元比靈力豐沛,為何會是拿靈力去填補道元呢?”
“靈力還可再生,道元只能依賴信仰之力恢復(fù),況且我身上還鏈接著數(shù)十個地界的運轉(zhuǎn),道元確是比靈力重要許多。”
在她還未意識到這點之時,身體已經(jīng)先幫她做出了選擇。
“可惜了,可惜了啊……”
莊海月連連搖頭,“擁有半神之心的人,在修道一事上可以說是如魚得水,像你這樣的,再過個十年,便能踏入靈仙之境,何苦追求速成?”
“現(xiàn)在到了這詭域的高塔之內(nèi),被抽取的道元和靈力都得是其他人的數(shù)倍,決計是活不成了。”
“十年?我們等不了那么久。”杜云屏有些無奈。
莊海月眉頭微皺:“這又是為何?”
藍風(fēng)將他們的遭遇說出,又把外界的情況與他透露了,言畢,長嘆口氣。
莊海月聽完,有些動容。
“怪不得你這小娃娃能擁有半神之心,才十六歲的光景,心里想的全是蒼生大事。”
杜云屏自嘲一笑。
“最初不過是想報仇罷了。”
“可你這……”
莊海月朝著下一個百階看去,欲言又止。
這不說大家也能看出他的意思,杜云屏怕是跨不過這兩百階,好好一個苗子,就要在此隕落了。
杜云屏閉眼,感受著四面八方的信仰之力匯聚而來。
“他們還在努力……”
那些人正散在各處吸納信徒,只是對上這百步煉魂陣仍是不夠。
虛影像是下了決心:“不就是信仰之力?老夫也能給一點。”
“啊?”
藍風(fēng)望向他,“死了也還有信仰之力嗎?”
“其他人死了都去做了鬼面蝎,自然是沒有。”
虛影捋須一笑,“而我,只需要燃燒自己的神魂。”
話音剛落,他就兀自施了個決,白色輝光從他身上溢出,又歸攏到杜云屏身側(cè)。
杜云屏虧空的經(jīng)絡(luò)瞬間被道元和靈力填滿。
而莊海月的身影在這過程中越發(fā)虛化,最后透明得跟蟬翼一般。
“這……值得嗎?”
哪怕是有了這些信仰之力,眼下她最多也只能跨過兩百階。
“什么值不值的?老夫這神魂給了你,總好過便宜了詭域。”
莊海月淡然一笑,隨即在白骨階梯上緩緩坐下,伸手一揮,“去吧,早點死了早點過來給我作伴。”
“多謝莊前輩。”
杜云屏對著虛影深深一拜,“若我能
登上塔頂,必定想辦法將您帶出詭域。”
莊海月不耐煩地甩了甩手,看著一行人繼續(xù)往上,無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語:“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的,還敢夸下這等海口……”
*
靈音閣。
崔瑤光站在外邊,仰著頭,凝視著最頂上那三座金身雕像,腦子里模模糊糊鉆出個影子來。
「浮光玉能響應(yīng)琴音,韻律相合,這個陣法能將聲音擴散到好幾座山外。」
「不是前輩,我們以后還會再相見。」
她看著身周用浮光玉打造的鈴鐺陣,如夢初醒。
那道模糊的影子也逐漸有了實感。
“杜云屏……”
崔瑤光下意識念出這三個字,突然一怔,“杜云屏,我終于記起來了。”
她心里升起一個念頭——
要替杜云屏收集更多信仰之力。
紅衣閃過,人已經(jīng)到了閣中。
她來到回音筒前,用白玉笛吹奏出一段韻律,將消息傳至各處。
然而回音筒并未等來回復(fù),反而是視界左下方多出個半透明的面板。
[劇情]宮一:閣主,您記起來了?
[劇情]商二:閣主您不用說了,這段時日我們做的便是這個差事,宮一還編了首歌謠。
[劇情]九天攬月:這是什么地方?
[劇情]宮一:得,閣主的記憶還未完全恢復(fù)呢……
崔瑤光疑惑著,就見「私聊」頻道彈出更多消息。
有些名字她能對得上號,比如「宮一」「商二」,有些自稱是靈音閣弟子,卻起了「天下第一魔修」這種名字。
經(jīng)過他們七嘴八舌的狂轟濫炸,崔瑤光終于拼湊出整個事情經(jīng)過。
[私聊]花開富貴:我來補充一事。
[私聊]花開富貴:當(dāng)日我們與杜祖師一同抵御「混沌」和機械傀儡,這事,你那些散出去的弟子怕是不知道詳情。
[私聊]九天攬月:你是誰?
[私聊]花開富貴:萬獸宗,卜凌云。
[私聊]花開富貴:你現(xiàn)在能看到聊天頻道了,應(yīng)當(dāng)也能使用傳送陣,我們?nèi)f獸宗和靈音閣都有傳送陣,你過來時順便帶上一座金身,萬獸宗急用。
[私聊]九天攬月:……
[私聊]花開富貴:租金和運送費都好說。
崔瑤光確定了,這位自稱是卜掌門的「花開富貴」主要就是來借金身的。
她來到傳送陣前,凝視片刻,心中的疑慮消解大半。
半個月前她失去記憶,就看到閣中多出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譬如三座金身,還有這座傳送陣。
如今她終于知道,這些都與逆天宗和杜云屏有關(guān)。
而杜云屏便是幾百年前助靈音閣擊退詭物之潮的高人。
至于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花開富貴」……她決定去萬獸宗拜會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何意圖。
崔瑤光摸出一把靈石,正要踏上傳送陣,就見眼前白光籠罩,一道蜿蜒的巨影出現(xiàn)在白光當(dāng)中。
卜凌云御著靈蛇,朝她的方向挪了幾步。
“崔掌門別來無恙啊。”
“怕你不信,我尋思著還是過來一趟比較穩(wěn)妥。”
崔瑤光遲疑片刻:“「花開富貴」?卜掌門?”
“正是。”
交流過后,崔瑤光才知萬獸宗與靈音閣的遭遇差不多,都是在半個月前突然就失去了記憶,緊接著發(fā)現(xiàn)了宗門仍在運轉(zhuǎn)而外界一直處于輪回的怪象。
只不過當(dāng)時卜凌云不在宗門內(nèi),所以并未被洗牌。
這些天卜凌云是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家弟子說起逆天宗和杜云屏的事,然而他們實在記不起來。
于是卜凌云想起了靈音閣的金身雕像。
那雕像刻得栩栩如生,就跟杜云屏在眼前似的。
她心想將這借回去讓那幫弟子好好看看,心里也有個大概印象,不至于兩眼一抹黑,連個相貌都想象不出。
崔瑤光聽罷,仰頭盯著那三座金身,眉頭緊鎖。
卜凌云見她為難,問:“可是有什么不妥?”
崔瑤光擺擺手,閉了閉眼:“無事,你們便拿走那左右兩抬金身吧。”
若是只剩兩座,看著太難受了。
第178章 天幕流光“此別非別,從今以后,我無……
詭域巨塔,二百階往上幾步,杜云屏施展過玄術(shù),虛弱倒地。
跨過二百階之后,她的修為飆升至靈宗期高階,許久沒反應(yīng)的「太玄秘籍」突然在聽雪銀鐲中泛起淡淡的微光。
翻開一看,最新一頁記錄的玄術(shù)只有兩個字。
「倒影」。
這個玄術(shù)將人心視作水面,能夠映照出過往情景,若施術(shù)者愿意,也能將某一倒影定格,剪切掉之后的所有記憶。
至于施術(shù)距離,則不受限制,只要知曉目標(biāo)的名姓樣貌,皆可成事。
半個多月以前,謝奇風(fēng)便是用這個法子將處在萬獸宗和靈音閣兩個地界的人重置到輪回前的記憶。
杜云屏跨過二百階后,剩了一點微弱道元,只給幾個重要的從屬施展了「倒影」,將她們的記憶撥回謝奇風(fēng)蘇醒那日。
但因為道元所剩無幾,所以「倒影」的效果也不知能支撐多久。
“這樣便好了?”眼珠子有些懷疑。
“嗯,”杜云屏閉眼感受了一下,“起碼崔閣主是回來了。”
眼珠子先是欣喜,隨后又是一蔫:“杯水車薪,就算是將萬獸宗靈音閣所有人都恢復(fù)了,我們也跨不過這第三百階。”
“只可惜我們時間不多。”杜云屏有些不甘。
方才莊海月將神魂燃燒作信仰之力時,她發(fā)現(xiàn)在這塔內(nèi),溢出的道元不再消失,而是歸攏在她身周,可隨時取用。
也就是說,只要時間充足,她的道元之力遲早能恢復(fù)到巔峰狀態(tài),甚至更強。
杜云屏盤坐在地上,將多余的靈力一點點轉(zhuǎn)化為道元。
直到此刻,她不想放棄,外邊的人也沒有放棄。
“大黃先上去吧。”
它是最有可能抵達頂層的。
大黃聽了這話,耷拉著腦袋:“我一個狗,就算是能從詭域逃出,又能去哪?說不定路上就給詭物啃了。”
易羅羅搖頭,試著勸說。
“按照詭域以往的規(guī)律,你一只靈臺期的狗從這出去可能就直接飆升到靈嬰期了……”
大黃抬頭看她:“靈嬰期就能橫著走了?”
“倒也不是。”易羅羅想了想,聲音幽幽,“你能逃得快一些……”
大黃:……
“還不如在這跟你們一起老死呢,反正狗本來就沒多少壽命。”
就在這時,杜云屏突然眼眸一亮。
“道元恢復(fù)的速度加快了。”
各方部署都在起作用,散出去的那些人又找到了新的信徒,靈音閣和萬獸宗也在逐漸恢復(fù)信仰之力。
藍風(fēng)也是一喜:“那我們……”
杜云屏起身:“應(yīng)當(dāng)能上三百階。”
一行人繼續(xù)動身。
從第二百階開始,他們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越往上,壓力便越大。
跨過第三百階時,杜云屏再次癱倒。
而除了大黃,其他人的膝蓋也幾乎要彎曲跪地。
“就到這吧,多活一段時日也好。”
虛影忽又出現(xiàn),透明得與蟬翼沒什么區(qū)別。
杜云屏嘆口氣:“莊前輩,您還是放心不下我們?”
“不是說過,死了頂多給您作伴?”
莊海月擦拭著同樣是虛影的巨劍,沉默片刻。
“思來想去,還是得提醒你們一句。”
“當(dāng)年我跨過三百階,以為這往下的路也簡單得很。”
藍風(fēng)蔫了下來:“不簡單,我們一點也不覺得簡單啊……”
“你們先聽我說。”
莊海月繼續(xù)道,“當(dāng)初我以為這四百階跟先前一樣,消耗的靈力最多只比三百階超出三成。”
“誰成想……”
虛影陷入回憶。
靈力被抽干的滋味不好受。
當(dāng)時他信心滿滿,以為自己能跨過四百階。
誰知跨過去的那一刻,一股無形的巨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在汲取了他最后一點靈力之后,還要將他的生命力榨干。
他死得極其痛苦。
“當(dāng)時消耗的靈力遠超上一個百階的三倍,你這小娃娃又是靈道雙修又是半神之心的,所需的靈力和道元只多不少。”
莊海月說罷,緩緩?fù)伦呷ィ瑔伪〉纳碥|搖搖晃晃。
“話我就說到這了,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
幾人沉默著目送莊海月的背影,直至看不見時,又一道煙氣在眾人身旁逐漸凝實身影。
藍風(fēng)一愣。
“這是老頭子不放心我們,又來了?”
“是不太放心你們,尤其是杜云屏。”
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只見眼前的虛影身上掛著杏色和紅銹色相間的布條,赫然是消失已久的白洞仙。
杜云屏上前,想抓她手腕,卻從她的手臂穿了過去。
她唯恐是幻覺,指著白洞仙的虛影,望向其他人:“你們看見了嗎?”
“看見了。”藍風(fēng)傻傻點頭。
“不是幻覺?”
“不是。”辛十四說完,又補充一句,“就是白洞仙。”
白洞仙笑著看杜云屏問了一圈,目光終于停留在自己身上,伸手在她頭上虛虛一撫,沒能觸碰到她。
“你傻的,我怎么可能是幻覺?”
杜云屏眼眶有些濕潤:“你一直在?”
“嗯,”白洞仙點頭,“你不是一直帶著琉璃鏡碎片嗎?”
杜云屏將琉璃鏡碎片都摸了出來,放在白骨臺階上。
只見每一塊碎片都泛著紅光,滾燙異常。
“為何這個時候才肯出來?”
白洞仙垂眸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
“我就是殘留在琉璃鏡碎片的一點意識,沐浴過你溢出的那些道元,方才被喚醒。”
杜云屏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看你們頭疼得緊,所以出來幫一下你們,也不枉杜云屏貼身帶了我這么久。”
“你要做什么?”
杜云屏下意識想收回琉璃鏡碎片,卻被燙得縮回手。
“自然是發(fā)揮琉璃鏡的最后一點用處。”
白洞仙說完,將手按在那堆碎片上,“此別非別,從今以后,我無處不在……”
話音落,白洞仙便化作輕煙,飄飄蕩蕩附向琉璃鏡碎片。
嘩啦!
緊跟著琉璃鏡碎片散作更細微的星塵,蔓延至四面八方。
*
飛星樓境內(nèi),某個偏遠的小村莊。
“我們是本本分分的莊稼人,哪里管得來這些事了?”
說話的漢子皮膚黝黑,略有些駝背,“仙師說的那位杜祖師,是能讓我們過上不愁吃穿的日子,還是能讓我們一家拜入仙門,從此踏上長生路?”
宮一從儲物法寶中摸出七弦琴。
“你們先聽我給你們唱一段歌謠……”
黝黑的漢子朝宮一胡亂拜了拜:“仙師別忙,我們要下地了。”
說著,他推門而出。
宮一嘆口氣,收起七弦琴準(zhǔn)備去下一家,卻見剛剛的村民突然停下腳步,杵在門口。
她心生疑惑,出去一看,頭頂上居然出現(xiàn)了一塊巨大的天幕,天幕中光影流動,日落之處和山脈走向都與這個村莊相差無幾。
看起來像海市蜃樓。
畫面一轉(zhuǎn),天幕之上終于出現(xiàn)了「人」。
哐當(dāng)。
村民肩上的農(nóng)具滑落在地。
他后退兩步,跌坐在地:“那……那是什么鬼東西?”
天幕中,都是莊稼漢熟悉的面孔。
只剩半邊臉的趙大娘匍匐在地,四肢以一個詭異的姿態(tài)曲折,沿著結(jié)滿蛛絲的殘垣迅速爬行。
隔壁的斯文書生紅著眼將自己的肚子剖開,將腸子掏出來往自己嘴里塞。
在他身旁,瞎眼老嫗頭身分離,脖子上是被啃得參差不齊的骨茬。
莊稼漢看了許久,心里既害怕,又不敢挪開目光。
終于,他在巨幕中找到了自家的泥瓦房。
他家泥瓦房旁邊有個牛棚,里邊養(yǎng)著兩頭耕地的老牛。
一個身形粗壯皮膚黝黑的漢子正背對著他們,啃咬著牛脖子。
忽然,這人回頭望過來,兩顆眼珠都脫落出來,掛在眼眶上。
莊稼漢驚叫出聲,以手撐地往后挪了幾步,神色驚恐:“那……那不是我自己嗎??”
宮一面色凝重看了一會兒:“我想,這便是不久后的將來。”
空氣中,尿騷味彌漫開來,莊稼漢身下徐徐蔓延出一股黃湯。
宮一施了個術(shù)法,將這氣味掩蓋,擰著眉繼續(xù)看向天幕。
血流成河之時,這些畫面迅速往回倒轉(zhuǎn),最終歸于黑暗,一道劍氣驟然劃過,將夜幕撕裂。
一道身影手執(zhí)長劍,緩緩顯現(xiàn),面龐逐漸清晰。
那是杜云屏。
“杜云屏……”
莊稼漢心里突然多出這個名字,喃喃念了出來。
“杜云屏……”
村莊中,越來越多人開始念誦這個名字。
“杜云屏……”
整個十方洲都看到了天幕。
……
詭域巨塔中,杜云屏望著星塵發(fā)怔。
過了一會兒,她感到信仰之力如同山洪爆發(fā),從四面八方?jīng)坝慷鴣怼?br />
“數(shù)值已經(jīng)看不到了……”眼珠子盯著角色面板,驚呼出聲。
此刻杜云屏的道元數(shù)據(jù)只剩一個黑塊,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顯示的極限。
杜云屏胡亂抹一把臉上的淚水,抬步繼續(xù)向上。
轟隆隆——
塔外集結(jié)了大片陰云。
莊海月坐在白骨階梯的最下方,豎起耳朵聽著這動靜,面露驚詫。
“天雷?”
他站起身,打開石門,抬頭望天,口中喃喃:“許久沒見天雷了,劈的竟還是一名詭道修士……”
在十方洲中,飛升不一定能成神。
但若是經(jīng)歷過天雷洗禮淬煉,則必定能成為凡間的半神。
“哈哈哈哈哈!!”
莊海月將后背的巨劍抽出,用衣袖擦拭起來,“想不到那小娃娃當(dāng)真有登上塔頂?shù)膶嵙Γ磥砝戏蛞灿型鲞@詭域了。”
一道閃電劃過。
莊海月面帶微笑,溫柔地望著自己的巨劍,身軀逐漸變得透明,最后如同泡沫,悄無聲息消散在空氣中,沒留下一絲痕跡。
“八百六十四階……”
“八百六十五階……”
杜云屏頂著壓力繼續(xù)往上,此刻她的道元無窮無盡,百步煉魂陣對她來說不再是難關(guān)。
其他人再無余力向上爬,只有大黃還跟在她腳邊,口中漸漸滲出一絲鮮
血。
“九百三十五階,九百三十六階……”眼珠子也在幫著一起數(shù)。
終于,杜云屏踏上了最后一階,抵達塔頂。
她一路埋著頭前行,此刻才抬起頭來環(huán)顧四周。
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片白色世界,稀薄的云在她腳邊繚繞。
“我們……是不是成功了?”大黃身形搖晃。
“嗯。”
轟隆!
就在此時,一道天雷炸下,徑直劈向杜云屏頭頂——
第179章 古神尸骸“百步煉魂陣的陣眼。”……
此時杜云屏仰著頭,正好看見藍白的光芒將云層撕裂,直墜而來。
這一過程極快,但在她眼中似乎放慢了數(shù)十倍,她甚至能看見雷球中有細小的電流在流轉(zhuǎn),似銀蛇蜿蜒其中。
雷球映在她眼眸中,迅速放大,距離頭頂還有三丈之時,看不見邊緣,整個視界都被它填滿。
大黃嗷地一聲趴伏在地上,兩只前爪抱著頭,身子不住地發(fā)抖。
千鈞一發(fā)之際,杜云屏將身周道元凝成實體,金色護罩展開,籠住一人一狗。
轟!
雷球在頭頂、身周炸開。
巨響之中,杜云屏聽到一聲細微的破碎聲。
循著那道聲音望去,在離她不遠的地上,擺著一個晶瑩剔透的骷髏頭,幾近透明,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
裂縫在骷髏頭蓋骨出現(xiàn),迅速蔓延開。
咔嚓。
骷髏頭分成幾瓣,徹底碎裂。
與此同時,白骨階梯也在分崩離析。
風(fēng)從耳邊呼嘯而過,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失重感過后,杜云屏和大黃已經(jīng)躺在瓦礫廢墟之上。
塔倒了。
溢出的道元再也沒法留存。
杜云屏突然意識到,剛剛看到的骷髏頭是百步煉魂陣的陣眼。
陣眼碎了,塔也沒了。
其他三人……被埋在了底下?
杜云屏趕緊施展道元,將瓦礫和碎骨片一堆一堆往旁邊挪。
天上黑云還在翻涌,銀蛇在其間流竄。
大黃剛爬起來,看到此景,一下子又跌坐在廢墟上:“該……該不會還要繼續(xù)劈吧?”
上一個雷球它都看到了,范圍之廣,能把巨塔和它方圓一里地的林子都夷為平地。
它就算是突然學(xué)會騰云駕霧,或者是縮地成寸,也逃不過杜云屏的雷劫。
而這回的雷似乎比上一個還要兇。
杜云屏聽到這話,猛地抬頭,面色冷峻。
“你先躲好了,這次我不一定能扛下來。”
她不再挪動廢墟,而是在廢墟之上撐起一片圓弧屏障。
如今她已收獲了整個十方洲的信仰之力,只要這些人記憶還在,她就可以不用再顧及道元的消耗。
道元在這一秒空了,下一秒又能充盈至全身。
只是百步煉魂陣已破,再也沒有任何禁制能將她溢出的道元歸攏。
于是她只能持續(xù)往屏障上注入道元。
金色屏障逐漸凝實,但杜云屏有預(yù)感,這對上天雷,還是如同蚍蜉撼樹一般。
“這一道雷劈下來,你十之八|九會死,也可能就剩一絲血,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
眼珠子在她手心里游著,似乎是在找躲避天雷的角度。
然而它被禁錮在杜云屏手心,只能在手腕以下的范圍活動。
杜云屏將左手掌心一翻,握緊拳頭藏到身后。
“這種時候你不是應(yīng)該盤算著逃么?”
“我們還在詭域里,這種時候我逃又能逃到哪去?不如賭一把。”
進了詭域的基本等同于死人,與其寄希望于之后未知的人,不如老實附在杜云屏身上,助她度過此次雷劫。
“賭那個一成的機會?”杜云屏繼續(xù)注入道元,此刻天雷也似乎已經(jīng)醞釀得差不多了。
“哎呀,非要我把話說那么明白么……如今以你的修為,除非是你主動將我舍棄,不然我都無法剝離宿主,逃出這手心……”
眼珠子暗自腹誹,它剛剛其實已經(jīng)偷偷試過了,沒法動彈,根本沒法動彈。
當(dāng)然,它不是真的要逃,就只是稍微試一試。
百步煉魂陣破了之后,杜云屏的修為都已經(jīng)是靈仙期中階了,它傻了才會逃到別處,另尋一個廢物宿主。
一旁,大黃已經(jīng)給自己刨了一個深坑。
這個雷它逃不掉,只能在自己身上多蓋點東西。
這些白骨碎片它嗅著覺得不凡,應(yīng)該能抵擋一些傷害。
就在這時,藍白色的雷球突然炸下。
轟!
金色屏障碎裂,屏障以外的地面全部變得焦黑。
“扛……扛住了?”
眼珠子有些難以置信。
大黃也冒出個頭來,拿前爪拍拍自己胸口。
“還好還好,還以為這回真的要死了。”
“唔……”
杜云屏咬緊了牙,從口中滲出一絲血。
雖然屏障擋下大部分傷害,但她還是被余波重傷。
她拭去嘴角的血,緩緩抬頭,面色微變。
“不對,還沒完!”
只見云層之中,一個更大的雷球探出頭,細密的閃電在它周圍交織。
“這是雙雷……”眼珠子喃喃道。
兩個雷球同時誕生,落下的時間相隔不多,可能是一起劈下,也可能一前一后。
杜云屏迅速撐起另一道屏障,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
未經(jīng)加固的屏障薄如蟬翼,壓根抵不住天雷的轟炸。
“完了完了。”
大黃迅速刨開碎片,將自己重新埋進去。
雷球迅速墜下——
砰!
杜云屏下意識閉了眼,然而耳邊只傳來一聲悶響,想象中致命的疼痛也沒有降臨。
再睜眼時,云開霧散,晴空萬里,剛剛那是最后一道雷劫。
而在她身側(cè),多出一人——
烏黑柔軟的長發(fā)垂墜而下,沾著一點白骨碎片。
原先覆在臉上的「墨金封緘」已經(jīng)不翼而飛,面頰上,從未見過的紅色妖紋若隱若現(xiàn)。
辛十四一手舉起,藍白色的閃電在他掌心逐漸熄滅。
他回過頭,紫色瞳眸透著一絲淡漠,身周散發(fā)著心狐之力,與那日機械傀儡釋放出的能量一樣,威壓驟增。
一旁的大黃四條腿忍不住顫抖著。
剛從廢墟出來的藍風(fēng)也感覺自己的手腳有些動彈不得。
“辛十四?”杜云屏喚了他一聲。
他輕眨了眼,淡漠褪去,眸中情緒轉(zhuǎn)為茫然。
“……「墨金封緘」,碎了。”
另一只手伸出,兩指之間捏了個墨黑色碎片,上面還墜著一些金屬流蘇。
杜云屏將碎片接過來,施展道生萬物的玄術(shù),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不需要念上前面那一大段“萬物歸元”的口訣,只要心念一動,「墨金封緘」立馬便恢復(fù)如初。
面罩重新戴上了。
威壓陡然消失。
“我感覺他身上的氣息有點怪,也有點熟悉……”
眼珠子在杜云屏腦中嘀咕著,“好像有幾分歸墟幻境的味道……”
“歸墟?幻境?”
杜云屏擰眉。
她看向辛十四,發(fā)現(xiàn)他頭頂上的等級已經(jīng)飆升到20,靈仙期中階,與現(xiàn)在的她在同一個境界。
眼珠子在她手心游了一圈。
“嗯,你每次突破境界被幻覺侵襲時,都會散發(fā)出類似的氣息。”
杜云屏沉默片刻。
“我知道了。”
自從辛十四將機械傀儡身上的心魂之力吸收回來,修為就日益增長,比她吞噬尸體還快。
這事在心狐一族的圣君身上也不足為奇。
只是現(xiàn)在眼珠子又提到了歸墟幻境……
他身上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成分?
眼下還得考慮如何出這詭域,杜云屏?xí)呵覍⑦@疑慮壓下。
一旁的大黃突然跳了起來。
“我好像突破境界了!我真的突破境界了!”
它搖著尾巴在廢墟上轉(zhuǎn)了幾圈,然后停下來:“不過我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杜云屏看它一眼:“10級,靈嬰期初階。”
“真的?”
大黃的狗臉露出笑容,“我真的到靈嬰期了?”
藍風(fēng)放出神識,在大黃身上掃了一圈。
“嗯,你是開天辟地頭一只抵達靈嬰期的狗。”
“嘿嘿!!”大黃高興得在他們幾人身周跑圈。
杜云屏又看向藍風(fēng)。
他的等級也漲了。
15級,靈宗期高階。
而易羅羅……
杜云屏環(huán)顧一圈,沒見著人,但那股熟悉的信仰之力還在,估計易羅羅又進入了隱匿狀態(tài)。
她打開面板,將易羅羅的角色|界面調(diào)出,發(fā)現(xiàn)她也已經(jīng)到了靈圣期初階。
陣眼破碎的那一刻,先前抽去的靈力都回到了他們體內(nèi),成為提升境界的能量。
所有人的修為都漲了數(shù)倍。
“那個……我想問……”
大黃高興的勁過去之后,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莊前輩說詭域的出口在塔頂,那現(xiàn)在塔都成廢墟了……”
它沒說完,但其他人面色逐漸沉下來。
“要不再問問莊前輩可還有其他出去的法子?”
藍風(fēng)說著,眼神在四周搜尋。
半晌,沒見著那道虛影。
“他已經(jīng)走了。”
杜云屏嘴角下壓。
莊海月給過她信仰之力,她記得,在她登到八百階時,就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空氣陷入靜默。
杜云屏往前走了幾步,在廢墟中翻出幾塊碎片,拼接在一起。
其他幾人望過來,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晶瑩剔透的骷髏頭。
“這是?”易羅羅的聲音忽然在廢墟空處響起。
“百步煉魂陣的陣眼。”
杜云屏答道,“不過我總覺得這個骷髏頭并不只是陣眼……”
辛十四將手放在上面感受了一下。
“還有一股未知的能量……”
杜云屏沉吟片刻,施展「解語花」。
澎湃的記憶自骷髏頭而來,如潮水般涌入。
她深吸口氣,幾近昏厥。
好在她如今已抵達靈仙期,又是半神的體質(zhì),才勉強撐了過來。
半晌過去,她緩緩移開手。
“這是一位遠古之神的骸骨……”
在她看到的記憶中,這位遠古之神名喚「蒼穹」,有著人族的外形,第一個人族便是根據(jù)祂的形貌,由天地靈氣自然凝成。
在人族誕生后不久,「蒼穹」便因爭奪地盤,與「太古」進行了一次昏天暗地長達百年的慘烈打斗。
原本二神勢均力敵。
但「太古」突然生出智慧,將目光放在弱小到一碰就碎的人族身上。
祂將戰(zhàn)火從歸墟蔓延至十方洲各地,「蒼穹」投鼠忌器,最終敗下陣來。
這個頭顱和白骨階梯,便都是祂的尸骸。
第180章 蒼穹之死“這種幻覺的把戲,我早便在……
遠古神「蒼穹」的記憶太浩瀚,以杜云屏如今的修為,也只能窺見其中短短的幾百年。
記憶的最后,「蒼穹」隕落,龐大的身軀倒在十方洲大陸西南,血肉化作天劍山,骨骼由著祂的意志,化作白骨階梯,在四周張開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結(jié)界,形成詭域。
“人族詭修?”
一個老邁的聲音突然響起,猶如洪鐘。
杜云屏掃了其他人一眼,發(fā)現(xiàn)他們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
藍風(fēng)在給自己打理羽毛,辛十四檢查著其中幾段白骨碎片。
大黃則在廢墟上四處嗅聞。
至于易羅羅,她沒看見,只從那絲獨特的信仰之力中可分辨出人還在附近。
只有她能聽到這個聲音。
“人族詭修,可聽見吾說話了?”聲音又出現(xiàn)了,這回換了個清冽的青年音。
杜云屏不動聲色,挪動身子,發(fā)現(xiàn)骷髏頭已經(jīng)牢牢將她手掌吸附住。
“吾乃「蒼穹」,是人族的神,你不必緊張。”溫和的少年音響起。
杜云屏目光緩緩下移,停留在自己手上。
這回她聽清了,聲音是以骷髏頭為媒介傳到她腦海中來的,千變?nèi)f化,也不知哪個才是本音。
而她此時手貼著骷髏頭掙脫不開,只得按兵不動,先聽聽這位古神想做什么。
杜云屏頓了頓,在腦中回道:“我如何信你?”
剛說完,便見骷髏頭忽然軟化下來,變成膠質(zhì)形態(tài),包裹上她的手,似乎在通過咀嚼緩緩?fù)吓馈?br />
杜云屏恍惚片刻,心里隱約閃過一絲不安。
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施放玄術(shù)時,那膠狀物重新退了回去,變回骷髏形態(tài)。
她定了定神,面上不顯,心中多了幾分忌憚。
“你可看清了?吾便是你手中的骸骨。這么多年以來,你是第一個打破百步煉魂陣的人族,心里有任何疑問,都可向吾提出。”
「蒼穹」聲線多變,估計是見她回應(yīng)了上一句,覺著她喜歡這樣的,便一直維持著少年音。
“怎么出去?”這是她眼下最關(guān)心的。
“百步煉魂陣意在選出最合適的人族繼承吾的衣缽,對抗「太古」。如今巨塔已毀,你是唯一人選,吞噬掉這顆頭顱,便能獲得無限神力。”
聲音幽幽傳來,“屆時你便可開啟詭域出口,從這出去。”
杜云屏心中一動。
她正好需要這些神力。
看來在這詭域幾天,「蒼穹」已將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知她所需,也知她會使「萬法吞噬」。
“多謝成全,原本您不說,我也有這個念頭……”
杜云屏語氣帶了幾分不好意思。
畢竟以往吞噬之前都無需跟尸骸的主人打招呼。
“無妨。”
杜云屏稍微挪動了一下手掌,發(fā)現(xiàn)那股束縛不像剛剛那么嚴(yán)密了,此時她的手指已經(jīng)可以離開頭蓋骨表面。
“杜云屏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想清……”
眼珠子的聲音在她腦中急急響起,說到一半,被她掐掉了。
“這個「蒼穹」看起來……”聲音重新冒了出來。
杜云屏索性用道元封住手腕,將眼珠子禁錮在手心里,讓它再也發(fā)不出聲音。
與此同時,另一只手緩緩從骷髏頭上挪開。
黑色黏液墜到地面,蠕動著朝骷髏頭移去,最后覆蓋在上面,逐漸代替她的手。
“我還有一個問題。”將手縮回之后,杜云屏繼續(xù)發(fā)問,“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解語花」?”
“人族術(shù)法?自是聽過,這個術(shù)法可讀取死者記憶。”
聲音回道。
“那您說用「解語花」讀到的記憶,有可能在之前就被修改過嗎?”
杜云屏手上捏了個訣,“會不會我看到的,只是別人想讓我看的?”
“絕無可能。”
「蒼穹」頓了頓,聲音依然溫和,“時間不多了,速速吞噬頭顱,從這出去,晚了這詭域就要徹底封住了。”
杜云屏嘴角微揚,后退幾步。
骷髏頭這時竟突然有了表情,擰著眉骨,往前一撲。
一股邪風(fēng)出現(xiàn),將四周的沙石卷起。
動靜太大,辛十四等人終于察覺到不對勁,紛紛擺出防御姿態(tài)。
與此同時,杜云屏后退幾步,施展出「萬象扭曲」,目標(biāo)是剛剛的「蒼穹」的頭顱。
「蒼穹」察覺到不對,正打算操縱著頭顱躲開,卻被黑色黏液困在原處。
嘩啦——
頭顱右上方的一塊骨頭直接化作齏粉。
而腳下的地面也開始微微震動。
“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頭顱上下頜一張一合,這回幾人都能聽到祂的聲音。
“出入太大。”
杜云屏重新施展「萬象扭曲」,然而這回有十幾塊白骨碎片一齊飛了起來,將黑色黏液絞斷,帶著頭顱挪到別處。
“在我看到的記憶中,古神「蒼穹」太過悲憫,無論男女老少,只要是人族,祂都不肯傷其一分一毫。”
杜云屏繼續(xù)道,“然而這片詭域卻兇狠異常,長久以來也不知吞噬了無數(shù)人族的性命。”
骷髏頭輕笑一聲,在白骨碎片的托舉下,高高升起,停在半空。
“許是為了選出繼任者,不得已而為之呢?”
“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叟孩童都要接受考驗?”
杜云屏冷下臉。
先前怪物死時,口中吐出千人千語,其中不乏稚嫩的孩童。
能將這么多無辜人族冤殺在此,只有一個理由—
—這片詭域不是什么試煉場,它只是「蒼穹」復(fù)活的其中一環(huán)。
天生天養(yǎng)的古神與人族天差地別,又怎么會因為長得相像就起憐憫之心,甚至為此賠上自己的性命?
她用「解語花」看到的記憶有幾分真幾分假,不得而知。
想到這,杜云屏眼神一凜:“方才若是我吞噬了頭骨,會發(fā)生什么?”
“自然是繼承衣缽……”
「蒼穹」頓了頓,隨后一笑,“然后乖乖將這副擁有半神之心的身軀奉上,成為吾復(fù)活的容器!”
“你要是不出聲,我早都吞噬下去了。”杜云屏冷笑一聲,“簡直多此一舉。”
骷髏頭的眉骨輕輕擰起,臉上多出幾分嘲諷。
“是么?”
祂空洞的眼窩似乎正望向某處。
杜云屏循著「蒼穹」的目光摸找回來,發(fā)現(xiàn)祂正在看的是自己的手。
她那只摸過骷髏頭,又被咀嚼了片刻的手。
此刻它皮肉都已經(jīng)消失,正在逐漸白骨化。
“怎么了?可有什么問題?”藍風(fēng)看看骷髏頭,又看向杜云屏,不知道這一人一神在打什么啞謎。
“沒什么。”
杜云屏寬慰著其他人。
然而下一瞬,她整個人往前一杵,被那條已經(jīng)白骨化的手臂帶著撲到骷髏頭跟前。
“對,就是這樣,再近一些。”
「蒼穹」的聲音帶了幾分蠱惑,“將這顆頭顱吞噬,以后你我便是一體了。”
話音剛落,杜云屏眼神失了焦。
“不好,杜云屏遭控制了!”藍風(fēng)急道。
辛十四想上前將杜云屏拽開,不料被一陣邪風(fēng)刮得走不動道,也睜不開眼。
易羅羅也想去搭救,手剛放到她肩膀,就自動解除了「隱匿」?fàn)顟B(tài),被那陣邪風(fēng)逼得后退幾步。
“汪汪!”大黃拼命咬著杜云屏的裙角,想將她往后拽,然而無濟于事。
廢墟中突然站出好幾個由白骨和碎瓦片組成的人形怪物,與其他幾人戰(zhàn)在一起。
眾人受了牽制,心里著急,也只好任由杜云屏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莫說吾兇殘無道,這便看看這人族姑娘的心愿,待她死后,吾替她了了。”
白色的骨頭碎片升空,將杜云屏圍了個水泄不通,骨片堆里隱隱閃著光。
片刻后,祂聲音有些遲疑:“奇哉怪哉,居然只有兩個心愿……一是逆天宗,二是十方洲?”
“再看看,還有三。”
低沉的嗓音不知從哪冒出,杜云屏驀地抬頭,一雙眼睛恢復(fù)清明。
她抬手往虛空一拍——嘩啦。
又是一記「萬象扭曲」,骷髏頭在頃刻間碎去大半。
“三便是蕩平這詭域,將你也一并滅了!”
“怎么會……”骷髏頭只剩了一小半,空洞的眼窩望著杜云屏,漸漸化作齏粉。
杜云屏手指微動,圍在她身旁的骨片也都成了粉末。
“這種幻覺的把戲,我早便在白洞仙那兒領(lǐng)教過了。”
她邊說邊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邊哪還有什么可怕的白骨化,都是原來緊實的肌肉和流暢的線條。
其他幾人見狀,紛紛打碎攔在自己面前的人形怪物,來到杜云屏身旁。
他們的視界左下角的聊天框停留在私聊頻道,上邊都有一句話——
[私聊]杜云屏:不用管我。
“這便解決了?”
大黃扭頭呸了幾下,將口中塵土吐出,它剛剛是用牙對付的怪物,這會兒還覺得嘴里味道腥得慌。
藍風(fēng)望著地上的齏粉,還有些難以置信:“是有些簡單。”
杜云屏搖搖頭:“天雷劈下,白骨階梯承受了大半,本來就是隕落的古神,這一下又將祂削弱不少,若非是強弩之末,也不會落魄到要來奪我這副身軀。”
“嘿嘿,那這天雷劈得好!”大黃搖著尾巴,全然忘了自己剛剛也差點喪命。
一陣風(fēng)吹過,地上的齏粉廢墟開始消散。
黑色黏液卻在這時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的粉末。
“現(xiàn)在好了,現(xiàn)在吞下去沒事了。”眼珠子在杜云屏腦中叨叨。
在吞噬掉少許粉末之后,杜云屏發(fā)現(xiàn)自己的修為又從靈仙期中階升至高階。
而幻覺只在她眼前閃過片刻,很快又不見了。
此刻天空一片澄明。
“詭域好像消失了。”
易羅羅細細感受著周圍的風(fēng),輕嗅了嗅,“那些死在詭域里的魂也散了出去。”
大黃瑟縮了一下脖子。
“它們會去哪?”
“變成鬼面蝎?”
杜云屏想起很久之前張嬸子跟她說的,人死之后都會去當(dāng)一段時間的鬼面蝎,等到壽數(shù)盡了,又會去往另一個世界。
也不知白洞仙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回了杏花村,當(dāng)了鬼面蝎。
她晃晃腦袋,撇去這些雜念,將那柄傀儡令掏出來。
如今她已經(jīng)是靈仙期高階,從歸墟的那片虛空中將另一截斷劍召喚回來不是什么難事。
此時距玩家們被殺已經(jīng)過去二十天。
一切都還來得及。
辛十四盯著她手中的斷劍凝視片刻。
“修復(fù)斷劍非同小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我和藍風(fēng)為你護法。”
“好。”
杜云屏張望四周,目光鎖定了西南方。
之前身在詭域,看不到那邊還有一座山,想必那就是覆滅已久的天劍宗。
她往天劍宗的方向走了一段,突然停下來。
“戌時了。”
“怎么?”其他幾人也止住腳步。
“子時一過,整個十方洲又將重置。”到時今日所得的信仰之力也會清零。
所以在此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