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裴家給不了你的支持,程家會給。
裴寧走后,姜曳款款走進了會客室,氣氛隱隱透出一絲緊張。
程郁端著一杯紅酒,手指輕輕拂過杯沿,眼中泛著冷意。
她的目光似乎透過酒杯,回到了那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往事,常意的笑容猶如幻影般浮現(xiàn)在她眼前,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溫柔與遺憾。
“常意當(dāng)初選擇了裴明政,”程郁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怨恨,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刺,“她說那是‘救贖’,結(jié)果呢?她就那么輕易地把命丟了,還留下了裴安那個丫頭。”
她冷笑一聲,眼底的恨意毫不掩飾,“她活著時我就失去了她,死后還要留下裴安,提醒我她的選擇。”
姜曳聽著,輕輕點了點頭,唇邊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手指輕輕轉(zhuǎn)動手腕上的銀鐲,淡淡地說:“所以程女士想借我的手,替您解決這個‘障礙’?”
程郁看向她,“裴安不該存在——她是常意選擇裴明政的證明。若不是她,常意也許還會在我身邊。”
她頓了頓,冷冷地笑了,“我不惜一切,都要讓裴安和裴明政徹底失去立足之地。”
姜曳輕輕笑了笑,語氣透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程女士要對付裴安,我當(dāng)然會幫忙。不過,我只要江繾就行了。”她的眼神在提到江繾時變得深邃而執(zhí)著,“至于裴安,只是個讓江繾分心的存在,消失也好。”
程郁微微一笑,舉杯示意,仿佛這場交易是順理成章的事:“很好,姜小姐。既然你對江繾志在必得,那我希望看到裴安的笑臉徹底消失,讓她也體會一下什么叫得不到。”
姜曳揚了揚眉,眸中帶著一絲危險的光:“我會從她的事業(yè)下手,制造幾次失誤的‘輿論’問題。她若是垮了,江繾的情緒自然也會受到波及,到時候,我就有機會了。”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的執(zhí)念在暗流中悄然匯聚。
一天下午,裴寧剛結(jié)束一場發(fā)布會的拍攝,正準(zhǔn)備上車離開,卻意外接到程郁的電話。
程郁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溫柔且淡定,帶著一種與她冷酷形象不符的親切:“寧寧,最近這么忙嗎?我聽說你剛簽了一部新戲,還是主角?”
還不是池遇非得砸錢,搞得她現(xiàn)在就是個被包養(yǎng)的花瓶。
裴寧閉目養(yǎng)神,嘴上回應(yīng)道,“程女士消息倒是靈通,您這么關(guān)心我,是打算投資我這部戲嗎?”
程郁淡淡一笑,仿佛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冷淡,“若是你喜歡,我當(dāng)然可以考慮。身為母親,總該支持女兒的事業(yè)。”
“母親?”裴寧挑了挑眉,“程女士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稱母親的?我可一直是裴家的孩子。”
程郁的聲音依然柔和,仿佛沒有察覺到裴寧的嘲諷,“寧寧,我知道你心里對我有誤解,但我真心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裴家給不了你的支持,程家會給。”
裴寧沒有立刻回答,低頭看著剛做好的美甲,假裝專注地欣賞著指尖的亮片。
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但很快掩蓋住了。她冷冷說道:“支持?程女士,我可不稀罕。”
程郁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寧寧,你不必急著回答我。我已經(jīng)為你安排了晚上的飯局,地點我已經(jīng)發(fā)給你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溫柔強勢,“無論你愿不愿意認(rèn)我,總該給自己一個機會,去享受作為程家人的優(yōu)待。”
裴寧抬眼,望著遠(yuǎn)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語氣中帶著嘲弄:“程家人?程女士,我沒打算換個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后傳來程郁不急不緩的笑聲,“寧寧,有時候名字不過是個代號,關(guān)鍵是心在哪里。我在餐廳等你,若是你不來,我會很失望的。”
裴寧嘴角冷冷一挑,正準(zhǔn)備掛斷,卻聽程郁溫柔地補充了一句:“寧寧,世上無論誰,最終都只能靠家人。你自己明白這一點。”
電話掛斷后,裴寧心中一陣?yán)湫Γ瑓s也有些微妙的動搖。
程郁的話雖不中聽,卻莫名觸動了她一直壓抑的內(nèi)心。裴寧幾乎要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她一邊否定著程郁的意圖,一邊卻不自覺地開始思考,或許程郁真的可以提供她在裴家所得不到的支持與認(rèn)可。
她站在原地,猶豫片刻后,最終還是邁步向車旁走去,輕聲對司機道:“送我去那個地址。”
當(dāng)裴寧踏入餐廳時,她瞬間意識到,這頓晚餐并非程郁所說的“私密飯局”。
整個餐廳已經(jīng)被包場,座位上坐滿了業(yè)內(nèi)舉足輕重的人物,有導(dǎo)演、投資人,還有幾位她曾遙不可及的知名演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得體的微笑,仿佛真心歡迎她的到來。
程郁見她站在門口微微發(fā)怔,立即起身迎上前來,微笑著說道:“寧寧,今天有幾位業(yè)內(nèi)的朋友特意過來,說是想見見你。來,過來坐下,大家都很期待。”
裴寧一瞬間感覺自己被置于聚光燈下,雖然有些不適應(yīng),但她很快調(diào)整了表情,走到桌前坐下,面帶微笑地向在座的每位點了點頭。
她坐下后,耳邊立即響起幾位業(yè)內(nèi)大佬帶著贊許的寒暄聲:
“裴小姐,早聽說你在新劇中的表現(xiàn)很出彩,我看好你。”
“沒錯,裴小姐在圈內(nèi)一向獨樹一幟,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合作一把。”
程郁坐在她旁邊,輕輕拍了拍裴寧的手背,“寧寧,以后你會有更多這樣的機會。只要你愿意,程家會全力支持你,讓你站在更高的位置。”
裴寧的內(nèi)心不由得掠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多年來,她習(xí)慣了獨自闖蕩,也習(xí)慣了不被看好甚至被嘲諷的境地。然而,此刻坐在程郁身邊,她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支持感,仿佛程郁真心將她當(dāng)作女兒一樣。
她下意識地端起酒杯,敷衍地笑著應(yīng)付周圍的贊譽,輕輕抿了一口酒。
幾位業(yè)內(nèi)大佬紛紛舉杯示意,其中一位知名導(dǎo)演甚至親切地說:“裴小姐,程女士可是多次提到您,說您是天生的好苗子。我們都很期待您的新作品!”
裴寧嘴角微微揚起,眼中卻有些警覺地掃了程郁一眼。她忽然明白過來,這場飯局不僅僅是社交場合,更像是一場安排精妙的“展示”。
程郁為她精心安排了這場高規(guī)格的晚餐,似乎是為了讓她感受到程家背后資源的力量,同時暗示著,只要她選擇“認(rèn)回”程家,就可以坐擁這樣的支持。
但就在這時,程郁忽然俯身過來,低聲說道:“寧寧,家人是無條件支持你的,我希望你以后不必獨自承受那些壓力。”
這句話雖說得輕柔,但話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情與誘惑。裴寧臉上帶著笑,內(nèi)心卻愈發(fā)復(fù)雜。她明白自己的確渴望親情和支持,但程郁這樣的舉動,讓她隱隱覺得不對勁。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母魃宋铮骸俺膛浚胰说闹С止倘恢匾皇敲總人都需要依賴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標(biāo)。”
程郁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抬起酒杯,說道:“你當(dāng)然不需要依賴別人,但有了家人的支持,何樂而不為?寧寧,你值得擁有更多。”
飯局結(jié)束時,裴寧的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盡管她始終保持疏離和冷靜,但程郁的話語、陣容豪華的晚餐,還有那滿桌的“支持”卻讓她心頭泛起一絲渴望。然而,她也清楚地意識到,這種“支持”似乎帶著某種隱含的代價。
結(jié)束晚餐后,裴寧離開餐廳,走向停車場時,腦海中回響的仍是那些捧場的贊譽和程郁的承諾。
她頓住了腳步,望著不遠(yuǎn)處的朦朧月光,一層白蒙蒙的霧叫她眼睛都晃蕩起來,隨后下意識去摸口袋,卻想起來自己穿的晚禮服里面沒地方放打火機和煙盒。
裴寧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一句,“草。”
她悶頭走向車旁,準(zhǔn)備拉開車門時,池遇的車停在她身旁,車窗搖下,池遇靠在駕駛座上,微微抬眼打量著她,“怎么,被捧得高高在上,是不是感覺不錯?”
裴寧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池總消息倒靈通,這頓飯局剛散你就到了。”
池遇微微一笑,示意她上車:“一個人在這兒發(fā)呆?上來,我送你回去。”
裴寧微微一頓,最終還是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不過是一頓飯而已,池總何必興師動眾。”
她說這話時嘴角帶著笑意,但眉宇間依舊帶著一絲微妙的疲憊。
池遇發(fā)動引擎,瞥了她一眼:“程郁這么費心請你參加飯局,你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她想要什么,阿寧,你心里沒數(shù)?”
裴寧眼神微微一沉,靠在座椅上,輕哼一聲:“她無非是想借我給自己貼金,程家也好,裴家也好,我都沒興趣。”
池遇抬眉,語氣中帶著調(diào)侃:“話說得這么瀟灑,可你還是去了,不是嗎?”
裴寧輕輕撇過頭,聲音淡淡地說道:“她既然那么費心安排,給她個面子也無妨。”
池遇停頓了一下,側(cè)目看著她,語氣中帶著一絲認(rèn)真:“阿寧,她想要你承認(rèn)程家,不是出于好意。程郁一直對裴家不滿,而你,正是她手里的一張王牌。”
裴寧:“她能圖什么?裴家又不靠我撐著。”
池遇輕輕搖頭,“程郁是商人,她的每一步都不是無心之舉。今天這場飯局,她不是在捧你,而是試圖把你推向程家的立場。阿寧,她要你站在她那邊,未來可能不僅僅是立場那么簡單。”
裴寧抿唇,她從未如此接近家庭的溫情,但池遇的提醒讓她不得不再次思考程郁的用意。
她垂眸望著窗外,語氣帶著自嘲:“你倒是提醒得及時,可惜我從未真正相信過這種東西。”
池遇將手搭在窗沿,吹著風(fēng),緩緩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阿寧,程郁是個復(fù)雜的人。你對程家保*持警惕,是對的。”
裴寧聽沒說話,那雙與裴安三分相似的眉眼盛滿了倦意——
局里的大廳一如往常,匆忙的警員們來回走動,忙碌中透露著嚴(yán)肅的秩序。然而,這種平靜在一聲尖銳的喊叫中被打破。
“我妻子不是罪犯!你們憑什么殺她!”大廳的門被狠狠推開,一個瘦削的女人沖了進來,淚水打濕了她的臉龐。
她正是錢勞作的妻子,得知錢勞作因偷竊研究資料被擊斃的消息后,她不顧一切沖到了警局,試圖為亡妻討回公道。
“我要見你們的負(fù)責(zé)人!你們這是濫用武力!”她雙眼通紅,聲音嘶啞,情緒幾乎瀕臨崩潰。她的拳頭用力砸在前臺的桌子上,眼中滿是憤怒和絕望。
接待的警員立刻上前勸阻:“請您冷靜,這件事已經(jīng)由相關(guān)部門處理,您可以走合法途徑申訴。”
另一名人員夾好記錄儀:“并且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兩年,早已結(jié)案,您為什么現(xiàn)在才有疑慮?”
錢勞作的妻子根本聽不進去,她狠狠推開警員,繼續(xù)向內(nèi)走去:“冷靜?我的妻子已經(jīng)死了!你們殺了她,現(xiàn)在要我冷靜?!”
周圍的警員開始感到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紛紛圍了過來,試圖阻止她的失控行為。
她的雙手不斷揮舞著,推開試圖靠近她的任何人:“我要見裴安!她是狙擊手,她是殺死我妻子的兇手!讓她出來給我個交代!”
情緒瀕臨失控的她跪倒在地,淚水混合著憤怒涌出,聲嘶力竭地呼喊:“我妻子根本不是罪犯,他只是個普通人!你們有什么權(quán)利剝奪他的生命?!”
與此同時,裴安站在警局的二樓,透過玻璃墻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盡管她是服從命令擊斃目標(biāo),但這一刻她的內(nèi)心被復(fù)雜的情緒填滿——責(zé)任、內(nèi)疚,還有一絲隱隱的痛楚。
“你現(xiàn)在不能下去。”姜汀站在她身后,神情凝重,“你執(zhí)行了命令,現(xiàn)在下去只會讓局面更糟。”
裴安沉默。
“命令是贏峙下的,錢勞作當(dāng)時的危險程度足以威脅到所有人。”姜汀試圖說服她,“你必須清楚,這不是你的錯。”
“但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是我。”裴安說。
她下了樓,女人看到裴安出現(xiàn),眼神中充滿了怨恨與仇視。
她幾乎是撲了過來,尖叫道:“你就是兇手!你為什么要殺她?!”
溫若蕓和左承平一左一右地攔住她,裴安聲音平靜:“我很抱歉您失去了您的妻子,但我必須告訴您,錢勞作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對抓捕隊員構(gòu)成了直接威脅。她試圖逃脫,我們別無選擇。”
錢勞作的妻子聽到這話,憤怒到極點:“她不過是偷了點研究資料!你們就要取她的命?!她只是想養(yǎng)家糊口,想給我們的女兒賺點錢!你們憑什么這么對她!”
裴安站在錢勞作妻子面前,眼前這個瘦削的女人臉上帶著無盡的憤怒和絕望,然而她話語中的某個細(xì)節(jié)讓裴安微微皺起了眉頭。
“對!還有我的女兒!”女人尖叫道,“你們不僅殺了我的妻子,還奪走了我的女兒!她只是個孩子!你們怎么能這么狠心?”
裴安審視著她,雖然兩年前的記憶有些模糊,但她清楚地記得,任務(wù)匯報中從未提到錢勞作有女兒,更別提之后女兒還失蹤了。
最關(guān)鍵的是,為什么兩年前的案子,她現(xiàn)在才想來翻案?
她思忖片刻,開口:“請您冷靜一些,我們從未收到關(guān)于您女兒的任何信息。她是什么時候失蹤的?”
“就在她被擊斃的那天晚上!”女人的聲音幾近歇斯底里,眼中透出一種痛苦的掙扎,“我知道的……她告訴我過,她偷了那些資料,是為了換一筆錢,把女兒帶離這鬼地方!她從來不是罪犯,她是為了救人!”
按常理,錢勞作如果真有個女兒,早該有明確記錄,更不可能憑空失蹤。
然而,這女人所表現(xiàn)出的情緒,又似乎無法僅僅靠編造來支撐。
警局里所有人視線都焦距過來,想看看這個新上任的omega長官會如何處理這樣的鬧事。
裴安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凝視著眼前這位悲憤到極致的母親。
她稍稍側(cè)過身,對周圍的警員示意,讓她們先散開,避免將這件事當(dāng)作簡單的滋事來處理。
“我理解您的憤怒,”裴安的聲音溫和而沉穩(wěn),既沒有質(zhì)疑也沒有冷漠,似乎帶著一種打破僵局的溫度,“兩年前的檔案已經(jīng)封存,但這并不意味著無法追查清楚。我會親自介入,確保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不會被遺漏。”
女人的淚水瞬間止住,顯然對這種出乎意料的回應(yīng)有些不知所措。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裴安,似乎在尋找一絲懷疑的痕跡,卻找不到一絲猶豫。
“您可以將您女兒的名字、年齡、外貌特征,以及任何關(guān)于她的具體信息告訴我。包括您最后一次見到她的時間、地點,甚至任何細(xì)節(jié),都將會成為我們調(diào)查的關(guān)鍵。”
裴安從口袋中掏出一支筆和一個小本子,隨手遞給女人,示意她寫下所知的信息。
周圍的同事忍不住低聲議論,她們對這個新上任的omega長官既有敬畏,又有幾分好奇。
畢竟她外出調(diào)任了一年半,回來就直接空降成分部部長,還帶著幾名總部的優(yōu)秀隊員。
女人遲疑片刻,隨即顫抖著拿過筆開始寫下她記得的一切。
等她寫完后,裴安輕聲安撫道:“我會先從您的線索入手,重新調(diào)取檔案。至于女兒的失蹤情況,我會從各個環(huán)節(jié)逐一排查。”
她轉(zhuǎn)身向技術(shù)部的負(fù)責(zé)人招了招手:“立刻調(diào)出錢勞作案的檔案,特別是當(dāng)晚所有監(jiān)控錄像的記錄。”
她話音未落,旁邊的技術(shù)員匆匆趕來:“長官,兩年前的監(jiān)控記錄因為系統(tǒng)升級,已經(jīng)被部分刪除……不過我可以試著通過服務(wù)器備份恢復(fù)部分。”
“很好,立即著手。”裴安微微點頭,“除了監(jiān)控,聯(lián)系相關(guān)負(fù)責(zé)的辦案人員,重新整理所有證詞和記錄,尤其是當(dāng)天案發(fā)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不要放過任何疑點。”
話畢,她走到那位母親身旁:“我答應(yīng)過您,會查清這件事。無論她當(dāng)初因何做出這些選擇,我們都會給她一個公正的結(jié)論。”
裴安返回辦公室,開始調(diào)閱資料,發(fā)現(xiàn)檔案中所有涉及女兒的部分都極為模糊,沒有確切的記錄。
與此同時,她指派了一個小組,專門負(fù)責(zé)走訪當(dāng)年在錢勞作家附近的住戶,尋找可能被忽略的證人。
還聯(lián)系了轄區(qū)內(nèi)所有的兒童保護機構(gòu),查找是否有符合條件的失蹤兒童登記記錄,擴大搜尋范圍,以確保萬無一失。
裴安帶著溫若蕓來到錢勞作家的舊住處,按響了隔壁一位老住戶的門鈴。
對方是一位年過六十的老人,見到裴安和溫若蕓,先是滿臉疑惑,聽到來意后皺了皺眉,似乎努力回憶。
“哎呀,這兩年前的事兒啊,不好說清了。”老人嘆了口氣,“不過那時候那對夫妻的確不怎么合,鬧得也挺厲害。她呀,總說要帶著孩子離開什么的,但我一直沒見過那個孩子。”
裴安聽著,微微一挑眉,插話道:“您從沒見過孩子嗎?可是她的母親提到,她們平時住在這里。”
老人點點頭,顯得有些遲疑,“嗯,是這么說的,可我真沒見過。有一次倒是聽見屋里有小孩的哭聲,像是晚上吧,大概十二點多。那時候覺得奇怪,因為隔壁從沒帶孩子出來過,也從不見玩具或者孩子的衣服什么的曬在陽臺上。”
溫若蕓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記錄,裴安繼續(xù)引導(dǎo)道:“那么您說聽到過小孩的哭聲,可有確認(rèn)過是否是孩子在哭?”
老人搖了搖頭,顯得有些不安,“我也沒多想,覺得奇怪是奇怪,但也不好多嘴。只是偶爾看見她背著個包離開,以為是帶著孩子去哪里了。”
“那她妻子呢?”溫若蕓問,“您覺得她像是個照顧孩子的人嗎?”
老人聞言立刻笑了起來,擺擺手:“那倒不是,錢勞作這個人啊,平時都很神秘,也不跟人說話。天天帶著個文件包進進出出,誰也不知道她干什么的。”
老人記性也不太好,她們記錄下一些關(guān)鍵信息,到另一戶家里去了。
對門的鄰居很年輕,對方回憶道,錢勞作的妻子確實常常在小區(qū)里出入,尤其是傍晚或深夜,鄰居們也知道她有個孩子,雖然大家都沒真正見過孩子的面貌。
“她每次出來,都是用那條灰藍(lán)色的大披巾包著孩子。”鄰居說,“就算夏天,那孩子也被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裴安眉頭微蹙,但她沒有立即打斷鄰居,而是讓她繼續(xù)講下去。
“有一次我看到她晚上拿著那披巾回來,當(dāng)時下著雨,她撐著一把傘,臉色特別蒼白,看上去十分疲憊。我還記得那天是周五,因為我下班晚了,比平時回得晚些,所以才碰見她。”
“你記得是哪一天嗎?”裴安問。
“應(yīng)該是那年七月中旬左右,”鄰居回憶道,“那個時間段,幾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她出去一陣子,有時甚至要到凌晨才回來。”
裴安默默點頭,溫若蕓離開了。
“七月中旬的晚上下雨,她帶著披巾,抱著‘孩子’回來……”裴安低聲道。
溫若蕓一愣,問道:“哪里不對?”
第52章 “看來你的主人遇上了些麻煩啊。”
裴安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們剛剛查過那段時間的天氣記錄——那年七月中旬的那一周,整座城市都在經(jīng)歷一場高溫?zé)崂耍B續(xù)數(shù)天溫度高達35攝氏度以上,根本沒有下雨。何況,一個母親在酷暑的夜晚,還會用厚重的披巾將孩子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嗎?”
溫若蕓皺眉,隨即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確實不合常理。如果當(dāng)時天氣極熱,她不僅不可能給孩子裹那么厚的披巾,還說在雨夜中看到她,這完全就是矛盾的。”
裴安繼續(xù)剖析:“這就說明了一個可能性:那位鄰居看到的披巾并非為了保護孩子,而是用來掩蓋什么。或許根本沒有孩子,而那披巾之下可能只是某種道具,用來制造抱孩子的假象——這樣既避免了與人正面接觸,也能讓鄰居誤以為她確實有孩子。”
溫若蕓點頭,明白了裴安的推理:“所以,她的孩子很可能并不存在,甚至連夜晚出門的行為都是一種精心設(shè)計的假象。鄰居們無形中被她的行為引導(dǎo),以為她確實在照顧一個年幼的孩子。”
“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沒有人真正見過孩子的面貌,也沒有孩子的任何生活痕跡。這一切,只是她偽裝出來的一種形象罷了。”
溫若蕓接過話頭,平靜地分析道:“這種行為可能是為了掩蓋某種目的,比如轉(zhuǎn)移注意力,或者制造一種假象,向外界傳達某種信息。”
在接下來的幾天,裴安開始對錢勞作的家屬情況進行深入調(diào)查。
她隱隱覺得,那個“失蹤的女兒”或許并不存在,但僅憑懷疑還不夠,她需要證據(jù)。為了找到真相,裴安決定去探訪錢勞作的住所,希望能在她的生活中找到些蛛絲馬跡。
她敲開門后,錢勞作的妻子李梅帶著疲憊的神情站在門口,眼神依舊警覺且?guī)в薪鋫洹?br />
“我希望您能協(xié)助我們進一步了解錢勞作的情況,特別是關(guān)于您提到的女兒。”裴安說,試圖在不激怒她的情況下套取更多信息。
李梅冷哼了一聲,但還是讓她進了屋。房間不大,裝飾簡單,桌上還放著幾張泛黃的照片。裴安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其中幾張是錢勞作和李梅的合影,卻沒有任何小女孩的蹤影。
“能不能給我看看你女兒的照片?”裴安隨口問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自然。
李梅的臉色瞬間僵住了,片刻后,她勉強笑了笑:“照片?她小時候拍的不多……她不喜歡照相。”
“那有沒有她的證件或者日常用品,比如她的房間?”裴安追問道,眼神在房間內(nèi)四處打量。
李梅指向角落的一扇門,“那是她的房間,她的東西都在里面。”
裴安點點頭,輕輕推開了門。房間里卻是一片空蕩,只有一張單人床和幾件簡單的家具。她走到床頭柜旁,發(fā)現(xiàn)抽屜里空空如也,甚至連一件孩子的衣物也沒有。
裴安皺起眉頭,這個“孩子”的痕跡少得讓人難以相信。她側(cè)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李梅,輕聲問道:“您的女兒離開前帶走了所有東西?”
李梅的表情顯得不自然,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組織語言,然后才低聲答道:“她……她確實很少帶什么東西。”
“這樣啊。”裴安不動聲色地點頭,走回客廳,“那我想再問您一些關(guān)于她的細(xì)節(jié),比如,她叫什么名字?”
“名字?”李梅的眼神游移了一下,聲音有些發(fā)顫,“她叫……小琳。”
“小琳?是叫錢琳嗎?”
“嗯……對,錢琳。”李梅有些不自然地答道。
裴安暗自心中記下這個名字,心想這很可能是臨時編造的假名。她繼續(xù)追問一些生活細(xì)節(jié),李梅的回答卻顯得越來越含糊,甚至在某些細(xì)節(jié)上前后矛盾。
在告辭離開錢家后,裴安立刻查找了“錢琳”的檔案記錄。然而,無論是錢勞作還是李梅的家庭成員檔案中,都沒有任何“錢琳”存在的記錄。
幾天后,裴安又找到了一位鄰居,向他打聽錢家的情況。鄰居回憶起一件怪事:“說起來,錢勞作的老婆確實是常提到她有個女兒,但從沒見過那個孩子。”
“從沒見過?”裴安眉頭緊鎖,“她有具體提過這個孩子的情況嗎?”
“有啊,之前總說孩子體弱多病,不怎么出門。”鄰居聳聳肩,“但就連我們這兒的診所都沒見過這孩子。”
裴安點點頭,心中的疑云逐漸加深。這位“失蹤的女兒”,越來越像一個由內(nèi)疚和愧疚編織的幻象,而她或許只是錢勞作曾經(jīng)參與的某項秘密實驗中的犧牲者,甚至……根本不存在。
在她的探查逐步深入后,一個膽大的猜測逐漸浮現(xiàn)——這所謂的“女兒”可能并非親生,而是某個實驗對象的代稱。
裴安將疑點匯總呈交給江繾。身為研究所的專家,江繾對實驗相關(guān)的信息有著敏銳的直覺,她的目光在看到報告時微微一沉。
她推了推眼鏡,“如果這個‘女兒’確實與實驗有關(guān),那很可能涉及我們機構(gòu)的研究項目。”
溫若蕓在旁邊聽著,眉頭皺得更緊,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安:“你是說,錢勞作竊取的資料可能涉及某個實驗項目,而這個所謂的‘女兒’是實驗對象?這可是大新聞啊,裴安,你不會是又想著一人包攬吧?”
“這不是包攬的問題,”裴安說,“只是我必須確保調(diào)查進展到合適的階段后再進行下去。”
溫若蕓點點頭,輕輕拍了拍裴安的肩膀:“那好,江繾和我會跟上你的節(jié)奏。這次我們?nèi)艘黄穑荒茏屵@事被輕易掩蓋過去。”
幾天后,江繾利用研究所的權(quán)限查閱了過往的實驗記錄,發(fā)現(xiàn)一個令人心悸的秘密。
某個代號“D計劃”的項目記錄赫然在目,而其中提到的實驗對象代號正是“小琳”。
“D計劃,人體實驗。”江繾凝視著屏幕上的記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裴安,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
裴安深吸一口氣,表情不自覺地緊繃起來,輕聲問道:“到底是什么樣的實驗?”
江繾低頭繼續(xù)翻閱資料,語氣低沉而凝重:“這個實驗涉及一種新型生物制劑,原本用于治療某些基因缺陷病癥,然而研究發(fā)現(xiàn)這種制劑會產(chǎn)生嚴(yán)重的副作用,導(dǎo)致細(xì)胞異常增殖……最終,實驗對象會因器官衰竭而死亡。錢勞作偷走的,正是這個實驗數(shù)據(jù)。”
為了找到更多線索,溫若蕓首先著手調(diào)查錢勞作的社交關(guān)系。她通過總調(diào)局安保部門的檔案庫,找到幾名與錢勞作關(guān)系密切的同事和朋友,并對她們進行了秘密訪談。
溫若蕓從一個安保人員那里得知,錢勞作在離世前幾個月突然頻繁加班,似乎在秘密進行某個項目。
同事隱約記得錢勞作提到過“老板施加壓力”,還提到了一次神秘的會面對象。
“她會見的對象你記得是誰嗎?”溫若蕓問道。
同事?lián)u了搖頭,但補充道:“錢勞作只是說對方‘很有權(quán)勢’,還笑著說,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賺到了大錢,就能帶妻子和‘女兒’搬離這個鬼地方。”
這個細(xì)節(jié)引起了溫若蕓的警覺。“很有權(quán)勢”且能壓迫錢勞作的,極有可能是高級官員或研究所高層。
與此同時,江繾利用研究所權(quán)限,調(diào)取了錢勞作的電子郵件記錄。在一堆加班申請和研究進度報告中,她發(fā)現(xiàn)了一封加密郵件。這封郵件發(fā)送人署名模糊,只留下一個代號,但郵件的內(nèi)容引人注目。
“你可以嘗試用‘D計劃’的報告來換取更高的價碼,他們會愿意出手。”郵件中簡潔地寫著這一句話。
“這是誰的代號?‘D計劃’的報告為什么對外人有吸引力?”江繾皺眉思考,她意識到這封郵件可能是關(guān)鍵,決定使用恢復(fù)技術(shù)嘗試找到原始的發(fā)件人地址。
經(jīng)過一番努力,她成功解密了一部分發(fā)件人信息,最終得到了一個與研究所高層通信的網(wǎng)關(guān)地址,她看著這個地址,緩緩靠在椅背上。
這里她曾今去過。
她還記得當(dāng)時是一名姓詹的女人與她談話,話里話外是要她跳槽去她們的大型制藥企業(yè)。
是誰想挖她來著,江繾從回憶里撈起那個名字——程郁。
她給裴安發(fā)消息:【程郁,你認(rèn)識嗎?】
裴安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現(xiàn)在去找你。”
實驗室里,擠擠挨挨站了三四個人,裴安把情況講完,江繾理了理,“你是說……你媽媽曾在年輕的時候與程郁在一起過,生下了你姐姐裴寧,后來遇見了你母親裴明政,兩人結(jié)婚后生下了你……”
溫若蕓:“這就是豪門千金嗎……”
姜汀:“意思是她之前就對你下手了,從擊斃錢勞作那一刻?”
裴安揉了揉眉心,“也許吧。”
江繾轉(zhuǎn)身面向試驗臺,翻看堆積如山的資料,經(jīng)過仔細(xì)篩查,她發(fā)現(xiàn)程郁曾在多個實驗項目中擔(dān)當(dāng)負(fù)責(zé)人,其中包括一個被擱置的項目,項目描述為“生物制劑試驗”,而此試驗被標(biāo)記為“風(fēng)險過高,暫停”。
她查看了項目參與人員名單,錢勞作也在名單之中,負(fù)責(zé)該項目的資料安全維護。
就在此時,溫若蕓忽然插話:“等等,這意味著‘小琳’不僅不是她的親生女兒,甚至可能是實驗的受害者,她的所謂‘盜竊’其實只是為了掩蓋那些實驗失敗的真相?!”
“極有可能,”江繾點了點頭,“而程郁正是為了避免這項實驗失敗的消息泄露,施壓上級對錢勞作執(zhí)行極端手段。”
裴安輕嘆一口氣,說道:“所以錢勞作只是一個被利用的犧牲品,程郁不僅害死了她,還讓她妻子背負(fù)著不存在的‘女兒’的痛苦……”
江繾注視著裴安,眼神復(fù)雜,輕聲道:“也許這個所謂的‘女兒’是錢勞作對過去實驗的愧疚表現(xiàn)。一個無辜生命在她眼前消逝,她無法面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最終編織了這個幻象來緩解內(nèi)心的痛苦。”
溫若蕓深吸一口氣,下意識要掏出煙盒,被江繾一眼瞪回去了,“那程郁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利用錢勞作的愧疚,達成她的私欲,不僅讓她竊取數(shù)據(jù),還讓她承擔(dān)一切責(zé)任。”
就在幾人討論之際,總調(diào)局副局長姒瑾言打來電話,語氣冷淡:“你們的調(diào)查已經(jīng)越界了,特別是你,裴安。命令是上級下達的,你有責(zé)任服從,而不是一意孤行地去挖掘這些隱藏的事。”
裴安沉默片刻:“那如果上級的命令是錯誤的呢?如果命令下達的背后只是為了掩蓋真相,讓無辜之人被利用、被害死?”
姒瑾言冷冷一笑,語氣如冰:“真相?你知道你正在追求的‘真相’可能會帶來什么后果嗎?如果揭露了這些,你將面臨的,不只是失業(yè)而已。”
氣氛驟然緊張,姒瑾言的聲音又響起來,“這樣吧,你先停職一段時間,我讓別人接手這個案子。”
不等裴安回應(yīng),她便掛了電話,隨后實驗室涌入的,是一群武裝人員。
“裴警官,請你配合我們的審訊。”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江繾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裴安回過頭,以口型對她說了一句,“別擔(dān)心。”
裴安遭到突然的停職,并被帶到審訊室中接受調(diào)查。
警局的高層對她的質(zhì)詢非常嚴(yán)厲,聲稱有“證據(jù)”表明她在錢勞作的行動中有過度使用武力的嫌疑,并對她是否遵從標(biāo)準(zhǔn)作業(yè)程序提出質(zhì)疑。
江繾一直一直等在審訊室外,然而她的身份和立場讓她無法直接介入。
此時,一名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是姜曳,她一襲長裙,款款走向江繾。
“看來你的主人遇上了些麻煩啊。”姜曳笑著說,“這可不關(guān)我的事,但如果程郁在背后運作,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輕易脫身。”
江繾沒有理會她,垂眸望著自己指間的戒指,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阿繾,”她放低了聲音,蠱惑道,“我可以幫你,幫你救她出發(fā),我只要……我只要你就夠了。”
江繾這才抬起頭,看向自己小時候最好的朋友,緩緩?fù)鲁鲆粋字,“滾。”
裴安被關(guān)押在冰冷的審訊室中,面對上級不斷施壓的審問,她已然意識到自己正深陷一場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對方一再指責(zé)她在執(zhí)行任務(wù)中“判斷失誤”,并“濫用武力”導(dǎo)致了錢勞作的死亡。
“裴安,你的行為嚴(yán)重違反了局里的操作規(guī)定。你擅自行動,導(dǎo)致任務(wù)失敗,并造成了無辜生命的死亡。”一名高層冷冷地說道。
長時間的強光照射以及睡眠不足,讓她眼底泛起一圈烏青,她知道這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將她推入這場災(zāi)難之中。
她看向?qū)徲嵐伲瘩g道:“我只是執(zhí)行命令,當(dāng)時上級已經(jīng)明確下達了擊斃的指令,并且錢勞作當(dāng)時確實對我們構(gòu)成了直接威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隊員的安全。”
然而,審訊官卻不為所動,繼續(xù)冷笑道:“證據(jù)顯示,你曾有機會控制住她,但你選擇了致命手段。是你直接導(dǎo)致了她的死亡。”
“我再次重復(fù)一遍,這是上級的命令。”
“檔案中并沒有這一條指令。”
裴安被關(guān)在局里最偏僻的單人審訊室中,隔絕了所有通訊和探訪。
她每天被傳訊三次,每次審訊都圍繞一個問題——“為何未確認(rèn)上級指令而直接開槍?”
審訊室內(nèi),唯一的光源是頂上懸掛的冷白燈,刺得人睜不開眼。審訊官冷漠地翻動手中的報告,似乎等著她露出破綻。
“裴安,記住,這里所有的對話都會被記錄。”審訊官的語氣冰冷,語速緩慢,“你的行為完全違背了局里的規(guī)章,導(dǎo)致了致命后果。”
裴安抬眼,聲音冷靜而堅定:“我的判斷并沒有問題,當(dāng)時的情況危及到所有人。開槍是必要的。”
“必要?”審訊官冷笑一聲,將文件丟到她面前,上面顯示的是錢勞作的死亡記錄,“必要到致命?你的報告完全未通過上級批準(zhǔn),任務(wù)結(jié)束后,連補報的記錄都沒有提交。”
裴安深吸一口氣,這些漏洞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忽略的細(xì)節(jié)。
每次任務(wù)后,她都仔細(xì)檢查報告,而這些“漏報”的問題,顯然是被人為制造出來的陷阱。
但在這里,她的每一句話都被審訊官曲解成對自己不利的證詞。
審訊官不依不饒地追問:“裴安,作為一名高級特勤人員,你無法解釋這些問題,也就無法避免這次的責(zé)任。你是否承認(rèn)濫用武力?”
裴安冷靜地回視著他:“我執(zhí)行了任務(wù),并無濫用武力。既然你們堅持這個結(jié)論,請?zhí)峁┩暾谋O(jiān)控視頻,我可以證明我的判斷是合理的。”
審訊官一怔,冷笑道:“視頻已被調(diào)取,但其中關(guān)鍵畫面不知為何有缺失,時間線存在不連續(xù)……你覺得這個解釋合理嗎?”
裴安的目光微微一冷,內(nèi)心意識到事情的復(fù)雜性。有人在暗中操作,而她只是被推進了這個陷阱里的一顆棋子。
在裴安被關(guān)押的第三周,審訊的力度愈發(fā)加劇。狹小的審訊室內(nèi),燈光昏暗刺眼,她的雙手被牢牢扣在桌上,數(shù)位審訊官輪番上陣,不斷重復(fù)相同的質(zhì)問,每個細(xì)節(jié)都被無限放大,仿佛任何回答都被視為“間接承認(rèn)”。
裴安的面色蒼白,眼神呆滯。
她的理智被疲憊和壓力逐漸侵蝕,但內(nèi)心深處,她依舊固執(zhí)地堅持著自己無辜。然而這種頑固的沉默,反而讓審訊官愈加懷疑她在掩蓋什么。
“裴安,”一名年長的審訊官冷聲道,語氣中帶著不屑,“你是不是覺得你沉默,我們就無法定你的罪?想清楚了,你面前的每一條證據(jù),足以讓你一輩子待在這。”
裴安沉默不語,眼神中透出疲憊。她意識到,自己似乎越掙扎,陷得越深,她的頭腦一片混亂,甚至開始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開口!說出你的目的!”另一名審訊官突然大吼,將一疊資料狠狠摔在桌上,裴安的耳邊嗡嗡作響,眼前的視線一度模糊。
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卻只感覺到身體如墜深淵,意識中浮現(xiàn)出江繾的面孔。
她幾乎可以想象江繾會在此刻輕聲說,“安安,撐住。”可這柔和的幻覺只讓她愈加崩潰,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撐不住了。
她聽見聲音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把她…一個人…帶到,那個審訊室…允許動用一切手段…務(wù)必……”
另一道聲音明顯有些猶豫,“長官,刑訊逼供是不允…我們…而且她并沒有到那種地步……”
不耐煩的聲音,“去做!這是命令!”
另一邊,江繾整夜未眠。溫若蕓還在不斷尋找突破口,而她自己則在局里外奔走,但每一個可能的渠道都被程郁堵死。
她眼前浮現(xiàn)出裴安可能正在經(jīng)歷的情景,強忍著不允許自己去想。
溫若蕓放下最后一疊文件,輕輕嘆了口氣,看向江繾:“我們這樣下去根本沒法及時解救裴安,得另想辦法。”
江繾抬起頭,雙眼布滿血絲:“我們不能再等了,如果再拖下去,她一定會崩潰。”
溫若蕓皺眉:“你是說……先把她救出來?可這樣做的風(fēng)險太大,萬一失敗,你自己也會身陷囹圄。”
江繾緩緩?fù)鲁鲆豢跉猓斑@是唯一的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毀掉。溫若蕓,我需要你的幫助。”
溫若蕓的眼神復(fù)雜,最終輕輕點頭:“好,我?guī)湍恪!?br />
第53章 “乖,很快就好。”
江繾站在院長辦公室里,神情冷淡,手中捏著一份辭職信,輕輕放在桌上。
她沒有開口解釋,只有一雙平靜的眼睛注視著院長,仿佛已經(jīng)決定不再回頭。
李青山的手微微顫抖著,捏著江繾遞來的辭職信,臉上滿是震驚與不解。
她凝視著江繾,仿佛希望從她平靜的臉龐中找到一絲動搖的跡象。然而,江繾的神情卻冷淡如常,仿佛這一刻的離開,是早已做好的決定。
她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情緒,伸手按住那份辭職信,仿佛只要按住了它,就能挽留住她的決心。
“江繾,這件事可以再商量,”院長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但聲音里卻難掩激動,“如果是因為研究資源、項目資助,甚至是個人發(fā)展上的需求,我都可以為你申請更好的條件!我們可以調(diào)整預(yù)算,增加人手,甚至給你更自由的研究空間……只要你繼續(xù)留下。”
江繾:“院長,這不是條件的問題。”
院長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她甚至帶上了幾分懇求的意味:“江繾,實驗室現(xiàn)在少不了你,你的工作對整個項目至關(guān)重要。沒有人比你更了解這個研究……如果你現(xiàn)在離開,我們的研究可能會推遲幾年,甚至更久。你忍心看到你從零開始建立的東西因為你的離開而半途而廢嗎?”
就在此時,幾個同事恰好路過院長的辦公室,聽到了屋內(nèi)略顯急促的談話聲,不禁停下腳步。片刻后,她們意識到江繾要辭職的消息,紛紛面面相覷,彼此間的眼神交織著不可思議與難以接受的情緒。
“江繾要辭職?”一位年長的研究員低聲喃喃,語氣中透出難以掩飾的震驚與惋惜,“她可是我們團隊的核心啊,沒有她,這些實驗的進度會大大延誤……”
另一位年輕的助理研究員忍不住嘆氣,臉上滿是焦慮和無奈:“她這么多年為這個項目付出那么多,連假期都在實驗室里,怎么會突然要辭職呢?”
“難道是因為之前項目被別人轉(zhuǎn)走?”
“可是那也很快就拿回來了啊!上頭的人給院長施壓,院長也是頂著壓力替她拿回來了!”
李青山聽到門外的議論聲,再次抬起頭,語氣帶著深深的懇求與挽留:“江繾,如果你有任何私人問題,盡管說出來,學(xué)校和研究所都會全力支持你解決。我相信沒有什么困難是我們一起解決不了的。”
江繾的視線緩緩移向窗外,眼神中帶著一絲疲憊和難以言說的無奈。
她微微抿唇,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幾乎低不可聞:“院長,這不是別人能解決的。”
“到底什么樣的困難,能讓你放棄從小就追求的目標(biāo)啊?從十幾歲就開始進入這個領(lǐng)域,多少人羨慕你的天賦和成就。難道你忘了你當(dāng)初是怎么熬過那些夜晚,不眠不休地在實驗室里鉆研?你當(dāng)時的理想還記得嗎?”
江繾沒有回應(yīng),只是靜靜地站著,目光微垂,似乎對院長的動情話語充耳不聞。
“現(xiàn)在,研究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時刻,我們離最終的突破只差一步。你難道就不想親眼看到自己的成果?明明已經(jīng)看到希望了,明明就快要成功了……”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帶著深深的遺憾和不解:“江繾,難道你要放棄一生的心血嗎?”
江繾靜靜地聽著,表情依舊平靜無波。
她的手輕輕放在桌上,指尖微微用力,眼神中一絲波瀾也沒有。她看向窗外,仿佛那一片藍(lán)天更為遙遠(yuǎn)。
“院長,”她輕聲開口,仿佛這次辭別不過是日常的告別一般,“我有難處。”
院長微微一怔,仿佛沒想到她的回答會如此簡單而冷淡,簡直像是沒有理由。
“難處?什么難處?有什么難處是你不能解決的?”她幾乎失控地問道,聲音透著不甘和惋惜,“你真的不能再想想了嗎?”
江繾沒有再多言,只是收回了目光,輕輕一笑,卻帶著幾分冷淡和無奈。那一笑仿佛把她與這間辦公室,與這份事業(yè)的所有羈絆一一切斷。
院長的臉上閃過一絲深深的失落,仿佛意識到自己再多的努力也無法改變她的決心。她慢慢地松開手,眼神中帶著無盡的遺憾和無奈,輕輕嘆了一聲。
而此時,門外的同事們也都陷入沉默,每個人的心情都沉重而復(fù)雜。她們依稀明白,江繾的離開恐怕并非一時沖動,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的決然決定。
研究所的走廊里,漸漸彌漫出一種沉重的氛圍,每個人的目光中都有著深深的不舍與無法彌補的遺憾。
江繾沒有再做任何停留,深深地朝院長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她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院長的心頭涌上一股深深的遺憾與失落。她的眼神中帶著不舍,仿佛看著自己的得意弟子走向一條她所無法理解的道路。
**總調(diào)局,審訊室**
夜已深,裴安的拘留室內(nèi),審訊員冷冷地盯著她,手指敲擊著桌面,語氣陰沉:“裴安,你真以為自己能擺脫這些罪名?”
他臉上帶著一絲嘲諷,顯然對于這場審訊滿懷信心,認(rèn)為裴安的心理防線會逐漸崩潰。
裴安疲憊地靠在椅子上,神情中透出一絲倔強,雖然眼神暗淡,但她依舊沒有開口。
審訊員冷哼一聲,似乎對于她的沉默有些不耐煩:“你這種態(tài)度,對你可沒好處。”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審訊員皺起眉頭,不滿地望向門口,低聲咕噥了一句:“誰啊,深更半夜擾什么?”
門外是溫若蕓,她穿著總調(diào)局的制服,神色鎮(zhèn)定,朝審訊員遞出一份文件:“抱歉打擾,我剛接到上級通知,需要您立即去核實一些案情細(xì)節(jié)。這是上級直接交辦的命令,您需要馬上去處理。”
審訊員顯然有些不悅,皺眉看了看文件,但還是接過來檢查了一下內(nèi)容。
他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些,但依舊疑慮重重:“這么緊急?不能等會兒再去處理嗎?”
溫若蕓保持著一絲禮貌的微笑,“上級指定由您親自匯報,我已安排另一位同事暫時接替您的位置,不會耽誤審訊。”
她低頭示意站在門外的同事,一個低調(diào)的審訊員助理,她的“安排”——是為了替代當(dāng)前的審訊員,偽裝審訊持續(xù)進行。
審訊員看了看表,略顯不情愿,但還是起身,冷冷地瞥了裴安一眼:“裴安,等我回來,看你還能撐多久。”
他收拾好文件,臨走前特意瞥了一眼監(jiān)控設(shè)備,確保錄像仍在運行,然后才匆匆離開。
他邁步離開,門關(guān)上前,溫若蕓快速地向假扮審訊員的姜汀使了個眼色,她會意地點頭站在審訊室外,為營救計劃爭取寶貴的時間。
當(dāng)審訊員離開走廊時,江繾迅速潛入拘留區(qū),她壓低帽檐,趁著其他人不注意進入裴安的拘留室。
江繾推門而入,房間里昏暗,空氣中充滿了沉重的壓抑氣息。
裴安蜷坐在床角,向來精致的發(fā)絲有些凌亂,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她垂著頭,對于進來的人沒有一點兒反應(yīng)。
江繾快步靠近,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裴安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抬起手臂。
江繾緊緊蹙著眉,裴安下意識的防御姿態(tài)讓她不敢深想,審訊人員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裴安”
熟悉的聲音令她微微一怔,遲緩地抬起頭,帶著惶恐和防備的眼神望向來人。
當(dāng)那熟悉的身影漸漸清晰,裴安的眼神中流露出復(fù)雜的情緒,遲疑地抬起手,仿佛怕是幻覺一般。
“別怕,是我。”江繾輕聲道,握住她冰冷的手。
裴安控制不住地顫抖,目光茫然地凝視著江繾,喃喃道:“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瘋了,這樣做會害了你。”
“裴安,我?guī)阕摺!?br />
裴安的眼神迷茫又復(fù)雜,顯然在抵抗著精神的崩潰,輕輕搖頭:“我不能逃……這樣你也會被牽連,程郁……她不會放過你。”
“我不在乎,”江繾說,“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受折磨。哪怕是鋌而走險,我也要帶你出去。”
“你回去,否則我們都沒有退路了。”裴安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她死死牽住。
“只要我們在一起,哪怕沒有退路,我也不會放手。”江繾頓了頓,低聲道:
“我們逃吧。”
“逃?”裴安怔怔地看著她,“逃不掉的。”
“不,跟我走,”江繾扶起她,低聲說,“車子在外面等著。”
裴安在江繾的攙扶下踉蹌地走出拘留室,外面夜色沉沉,一輛黑色的車靜靜停在路邊,溫若蕓正倚在車旁焦急地張望,見到兩人出來,立刻上前接應(yīng)。
“快上車,左承平已經(jīng)設(shè)法拖住安保十分鐘,必須馬上離開。”溫若蕓的聲音急促。
江繾扶著裴安坐進后座,裴安緊緊抓著她的手,仿佛一松開就會被什么東西拉回去似的。
車子駛離總調(diào)局,向著不知名的遠(yuǎn)方開去。
一路上裴安都沒再開口,垂頭望著自己的指尖愛你,仿佛要盯出一個洞來。
江繾問她什么,她也只是恍恍惚惚地回應(yīng),才短短幾周時間,她瘦了好多,江繾一只手都能圈住她的手臂,灰褐色的眸子里藏著心疼。
經(jīng)過長途顛簸,車窗外的風(fēng)景逐漸變得荒涼而陌生,天色也逐漸泛白。
她們抵達了一個偏遠(yuǎn)的海邊小鎮(zhèn),鎮(zhèn)上破舊的招牌和寂靜的街道透露出一絲荒蕪,長長的街道一直往水色天邊延伸過去,仿佛與世隔絕。
溫若蕓將車停在一間小旅館門口,低聲道:“我回去安排后續(xù)的掩護措施,鎮(zhèn)上沒人會知道你們在這里。聯(lián)系好了再通知我,注意安全。”
說罷,她目送江繾和裴安進了旅館,才開車離去。
江繾環(huán)顧旅館的陳設(shè),陳舊的墻紙剝落,柜臺上只有一盞昏暗的燈。
柜臺后是一位年邁的旅店老板,滿臉疑慮地看著她們,目光在裴安的臉上打量,注意到她神情恍惚,步伐不穩(wěn),便皺起眉頭。
“要一間房。”江繾平靜地說道。
老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瞥了眼被江繾藏在身后的裴安:“她……還好嗎?看上去像是出了什么事。”
江繾不動聲色,淡淡回應(yīng):“只是長途跋涉,有些疲憊。”
裴安只是低著頭,不發(fā)一言。
老板瞇起眼睛,上下打量她們,眼神愈發(fā)懷疑。她看著江繾那冷漠的神情,再看了看裴安那副毫無防備的模樣,心頭不免疑慮叢生。
幾秒鐘后,她終于猶豫著伸出手,悄悄拿起柜臺下的電話。
江繾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動作,微微瞇起眼睛,走近柜臺,敲了敲,“怎么?這里不歡迎客人嗎?”
老板臉色微微一變,放下電話,試探性地問道:“這位小姐……好像不太愿意跟你在一起吧?”
“我是她的監(jiān)護人,”江繾冷冷地看著她,眼中寒意逼人,“你有什么問題嗎?”
老板看著江繾,心底有些發(fā)怵,但依舊不甘心,她試圖靠近裴安,低聲問道:“小姑娘,你還好嗎?需要幫助嗎?”
裴安茫然地抬頭,似乎尚未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掃了一眼旅店老板,身體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江繾立即上前一步,將裴安護在身后,冷冷地注視著老板,目光如刀,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意。
“我們只是借宿一晚,用不著多管閑事。”江繾冷聲道,老板被她的氣場震住,眼神中閃過幾分猶豫,嘴唇微張,似乎想再問些什么,但在江繾冷冽的注視下,她終究什么也沒說,只好掏出鑰匙遞給她們。
“二樓最里面的房間,早點休息吧。”老板的聲音微微發(fā)顫,像是帶著幾分無奈和畏懼。
江繾單手接過鑰匙,輕輕攬住裴安的肩,帶她上樓。
房間里,昏暗的燈光灑在四壁,映得屋內(nèi)一片朦朧。
江繾讓裴安坐在床邊,為她倒了杯熱水,裴安只是接過水杯,并沒有喝,她很沉默,江繾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
江繾坐在她身旁,不算柔軟的床凹陷下去,“裴安,已經(jīng)安全了,沒人會再傷害你。”
她伸手想輕輕握住裴安的手,卻感覺到對方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帶著一種本能的防備和不安。
裴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始終一言不發(fā)。
江繾眼尾微微泛紅,但凡她想到一點點裴安被關(guān)在審訊室里,被做了什么,她都忍不住心中那股憤怒,刑訊逼供明明是違法的,而他們更不應(yīng)該對本就無辜的裴安這樣做!
深夜,裴安終于在極度的疲憊中沉沉睡去,臉上依舊帶著未褪去的疲憊痕跡。
江繾躺在一旁,怎么也睡不著。窗外偶爾傳來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夜色籠罩著一切,讓她的思緒漸漸飄遠(yuǎn)。
接近凌晨時,江繾突然感覺到裴安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她靠近了一些,發(fā)現(xiàn)裴安臉頰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她試探性地伸手觸摸她的額頭,發(fā)現(xiàn)溫度燙得嚇人。她的心猛地一沉,這種時候來發(fā)熱期?
裴安的呼吸逐漸急促,雙眉緊蹙,似乎很難受,薄汗浸濕了她的鬢角和頸項,衣物貼在身上,濕淋淋的。
江繾輕輕替她褪去濕透的衣物,用溫?zé)岬拿頌樗潦妙~頭,“別怕,我在這里。”
江繾吻她,把她擁在懷中,指尖濕熱,聽著裴安的嬌吟,輕聲道,“乖,很快就好。”
裴安迷蒙地睜開眼,發(fā)熱期的癥狀異常激烈。
一路上裴安都安安靜靜的,只有此刻她才會發(fā)出聲音,她無意識地環(huán)住江繾的脖頸,難耐地拱起身子,似乎只有江繾身上的一絲涼意能減緩?fù)纯唷?br />
望著這樣的裴安,江繾的心頭不禁涌起一陣酸楚。
她輕輕吻上裴安的額頭、眉眼,仿佛是想讓她忘卻所有的痛苦,她又想起以往裴安光彩奪目的樣子,她的裴安原本應(yīng)該站在眾人的頂端。
一滴、兩滴,溫?zé)岬臏I水滴落在她的臉上,“裴安”
裴安突然身子一顫,原本迷離的眼神中閃現(xiàn)出一絲狠戾,像是從深處被喚醒的某種野性。她猛地抬起頭,死死咬住江繾的脖頸后部,那雙眼中充滿了混亂與憤怒,似乎是深埋在心中的壓抑情緒在這一刻失控地爆發(fā)出來。
她的牙齒深深陷入江繾的皮膚,咬得兇狠而執(zhí)著,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和無助都宣泄在這咬痕之中,可那里早已沒有腺體,只有被狠狠咬住的疼痛。
“裴安裴安”江繾沒有反抗,任她齒間破開皮肉。
被撕咬的疼痛減輕了,江繾感到柔軟的舌尖在舔舐她的傷口,似乎要將她溢出的鮮血全部吞入腹中。
江繾靜靜地抱著裴安,察覺到她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溫度也緩緩降下,呼吸逐漸平穩(wěn),身上的薄汗已經(jīng)散去。
她看著懷中疲憊的裴安,臉上依舊帶著未褪的蒼白與倦意,雙眼緊閉,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無聲的風(fēng)暴后,終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江繾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汗水和淚痕,心頭涌上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她低頭看著裴安緊蹙的眉頭,輕輕嘆了口氣,撫平她的眉心,動作溫柔而小心,生怕將她喚醒。
江繾的手指停在裴安的臉頰上,以目光丈量她的眉眼。
用干燥的毛巾擦過一遍后,她輕輕拉過毯子,將裴安裹緊,生怕夜晚的寒氣會再讓她染上風(fēng)寒。
江繾坐在床邊,抬手輕撫她的頭發(fā),低聲說了句什么。
裴安微微動了動,似乎聽到了江繾的聲音,卻沒有完全醒來,依舊沉沉地睡著,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平緩,偶爾還會發(fā)出一絲低吟,仿佛噩夢仍然緊緊纏繞著她。
天漸漸亮了起來,房間中彌漫著一絲微弱的晨光。
江繾卻始終沒有合眼,她只是安靜地坐在床邊,緊握著裴安的手,直到黎明將至。
清晨的光線微微透過窗簾灑進房間,江繾輕輕地握著裴安的手,感受著她微弱的體溫。就在這時,手機振動了起來,她心中一緊,迅速接起了電話,緊接著瞧了裴安一眼,發(fā)現(xiàn)她沒被吵醒,才輕輕站起身,到陽臺去。
“江繾,是不是你?”裴寧冷聲道,“裴安在哪?”
江繾沉默片刻,回頭看了看熟睡的裴安,低聲回應(yīng)道:“她安全。”
“你是不是有病?裴明政已經(jīng)在想辦法了,你現(xiàn)在是想怎樣?給我們所有人都不留余地嗎?!”
“什么辦法?”江繾問。
“這時候了你還問什么辦法?”裴寧冷笑著罵了一句,“裴明政已經(jīng)把那個什么計劃里外的人員都找出來了!”
“D計劃是嗎?有關(guān)人員是殷年、段浮、郁永春、桑子實、錢勞作、程郁、姜曳,還有更多更多人,要我一一跟你說明嗎?”
“”
“我已經(jīng)窮盡一切可能,程郁很有手段,任何一條路,任何一種方法,都會被她堵死。”
“你怎么就”
江繾打斷她,“兩周。兩周時間,我翻過所有資料,篡改過的、未篡改過的,甚至程郁都不如我了解得詳細(xì)。”
裴寧愣住了,電話那頭一時陷入了沉默。她沒有想到,江繾竟然已經(jīng)將這件事查得如此透徹,甚至能準(zhǔn)確說出D計劃中的每一個關(guān)鍵人物。
“江繾,你知道這樣會把自己也卷進來,”裴寧壓低了聲音,“你這樣做只是把她逼得更孤立!裴明政已經(jīng)在動用所有資源去對付程郁,你難道不信任她,還是不信任我們?”
“不是不信任你們,”江繾頓了頓,“你們做的每一步,程郁早已了然于胸,她甚至比裴明政更清楚那些反擊的手段。她布下的局不止針對裴安,也在等著你們走進來。”
電話那頭,裴寧冷笑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諷刺:“那你呢?你有多清楚?以為藏著裴安就能萬無一失?江繾,你清楚地知道,程郁不會善罷甘休,而裴安一旦被找到,她——”
“她不會被找到,”江繾的聲音透出冷冽的決絕,打斷了裴寧,“只要我在,她就不會被找到。”
裴寧沉默片刻,低聲笑了:“江繾,你真是瘋了……”
“我沒瘋,”江繾淡淡道,“這是從萬千解決辦法中,挑選出來成功率最高的一條。”
“草。”裴寧低聲罵道,“別讓我逮到你。現(xiàn)在,給我看看裴安的情況!”
江繾“嗯”一聲,打開視頻通話,回過頭。
床上空空如也。
第54章 “今晚……你能留下來嗎?”
江繾的心猛地一沉,剛剛開啟的視頻通話還在屏幕上亮著,裴寧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帶著幾分不耐:“江繾,快點,別磨磨蹭蹭——”
然而,江繾的視線卻死死盯著空蕩蕩的床鋪,裴安原本熟睡的身影此刻不知所蹤。
她迅速放下手機,房間里安靜得幾乎能聽到她急促的心跳。
裴安的被褥微微凌亂,窗簾被拉開一角,窗外正是漸亮的清晨。
“江繾?你在干什么?”裴寧的聲音再次從手機中傳來,語氣中帶著疑惑與不滿,“江繾,你聽見沒有?裴安呢!”
江繾一邊抬眼迅速環(huán)視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一邊對裴寧說道:“我現(xiàn)在沒空跟你解釋。”
隨即,她立刻掛斷了通話,屏幕熄滅的一瞬間,她整個人已迅速沖向門口。
門鎖完好,窗戶卻半開著,微微搖曳的窗簾帶起一絲冷風(fēng)。
江繾站在窗邊,向外看去,只見樓下的晨光中,隱隱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著小鎮(zhèn)外的方向移動。
江繾的眼神一凝,幾乎是下意識地迅速轉(zhuǎn)身,沖出房間,腳步帶起一陣低沉的回響。
裴安,究竟想要逃去哪里?
江繾一刻也不敢耽擱,迅速沿著樓梯飛奔而下。晨光透過樓梯間的窗戶灑下淡淡的光線,而她的步伐急促,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找到裴安。
當(dāng)她沖出旅店的門時,外面的冷風(fēng)撲面而來。她環(huán)顧四周,捕捉到裴安的身影——她正沿著小鎮(zhèn)外那條小路,走向不知名的方向。
裴安步伐有些搖晃,仿佛仍在夢境與現(xiàn)實的邊緣徘徊。
江繾瞇起眼,心頭涌上復(fù)雜的情緒。她緊緊抿了抿嘴唇,快步追上去,在離裴安僅幾步之遙時,她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語氣低沉而急切:“裴安,你要去哪里?”
裴安回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迷茫與倦意,仿佛還未完全清醒。
她微微掙扎,語氣沙啞:“放開我……我不能留在這里……”
江繾握緊她的手:“不行,裴安,你不能一個人走。”
裴安的眼中逐漸聚集起一絲清明,微微發(fā)紅的眼眶里浮現(xiàn)出復(fù)雜的情緒,她冷笑一聲,帶著一絲自嘲:“江繾,你以為把我藏起來就能解決問題?程郁不會放過我,總調(diào)局……也不會。”
江繾心中一震,手上的力道更緊了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無論程郁還是其他人,都不會再傷害你。哪怕這條路艱難,我也會陪你走到底。”
“我不想再連累任何人,不想再讓你……被拖進這深淵里。”
江繾沒有松手:“我知道有危險,也知道這條路布滿荊棘。但裴安,我已經(jīng)做出決定了,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裴安的目光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最終,她的眼神中露出一絲脆弱,緩緩垂下頭,不再掙扎,輕聲說道:“江繾……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手?”
江繾頓了頓,強忍著耳尖的微紅,“因為你是我唯一想要保護的人。”
隨后她迅速說道,“不是你說的嗎,要過了無遺憾的一生。”
裴安沒再說話,江繾牽著她,一步一步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很長,身后延伸出去過幾公里就是大海,微風(fēng)拂面,帶著點腥咸味道。
周圍有幾個小孩在嬉笑追逐,裴安低頭走在江繾旁邊,突然,一個小女孩在跑動中不小心撞到裴安的腿,跌坐在地上。
裴安被突如其來的接觸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退后幾步。
小女孩看見裴安的表情,誤以為她不喜歡自己,竟然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引來周圍人的注意,幾個路人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裴安,隨后目光閃過驚艷,這樣漂亮的、矜貴的Omega,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隨后一道冰冷的視線掃過周圍的人,他們齊齊打了個寒戰(zhàn),往身旁拿個高個兒女人看去,最后四下散開。
江繾走上前,蹲下身冷冰冰安慰小女孩:“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嚇了一跳。”
小女孩眨了眨眼,止住了哭聲,“姐姐好漂亮。”
“嗯,你也很可愛。”江繾面無表情地說,看著有些不耐。
小女孩又哭了,“姨姨好兇。”
江繾:“……”
江繾聽到身后輕輕笑了一聲,她背影僵住,隨后回過頭,軟下神情,“我們回去吧。”
裴安只是點了點頭。
僅僅是這樣細(xì)微的回應(yīng),也讓江繾漾起歡喜,回到旅館收拾一下東西,她站在街頭想下一步該怎么辦。
天色慢慢暗下來,青石板路泛著夕陽的余暉,三三兩兩初中生已經(jīng)放學(xué)了。
目光掃過這邊的位置,發(fā)現(xiàn)一家屋子前的電線桿上貼了招租。
江繾站在房東家門口微微抬頭,目光落在二樓的窗戶上,像是已經(jīng)替裴安盤算好了一切。
她回過頭,示意裴安跟上:“上去看看。”
裴安一言不發(fā),垂著眸,似乎不大情愿,但還是邁開步子。她的腳步有點緩慢,像是對未來的居所沒有半分期待。
房東打開門,熱情地招呼她們進來,“兩位小姑娘要住這兒啊?工作近嗎?”
江繾沒回答,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地方合適。”
她低頭掃了一眼隨手摸著門框的裴安,補充道,“環(huán)境安靜,適合她。”
房東聽著江繾語氣里的輕柔,忍不住看了裴安一眼,像是多了些好奇,“這位是……?”
江繾語氣平靜:“我妻子。”
裴安的動作頓住,抬頭看向她,神色里藏著幾分懵然和抗拒。她動了動嘴唇,想要反駁,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房東愣了一瞬,打量了她們幾眼,搖頭笑道:“這姑娘看著可不像會讓人操心的。”
江繾側(cè)頭看著房東,語氣波瀾不驚:“不像么?”
她慢條斯理地轉(zhuǎn)過身,替她整了整衣服,低聲開口:“可實際上,她很讓人操心。”
裴安微微躲了一下,但她的動作慢得像是在掙扎中放棄。
江繾的手沒有移開,反而順勢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多了幾分溫柔,“多謝您關(guān)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房東見狀,也不好再多說,指了指樓上的房間:“那你們再看看臥室吧。”
房間不大,但打掃得干干凈凈。裴安站在窗前,抬頭看著外面的街景,顯得有些走神。
江繾把房東留下的合同放在桌上,取了兩瓶水遞給她一瓶。她沒說話,只是將瓶蓋擰開,直接塞到裴安手里。
“這里還行吧?”
裴安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水瓶,遲疑地“嗯”了一聲。
江繾沒多說什么,靠著墻坐下,手里把玩著手機,像是在計劃什么。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道:“明天一起去買點東西,缺的我都列好了。”
“我自己可以去。”裴安的聲音很輕。
“別逞強。”江繾抬起頭,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既然選了這里,我就會負(fù)責(zé)到底。你現(xiàn)在不需要拒絕我。”
裴安沒接話,只是偏開頭,攥著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緊。
“還有,”江繾忽然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似笑非笑,“以后別在房東面前皺眉頭。再不情愿,也得配合點,免得她看出來。”
裴安轉(zhuǎn)過頭看她,眼神復(fù)雜,那雙汪著水的桃花眼似是干涸了,江繾心中一窒,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她靠著椅背,閉上眼輕聲道:“慢慢來,安安,反正我們時間多得很。”
這天夜晚,江繾煮了碗熱粥端給裴安,坐在她身旁。
裴安低頭慢慢地喝,神情怔怔,似乎整個人都不在狀態(tài)。
江繾凝視著她憔悴的臉龐,一直看著,裴安也沒有半點反應(yīng)。
等裴安放下碗,江繾輕輕扶起她的臉,微微低頭。
然而,裴安卻在江繾靠近時一怔,輕輕側(cè)過頭,避開了她的吻。
江繾愣了一下,她沒有勉強,只是輕輕地收回手,掩飾住眼中的一絲失落:“困了嗎?洗澡睡吧。”
她到衛(wèi)生間去,放好了熱水,叫裴安進來,手擋在花灑前,淅淅瀝瀝的水聲似乎勾起了裴安心底的某些恐懼,不住后退,一下子被衛(wèi)生間的門框絆倒。
江繾忙去扶起她,花灑的水淋在她的襯衣上,透出一整片緊實的小腹。
“怎么了?”她輕聲問。
裴安不住搖頭,眼尾帶著強忍的一抹紅,她伸手推開江繾,想要退得更遠(yuǎn),卻腳步虛浮,靠在門框上,死死捏著手邊的毛巾,指尖發(fā)白。
“安安?”江繾聲音更低了,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急切,試圖靠近。
裴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滑下,眼中漸漸失去了焦距。那不是眼前的花灑,也不是江繾,而是某種深埋記憶中的黑暗逼近。
那是黏膩的水流,一次又一次覆蓋著她的口鼻。起初是冰涼的觸感,再后來,每次水灌入喉嚨,她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在那間狹窄昏暗的房間里,沒有燈光,只有滴水聲緩慢敲擊著地面。水盆被填滿,又潑空,刺骨的水在空中砸下,混合著她撕裂的咳嗽聲和瀕死的喘息。
耳邊總是有模糊不清的冷笑聲,有人粗暴地按著她的后腦,將她再一次推進那冰冷的水中。
每當(dāng)她試圖抬頭吸氣,便會感受到一只無情的手再度將她壓下去,窒息的感覺如同深海的重量壓住胸口,肺部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幾乎停止掙扎。
“你只要招了就能結(jié)束。”那聲音淡漠得像是在談天氣,可每一次她選擇沉默,迎來的便是更漫長的折磨。
她分不清那是幾分鐘還是幾個小時。唯一的記憶,是那種生不如死的窒息感,以及最后被松開的瞬間,她像被丟棄的破布一樣癱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涌入肺部的空氣像刀刃一樣割著她的喉嚨。有人冷笑著踢了她一腳,諷刺地說:“還挺硬氣,再來。”
衛(wèi)生間里,花灑的水聲似乎成了這一切的延續(xù)。
“不……別碰我。”裴安搖著頭,像是在竭力壓制內(nèi)心翻涌的恐懼。她的眼尾漸漸泛紅,眼眶濕潤卻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
江繾遲疑了一下,終于停在她一步之外,像是怕過多的靠近會讓裴安崩潰。花灑的水聲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安安?”江繾喊她的聲音輕極了,但這一聲像是被隔在玻璃后,根本傳不進她的耳朵。
江繾愣了一瞬,看著她的肩膀劇烈起伏,終于明白了什么。她緩緩把花灑移到一旁,關(guān)上水,整個衛(wèi)生間安靜下來,只剩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江繾沒有立刻靠近,而是蹲下身,輕聲說道:“我不問。你不用說。我會一直在。”
裴安終于睜開眼,那里面的恐懼還沒散盡,但淚水已經(jīng)奪眶而出。她啞聲說道:“江繾,我是撐不住才活下來的,不是堅強,是懦弱。”
江繾看著她,說道:“撐住才是最不容易的事。裴安,你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
裴安的身體漸漸松了些,緩緩滑坐到地上,整個人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臂彎里,聲音低啞:“他們……用水、用電、用催熱劑,一次又一次……我差點就沒能醒過來。”
江繾的瞳孔微縮,緩緩跪下來,盡量不帶侵略性地伸出手,輕輕覆在裴安的手背上:“安安,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裴安沒有掙開,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卻聽得人心里發(fā)酸:“沒事了?我只是個警察,只要還活著,這些事情不會結(jié)束的。”
江繾沒有反駁,只是慢慢地握緊了裴安的手,聲音低而堅定:“我?guī)阕撸覀兲樱拥教煅暮=恰!?br />
裴安抬起頭,眼中帶著復(fù)雜的情緒,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再說什么。
“好了,安安,”江繾用平生最最輕柔的聲音說道,“我們不用水,你過來一下,可以嗎?”
裴安猶豫了一下,抬頭望向江繾,眼中的情緒像層層疊疊的云霧,難以捉摸。她沒有立刻回答,身體還繃得很緊,像是下一秒就要拒絕。
江繾沒有催促,依舊半跪在地上,“不著急,等你準(zhǔn)備好。我就在這里。”
裴安低下頭,指尖緊捏著自己的衣角,沉默了片刻,終于緩緩點頭。
她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好……你別讓我一個人。”
“我?guī)湍忝撏馓祝脝幔俊苯`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哄受驚的小動物。
裴安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站著,垂下了眼。
江繾便輕輕靠近,動作放得極慢,將裴安的外套從肩膀上滑下,隨后再小心地褪去她的長褲,手指避開直接觸碰到肌膚,只留下貼身的衣物。
她始終沒有注視裴安的眼睛,目光淡然而克制。
“我們不用水,那就干洗吧,好不好?”
裴安有些愣住,抬頭看著江繾,似乎不理解她的意思。
江繾站起身,從旁邊拿了一條干凈的熱毛巾,揉了揉,說:“很簡單,就像小時候擦身子一樣,你信我嗎?”
裴安看著她,不知道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江繾緩緩坐到她身旁,先用毛巾包裹住裴安的手臂,輕輕擦拭著,像是在對待什么珍貴的東西。她的動作很慢,連力道都刻意減輕,仿佛怕驚動裴安似的。
“疼嗎?”江繾低聲問,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哄人。
“沒有……”裴安低聲回答,嗓音帶著些疲倦,但身體卻漸漸放松了些。
江繾繼續(xù)用熱毛巾擦拭她的肩膀和脖頸,動作緩慢又細(xì)致,甚至?xí)桃獗荛_裴安可能感到敏感的地方。
她的手指偶爾會不經(jīng)意地碰到裴安的肌膚,但很快便收回去,沒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這樣是不是好一點?”江繾側(cè)頭看著她,目光專注而柔和。
裴安垂著眼,但還是點了點頭。她低聲問:“你經(jīng)常這樣照顧人嗎?”
江繾停下動作,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只有你。”
這句話輕飄飄地落下,卻像一根羽毛拂過心頭,讓裴安的臉?biāo)查g染上薄紅。她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江繾見狀,嘴角*揚起一個極輕的弧度,繼續(xù)低下頭幫她擦拭。
熱毛巾在裴安的背上滑過,她的動作依然克制而柔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曖昧。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安靜,仿佛連時間都變慢了。
等到擦拭完后,江繾遞給裴安一件寬大的睡衣,語氣輕緩:“換上吧,我出去等你。”
裴安抬頭看她,眼中帶著點說不清的復(fù)雜情緒,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等江繾轉(zhuǎn)身關(guān)門時,她忍不住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一些壓在心頭的重?fù)?dān)。
江繾關(guān)上門,沒有走遠(yuǎn),而是靠在門外,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袖口,耳朵捕捉著里面的動靜。
聽到輕微的衣料摩擦聲,她低頭輕笑了一聲,目光帶著幾分自嘲。
不多時,門開了。裴安穿著那件寬大的睡衣,衣領(lǐng)松松垮垮地垂在肩頭,露出一汪鎖骨。
江繾抬眼看她,目光輕掃過她的模樣,隨即很快移開:“早點休息吧,我給你熬了點湯,喝完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裴安微微一怔,像是沒料到她會這么細(xì)致。她抿了抿嘴,輕聲問:“你忙了一天,不累嗎?”
“累啊,”江繾笑了笑,抬眼看著她,“但你比我更需要照顧。”
這一句直白的話,讓裴安有些不知所措。她別開視線,聲音低了幾分:“你不用對我這么好,我……”
話沒說完,就被江繾輕輕打斷。她向前一步,抬手理了理裴安散亂的發(fā)絲,指尖從發(fā)梢劃過,像是一陣輕風(fēng)拂過,讓人有些酥癢。
“裴安,我做這些不是想讓你說謝謝。”江繾的聲音依然清冷,“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睡一覺,能安心一點,僅此而已。”
裴安怔怔地看著她,江繾見她不再開口,便側(cè)身走向桌邊,端起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遞給她:“趁熱喝了吧,不然涼了就不好喝了。”
裴安接過碗,低頭喝了一口,眉眼間透出一絲疲倦,卻又帶著些許放松。
喝完后,她將碗放下,猶豫了一會兒,低聲問:“今晚……你能留下來嗎?”
江繾愣了愣,看著她的眼睛,確認(rèn)她的意思后,才緩緩點頭:“好,我陪你。”
夜晚,兩人躺在床上,江繾保持著些許距離,沒有靠近,只是側(cè)身看著裴安:“睡吧,我就在這。”
裴安閉上眼睛,卻沒有立刻入睡。過了一會兒,她小聲道:“江繾……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嗎?”
江繾靜了幾秒,隨后低聲笑了笑:“怕啊,我怕你一直這樣不信任我。”
裴安沉默了一會兒,翻身背對著江繾,卻緩緩靠近了一點,幾乎貼到她的手臂邊緣。
“……晚安。”她的聲音很輕,她的心頭很亂。
江繾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浮現(xiàn)一抹笑意,低聲應(yīng)了一句:“晚安。”
翌日,江繾決定先找一份工作過渡,這些年她的所有積蓄幾乎都給了姜家,她自己物欲也很低,沒什么要買的,所以如今也沒留下多少錢。
而裴安已經(jīng)被通緝,更是不能在社會上留下痕跡。
江繾自己過慣了低物欲的日子,但她不能讓裴安跟著她吃苦。
江繾站在小鎮(zhèn)一間咖啡館外的公告板前,目光在幾張招聘啟事上掃過,最終停在一家圖書館管理員的招募啟事上。
她抬手撕下啟事,回頭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等著她的裴安,揚了揚手里的紙。
“這個怎么樣?”
裴安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垂著頭,手里握著一杯剛買的熱飲。
聽到她的聲音,她抬眼看了一眼,聲音低低地說:“你確定你能干這些?一直跑來跑去,別太顯眼了。”
江繾笑了笑:“低調(diào)就行,圖書館不顯眼,沒幾個人會注意。”
她說完也不等裴安再說什么,徑直走進了咖啡館,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翻開招聘啟事的背面,開始填偽造的簡歷。
裴安走進來的時候,看著江繾低頭認(rèn)真寫字的模樣,“這些都要用假名字,假經(jīng)歷,你不怕哪天穿幫嗎?”
“不會穿幫。”江繾抬頭,語氣平靜,“這些年該怎么偽裝我比你熟。”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十幾歲出來自己生活,還是童工的年紀(jì)都已經(jīng)打上工了。”
第二天,江繾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外套是幾天前剛買的舊衣,站在圖書館門口,對著玻璃門整理了下領(lǐng)子,然后推門而入。
館長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戴著厚重的眼鏡,抬頭看了她一眼:“新來的?”
“是的,張琳。”江繾報上假名,語氣干脆利落。
館長沒有多問,遞給她一份簡單的工作清單:“先熟悉下工作內(nèi)容,別出錯。”
“明白。”江繾接過清單,低頭翻了一遍,動作干凈利落,既沒有過多寒暄,也沒有讓人覺得疏離。
整整一天,她都安靜地整理書架,按照分類擺放書籍,期間幾乎沒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下班時,館長隨口問了一句:“聽口音不像本地人。”
江繾停頓了一下,輕描淡寫地回道:“最近才搬來的。”
館長點點頭,沒再追問。
江繾悶頭在小鎮(zhèn)路上走著,昏黃的路燈下,青石板路一明一暗,她就這么一段亮一段暗地走回了家。
其實不算家。
但有裴安的地方就是家。她想。
推開門時,屋里沒有亮燈,江繾隨手打開了玄關(guān)的燈,橘黃色的光落下。她一邊換鞋,一邊習(xí)慣性地叫了一聲:“裴安?”
沒有回應(yīng)。
她抬起頭,微微皺眉,腳步放得更輕了些,向屋里走去——安靜得過分,像是這間房子的呼吸也停滯了一般。
她的手停頓在燈開關(guān)上,心里莫名一沉,隨即按下,玄關(guān)的燈亮了起來,橘黃色的光籠罩下,屋子里卻空蕩蕩的。
茶幾上還擺著裴安早上隨手放下的書,水杯里的水已經(jīng)涼透,可人卻不見了蹤影。
江繾換上鞋,眉頭不由得皺起,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心里有些慌亂,但表面依舊克制。
她快步走向臥室,推開門,房間里同樣沒人,床鋪整整齊齊,像是沒被動過。
“裴安?”她再次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緊張。
還是沒人回應(yīng)。
第55章 “勁受是什么受?”
手停頓在燈開關(guān)上,心里莫名一沉,隨即按下,玄關(guān)的燈亮了起來,橘黃色的光籠罩下,屋子里卻空蕩蕩的。
茶幾上還擺著裴安早上隨手放下的書,水杯里的水已經(jīng)涼透,可人卻不見了蹤影。
江繾換上鞋,眉頭不由得皺起,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她快步走向臥室,推開門,房間里同樣沒人,床鋪整整齊齊,像是沒被動過。
“裴安?”她再次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緊張。
還是沒人回應(yīng)。
江繾停在原地,心底某種不安越發(fā)放大。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想再檢查其他地方,然而剛邁出兩步,就聽到陽臺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
她瞬間剎住腳步,轉(zhuǎn)頭看向陽臺,燈光透過紗簾,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輪廓。江繾怔住了,快步走過去,輕輕拉開紗簾。
裴安正蜷在陽臺的藤椅上,身上披了一件毛毯,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江繾盯著她看了好幾秒,似乎還沒從方才的緊張中回過神。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裴安的肩:“裴安?”
裴安皺了皺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聲音帶著一點困倦:“嗯?你回來了?”
江繾一時沒開口,只是站在那里盯著她,半晌才低聲說道:“你怎么在這兒?屋里一片黑,我以為你……走了。”
裴安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隨即坐直了些,“在這想些事情,沒想到睡著了。”
江繾松了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住有點惱:“你怎么不開燈?還有,外面涼,先進屋。”
裴安輕輕笑了一聲:“嚇到了?”
江繾沒理她的調(diào)侃,直接把毛毯拉了拉,蓋住她的肩膀,語氣低低的:“別再這么嚇我。”
裴安抬頭看著她,她伸出手,拉住裴安的手臂,裴安順從地站起來,跟著她進了屋。
兩人正安靜地吃著打包回來的晚飯,屋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裴安瞬間警覺,江繾抬手制止了裴安的動作,低聲說:“別出聲,我去看看。”
裴安抿緊嘴唇,沒再動。
江繾輕手輕腳地靠近門邊,透過貓眼看了一眼,隨即拉開門,“這么晚有事嗎?”
門外站著的是房東,她手里拎著一袋東西,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家里人多,剛剛才多包了點餃子,想著給你們送些過來。”
江繾低頭看了一眼那袋餃子,笑了笑,語氣平和:“多謝,您有心了。”
她接過餃子,關(guān)門轉(zhuǎn)身時,裴安緊繃的神經(jīng)才稍稍松了下來。
“別這么緊張。”江繾把餃子放在桌上,“這里誰也不認(rèn)識我們。”
每到一個地方,江繾都會負(fù)責(zé)偽造身份,找一份看似不起眼卻足夠穩(wěn)定的工作。
她總是有條不紊地處理一切,從租房到和當(dāng)?shù)厝私佑|都顯得自然。裴安則大多保持低調(diào),很少與人接觸,即便有人主動攀談,她也只是點頭敷衍。
一次搬到新的小城時,她們租下了一間靠近山腳的小屋。
為了讓兩人的身份更加隱秘,江繾將自己的偽造身份改成了一名外地的生物輔導(dǎo)老師,而裴安則成了一名“剛轉(zhuǎn)行的攝影師”,偶爾會帶著一臺舊相機到外面“拍照”。
某天房東經(jīng)過,看見裴安站在屋外調(diào)整鏡頭,隨口問了一句:“拍什么呢?”
裴安手指頓了頓,江繾從屋內(nèi)走出來,垂眸道:“她喜歡拍夕陽,覺得有治愈的感覺。”
裴安偏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不滿,像是在抗議這種隨意編造的解釋。
“吃飯吧。”江繾道。
江繾穿著簡潔的淺色襯衫,袖口微微卷起,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她正在用手機查找公交路線。
不多時,江繾將手機放下,理了理桌上的書,輕聲說:“明天我去城南那邊教一個學(xué)生,一天兩個小時,你在家好好待著?嗯?”
裴安抬起頭,問:“學(xué)生不好對付?”
江繾淡淡一笑:“聽說是家長換了十幾個家教都教不住的‘大小姐’。你覺得呢?”
第二天,江繾準(zhǔn)時到了雇主家。那是一座裝潢極為精致的獨棟別墅,房間內(nèi)布置得像豪華樣板房。
江繾在客廳與雇主見面,女主人滿臉無奈,連忙遞上茶水:“江老師啊,家里的雯婷太難管教了,您多擔(dān)待。前面幾個老師都待不了幾天就走了,我實在沒辦法了。”
江繾只是微微頷首,不多言。
她被帶到二樓的書房里,房間干凈整齊,但墻角的一堆參考書卻落滿了灰塵,顯然從未被翻動過。
楊雯婷早早地坐在書桌旁,手里握著一支筆,拿起來撩了撩劉海,笑得兩顆虎牙露出來:“江老師好,今天要講什么呢?”
江繾看著她,語氣平靜:“上次你的試卷我看過了,先從基礎(chǔ)開始。”
楊雯婷靠在椅背上,隨意地轉(zhuǎn)著筆:“江老師呀,我這種水平,就算補也沒什么用吧?”
江繾沒有直接接話,而是拿出準(zhǔn)備好的習(xí)題卷,輕聲問:“這道題會做嗎?”
楊雯婷接過試卷,看了一眼,支著下巴看她:“不會。”
“那下一題呢?”江繾語氣依舊冷靜。
楊雯婷皺了皺眉,佯裝委屈:“也不會。”
江繾點點頭,將筆放在桌上:“既然不會,那今天你可以下課了。”
楊雯婷愣住了,沒想到她的“撒嬌戰(zhàn)術(shù)”在江繾這里完全無效,忍不住有些慌亂:“……江老師,這也太敷衍了吧?”
江繾淡淡地看向她:“如果你不愿意學(xué),那在這里浪費時間毫無意義。家教的任務(wù)是教愿意接受指導(dǎo)的學(xué)生,而不是陪大小姐玩游戲。”
這一句話讓楊雯婷的臉?biāo)查g漲紅,她自小被家人寵著,幾乎沒人敢這樣直接地指責(zé)她。
可偏偏江繾的語氣太冷靜,沒有半點多余的情緒,讓她一時竟無從反駁。
一旁的家長聽到動靜,連忙推開門進來,正準(zhǔn)備賠笑解釋,卻看到楊雯婷站了起來,杏眼瞪著正襟危坐的江繾:“……那就試試吧。”
就這樣,第一堂課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完成,江繾用最基礎(chǔ)的內(nèi)容對楊雯婷進行了測試,最終她不得不承認(rèn):江繾的方法雖然冷,但確實能讓人快速理解重點。
江繾翻開講義,聲音平靜:“這道題,用已知條件推導(dǎo)出等式關(guān)系,然后代入求解。”
楊雯婷敷衍地“哦”了一聲,拿著筆慢吞吞地寫著,眼神卻飄向窗外。
過了一會兒,她把草草寫完的答案遞過去,漫不經(jīng)心地問:“對不對?”
江繾低頭看了一眼,輕輕放下試卷:“錯了。”
楊雯婷偏了偏頭,語氣無辜:“怎么錯了?我不是按你說的做的嗎?”
江繾抬眼看向她,語氣依舊不帶情緒:“按我說的做,但沒認(rèn)真聽清。”
“……那你倒是說清楚點啊。”楊雯婷小聲嘟囔,拿回試卷重新改正,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步驟都忘了,只能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江繾,期待她再重復(fù)一遍。
“再講一次?”江繾挑眉,語調(diào)不急不緩,“你覺得值不值得?”
楊雯婷被這句話噎住,抿了抿嘴,勉強撐著說:“好吧,不用了,我自己想。”
可等她埋頭琢磨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確實解不出來,又不得不開口:“江老師,這題我還是不太懂……”
江繾把講義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看上面的解題步驟,一邊平靜地解釋:“題目不會,可以問;但敷衍之后又想讓我兜底,這是不行的。”
晚上回到家時,江繾剛打開門,就看到裴安窩在沙發(fā)上,電視開著,畫面閃爍,卻沒有聲音。
裴安披著一條薄毯,手里捧著杯熱水,神色看起來依舊有些疲倦。
江繾放下包,走到她身旁,低聲問:“今天怎么樣?好點了嗎?”
裴安抬眼看她,輕輕搖了搖頭:“還那樣,睡了一下午。”
她頓了頓,目光停在江繾的臉上,“你呢?第一天工作怎么樣?”
江繾脫下外套掛好,淡聲道:“學(xué)生不太服管教,得慢慢來。”
裴安撐著頭,略帶調(diào)侃地笑了一下:“這么說,連江教授也有對付不了的人?”
江繾抬眼看了她一瞬,語氣平淡:“有對付不了的,但她不算。”
裴安一愣,隨即笑了出來,手指點了點桌上的杯子:“行啊,看來江教授還挺有信心。”
“總歸比某人靠沙發(fā)不動要好一點。”江繾淡淡道,坐到她身旁,順手拿過她杯子里的水抿了一口。
裴安側(cè)過頭看她,眼神里帶著點困意,輕聲說:“你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課吧?”
江繾看了她一眼,語氣放緩:“再待會兒,我陪你看會兒電視。”
裴安動了動,卻又靠回沙發(fā)上,閉了閉眼睛:“那你別嫌我無聊就好。”
江繾沒說話,只是將電視的音量調(diào)小了些,順手把裴安肩上的薄毯拉了拉蓋住她的手臂。
裴安睜開眼,低聲問:“下次要不要帶點吃的給你學(xué)生,緩和一下關(guān)系?”
江繾忍不住彎了彎唇:“你倒是比我用心。”
裴安打了個呵欠,笑著輕輕說:“萬一她喜歡呢?對你印象好點,就不用每天這么辛苦了。”
江繾看著她懶洋洋的模樣,眼神柔和了幾分,低聲道:“她的印象沒那么重要,你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電視的畫面繼續(xù)閃爍著,裴安倚在沙發(fā)上,手輕輕拉住了江繾的衣袖,聲音模糊又輕軟:“等我緩過來,再好好陪你。”
江繾偏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將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二天,楊家。
楊雯婷坐在書桌旁,手里轉(zhuǎn)著一支精致的簽字筆,眼神漫不經(jīng)心地掠過桌上的試卷,語氣軟糯又帶著幾分不屑:“江老師,這題目是不是太簡單了?要不換點難的吧?”
江繾翻開講義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了她一瞬,沒說話,只是從文件夾里拿出另一套試卷,放在她面前:“可以,這套題適合你。”
楊雯婷本以為能借此挑釁一把,沒想到江繾順勢接招,頓時有些沒趣。她掃了一眼試卷,發(fā)現(xiàn)難度確實高得離譜,皺了皺眉頭:“江老師,你這不是耍我嗎?”
江繾淡淡地開口:“不試試怎么知道呢?當(dāng)然,如果你覺得自己只配簡單的題目,也可以換回去。”
楊雯婷一怔,像是被激到了,哼了一聲,把試卷拉過來,低頭開始寫。
可寫了不到三道題,她便有些繃不住了,時不時地抬頭偷看江繾,發(fā)現(xiàn)對方一直專注地做著自己的筆記,仿佛完全沒注意她。
“江老師。”楊雯婷忽然開口,語氣故意嬌俏了一些,“你這么冷冰冰的,會不會特別難交朋友?”
江繾依舊低頭翻著書,語調(diào)平淡:“你認(rèn)為呢?”
“那肯定是。”楊雯婷故意拉長了尾音,帶著點嘲弄,“誰會喜歡這么無趣的人呢?”
江繾終于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身上,語氣依然不緊不慢:“至少比不做題來得有趣。”
楊雯婷握著筆的手頓了頓,輕聲笑了笑:“也就嘴厲害。”
下課時,楊雯婷將書包背在肩上,靠在門框邊,看著江繾收拾東西。
她忽然開口:“江老師,你是不是特別享受把我‘治得服服帖帖’的感覺?”
江繾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微抬,語氣依舊平靜:“如果你需要用‘服服帖帖’來描述學(xué)習(xí)的過程,那可能你對‘學(xué)習(xí)’的理解還有點問題。”
楊雯婷一噎,抿了抿嘴,忽然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問:“那江老師,您小時候,是不是也像我這樣不聽話?”
江繾將筆記本合上,語氣淡然:“如果像你這樣,我現(xiàn)在恐怕也只能坐在這張桌子對面。”
楊雯婷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被不動聲色地懟了一句,臉上的笑容僵了幾分,但沒忍住又笑了出來:“江老師,真沒意思。”
江繾提起包,徑直走向門口,聲音從她身后傳來:“覺得沒意思的,往往是不想用心的人。”
楊雯婷站在原地,看著她冷淡的背影,忍不住攥緊了肩帶,輕聲嘀咕:“到底誰在不想用心啊……”
課后,楊雯婷的母親帶著一絲不安敲了敲楊雯婷的房門。
推門而入時,她看到楊雯婷正半躺在椅子上,手里轉(zhuǎn)著一支筆,心不在焉地盯著書桌上的作業(yè)發(fā)呆。
“雯婷,江老師今天教得怎么樣?”母親試探著問,“聽說她挺嚴(yán)的,你覺得合適嗎?要是實在不行,咱們可以再換……”
楊雯婷聽到這話,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但沒立刻回答,反而慢悠悠地轉(zhuǎn)頭看著母親:“媽,你是不是怕我又把她氣跑了?”
“哪能呢!”母親連忙擺手,“我就是怕你不習(xí)慣,畢竟她性子冷,可能不太好溝通。”
楊雯婷低頭輕笑了一聲:“冷是冷了點,但至少沒被我嚇跑。”
“那……你的意思是?”母親猶豫著問。
楊雯婷歪著頭想了想,聲音拉得又長又軟:“江老師挺有意思的,留著吧。”
母親聽完微微松了口氣,但忍不住又追問:“有意思是說教得好,還是說她對你夠耐心?”
楊雯婷的笑意更深,目光掠過桌上的習(xí)題,語調(diào)帶著點輕飄飄的意味:“教得還行吧,至少不會讓我覺得無聊。”
母親看著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她只能叮囑了一句:“那你可得好好學(xué),別再耍性子了。”
楊雯婷懶懶地靠回椅背,輕聲說:“知道了,我才不舍得惹江老師生氣呢。”
這句話說得云淡風(fēng)輕,可她握著筆的手指卻無意識地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在回味著課堂上那雙冷淡的目光。
這天上完課,江繾一如既往地將書本整理得整整齊齊,動作利落卻不急不慢。
書桌上的筆和草稿紙都被她規(guī)整地疊放在一起,似乎多一分或少一分,都會破壞這種秩序。
楊雯婷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盯著她的側(cè)臉。光線柔和地打在江繾的面容上,映出她專注工作的輪廓。空氣里沒有多余的聲音,只有書頁偶爾被翻動的沙沙聲。
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目光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江繾身上。
那種安靜又克制的氣質(zhì),似乎比任何刻意的表現(xiàn)都更讓人想去打破,去探究。
“江老師,”楊雯婷忽然開口,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有男朋友嗎?”
江繾的動作停了一下,但她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沒有。”
楊雯婷微微挑眉,笑意加深了幾分:“真沒有?我還以為像你這么優(yōu)秀的人,肯定很多人追呢。”
江繾依舊沒有抬頭,語氣平靜:“追不追,和我有沒有關(guān)系?”
這句話讓楊雯婷一時語塞,卻并沒有惱怒,反而越發(fā)覺得有趣。
她撐著下巴,故意軟著聲音問:“那江老師平時都忙些什么呢?總不能工作之外什么也不做吧?”
江繾終于抬眼看了她一瞬:“問這些,是你作業(yè)完成的獎勵嗎?”
楊雯婷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前仰后合:“江老師,您還真是不懂得給學(xué)生留點面子啊。”
“面子要自己掙。”江繾將講義裝進包里,目光落在她半張的試卷上,語氣依舊淡然,“如果能用完成作業(yè)的速度來換問題的答案,我不介意配合。”
楊雯婷怔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話可回,只能瞪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江繾拎起包,往門口走去。
“江老師。”她忽然開口,語氣不再帶著挑釁,而是多了一絲認(rèn)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江繾的手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她一眼:“不是麻煩,是需要更多耐心。”
“那你有嗎?”楊雯婷下意識地問出口,語氣里透著點復(fù)雜的情緒,像是在期待什么答案,又像是在試探。
江繾:“我來這里,就是為了教你。”
這句話讓楊雯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坐在那里,看著江繾背起包、走出房門的背影,握著筆的手慢慢收緊,忽然覺得,這個冷冰冰的老師,比她想象中更復(fù)雜,也更難對付。
而她對這份冷淡的興趣,似乎也開始轉(zhuǎn)變成某種奇怪的執(zhí)念。
楊雯婷的母親推開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女兒一個人靠在椅背上發(fā)呆。她揮了揮手:“怎么?累得連書都懶得收了?”
楊雯婷回過神,把手里的筆轉(zhuǎn)了幾圈,漫不經(jīng)心地說:“沒啊,就是學(xué)得好累呀,媽媽。”
媽媽心疼道,“待會兒給你煮夜宵,連學(xué)幾天,把我女兒都餓瘦了。”
楊雯婷立刻捏了捏自己的臉,歪著腦袋撒嬌:“哪兒有,我這兒明明還是有點肉,不像江老師……那才是勁瘦呢。”
媽媽聽到這話,疑惑地皺了皺眉:“勁受是什么受?”
楊雯婷嘴角勾起,抬眼瞟了媽媽一眼,語氣里透著幾分調(diào)侃:“哎呀,就是那種脫衣有肉的意思啦!”
媽媽放下手里的毛巾,挑眉看著她:“你怎么知道她脫衣有肉?”
楊雯婷舔了舔小虎牙,偏頭笑道:“我是猜的。”
媽媽卻沒打算放過她,語氣揶揄:“猜的?那你還觀察得挺細(xì)啊,是不是上課不專心,偷看人家老師去了?”
楊雯婷:“我哪敢偷看啊!江老師天天冷著一張臉,我要是亂瞟,她能把我懟到哭。”
“那你還知道她有肉?”媽媽一臉看穿一切的表情,語氣中透著一點不容辯駁的八卦勁兒。
楊雯婷終于忍不住小聲辯解:“上次嘛……上課的時候,她袖子卷起來了,我看了一眼,她那小臂肌肉線條真的絕了!媽,你懂不懂,有那種力量感。”
媽媽一拍大腿,故作夸張:“喲,還力量感呢!我們家雯婷從來沒這么認(rèn)真觀察過誰,江老師可真是厲害。”
“媽!”楊雯婷捧著臉,“我還未成年呢!隨口一說罷了。”
媽媽瞪了她一眼:“行了,你隨口一說,我可聽得真真的。你啊,平時沒見你對學(xué)習(xí)這么上心,盯著人老師那叫一個專注。”
楊雯婷撇撇嘴,“那是因為江老師厲害啊!她身上有那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魅力。”
媽媽愣了一下,隨即笑得不行:“雯婷,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楊雯婷眼珠一轉(zhuǎn),忽然露出一副認(rèn)真到不能再認(rèn)真的表情,雙手合十:“媽媽能幫我提親嗎?”
媽媽被她這一句噎住了,愣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你才多大,就想讓我去給你提親?”
楊雯婷一臉無辜,語氣滿是撒嬌:“媽,江老師這么優(yōu)秀,我得早下手啊,萬一被別人搶走了怎么辦?”
媽媽被她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腦袋:“你還真敢說!江老師那種人,看上你才怪呢!”
楊雯婷不服氣,仰著頭反駁:“為什么不可能?我這么聰明伶俐,長得也不差,江老師肯定會喜歡的!”
“喜歡你?”媽媽抬起一根手指點了點她,“就你這懶散的勁兒,天天想著偷懶,還想著讓人家江老師喜歡你?我看你先把作業(yè)做完吧!”
“哎呀,作業(yè)這種東西慢慢來嘛。”楊雯婷擺擺手,一臉滿不在乎,“感情的事更重要!媽,你去幫我試探試探,江老師喜歡什么樣的,我好提前準(zhǔn)備!”
媽媽哭笑不得地瞪她:“雯婷,你是認(rèn)真的還是鬧著玩?”
楊雯婷拖長了聲音:“當(dāng)然是鬧著玩的啦!”
她又一邊低頭寫作業(yè),一邊輕聲嘀咕,“不過……江老師真挺讓人心動的。”
媽媽搖搖頭,轉(zhuǎn)身走向廚房:“你這丫頭,成天胡思亂想,趕緊做作業(yè)去!夜宵不給你煮了,省得越吃越作。”
“哎呀,媽媽別這樣嘛!”楊雯婷趕緊追上去,挽住媽媽的胳膊,撒嬌道:“我做完作業(yè)再吃,好不好嘛?”
媽媽回頭看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趕緊寫去!夜宵你可得自己端!”
楊雯婷笑嘻嘻地跑回書桌前,卻在低頭寫作業(yè)時,腦海中不自覺浮現(xiàn)出江繾冷淡卻從容的神情。
她的筆尖輕輕停下,嘴角又不由自主地?fù)P了起來:“媽媽幫我,應(yīng)該沒那么難吧?”
楊雯婷偷偷從江繾的學(xué)生登記表上記下了對方的住址,又利用家里幫忙訂購的夜宵,趁機提著包裝精致的點心直奔江繾的住所。
“江老師一定會很驚訝吧。”她站在單元樓下,看著手機里導(dǎo)航的定位,忍不住揚起一抹得意的笑,“這樣算不算一種小小的反擊呢?”
她深吸一口氣,捏了捏手里的袋子,按下了門鈴。門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楊雯婷趕緊挺直了背,表情調(diào)整到一副若無其事的乖巧模樣。
門開了。
但出現(xiàn)在門口的卻不是江繾,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女人約莫二十歲出頭,穿著簡單的居家的毛衣,眼神略顯疲憊,卻遮不住那極其美艷的面容,她看著門口的楊雯婷,“你是?”
楊雯婷愣了一下,攥著手里的點心袋子,怔怔開口:“我……我是江老師的學(xué)生,請問江老師在嗎?”
女人打量了她一眼,抬手拉了拉肩上的毛衣:“她在里面。”
楊雯婷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那您是……”
第56章 “她是不是喜歡你?”
“我是她家里人。”女人隨口答道,隨即轉(zhuǎn)身走向客廳,“進來吧。”
楊雯婷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滿是疑惑,但還是提著點心跟著進了屋。
屋內(nèi)整潔而溫馨,茶幾上的書本和文件堆得整整齊齊,角落里還擺著一盆綠植,顯然是被人細(xì)心照料過的痕跡。
這與江繾在課堂上的冷淡嚴(yán)謹(jǐn)截然不同,讓她不禁多看了幾眼。
“坐吧。”女人輕聲說道,自己卻徑直走向廚房。
楊雯婷站在客廳中央,耳邊隱隱聽到廚房傳來燒水的聲音。
這時,房間內(nèi)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轉(zhuǎn)頭看去,果然是江繾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你怎么來了?”江繾看到她,略顯意外,但語氣依舊冷靜。
楊雯婷被江繾的出現(xiàn)稍稍安撫了情緒,笑著揚起手里的袋子:“江老師,我給您送點心來了。”
江繾微微皺眉,抬眼掃了一下廚房的方向:“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呃……”楊雯婷一時語塞,不敢說出真相,只能低頭支吾著,“我有點事,順便路過這里。”
“路過?”江繾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質(zhì)疑,但她沒有深究,接過袋子放在桌上,隨即淡淡說道,“以后這種事不用麻煩。”
楊雯婷的笑容僵了一瞬,正要開口,廚房的水壺聲停了。女人端著兩杯熱水走出來,將一杯水放在江繾面前,另一杯遞給她時,目光才慢悠悠地掃過楊雯婷,似是淡淡笑了笑:“學(xué)生?”
江繾點了點頭:“嗯,送點心過來的。”
“挺懂事。”女人的聲音輕輕柔柔,聽不出什么情緒,“下次讓她留個電話,省得你天天忙得沒時間接客。”
楊雯婷的笑容隨著那女人的出現(xiàn),微微收斂了幾分。她有些局促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女人坐在靠近江老師那一側(cè),向來冷冰冰不喜歡身體接觸的江老師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楊雯婷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腦海中卻充滿了各種猜測和疑惑。
她從沒想過江繾的冷淡背后,會住著一個和她關(guān)系如此自然的女人,還長得……這么漂亮。
“嗯。”江繾簡單地應(yīng)了一聲,抬眼看向楊雯婷,淡淡道:“以后沒必要麻煩。”
楊雯婷的呼吸微微一滯,她飛快地低頭掩飾自己的尷尬,語氣輕快地說:“江老師太客氣了,這點小事不算麻煩。”*
然而,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那女人面前有些發(fā)顫,甚至連自己聽來,都顯得底氣不足。
女人似乎沒注意到楊雯婷的局促,只是不緊不慢地拆開點心,掰了一小塊遞到江繾手邊,語氣懶散而隨意:“嘗嘗吧,看你這學(xué)生是不是用心。”
江繾微微蹙眉,接過那塊點心,卻沒有立刻吃,只是放在桌上:“等會兒吧。”
楊雯婷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兩人,視線落在那女人的手指上——修剪得干凈利落,指腹微微泛紅,像是剛才煮水時被熱氣熏到的。
她的動作自然又熟稔,仿佛與江繾的距離不容旁人插足。
她心里隱隱泛酸,卻又不敢表露,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更自然些:“那我就不打擾江老師了。”
江繾點頭:“路上小心。”
女人輕輕笑了一聲:“挺難得啊,你還有學(xué)生親自跑到家里來送東西。”
楊雯婷的腳步微頓,她垂下眼睫,假裝沒聽見,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走出門后,冷風(fēng)撲面,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竟然微微出汗。
剛剛的對話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而她甚至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只知道她和江繾之間的默契,像一堵看不見的墻,將她隔在了外面。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扇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隔絕了所有的聲音和光,仿佛她從未真正走進過這里。
走到樓下,她站在冷風(fēng)中,回頭看向那扇亮著燈的窗戶,咬了咬嘴唇:“家里人?不對……她到底是誰?”
而此刻,屋內(nèi)的裴安放下水杯,倚在沙發(fā)上看向江繾,輕聲問:“這是你第幾個煩人的學(xué)生?”
江繾:“第一個。”
“那還挺特別的。”裴安笑了笑,語氣輕柔,“不過,我倒挺喜歡她帶來的點心。”
“她不該來這里。”江繾的語氣一如既往,甚至帶了些疲憊的冷淡,“更不該打聽我的住址。”
“唔……”裴安微微拖長了音,目光透著點意味不明的笑意,“所以,你是在生氣?”
“沒有。”
“沒有嗎?”裴安抬手撐著下巴,“可你皺眉的樣子,不像是沒生氣的樣子。”
江繾抿唇,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點心如果不吃,就扔掉吧。”
裴安低頭看了看那袋點心,又看了看江繾,似乎若有所思,忽然慢慢靠近她,低聲問道:“她是不是喜歡你?”
江繾的動作微微一頓,但很快恢復(fù)平靜:“不關(guān)我的事。”
“你這態(tài)度。”裴安說,“真是讓人替那姑娘心疼。”
江繾沒再說話,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文件上,翻開的一頁卻許久沒有動。
裴安卻像是沒察覺一樣,繼續(xù)道,“不過話說回來,她倒是眼光不錯。”
江繾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說她,還是說你自己?”
裴安一怔,抿了抿唇,似是要避開這個話題,拿過點心袋子,正要打開,江繾淡淡說道:“不準(zhǔn)吃。”
裴安:“只能吃你的?”
江繾:“嗯。”
江繾:“這個一看就不夠甜,你不喜歡吃。”
江繾將點心放入柜子里,回到客廳后,她看了一眼裴安:“而且她帶點心來,不是單純?yōu)榱烁兄x我。”
裴安:“她還想做什么呢。”
江繾:“我不希望讓她誤以為,她的這些行為能換來額外的親近。學(xué)生是學(xué)生,我的立場很清楚。”
裴安聽了,垂眸看著手中的熱茶:“那你是怕她誤會,還是怕我誤會?”
江繾聽到裴安這句帶著試探意味的話,抬起頭,目光落在她垂下的睫毛上,神情依舊冷靜,但語氣卻柔和了幾分:“她的誤會我能解決,但你的……我不想看到。”
裴安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那我的誤會,你要怎么解決?”
江繾沒有急著回答,走到她身旁,微微彎腰,“我現(xiàn)在可以親你嗎?”
裴安抬起眼,懶洋洋地回答:“不行。”
江繾似乎沒聽見,身體微微前傾,靠得更近,聲音低沉:“你說什么?”
裴安往后靠了一點,“江老師,你這是打算強迫學(xué)生答應(yīng)問題嗎?”
“沒有。”江繾聽見她的話,眸子微微一蕩,“但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就不算強迫。”
裴安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肩:“你這不叫強迫,叫什么?”
“叫堅定。”江繾的聲音不輕不重。
裴安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江繾看了她一眼,微微低下頭,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什么一樣,在她額頭輕輕碰了一下,然后直起身。
“只親這里?”
“講究分寸。”江繾低頭理了理桌上的文件,目光中有淡淡的笑意,“知道你接受不了太多,所以不會多做。”
裴安挑眉,“這么有分寸,是怕我再拒絕你嗎?”
江繾抬頭,“怕浪費時間。”
裴安整個人往沙發(fā)上一靠,懶懶地抬起頭看著她:“你這人啊,冷冰冰的還總喜歡說些讓人沒法接的話。”
“嗯。”江繾低頭看著文件,輕聲應(yīng)了一句,像是對她這句話表示認(rèn)同。
裴安搖了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低聲自語:“真不知道你這樣是怎么做到讓人討厭不起來的。”
“努力過。”江繾翻了一頁紙,語氣依舊平靜,“失敗了。”
隨后伸手將她手里的杯子接了過來,動作輕得仿佛怕驚動了什么:“先別糾結(jié)這個問題,茶涼了。”
裴安抬頭看著她,眼里閃過一絲詫異:“這么晚了,你還關(guān)心茶涼不涼?”
江繾將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直起身,語氣不急不緩:“茶涼了可以換,心涼了就不好修補。”
這句話讓裴安一瞬間怔住了,目光微微一閃,似乎沒想到江繾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忍不住輕聲笑了笑:“江教授,這句話是不是說得有點深情了?”
“事實而已。”江繾低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認(rèn)真,“裴安,我對你的關(guān)心,不需要用誤會來檢驗。”
裴安的笑容微微頓住,隨后嘴角又彎了彎,“好吧,那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得補償我一下?剛才不讓我吃點心,算不算冷待我了?”
江繾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走向廚房,過了一會兒,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放在她面前:“滿足了?”
裴安看著碗里的面,先是一愣,隨即笑出了聲:“江教授,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賢惠了?”
“有時間開玩笑,不如趕緊吃。”江繾淡淡地開口,但目光卻落在她臉上,像是在確認(rèn)她的狀態(tài)是否好轉(zhuǎn)。
裴安拿起筷子,撈起一口面條,含笑看著她:“這么晚還給我煮面條,是不是怕剛才的話讓我多想?”
江繾沒回答,只是坐到她身邊,順手將桌上的文件翻開,語氣一如既往平靜:“吃你的面,少說兩句。”
與此同時,楊雯婷走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腦海里反復(fù)回放剛才那一幕——那個女人隨意自然的動作、語氣里的從容不迫、以及她和江繾之間不需言語的默契感。
她咬了咬嘴唇,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最終還是忍不住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幫我查一下……江老師身邊那個人是誰。”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你確定要查?”
“當(dāng)然。”楊雯婷握緊手機,語氣中多了一絲不容置疑,“我必須知道她是誰。”
掛斷電話后,她抬頭看向天邊,目光里透著一絲復(fù)雜的執(zhí)念和不甘。她不相信自己會輸,不相信江繾對她完全沒有一點感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個被她執(zhí)著想要了解的人,早已在江繾的心里,扎下了根,任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撼動分毫。
楊雯婷掛斷電話,心里還有些忐忑不安。
她看著屏幕上撥出去的號碼,緊攥著手機等待回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始終沒有任何回復(fù)。她不死心,又發(fā)了幾條消息過去:“查到?jīng)]?”“她是誰?”
但對方的回復(fù)讓她徹底愣住了:“查不到。江繾那邊的身份信息被徹底隱藏了,跟平時的記錄完全不一樣。她最近的住址、接觸的人,全都查不到。”
“查不到?”楊雯婷盯著屏幕,心中騰起一陣莫名的焦慮感。
她攥著手機,眉頭緊蹙,低聲喃喃:“怎么可能查不到?她只是個教授,能隱藏到這種地步?”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她站在街頭,遲遲沒有移動腳步。
心里某種不安的情緒逐漸擴大,她忽然想起剛才那女人端著水杯時的淡定模樣,像是對這地方再熟悉不過,而江繾……竟然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適或不自在。
那個女人,語氣中的輕描淡寫,無一不在提醒她——這個人和江繾關(guān)系很親近,近得讓她心里涌上一陣沒來由的煩悶。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開始翻遍手機的通訊錄,試圖找到更多線索,卻依然無濟于事。就連她從未覺得神秘的江繾,這一刻也仿佛籠罩在一層濃霧中。
楊雯婷站在原地,冷風(fēng)卷過她的長發(fā),吹得她渾身發(fā)冷,卻沒能驅(qū)散那股莫名的焦慮感。
她緊攥著手機,視線落在屏幕上簡短的回復(fù)消息上:“查不到。”這三個字像是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口,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江老師到底是誰……”楊雯婷低聲自語,喉間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的煩躁與疑惑交織在一起。她一向以為自己是了解江繾的,至少,在她眼里,江繾只是一個嚴(yán)謹(jǐn)冷淡、專注學(xué)術(shù)的教授。可是現(xiàn)在,這種認(rèn)知被無情地打破了。
她努力回想起那女人的模樣——慵懶卻隨意,語氣里的自信讓她隱隱感到不安。那種自然的親近感,甚至是江繾對她的沉默配合,都讓楊雯婷越發(fā)覺得,那女人和江繾的關(guān)系遠(yuǎn)比她想象的復(fù)雜得多。
楊雯婷的焦慮在電話掛斷后漸漸緩解,但心中那股不安并未完全消散。
她開始說服自己,或許只是姐妹相伴來到這座小城市工作呢?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樣,坐在房間里等江繾,門如約打開,江繾準(zhǔn)時到場。
她穿著深色的高領(lǐng)毛衣,手里拿著幾本書,臉上是慣常的冷淡神情,仿佛昨天的事情從未發(fā)生過。
“江老師!”楊雯婷眼睛一亮,低頭看向江繾手里的書,“今天的課程還按之前計劃進行嗎?”
“按計劃。”江繾語氣平靜,邊說邊走進來,將書放在桌上,“開始吧。”
一切看似恢復(fù)了平靜,但楊雯婷心中的疑問卻像一根刺,始終無法拔除。
課程中,她總是忍不住偷偷觀察江繾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到什么蛛絲馬跡。然而,江繾的神情始終是那副樣子,專注在講解內(nèi)容上,絲毫沒有泄露出任何異常。
課后,江繾準(zhǔn)備離開時,楊雯婷忽然開口叫住了她。
“江老師,那個……”她猶豫著,聲音有些遲疑,“昨天,您是不是……有別的事情?”
江繾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什么別的事情?”
楊雯婷抿了抿唇,腦海中飛快閃過那個陌生女人的模樣,心頭涌上一陣沒來由的酸澀:“我只是想問,那天在您家里……那個女人,她是……?”
江繾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但很快恢復(fù)了平靜:“不關(guān)你的事。”
這句話一出,楊雯婷頓時愣住了。她下意識地想解釋,但江繾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背影依舊冷漠。
接下來的幾天,楊雯婷開始更加頻繁地試探。
她在課程間隙總是小心翼翼地提起一些閑聊話題,試圖打探更多關(guān)于江繾的私人信息,但江繾的回答始終簡潔而冷淡,沒有透露任何多余的信息。
“江老師,這個周末有時間嗎?我在附近的書店發(fā)現(xiàn)了一本好書,想著您會不會感興趣……”
“沒時間。”
“那……您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看您有時候好像有點疲憊。”
“專注課程內(nèi)容。”
每一次試探都像撞在一堵無形的墻上,楊雯婷只能訕訕地收回自己的好奇心,心里卻愈發(fā)覺得江繾的世界像一個難以觸碰的迷宮。
這天,江繾繞路到街市買了些水果,低頭付錢那刻,察覺到背后有一道鬼祟的目光。
她沒有立刻回頭,而是低頭調(diào)整了包帶的姿勢,順勢看了眼反射在櫥窗玻璃上的影像——是楊雯婷。
她淡定地邁開步子,腳步平穩(wěn)有節(jié)奏,繞過幾條街角,最終停在一條無人的巷子里。
她佇立片刻,背后的腳步聲如期而至,江繾的聲音隨即冷冷響起,打破了巷子的寂靜:
“你跟了我多久?”
楊雯婷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被識破,但片刻后便鎮(zhèn)定下來,走出隱蔽的角落:“江老師真敏銳啊。”
江繾緩緩轉(zhuǎn)身,目光如刀般掃過她,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說吧,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楊雯婷站定,咬了咬唇,“像江老師這樣的人,為什么會住在那種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走近一步,“老師,我可以幫你。真的,我家還算有錢,你要錢嗎?”
江繾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語氣冷淡地回應(yīng):“不需要。”
“可您現(xiàn)在的生活……”楊雯婷不依不饒,眼中閃著一絲不甘,“說實話,看起來不像您應(yīng)得的樣子。江老師,您教得那么好,不該過這樣的日子。”
“什么樣的日子?”江繾輕輕一挑眉,目光淡然得仿佛是在評估一個鬧情緒的小孩,“買水果的日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雯婷急得跺了跺腳,“我是說……您這樣的人,住在那種地方,做這些事情,總覺得……”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不像是心甘情愿的。”
“你觀察得倒是挺細(xì)。”江繾冷笑一聲,聲音里卻帶著絲不耐煩,“但我沒心思跟你解釋我的生活。”
“老師,我是真的想幫您!”楊雯婷的語氣里多了一點急切,她又走近一步,仿佛想要抓住江繾,“我爸可以給您找個更好的工作,或者……”
江繾忽然上前一步,迫使楊雯婷不得不停下腳步。她的目光冷得讓人不寒而栗:“你覺得,我是缺工作,還是缺錢?”
楊雯婷愣了一下,嘴唇動了動,竟然說不出話。
“讓我猜猜,”江繾的聲音低沉冷靜,帶著一種壓迫感,“你是不是以為,憑你的一點小聰明,能看透我的生活?”
楊雯婷抿緊了唇,臉上的倔強和羞澀交織在一起,最終低聲說:“我只是覺得,您一定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如果不是這樣,您不可能拒絕更好的條件。”
“所以你得出了什么結(jié)論?”江繾冷笑了一聲,“我欠了債?犯法了?還是你腦補的更精彩——在逃?”
楊雯婷被她一句接一句的話壓得幾乎喘不過氣,語氣中透著一絲試探:“難道……不是嗎?”
巷子里安靜了一瞬,只能聽到微風(fēng)拂過墻角的聲音。
江繾抬眼看著她,目光鋒利得像能穿透她的心思:“就算是,那又怎么樣?”
楊雯婷怔住了。她完全沒想到江繾會這樣直截了當(dāng)?shù)鼗貞?yīng),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聽好了。”江繾微微低頭,靠近了一些,語氣里透著不容置喙的冷意,“你以為自己是在幫我,但你只是在添亂。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幫助,更不需要你的干涉。”
“可是——”楊雯婷剛想開口,卻被江繾抬手打斷。
“如果你真想幫我,就從現(xiàn)在開始,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江繾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卻讓人無法反駁。
楊雯婷站在原地,臉色慘白,眼眶泛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回家吧。”江繾直起身子,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繼續(xù)你的生活,別再惹麻煩了。”
楊雯婷看著她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最終還是忍不住喊了一句:“江老師!”
江繾的步伐稍稍一頓,但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話語飄散在風(fēng)中:“別再跟著我。”
楊雯婷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有不甘,有懊惱,甚至還有一絲不明所以的愧疚。但更多的,是對江繾的疑惑與執(zhí)念,像根刺一樣,深深扎在心里,難以拔除。
而遠(yuǎn)去的江繾,早已將這一幕拋在腦后,目光冷靜,步伐穩(wěn)健。她知道,這一場“意外”,只是她必須迅速離開這里的又一個信號。
江繾回到家,裴安正坐在沙發(fā)上,見她臉色不對,蹙了蹙眉,站起身。
“沒什么大事,”江繾扶住她,輕輕吻了吻她的唇角,裴安沒有躲,聽見她在耳邊說,“只是我們得走了。”
江繾將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提到楊雯婷在巷子里跟蹤她時,裴安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你還真受歡迎啊,學(xué)生都追到這種地步了。”
江繾看她一眼,上前一步,手指扣住她的后腦,裴安以為她又要做什么,溫?zé)岬氖种竿高^頭發(fā),讓她脊背麻了一麻。
“怎么亂糟糟的。”江繾垂眸,呼吸很輕,手指打理著她的長發(fā),卻沒有再做些什么。
裴安移開目光,“那你打算怎么辦?再換地方?”
江繾點了點頭,手指往下滑,幫她理好衣領(lǐng):“不能再留了。留得越久,問題越大。”
“真是辛苦你了,江教授。”裴安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細(xì)縫,朝外看了一眼,“這種日子,你還真適應(yīng)得快。”
“沒有適應(yīng),只是沒得選。”
裴安轉(zhuǎn)頭看著她,“那接下來呢?我們?nèi)ハ乱粋破地方住,繼續(xù)你教書育人的‘教授生涯’?”
江繾抬眼瞥了她一眼,“不可能了。家教的身份已經(jīng)沒法再用,只能換個更不起眼的。”
裴安挑眉:“比如?”
“比如干些普通的體力活。”江繾語氣冷淡,仿佛在談?wù)撘患䶮o關(guān)緊要的事,“搬磚、卸貨,或者清潔工。”
裴安沒再說話,目光有些復(fù)雜,“其實,你不必”
江繾打斷她,將最后一份資料裝進包里,直起身說道:“行李收拾好了嗎?今晚就走。”
裴安正想回話,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有人來了。”
第57章 “想抱我就直說。”
江繾抬起手,示意她安靜,隨即走向門口,透過貓眼向外看去——門外站著兩個人,一位穿著正式的中年男子,面容嚴(yán)肅,旁邊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鏢模樣的男人。
江繾的目光微微一沉,轉(zhuǎn)頭對裴安低聲說了一句:“是楊雯婷的家人。”
“你打算怎么辦?拖住他們?”
“看看他們想做什么。”江繾說。
門外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眼江繾,目光中透著試探與審視。
“江小姐是吧?”他說,“我是楊雯婷的父親,楊正南。最近她總是提起您,我很好奇,您是什么樣的人。”
江繾站在門口,神情淡然,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楊先生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楊正南輕笑了一聲,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隨后看向她身后的房間:“我聽雯婷說,您是她的家教老師,似乎很受她的尊敬。”
“我只是教她課程。”江繾語氣依舊平靜,“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關(guān)系。”
“是嗎?”楊正南微微挑眉,目光多了一絲深意,“可為什么,我覺得江小姐不像一般的家教老師?”
江繾聞言,“楊先生覺得,我哪里不像?”
楊正南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目光掃過她的房間,語氣意味深長:“或許江小姐可以主動解釋一下,為什么選擇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又為什么不和我女兒坦誠相待?”
裴安站在一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仿佛一觸即發(fā)的危險暗流。
“如果是我的問題,”江繾微微一頓,“楊先生隨時可以換一位家教。”
氣氛一瞬間凝滯。
裴安站在一旁,仿佛在掂量這人接下來會說什么,楊正南的目光轉(zhuǎn)向她,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位是?”
江繾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身形:“妻子,如果你沒什么事的話,請不要過多打擾她的休息。”
楊正南笑意收斂了幾分,聲音冷淡下來:“原來江小姐已經(jīng)有家室了,怎么還對我們家雯婷”
他話還沒說完,楊雯婷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來,帶著點急促和不滿:“爸爸,你怎么能這樣!”
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快步走進來,氣沖沖地盯著楊正南的背影:“你為什么要來找江老師麻煩?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我多難堪?”
楊正南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重新掛上了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雯婷,你誤會了。爸爸只是關(guān)心你的學(xué)習(xí),順便了解一下你的老師而已。”
“關(guān)心學(xué)習(xí)?”楊雯婷顯然不買賬,語氣里滿是控訴,“你這表情哪有一點是在關(guān)心學(xué)習(xí)的樣子?”
她轉(zhuǎn)身看向江繾,眼中帶著歉意:“江老師,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爸爸會來打擾您。”
江繾微微點頭,聲音依然淡然:“沒關(guān)系。”
楊正南張口,還要說些什么,楊雯婷擋在兩人中間,急急道:“爸爸,您別再說了!江老師真的對我很好,您為什么總要為難她?”
楊正南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語氣稍緩了一些:“雯婷,你年紀(jì)小,不明白有些事情的復(fù)雜性。”
“我不小了!”楊雯婷揚起聲音反駁,眼中似乎帶著幾分委屈,“江老師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是您總是在揣測!”
江繾看著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楊先生,如果沒有別的事,今天就到這里吧。”
楊正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淡淡地道:“雯婷,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楊雯婷咬緊嘴唇,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今天我就待在這兒。”
空氣似乎又一次凝固。
裴安終于開口,輕輕呵了一聲,“楊先生,這下麻煩了。女兒站在江小姐這邊,您可怎么收場?”
楊正南目光沉了沉,但沒有再多言。
他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江小姐,雯婷的信任來得不易,希望你不要辜負(fù)。”
門再次關(guān)上,楊雯婷卻沒了剛才的怒氣,而是轉(zhuǎn)頭看向江繾,眼里寫滿擔(dān)憂:“江老師,對不起,我爸爸他……”
江繾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如常:“不必為別人的言行道歉。這不是你的責(zé)任。”
裴安倚著門,打量著楊雯婷,突然開口問:“你這么護著江老師,不怕你爸回頭再來找你麻煩?”
楊雯婷咬了咬牙,目光堅定地道:“我才不怕。我相信江老師,她根本沒有做錯什么。”
她見楊正南離開后,緊繃的神情才稍稍松懈,但依舊倔強地站在原地:“我今天不回去。”
江繾:“不回去,你準(zhǔn)備做什么?”
楊雯婷愣了一下,隨即囁嚅著說:“我想待在這里。江老師,我知道您可能覺得不方便,但我……我就是不想回去面對他。”
裴安聞言,倚在門邊笑了笑,“小姑娘,你以為江老師這地方是酒店啊?不回去可以,得看你怎么說服她。”
楊雯婷咬了咬嘴唇,看向江繾,眼里帶著幾分懇求:“江老師,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可以不打擾您,也可以幫忙做點什么。我只是……”
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安,“只是……我已經(jīng)受夠了他對我指手畫腳,總是懷疑我,干涉我的生活。我想安靜一會兒,就一晚,好嗎?”
房間里的氣氛一時安靜下來,江繾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裴安有些困倦地低頭,拉了拉外套,江繾的目光轉(zhuǎn)向裴安,又轉(zhuǎn)向她,似是想要快點解決這個麻煩:“你可以自己在這里待著。”
楊雯婷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回答:“沙發(fā)就可以,沙發(fā)就行!”
江繾沒再說話,整理好行李箱,楊雯婷愣愣地看著她們兩個,終于忍不住開頭,“江老師,您是不是……要離開了?”
江繾的動作停了停,沒有回頭,“這段課程已經(jīng)結(jié)束,我的任務(wù)也完成了。”
楊雯婷心頭猛地一沉,連忙追問:“可是……之后呢?您還會再接家教嗎?”
江繾放下書本,直起身,目光冷靜地看著她:“不會了。”
“為什么?”楊雯婷的聲音有些顫抖,“是不是因為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江繾沒有立即回答,只是低頭整理好最后一份書籍,語氣依舊平淡:“沒有關(guān)系到你,是我自己的決定。”
楊雯婷的眼眶微微發(fā)紅,試圖開口挽留:“可是……我還有很多問題沒弄明白,江老師,我……”
“停下。”江繾抬手制止了她,眼神中多了一分冷意,“這堂課到此為止。如果你真的想進步,就不要把心思放在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上。”
楊雯婷眼里滿是疑惑和驚慌:“可是,你們這是要去哪?為什么要離開?”
江繾將最后一份文件裝入背包,轉(zhuǎn)頭看向楊雯婷,語氣依舊平靜:“雯婷,回家吧。”
“回家?”楊雯婷不可置信地?fù)u頭,“我才不要回去!我知道他會逼問我,甚至威脅我!”
“聽我說。他不會對你怎么樣,但你必須學(xué)會保護自己。今晚回家,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如果問起,就說我們只是簡單聊了些學(xué)業(yè)的事,明白嗎?”
“可是……”楊雯婷還想爭辯,卻被江繾抬手制止。
“冷靜下來。”江繾的聲音輕而有力,“我們會處理這件事。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楊雯婷看著她,最終點了點頭,咬著嘴唇說:“那您答應(yīng)我,不要出事。”
江繾點了點頭,“放心。”
楊雯婷的嘴唇動了動,眼睜睜看著江繾和裴安提著行李匆匆離開,最后連一句“再見”都沒有留下。
**深夜,楊家**
楊雯婷回到家,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整個客廳卻亮著燈。
楊正南端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茶幾上擺著一杯冷掉的茶。他抬頭看到她,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這么晚才回來?”楊正南語氣柔和,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楊雯婷強裝鎮(zhèn)定,低聲回答:“和江老師聊了一會兒學(xué)業(yè)。”
她沒有看他,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站住。”楊正南的聲音陡然一沉,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壓。
楊雯婷僵住了,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父親的眼神中帶著壓抑的憤怒與審視,他緩緩起身,踱步到她面前,低頭俯視著她。
“雯婷,我想知道,你和江繾,聊了些什么?”他的聲音壓低,語氣輕飄飄,卻讓人無從抗拒。
楊雯婷下意識咬住嘴唇,回避他的目光:“就……只是課程的事情,沒別的。”
“是嗎?”楊正南忽然一笑,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卻鋒利得像刀子,“那為什么,我的人告訴我,江繾今晚連夜搬走了?”
楊雯婷瞳孔一縮,臉色瞬間慘白:“她搬走了?”
她努力裝出驚訝的樣子,卻掩飾不住聲音中的顫抖。
楊正南看著她,目光仿佛洞穿了一切。他沒有回答,只是慢條斯理地說道:“雯婷,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你是我的女兒,你的立場應(yīng)該永遠(yuǎn)和我一致。明白嗎?”
楊雯婷喉嚨發(fā)緊,不敢出聲,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很好。”楊正南轉(zhuǎn)身回到沙發(fā),語氣恢復(fù)了平靜,“早點休息吧,明天我會找人再安排你的課程。”
楊雯婷低頭答應(yīng)了一聲,飛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她癱坐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十幾個小時后。
暮色四合,更加偏遠(yuǎn)的小城安靜得只剩下路邊小攤的油煙和鄰里間的閑聊聲。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鎮(zhèn)口,江繾和裴安各提著一個簡單的行李箱,下了車。
“累了?”江繾看她一眼,輕聲說:“先找個地方住下。”
她們租了一間小旅館。
旅館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穿著碎花圍裙,帶著和善的笑:“住多久啊?我們這兒雖然小,但治安好,住得安心。”
“住多久看情況。”江繾付了押金。
裴安忽而抬起頭問,“老板,晚飯附近有推薦嗎?”
“往左拐,巷子口有家砂鍋鋪子,味道不錯。”房東阿姨熱情地帶著她們熟悉周圍環(huán)境,走到民居門口時,還不忘絮絮叨叨:“這地方挺安靜,就是最近偶爾有些外地人,長得漂亮的小姑娘晚上還是少出門,安全第一。”
裴安聽了笑了笑,沒說話。
“哎喲,不是說你不行。”房東擺擺手,“主要是那些人,見不得好姑娘清靜。”
江繾正站在門口,聞言緩緩抬起頭,“長得漂亮不是錯,她晚上出門也不該是問題。如果非要擔(dān)心什么,應(yīng)該是管管那些不守規(guī)矩的Alpha,而不是讓她改變正常的生活習(xí)慣。”
江繾的聲音不大,卻讓人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房東愣了一下,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顯然沒料到江繾會這么正經(jīng)地反駁,連忙訕笑著說:“對對,是我說錯了,不該瞎操心。”
裴安低聲笑了:“江繾,你怎么這么正經(jīng)。”
“我說的是事實。”江繾說,“如果有人覺得他可以欺負(fù)你,那是因為他們沒被教會規(guī)矩,而不是你做錯了什么。”
她隨手拿起放在門邊的行李,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如果真有不守規(guī)矩的,我會處理。”
裴安愣了一下,隨即勾唇笑了:“那可真是讓人安心。”
房東看著兩人相視的一幕,隱約覺得這兩個姑娘氣質(zhì)截然不同,卻意外合拍。
她擺擺手笑道:“好吧好吧,你們說得對,我是多嘴了。快進去休息吧,剛到路上累了吧?”
江繾*點了點頭,拉著行李走進屋內(nèi),沒有再多說話,而裴安則站在門口,目送房東離去后,才懶懶地轉(zhuǎn)身進了屋。
屋內(nèi)燈光昏黃,狹小的房間里擺著一張雙人床和一張舊木桌,桌上的茶壺還有幾分油漬未擦。
江繾坐在桌邊,翻看從房東那里拿來的地圖,思索著接下來生活的安排。
床邊的裴安安靜地靠著枕頭,臉色依然顯得有些蒼白。
她沒有睡著,只是半睜著眼,目光落在江繾的背影上,帶著一絲恍惚。
“你不用休息嗎?”裴安輕聲問,聲音里帶著些微的疲憊,卻依然透著她一貫的慵懶。
江繾停下筆,回頭看了她一眼:“等我安排好明天的事就睡。”
裴安微微瞇了瞇眼,看向那張攤開的地圖,語氣平淡:“真像你會干的事。凡事都有計劃。”
“計劃能省很多麻煩。”江繾淡淡回答,目光又回到了地圖上,“尤其是現(xiàn)在,少出錯才更安全。”
裴安沒有再接話,只是轉(zhuǎn)過頭去,盯著墻角發(fā)呆。屋內(nèi)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紙張翻動和筆尖劃過紙面的聲音。
迷迷糊糊中,裴安忽然聽見江繾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低沉而平穩(wěn):“你睡了嗎?”
“沒有。”她答,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朦朧,帶著幾分倦意,“怎么,還沒看夠你的地圖?”
“地圖看完了。”江繾靜靜地坐了幾秒,隨后補充道:“想跟你說個有趣的事。”
裴安有些意外,撐著頭半坐起來,看向床邊模糊的輪廓:“什么事情?”
江繾清了清嗓子,“讀研的時候,有個同學(xué)追我。她每天給我?guī)г绮汀臀艺韺嶒炗涗洠B放假都要約我去圖書館。”
“挺有誠意。”裴安聲音里透著一點好奇,帶著半分笑意,“后來呢?你答應(yīng)了?”
“沒有。我告訴她,我不會和她一起做實驗,實驗數(shù)據(jù)無法共享,實驗室的設(shè)備也不對外開放。”
裴安一怔,道,“江繾,人家追你是想談戀愛,不是蹭實驗資源吧?”
江繾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戀愛和科研沒有優(yōu)先級沖突。但她想的不是戀愛。”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語氣似乎帶了點意味深長的輕嘲,“她只想蹭資源。”
裴安問,“所以你這話一說,直接把人嚇退了?”
“差不多。”江繾語氣平靜,像在敘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她說戀愛不成,合作也可以。我建議她申請調(diào)換實驗室。”
裴安輕笑一聲,撐著頭,睡衣從肩上落下半截,“她到底是喜歡你,還是喜歡你的實驗室儀器啊?”
“你覺得呢?”江繾轉(zhuǎn)頭看著裴安,黑暗中,她的目光柔和得像一汪深潭,波瀾不驚,卻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吸引力。
她的聲音很輕,仿佛只屬于此刻,繾綣地繞在耳邊。
江繾走到床邊,輕輕坐下,伸手拉了拉裴安的睡衣衣領(lǐng),動作細(xì)致而自然,仿佛這樣的小心翼翼已經(jīng)成了她的習(xí)慣。
兩人靠得很近,呼吸交錯,空氣里隱隱帶著裴安身上的氣息,淺淡的玫瑰焚香,一種不經(jīng)意的熟悉,帶著微弱的暖意。
裴安抬眸看了她一眼,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喜歡儀器吧,畢竟儀器不會拒絕。”
江繾的手停在她的肩膀上,指尖微微收緊,像是無意識地停留了一秒。
她沒有回答,目光卻沒有移開,一種讓人心跳加速的沉靜彌漫在兩人之間。
“睡吧。”江繾最終輕聲說道,語氣低緩,卻像是在暗示什么無法說出口的情緒。
裴安低聲應(yīng)了一句,閉上眼睛,江繾的身影、她的目光,還有那一瞬間的觸碰,仿佛在這小小的空間里無聲地擴散開來,將所有的曖昧留在這一室寂靜之中。
后半夜,裴安依舊沒睡好,隱隱約約聽見一些奇怪的動靜,她輕嘆一口氣,正要起身,江繾醒了,問她,“怎么了?”
“江繾,我聽見了一些動靜,房間里是不是有老鼠?”
江繾側(cè)耳聽了幾秒,“可能是風(fēng)吹動了什么東西,不用管它。”
“風(fēng)?”裴安不太相信,靠江繾近了些。
江繾不動聲色地垂眸看她一眼,沒有動,“嗯,風(fēng)。”
裴安蹙著眉,房間里靜得連風(fēng)聲都聽不見,她卻分明聽到了一種輕微的刮擦聲,像是某種小動物在角落里活動。
“不可能是風(fēng)。”她又靠近了江繾幾分,幾乎要貼到她的肩膀上,“你有沒有聽見?真的有聲音。”
江繾眼里帶著淡淡的笑意,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緩緩抬起手,在裴安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聲音平穩(wěn)如常:“要不,你繼續(xù)靠近些,再聽聽?”
裴安笑了笑,低聲道:“江繾,你別不當(dāng)回事,要真有老鼠,我先走,你自己留在這兒守著吧。”
江繾嘴角微微一勾,伸手將被子的一角掖好,語氣帶著點耐心的敷衍:“我守著可以,但萬一真有老鼠,它大概會覺得我不好欺負(fù),反倒去找你。”
裴安頓時一怔,桃花眼里漾起無奈,“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
江繾:“正經(jīng)呢,你要不要再聽聽風(fēng)的方向?看它是不是朝著你那邊去了。”
“你……”
“好吧,”江繾低聲說道,聲音里透著一絲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愉悅,“如果你真的害怕,就過來些,我?guī)湍銚踔!?br />
裴安哼笑一聲:“想抱我就直說。”
江繾:“我想抱你。”
裴安沒說話,江繾接著道,“可以嗎?”
“不說話,就是答應(yīng)了?”江繾把她的話還給她。
江繾靠近了些,微微躬身,雙手環(huán)住她,她真的瘦了好多,江繾的指尖沿著她突出的脊骨輕輕滑動,她幾乎能透過薄薄的睡意,感受到江繾身上傳來的體溫。
“現(xiàn)在安全了吧?”江繾低頭看她,聲音低緩,語氣自然得像是日常交流,眼里卻有一絲掩不住的溫柔。
裴安仰頭看著她,總覺得這句話里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深意,卻也說不清,江繾低低笑了一聲,抬手幫她把垂下的頭發(fā)輕輕撥到耳后,動作自然得像是日復(fù)一日的習(xí)慣。
“放心,”她低聲說道,“有我在,老鼠也不會選你。”
屋子里靜了下來,耳邊只有兩人不急不緩的呼吸聲,連那隱約的刮擦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時候,江繾慢條斯理地下了床,她彎下腰,用手機的光照了照角落,發(fā)現(xiàn)那里確實有個小影子閃過。
“還真有。”她語氣平靜得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一只玩具,而不是老鼠。
裴安問,“會不會到床上來?”
江繾抬頭,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爬到你床上,也只是把你當(dāng)同類。”
裴安:“?”
江繾背過身去,裴安問,“你在笑嗎?”
江繾:“沒有,看見老鼠,像看見了熟人。”
裴安:“”
江繾轉(zhuǎn)身走到柜子旁,翻出了一個空的塑料桶和一塊木板,幾分鐘后,她動作利落地將那只老鼠困在了桶里。
“解決了。”江繾拍了拍手,轉(zhuǎn)頭看向裴安,“可以安心睡覺了吧?”
裴安看著她,“江教授,你這技術(shù),是不是抓實驗室白鼠練出來的?”
“算是吧。”江繾不置可否,語氣模糊得像是在故意留白。她提起裝著老鼠的桶,邁步走到門外,輕輕將門關(guān)上。
外面安靜得只剩下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但在門縫中傳來的腳步聲卻并沒有立刻遠(yuǎn)去,而是停在了屋外。
裴安聽著那微弱的動靜,皺了皺眉,忍不住支起身子朝門口看了一眼:“江繾?”
沒有回應(yīng)。
空氣里安靜得有些詭異,她起身走到門邊,拉開了一條小縫,卻發(fā)現(xiàn)門外空蕩蕩的,只有江繾的背影隱約出現(xiàn)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手停在垃圾桶邊,卻沒有任何動作,像是在凝視著什么。
裴安的心猛地一緊:“江繾,怎么了?”
江繾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回頭。過了幾秒,她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依然平靜,但眼底卻多了一絲令人難以琢磨的情緒。
“沒事。”她的聲音低而輕,像是有意壓低了,“回去吧。”
裴安不信,推開門上前一步,剛要開口,卻見江繾的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似是無意地將她攔在了門內(nèi)。
“進屋,”江繾的語氣不容置疑,眉眼間一貫的冷靜多了幾分壓迫,“這里我來處理。”
“處理什么?”裴安微微皺眉,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看向燈光照不到的巷子盡頭。那里黑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什么也看不清,卻讓人莫名覺得有些不安。
第58章 “江教授,看來你真是憋得夠久了。”
繾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挺直了背,仿佛在用目光警告什么不速之客。
裴安試圖繞過她往前走:“我就看一眼——”
“別動。”江繾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稍微用力了一點,聲音依舊冷靜,卻多了一絲低低的壓迫感。
裴安愣住了,盯著她的側(cè)臉,第一次覺得江繾的冷靜竟然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危險氣息。
片刻后,江繾緩緩松開了手,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進去等我。”
“江繾……”裴安的聲音低了下來,隱約帶著些遲疑。
“放心。”江繾輕聲說道,“我很快回來。”
裴安等在門口,目光卻忍不住緊緊盯著門外的方向。
外面安靜得連風(fēng)聲都沒有,江繾站在巷口,背對著她,身影被昏黃的燈光拉長。
過了幾分鐘,江繾低頭拎起那個空桶,轉(zhuǎn)身慢慢走回了屋內(nèi)。她關(guān)上門,隨手將桶放在墻角,轉(zhuǎn)頭看向裴安:“好了,沒事了。”
裴安看著她,皺眉問:“到底是什么?”
江繾淡淡地回答:“老鼠。”
裴安:“……”
江繾又道:“解決了不止一個,是一家子。”
裴安:“……”
她緩緩抬頭,看見江繾的眼神時,瞇起眼睛道:“江繾,你是不是在騙我?”
江繾微微挑眉,表情依舊一派認(rèn)真:“我騙你什么?”
“……老鼠的事。”裴安直直地盯著她,“你剛才是不是故意嚇我?”
江繾沒說話,臉上依舊帶著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只是輕輕將目光移開了些。
裴安盯著她看了兩秒:“江繾?!”
江繾終于開口,語氣仍舊冷靜:“只是逗你一下。”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抱歉。”
“抱歉?”裴安瞧著她,指尖點在她肩上,“你一本正經(jīng)地嚇我半天,然后隨便說句抱歉就完了?”
“要不,”江繾的語氣很淡,“我再認(rèn)真一點?”
裴安:“江繾,你等著。”
江繾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語氣依舊平穩(wěn):“嗯,我等你。”
許久沒有聲音,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裴安似乎是睡著了,江繾偏頭看她,長發(fā)在枕頭上碾得莎莎作響。
江繾靠近了一些,輕輕從身后擁住她,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她的下巴輕抵在裴安的肩窩,像是怕驚擾了熟睡的人。
裴安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肩膀微微起伏,仿佛真的沉入夢鄉(xiāng)。
江繾垂眸望著她,良久,低頭靠近,視線掠過裴安微微張開的唇,再往下,是鎖骨間落下的細(xì)碎光影。
那光影延伸到薄被下掩蓋的肌膚,江繾抬手,輕輕掀開了一角。
裴安小腹上的那道淺色傷疤顯露出來,像一道歲月的齒痕。
江繾緩緩低下頭,唇瓣貼了上去,動作極其輕柔,像是在撫平那道傷痕,也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宣告一種微妙的占有。
裴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視線掠過枕邊微弱的燈光,看見江繾正低著頭,唇貼在自己小腹上的傷疤上,動作很輕。
她眨了眨眼,清醒了幾分,聲音有些喑啞,“江繾……你干什么呢?”
江繾抬起頭,目光與她對上,她抬手輕輕撫上那道傷疤,嗓音低低的:“疼嗎?”
裴安坐起身,隨手把滑落的被子扯到腰間,目光掃了一眼江繾,“早就不疼了。”
裴安見她沒回答,眼尾似是有些紅,輕輕扯了扯她的長發(fā),將人拉開了一點兒,說,“做夢了?”
江繾的目光沒移開,依舊緊緊盯著她,低聲說了一句:“我夢見你走了。”
裴安輕哼了一聲,語氣聽起來漫不經(jīng)心:“夢就是夢,真當(dāng)回事了?”
可江繾并沒有被這句玩笑帶走,反而抬手覆在裴安的手上,力道微微收緊,像是怕她會真的消失一般。
她的聲音很輕:“裴安,如果你真的想走,告訴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留下。”
裴安愣了愣,手指微微蜷了蜷,隨即笑了一聲,表情看似輕松,眼底卻多了一分藏得很深的疲憊:“什么都愿意做?江繾,我有什么好走的理由?”
江繾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目光像是在剖開她的偽裝,穿透到她真正的情緒深處。
這眼神讓裴安有些不自在,她抬手撥了撥江繾耳邊的頭發(fā),笑了笑:“好了,夢醒了就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明天不是還有事嗎?”
說完,她轉(zhuǎn)過身,似乎準(zhǔn)備躺下,可剛動了一下,江繾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繾的力道不大,卻帶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執(zhí)拗,她的嗓音低而沉:“裴安,你想走是不是?”
裴安被這句話問得一怔,片刻后她緩緩轉(zhuǎn)頭,“我走什么?走了你怎么辦?”
江繾反而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聲音里透出一絲難得的急切:“裴安,你告訴我實話。”
裴安沉默了。片刻后,她緩緩抽回自己的手,動作不急不緩:“阿繾,你也沒必要——”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繾打斷了:“你別想甩開我。如果你覺得你會拖累我,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我的。”
裴安的笑容終于徹底消失了,她抬眼看著江繾:“江繾,有些事情你沒法改變的,知道嗎?”
“我不需要改變。”江繾回答得毫不猶豫,她直視著裴安,“我只需要你。”
這句話讓裴安心里一顫,可她依舊別開了目光,聲音低了下來:“我沒有你想的那么重要,阿繾。”
江繾靠近了一些,聲音低得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裴安,你在我這里,重要到無法替代。你走試試,我會找到你,把你帶回來。”
裴安看著她,沉默了許久,終于低低笑了一聲,“怎么了,以前那個斬釘截鐵說‘我不喜歡你’的江教授呢?”
江繾的目光沒動,依舊牢牢鎖在裴安身上,仿佛要透過她的笑意看穿那層隱藏的防備。
她聲音不緊不慢,語氣低沉而篤定:“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裴安:“這么快就改口了?江教授,真沒想到你也會后悔。”
江繾:“不是后悔,是我想明白了。”
裴安盯著她,像是要從她眼里找出什么可笑的破綻,可對方那毫無動搖的神情讓她有一瞬的恍惚。
她忽然笑了,抬手勾住江繾的后頸,把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分,“江教授,你打算怎么證明給我看?”
江繾沒有閃躲,甚至主動靠近了一些,額頭幾乎貼上裴安的,聲音低得像是一種承諾:“你想讓我怎么做都可以。”
裴安的笑容微微一滯,下一秒?yún)s更肆意了些:“那我要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江繾一把扣住了后腦,話語全數(shù)被堵在一個猝不及防的吻里。
裴安一怔,攥著衣領(lǐng)的手緩緩松了,這些天讓她太過疲憊,什么裴家、程郁、姜曳、逃亡,她都不再去想了,只飄飄然沉溺在這個吻里。
江繾感受到她的主動,眼神暗了暗,手扣住她的腰將人拉得更近,指尖劃過她的鎖骨,往下。
裴安微微喘息,抬手用力按住江繾的肩膀,迫使她稍稍停下:“江教授,看來你真是憋得夠久了。”
江繾沒答話,只是用行動回應(yīng),順著她的力道將她壓回床上,聲音沙啞低沉:“你也一樣。”
……
第二天一早,江繾就把裴安叫醒了。
她低頭望著裴安身上的痕跡,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昨晚好像太兇了,耳根微紅,移開視線道,“上午我們要出門看看,附近有幾家店在招人。”
兩人走到鎮(zhèn)上的第一家店,是一家規(guī)模不大的書店。招工的條件寫在店門口的小黑板上:“兼職整理書架,限女性,要求細(xì)心,有耐心。”
江繾掃了一眼,抬腳走進了書店。
店老板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埋頭在賬本上寫著什么。
見到兩人進來,他抬頭打量了一下,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找書還是應(yīng)聘?”
“應(yīng)聘。”江繾平靜地回答。
老板仔細(xì)看了看她的打扮,眉頭輕輕皺了皺:“整理書架的活兒不輕松,工資不高,也挺枯燥的。”
“可以試試。”江繾聲音沉穩(wěn),既沒有太多熱情,也不顯得冷漠。
老板低頭翻了翻桌上的表格,隨口問:“以前做過相關(guān)的工作嗎?”
“沒有。”江繾回答得很干脆,“但我很細(xì)心。”
老板聞言,似乎猶豫了一下,目光卻突然落在裴安身上:“你呢?要不要一起?”
“她?”江繾沒等裴安說話,直接拒絕,“不行,她沒耐心。”
老板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重新看向江繾,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抱歉啊,還是更適合有經(jīng)驗的人。”
江繾沒什么表情,道:“還有下一家。”
兩人轉(zhuǎn)到一家咖啡館,玻璃門上貼著一張招工啟事:“服務(wù)員兼職,包兩餐,薪資面議。”
咖啡館里坐著幾位客人,店長是個年輕的女人,干練而溫和,正低頭清點著賬單。
見到兩人進來,她抬起頭,露出一個職業(yè)化的微笑:“兩位是來面試的嗎?”
“對。”江繾語氣平靜,遞上簡歷,裴安則隨意地站在一旁。
店長掃了一眼簡歷,笑了笑:“看起來挺不錯的,不過我們這里的工作主要是端咖啡、打掃衛(wèi)生,還有——”
她頓了頓,視線落在江繾的臉上,帶著一絲好奇:“平時需要和客人多交流,你……擅長和人打交道嗎?”
江繾微微一頓,答得簡單直接:“我可以試。”
店長似乎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目光在她和裴安之間掃了掃,笑著說:“要不這樣吧,試工一天看看,下午三點可以開始嗎?”
江繾點頭:“可以。”
走出咖啡館時,裴安哼笑了一聲,江繾轉(zhuǎn)頭,“笑什么?”
裴安:“想象一下你一本正經(jīng)地站在桌邊說‘您好,您的拿鐵’,我都忍不住想笑。”
江繾:“如果端咖啡能養(yǎng)活我們,我沒意見。”
下午三點,咖啡館里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江繾穿著店里發(fā)的黑色圍裙,站在吧臺后認(rèn)真地擦拭著咖啡杯。
她的動作一絲不茍,眼神專注得像是在實驗室里操作精密儀器。
裴安坐在角落的沙發(fā)椅上,單手支著下巴,一邊百無聊賴地攪動杯里的拿鐵,一邊觀察著江繾。
她垂眸,笑著搖了搖頭:“江繾,這樣一本正經(jīng)地擦杯子,咖啡都要比別人香一點。”
江繾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回了一句:“別吵。”
這時,門口的風(fēng)鈴響了一聲,一個高個子青年推門走了進來。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走路帶風(fēng),顯然是鎮(zhèn)上少見的“精英人士”。
她的目光掃了一圈,最終停在了裴安身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你好,可以坐這里嗎?”
裴安抬眼看了他一秒:“隨便。”
女人在她對面坐下,笑得自信而又友好:“剛才進來時就看到你了。像你這么漂亮的姑娘,一個人喝咖啡不太常見吧?”
裴安微微一頓,隨即笑了笑,語氣慵懶又帶著點疏離:“是嗎?我習(xí)慣一個人。”
女人不以為意,顯然對她的態(tài)度并不感到挫敗,反而更感興趣:“我叫林柯,在這邊做點生意。看你不是本地人,是新搬來的吧?”
“對啊。”裴安點點頭,語氣依舊平淡,抬手招呼了一下,“江繾——幫我再加點糖。”
江繾的目光一直淡淡地掃著這一桌,她將糖包放在托盤里,走過來時,目光在林柯身上停了一秒,然后將糖放在桌上,語氣平靜得聽不出情緒:“需要其他的嗎?”
林柯顯然也注意到了江繾,她微微一笑,帶著點挑釁似的自來熟:“你是店里的服務(wù)員吧?你們這地方倒是不錯,連服務(wù)員都這么好看。”
江繾沒有回答,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謝謝夸獎。可惜我不常做服務(wù)員。”
林柯又開口:“你們店里有客人想請服務(wù)員喝咖啡的規(guī)矩嗎?我覺得挺值得。”
江繾終于抬起了頭,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不需要。”
語氣很輕,卻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林柯不自覺地收斂了一點。
但他很快恢復(fù)了笑容,繼續(xù)看向裴安:“倒是你的朋友,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你們很熟嗎?”
裴安正準(zhǔn)備回話,江繾卻忽然俯身,將手輕輕撐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扣住裴安的下巴,動作干脆利落地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動作極快,但在那一瞬間,卻像是在空氣里掀起了一陣漣漪。林柯怔住。
江繾直起身,神色平靜,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語氣淡淡地對林柯說道:“很熟。”
林柯回過神來,臉上變了幾分顏色,但她顯然沒有再說話的余地,只能站起身,訕訕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打擾了。”
目送她開后,裴安說:“江繾,我是不是說過,親我之前要問?總得解釋一下吧?”
江繾靜靜地看著她,沉默了幾秒,隨后淡淡地回答:“需要解釋什么?是你讓我加糖,我加了。”
裴安:“兩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江繾看著她,輕咳一聲:“你不覺得,這比糖更甜嗎?”
裴安:“……”
“這是網(wǎng)上看到的,”江繾說,“不是我自己想的。”
這么一鬧,店長把兩人都趕了出去,她倆站在店門口,冷風(fēng)颼颼的。
店長丟出一句,“今天的工資結(jié)給你了,明天不用來了。”
江繾:“……”
裴安:“……”
裴安:“這下好了。”
兩人回到家后,裴安隨手將外套掛在椅背上,坐到沙發(fā)上,打開電視。
江繾在廚房泡茶,整個房間里只剩下電視的聲音和茶壺的微響。
裴安懶散地倚著沙發(fā),目光落在屏幕上。畫面中,裴寧正從一群記者中走出來,表情有些不耐,但還是一個一個回答記者們的問題。
——“程氏集團繼承權(quán)正式移交,當(dāng)紅明星裴寧擔(dān)任新一任執(zhí)行董事。”
裴安的動作一頓,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遙控器。她沒有發(fā)出聲音,眼神卻微微變冷。
畫面繼續(xù)滾動,出現(xiàn)了另一條新聞:
“裴明政因涉嫌不當(dāng)商業(yè)活動辭去所有職務(wù),裴氏集團被程氏全面并購。”
裴安抬起頭盯著屏幕,表情平靜得近乎冷漠,只有手指的動作暴露了她的情緒。
她緩緩關(guān)掉電視,將遙控器放在一旁,靠回沙發(fā)上,閉上眼睛。
“我是不是沖泡得太淡了?”江繾端著兩杯茶走過來,看到她的神情,微微一頓,“怎么了?”
裴安睜開眼,接過茶杯,語氣平靜:“沒事。”
江繾沒有追問,只是坐到她身旁,將另一杯茶放到茶幾上。
裴安低頭喝了一口,溫?zé)岬牟杷?qū)散了些許冷意。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一時間無話。江繾看了裴安一眼,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夜深后,江繾去了書房,房間里只剩下裴安一個人。
她靠在沙發(f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目光落在已經(jīng)關(guān)閉的電視屏幕上,神色深沉。
她的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出新聞中裴寧的臉,還有那一串字眼:裴氏被并購,裴明政辭職。
第59章 “阿繾,標(biāo)記我吧,深度標(biāo)記。”
她抬起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書房,透過虛掩的門縫,隱約看到江繾正在翻閱資料的身影。
她知道江繾正為了逃亡后的生活絞盡腦汁,而自己,卻成為了她必須背負(fù)的負(fù)擔(dān)。
裴安攥緊手里的杯子,微微閉上眼睛,輕嘆了一口氣。
清晨。
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地板上,帶著一點暖意。
裴安緩緩睜開眼,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江繾。她還未完全醒來,眉眼間是難得的放松和寧靜。
她輕輕地起身,盡量不發(fā)出聲音,卻還是讓江繾微微動了一下。江繾瞇著眼,含糊地問了一句:“幾點了?”
裴安壓低聲音:“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江繾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又翻了個身,裴安看著她,目光久久未曾移開。
兩人洗漱完畢,正準(zhǔn)備出門。
江繾站在玄關(guān)前整理外套,裴安卻從背后輕輕抱住了她。
江繾動作一頓,側(cè)過頭剛想問什么,裴安的手已經(jīng)從她的衣擺下探了進去,貼在她小腹上,溫?zé)岬挠|感讓江繾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裴安,你干什么?”江繾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羞赧,卻并沒有掙開。
“抓住最后一點機會……”裴安的語調(diào)輕緩,像是在嘆息,又像是在撒嬌,“阿繾,別動。”
江繾閉了閉眼,身體微微僵硬,她知道裴安的性格,越是這樣柔軟的語氣,越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阿繾,你冷不冷?”裴安手指輕輕在她的肌膚上游走,帶著一點挑逗的意味,“要不要我再抱緊一點?”
江繾抿唇,微微喘了口氣,聲音低沉而帶點慌亂:“裴安,別鬧了,要出門了。”
“再等等,”裴安低聲道,貼得更近了一些,鼻尖蹭過江繾的頸窩,聲音溫柔得帶著一點蠱惑,“就一會兒,好不好?”
江繾喉骨微微動了動,最終沒有再開口。
裴安從背后抱著她,兩人站在玄關(guān)處,空氣中漫起濃郁的玫瑰焚香與隱秘的情愫。
裴安的手指滑過江繾的腰側(cè),又輕輕收緊,像是要將這一刻永遠(yuǎn)定格住。
江繾終于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無奈:“裴安,出去再抱。”
裴安抬頭看著她,眼中滿是笑意:“出去了就沒這么方便了。”
江繾低頭不再說話,耳尖卻微微泛紅,“你想做什么?”
裴安笑了笑,沒說話,指尖卻撩開她剛整理好的西褲,江繾輕輕抓住她的腕子,“現(xiàn)在還是…大早上的。”
裴安聽出來她想說“不要白日宣淫”。
“哦?早上做和晚上做,有什么區(qū)別?”她問,隨后扶住江繾的肩膀,把她正過來,按住發(fā)頂,讓她不得不低下頭來,唇角輕輕碰到了裴安的腺體。
“你……想好了?”江繾啞著聲音問。
“昨晚不就想好了么?”她似乎有些想笑。
江繾沉默了一會兒,吐息忽然加重,低頭吻了下去,親得有點兇,唇舌掠過她的每一寸角落,讓人酥酥麻麻的。
窗簾沒有拉開,有些昏暗的房間響起微弱的唇舌交纏聲,兩人跌跌撞撞倒在了床上,裴安仰起頭來,任由江繾啃咬,手指輕輕揉著她的長發(fā)。
這一刻的親密顯得那么自然,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
“阿繾、阿繾……”她輕聲喚。
江繾每一句都“嗯”一聲,隨后輕吻她的手心,接著往下,鎖骨、小腹……
“阿繾,”裴安忽然開口,聲音仍然帶著喘息,“不管發(fā)生什么,記得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江繾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她:“你說這話干什么?”
“沒什么,只是提醒你。”裴安輕輕一笑,目光溫柔卻復(fù)雜,“上來一點,嗯,就是這里。”
“好…你可以…再用力一點,阿繾……”
江繾眼尾泛紅,她太久沒見到這樣的裴安的,心里竟隱隱有些不安,可裴安的主動叫她沒辦法想別的事情,只能用側(cè)臉輕蹭她的手心,一下一下給她。
到了那一瞬間,裴安緊緊摟住她的脖頸,偏頭露出頸后的腺體,更加濃郁的玫瑰味彌漫開來,“阿繾,標(biāo)記我吧,深度標(biāo)記。”
江繾暈乎乎地低頭,咬住她的脖頸,良久,在最后的輕顫過后,裴安喑啞著嗓音道,“餓了。”
江繾:“自己做還是出去吃?”
裴安:“出去吧。”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挑了一家安靜的小餐館,窗邊的座位,靠近街角的長廊。
兩人點了簡單的面條和幾碟小菜,餐館老板是一對年邁的夫妻,正在一旁輕聲交談著。
“這地方還不錯吧?”裴安看著窗外,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聊無關(guān)緊要的事。
江繾低頭夾了一筷子菜,道:“嗯,很安靜,適合你休養(yǎng)。”
裴安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心里卻是一片翻涌。她刻意放慢了吃飯的速度,似乎在拖延時間。
吃到一半,她忽然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去買點東西,你等我一下。”
江繾抬起頭,眉頭微蹙:“要買什么?我陪你。”
“不用,你吃著就好,很快回來。”裴安笑著擺了擺手,轉(zhuǎn)身離開。
江繾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還是低頭繼續(xù)吃飯。
半小時過去了。
餐館里漸漸安靜下來,客人陸續(xù)離開,只剩下江繾一個人。
她低頭看了看手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裴安卻始終沒有回來。
餐館老板走過來,收拾桌上的碗筷,笑著問:“姑娘,你朋友呢?怎么還沒回來?”
江繾抬起頭,淡淡說道:“她去買東西,很快回來。”
老板嘆了口氣,手里的動作慢了下來:“這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擱了?要不給她打個電話?”
江繾沒有回應(yīng),只是摸出手機,撥通裴安的號碼,屏幕上卻跳出冷冰冰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她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后又撥了幾次,依然無人接聽。
她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盯著門口,卷簾門是透明的,有點臟了,一個人過來就掀起海浪的弧度,隨后被放下,有的時候接連進來兩個人,后面那個*就總是被砸到。
夜幕降臨,餐館的門口掛上了“打烊”的牌子,老板夫婦開始關(guān)燈鎖門。
江繾卻站在門口,沒有離開,目光始終望向裴安離開的方向。
“姑娘,要不你先回去吧,這么晚了。”老板看著她,語氣帶著些心疼。
江繾搖了搖頭,“再等一會兒。”
路燈昏暗,街道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影,寒風(fēng)吹動江繾的衣擺,她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她的手指攥緊在大衣口袋里,掌心已經(jīng)被指甲劃出了深深的印痕。
這時,一個年輕女人從街道的另一頭走來,神色匆匆。她停在江繾面前,微微喘息:“請問,你是江教授嗎?”
江繾低頭看她:“是,有事嗎?”
女人遞過一個信封,語氣復(fù)雜地說道:“有位姐姐讓我轉(zhuǎn)交給您,她讓我告訴你,她已經(jīng)走了。她還說——”
女人頓了頓,深深看了江繾一眼:“如果你不回研究院,她永遠(yuǎn)都不會再回來。”
江繾的臉色瞬間蒼白,她接過信封,指尖微微發(fā)顫。她低頭看著信封,仿佛已經(jīng)預(yù)感到里面的內(nèi)容。
江繾慢慢拆開信封,熟悉的筆跡躍然紙上:
“阿繾,
謝謝你愿意陪我走到這里。可是,從今以后,別再為了我浪費你的人生了。你是江教授,是那個能改變世界的人。回到研究院去吧,這是你應(yīng)得的位置。
不要找我,答應(yīng)我。”
最后一行字,裴安用力畫了兩遍:
“如果你不回去,我也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
江繾看著信,目光似是沒有焦距,她站在冷風(fēng)中,握著信紙,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餐館的燈光徹底熄滅,路燈的光斜斜地打在她的側(cè)臉上,映出一片蒼白。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攏上大衣,踏進了黑暗中。
**
明亮的實驗室中,儀器運轉(zhuǎn)的聲音充斥著每個角落。江繾站在操作臺前,專注地記錄數(shù)據(jù),白大褂的下擺微微晃動,映襯著她瘦削的背影。
助手小陳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江教授,您已經(jīng)連續(xù)工作十個小時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繾沒有抬頭,只是翻動記錄本的手微微一頓,隨后淡聲說道:“放在那里就好。”
小陳點點頭,偷偷看了一眼江繾的側(cè)臉——那張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像是被冰封了一樣。她輕聲問:“江教授,您晚上還留在實驗室嗎?”
“嗯。”江繾的回答簡短得令人窒息。
小陳嘆了口氣,離開時低聲嘀咕:“每天都這樣,也不知道江教授在想什么……”
江繾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儀器的屏幕上,手中的筆卻不自覺地停下。片刻后,她輕輕閉了閉眼,又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繼續(xù)記錄。
實驗室外的走廊上,裴寧穿著一襲黑色風(fēng)衣,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不顧工作人員的阻攔,走向江繾的辦公室。
“江繾。”裴寧推開門,“你還在找她嗎?”
江繾坐在辦公桌后,手指正敲擊著鍵盤,聽到裴寧的聲音,她的動作微微一滯,卻沒有抬頭。
裴寧走上前一步,將一份文件扔在桌上,語氣帶著隱忍的怒意:“五年了,你一句話都不說,我已經(jīng)問了很多次。她到底在哪里?”
江繾終于抬起頭,目光淡漠地掃了裴寧一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不知道。”
裴寧愣住,隨即冷笑:“不知道?江繾,你騙誰呢?如果連你都不知道,她還能去哪里?”
江繾沉默,眼神低垂,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根本不愿回應(yīng)。
裴寧的拳頭攥緊了,語氣越發(fā)冷硬:“她是為了你才離開的,你現(xiàn)在一句話都不肯說,她走得值得嗎?”
江繾目光閃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冷靜。她站起身,走到窗邊,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天氣:“你不明白她的想法。”
“那你呢?五年了,你就打算這么耗下去?”裴寧逼近一步,目光里帶著審視,“每天沉浸在實驗室里,不停拼命工作,你覺得這是在彌補她嗎?”
江繾垂下眼簾,良久,輕聲說道:“你可以走了。”
裴寧愣了一下,隨即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江繾的手微微發(fā)抖,她扶住窗臺,低頭閉上眼睛,小陳又推門進來道,“江教授,開會了。”
會議室內(nèi),研究員們正在討論新項目。
江繾坐在首席位,低頭翻閱報告,整場會議幾乎沒開口。討論到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時,團隊負(fù)責(zé)人忍不住試探:“江教授,這項技術(shù)如果加入您的研究,會不會更快出成果?”
江繾抬起頭,目光掃過對方,淡淡說道:“按現(xiàn)有計劃進行。”
負(fù)責(zé)人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可是,這樣進度可能會拖慢——”
江繾打斷他:“確保準(zhǔn)確。慢一點沒關(guān)系。”
簡單的幾句話,結(jié)束了爭論。
整個會議室里一片安靜,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江繾的冷靜與權(quán)威,讓她的存在顯得遙不可及。
深夜,實驗室的燈依舊亮著。江繾站在操作臺前,注視著試管中的液體漸漸變色,手中的筆一遍遍劃過記錄本。
耳邊突然響起手機的震動聲,她拿起一看,是溫若蕓發(fā)來的消息:
“江教授,有時間喝一杯嗎?聊聊心情?”
江繾看了一眼,手指停在屏幕上,最終卻沒有回復(fù)。
她關(guān)掉手機,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實驗中,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fā)生。
試驗完成后,她拿著報告走到窗邊,窗外是深沉的夜色。江繾的目光落在遠(yuǎn)處的燈火中,站了很久很久,最后終于推開門,回到了淺淺的家。
淺淺沖出來迎接她,毛茸茸的大頭不停頂著她的手心,口水亂甩,江繾給她加了狗糧,換了水,坐回辦公桌。
她已經(jīng)不在宿舍住了,每天下班只回到裴安在外面的公寓,可屬于裴安的味道,被一年又一年的歲月沖淡。
江繾正低頭處理實驗報告,桌旁的淺淺蜷成一團睡著,毛茸茸的尾巴不時抖動兩下。門忽然被推開,裴寧快步走進來,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
“江繾,我們得談?wù)劇!?br />
江繾沒有抬頭,只是繼續(xù)低頭看文件,語氣平靜:“你又想談什么?”
裴寧走到她對面,雙手撐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五年了,你找到她沒有?”
江繾終于抬起頭,目光冷漠,反問道:“如果找到了呢?”
裴寧一愣,隨即冷笑:“那你倒是告訴我,她在哪兒?”
“裴寧,”江繾放下筆,手指交叉,靠在椅背上,聲音低沉,“你現(xiàn)在不是程家人了嗎?你來質(zhì)問我,站得住腳嗎?”
裴寧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語氣中透著隱忍的怒意:“別用這種話刺我。程家確實不干凈,但這和我找裴安沒關(guān)系。”
江繾面上沒什么表情:“你既然已經(jīng)和程家綁在一起,就該清楚你現(xiàn)在的身份。你要找裴安,不是為了你自己,而是為了程家。”
裴寧被這句話激得怒火中燒,冷聲說道:“你以為我是為了程家?江繾,你太自以為是了!我是她姐姐,我有權(quán)知道她的下落!”
淺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抬起頭嗚嗚低叫兩聲,跑到江繾腳邊,用鼻子輕輕蹭了蹭她的腿。
江繾低頭看了眼淺淺,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聲音很輕:“你是她姐姐,但也是程家的繼承人。你想帶她回來,程家會放過她嗎?”
裴寧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握緊了拳頭,最終卻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裴寧,”江繾直視她,聲音低沉但鋒利,“我一直在找她,但如果她選擇不回來,我會尊重她。而你,最好也學(xué)會放下。”
裴寧盯著她,雙眼微微泛紅,最終狠狠一揮手:“好,江繾,你比我更懂她,那你就慢慢找吧!”
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辦公室重新陷入安靜。
江繾靠在椅背上,低頭看著桌上淺淺的毛發(fā)——它剛才趴在桌旁時留下的。她伸手撫摸了一下那只狗,低聲道:“淺淺,她的姐姐,也終究成了別人家的人。”
淺淺仰頭看著她,似乎聽懂了,又輕輕“嗚嗚”叫了一聲,用濕潤的鼻子蹭了蹭江繾的掌心。
江繾低頭看著它,眼神一瞬間柔軟下來,隨即又收斂成一片冷漠,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發(fā)生。
五年來,淺淺一直是江繾生活中的陪伴。剛開始時,這只阿拉斯加犬還不適應(yīng)新主人,總是趴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外面。
有一天,淺淺直接叼起江繾的鞋放到門口,像是等著有人開門。
江繾蹲下身,撫摸著它的腦袋,低聲說:“她不會回來,你別等了。”
淺淺“嗚嗚”叫了幾聲,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江繾默默起身,從柜子里拿出裴安留下的狗玩具,用一根小皮球逗弄淺淺。
“走吧,帶你出去散步。”她將牽引繩扣好,目光落在淺淺的眼睛里,輕聲道,“以后,就只有我們了。”
有一次,淺淺不小心踩破了爪墊,江繾帶它去寵物醫(yī)院。
醫(yī)生給淺淺包扎時,它疼得不停掙扎。江繾按住它的腦袋,低聲說道:“別動,再忍一會兒。”
淺淺的鼻尖輕輕蹭著她的掌心,眼神里滿是依賴。江繾低頭看著它,眼眶卻忽然泛紅。
醫(yī)生問她,“哎喲,這么心疼寵物啊?像你這樣有愛心的人不多了。”
“嗯,心疼。”江繾說。
淺淺輕聲嗚咽,掙扎著爬起來,舌頭舔她的眼睛,江繾把她推開,表情恢復(fù)如常。
“干嘛不讓她親近你?”醫(yī)生笑道。
“全是口水。”江繾說,低下頭,不再接話了。
**總調(diào)局**
一場緊張的外勤任務(wù)剛剛結(jié)束,姜汀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總調(diào)局,坐在資料室的角落里開始翻閱任務(wù)報告。
任務(wù)內(nèi)容無關(guān)緊要,只是例行的巡查,卻讓她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她隨手翻動報告,眼睛不經(jīng)意間掃過附錄的一份國際特勤人員名單。當(dāng)她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裴安時,手中的動作猛地一頓。
姜汀瞪大眼睛,低聲重復(fù)了一遍:“裴安……”她皺著眉,視線在名單上來回掃動,試圖確認(rèn)自己沒有看錯。
姜汀立刻掏出手機,用急急拍下名單的照片,匆匆離開資料室。
她一邊快步走向溫若蕓的辦公室,一邊在腦海中理清思路:裴安的名字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份名單中?她不是五年前就徹底銷聲匿跡了嗎?
推開門時,溫若蕓正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玩著手中的筆,看到姜汀進來后,挑眉問:“怎么了,這么急?”
姜汀將手機遞過去,語氣里帶著些不可置信:“你看這個名字。”
溫若蕓接過手機,目光落在屏幕上,片刻后,她的嘴角微微揚起:“哦?這么巧?”
“還不確定。”姜汀皺眉,語氣低了幾分,“但如果真的是她……這些年她到底在國外做什么?”
“江教授又要發(fā)瘋了。”溫若蕓笑道,點了支煙。
姜汀一臉嚴(yán)肅:“你覺得可能嗎?這幾年她沒有一點消息,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在一份國際名單上。”
溫若蕓將手機放在桌上,雙手抱胸,似笑非笑:“聽起來像她會干的事,徹底換個地方,過另一種生活。”
姜汀卻搖頭,眉頭皺得更緊:“可為什么?這些年她到底在國外做什么?”
溫若蕓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桌上的筆,眼神卻透著幾分認(rèn)真:“這倒不用問,江教授肯定知道。”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戲謔,“或者……她會很快知道。”
姜汀嘆了口氣:“這份名單出現(xiàn)在任務(wù)報告里,總調(diào)局一定有渠道能追查下去,但如果讓江繾知道……”她搖了搖頭,“你知道的,她這些年一直在找裴安。”
溫若蕓嗤笑了一聲:“她找是她的事,裴安消失是她的選擇。說到底,這兩個人就是死都別扭。”
姜汀瞪了她一眼:“別開玩笑了,這事不能輕視。”
溫若蕓站起身,拿起手機:“行了,走吧,咱們先去找江教授,把這消息透露給她。”
姜汀一邊跟上,一邊嘟囔:“我覺得這不像她的作風(fēng),這些年她明明是為了不讓人找到她才徹底斷了聯(lián)系。”
溫若蕓聳肩,語氣輕松:“那不如問問江繾?她可能更清楚裴安在想什么。”
第60章 “完了,她崩了。”
姜汀和溫若蕓來到江繾的辦公室。推開門時,江繾正站在窗邊,手里捏著一支未開封的鋼筆,目光落在窗外不遠(yuǎn)處的樹影上。聽見聲音,她轉(zhuǎn)頭看向兩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冷靜。
“什么事?”她淡淡問道。
姜汀將手機遞過去:“你得看看這個。”
江繾低頭看了一眼屏幕,指尖停在名字上,目光微微收緊。她沒有開口,表情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溫若蕓挑眉試探:“是她嗎?”
江繾沒有回答,只是將手機還給了姜汀,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一份普通的文件:“這名單從哪里來的?”
姜汀道:“上次任務(wù)報告的附錄,來源可靠,但我沒進一步確認(rèn)。”
“別確認(rèn)了。”江繾將視線移回窗外,聲音低沉,“沒必要。”
溫若蕓嗤笑:“怎么,五年前找得那么拼,現(xiàn)在不追了?”
江繾的手微微握緊,卻仍然語氣淡然:“她如果想回來,會自己出現(xiàn)。”
姜汀試探性地開口:“江繾,萬一真是她……”
江繾打斷了她:“別浪費精力。都回去吧。”
門關(guān)上后,江繾依然站在窗邊,手中的鋼筆捏得更緊了些。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她冷淡的側(cè)臉上留下深深的陰影。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樹影上,卻仿佛什么都沒看見。耳邊是剛剛姜汀說的那句話——“萬一真是她……”聲音像一道鈍刃,反復(fù)在她心中劃過。
五年了。她用冷漠和忙碌掩蓋了所有情緒,可這個名字的出現(xiàn),還是輕而易舉地撕開了她偽裝的平靜。
江繾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疊紙質(zhì)文件,翻開后靜靜盯著第一頁。那是一張舊照片,裴安站在海邊,微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笑容清淺。
她將照片翻過去,手指在背面來回摩挲,最終卻沒有再看一眼,將照片放回原處。
“如果是你……”她低聲呢喃,“為什么不回來?”
溫若蕓靠在沙發(fā)上,手里轉(zhuǎn)著手機,目光落在屏幕上拍下的名單,若有所思。
姜汀從外面走進來,手里端著兩杯咖啡:“我說,你還在研究這個?”
溫若蕓接過咖啡,抬眼看她:“你覺得她真不想找了?”
姜汀搖搖頭,坐在一旁:“不知道。江繾這些年什么樣你也看到了,明明一直在找,卻又裝作無所謂。死裝姐。”
溫若蕓嘆了口氣:“她自己擰巴,我們總不能跟著她裝死吧。說真的,裴安要真活得好好的,我還挺好奇她為什么不回來。”
“我們怎么知道?”姜汀喝了一口咖啡,“不過這名字出現(xiàn)在任務(wù)名單上,說明她沒徹底隱身,總有辦法找到更多線索。”
溫若蕓挑眉:“那還等什么?就當(dāng)幫江教授一個忙。”
姜汀和溫若蕓借任務(wù)報告為借口,調(diào)取了更多與裴安有關(guān)的檔案。
通過幾份文件的對比,她們發(fā)現(xiàn)裴安以顧問身份協(xié)助了幾個國際行動,其中大部分與特殊領(lǐng)域的情報獲取有關(guān)。
“她確實還活著,而且活得挺風(fēng)生水起。”溫若蕓翻動著文件,語氣里透著些復(fù)雜。
姜汀將手中一份報告拍到桌上:“不止是風(fēng)生水起,她還是在幫人做危險的事。”她指著文件上的幾行字,“她是不是利用自己之前的身份在周旋?這份名單,江繾看到會怎么想?”
“怎么想?”溫若蕓嗤笑,“當(dāng)然是瘋掉。”她看了一眼姜汀,“你說,她為什么寧愿干這種事,也不回來?”
姜汀沉默了片刻:“也許,是怕回來會拖累某些人吧。”
*總調(diào)局高層會議室*
姜汀和溫若蕓提交的報告引起了局內(nèi)的重視,部分領(lǐng)導(dǎo)提議將“B.A”的身份作為重點線索深入調(diào)查。
江繾作為首席研究員被邀請參與這次討論。
當(dāng)會議進行到“B.A”可能參與的國際情報行動時,江繾沉默不語,直到局長點名問她的意見:“江教授,你怎么看這個身份?”
她抬起頭,聲音平靜而果斷:“她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目標(biāo)。如果她選擇公開露面,必然有她的理由。深入調(diào)查是必要的,但不能驚動她。”
局長點點頭:“你有什么建議?”
江繾沉思片刻:“追蹤她的任務(wù)活動,重點鎖定她最后出現(xiàn)的地點。如果可能,派一個小組去實地確認(rèn)。”
會議結(jié)束后,江繾邁著平穩(wěn)的步伐走出會議室,姜汀和溫若蕓在不遠(yuǎn)處等著她。
溫若蕓雙手抱胸,倚在墻上,看到江繾時立刻挑眉打趣:“江教授,這次聽起來不像是敷衍啊,你是認(rèn)真的?”
江繾停下腳步,抬眼看著她,語氣淡淡:“報告里不是寫得很清楚?她可能掌握了關(guān)鍵情報,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可你心里清楚,這不只是工作。”溫若蕓直言不諱,“五年前你找不到她,現(xiàn)在突然冒出個線索,你能當(dāng)作沒看見?”
江繾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姜汀手中的文件夾上:“你們兩個人不也一樣?”
姜汀嘆了口氣:“我們只是覺得,你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畢竟五年了,她如果真還在……”她頓了頓,“我覺得你至少得確認(rèn)清楚。”
江繾沒有回答,垂下眼瞼,目光落在腳邊的地板上,冷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溫若蕓輕輕吹了聲口哨:“是啊,知道得很清楚。”她將手搭在姜汀肩上,轉(zhuǎn)身離開前還扔下一句,“那就祝你好運了,江教授。”
回到家后,房間依舊安靜,淺淺窩在沙發(fā)上抬起頭看著她。
江繾走過去,輕輕撫了撫它的頭。她拿起桌上的文件,坐在沙發(fā)上翻看。目光落在“B.A”代號下的任務(wù)詳情時,她的手微微一頓。
“淺淺,”她低聲道,語氣似在自言自語,“她要是真的不想被找到,為什么會露面?”
淺淺“嗚嗚”叫了一聲,舔了舔她的手心。江繾放下文件,撫摸著淺淺的耳朵,目光卻依舊定格在文件上那熟悉的名字。
她靠在沙發(fā)背上,目光漸漸變得模糊。房間里只有淺淺的輕微喘息聲,顯得格外安靜。
她指尖下意識地?fù)徇^文件上的任務(wù)時間線,心中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
裴安的名字帶來的不僅是驚喜,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五年的尋找,無數(shù)次的無果而終,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點燃。
“她到底在做什么……”江繾低聲呢喃,聲音帶著些沙啞。
淺淺仰頭看著她,“嗚”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yīng)她的疑問。江繾低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拿起掛在墻上的狗繩,牽著淺淺去散步。
夜里有些涼,公園里都是些熟面孔,江繾自顧自悶頭遛狗,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接了個研究院的電話,分了神,淺淺掙脫了牽引繩,跑向了遠(yuǎn)處。
等江繾反應(yīng)過來時,淺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她沿著公園的小路一路尋找,最終在一片樹叢后找到了淺淺——它正抱著一個陌生女人的手舔得不亦樂乎。
“淺淺!”江繾低聲喚道,快步走上前。
那個女人站起身,抱歉地笑了笑:“這狗是你的?它好可愛。”
江繾皺著眉,目光掃過女人懷里的狗,低聲道:“是,它叫淺淺,抱歉打擾你了。”
女人遞回狗,眼神卻帶著一絲探究:“你看起來不像會養(yǎng)狗的人。”
江繾沒有回答,只是將淺淺抱在懷里,淡淡說道:“它不是我的。”她頓了頓,低聲補充,“是一個朋友的。”
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淺淺趴在她懷里,仿佛感受到她的情緒,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心。
江繾拖著淺淺離開后,內(nèi)心的情緒并未平復(fù)。她回到公寓,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在淺淺身上。
幾天后,淺淺的異常行為引起了江繾的注意。它經(jīng)常圍著她放在書架上的一張照片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甚至試圖用爪子把照片刨下來。
江繾將照片拿起,那是一張很久以前的合影,照片上的她和裴安站在一起,裴安笑得很燦爛。
“你也想找到她嗎?”江繾低聲自語,淺淺“嗚嗚”叫了一聲,仿佛在回應(yīng)她。
次日,江繾帶著文件進入任務(wù)中心,親自找到負(fù)責(zé)國際特勤情報的同事協(xié)助查閱相關(guān)檔案。
檔案員小周看著她遞過來的資料,有些驚訝:“江教授,您要查這個?”
“有問題?”江繾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
小周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就是這種情報通常不會涉及科研領(lǐng)域,沒想到您會感興趣。”
他說著,打開系統(tǒng)搜索了一番,“B.A的代號近期活躍在歐洲,具體位置我這邊權(quán)限有限,只能看到是協(xié)助了一起情報交易相關(guān)的任務(wù)。”
江繾的目光微微一沉:“還有什么?”
小周搖頭:“這個人身份保護得很嚴(yán),除了任務(wù)內(nèi)容和代號,幾乎沒有其他公開記錄。”
江繾沉默片刻,點點頭:“謝謝。”
*總調(diào)局外勤部辦公室*
姜汀敲了敲溫若蕓的桌子,遞過來一份簡報:“你聽說了吧,江繾今天去查了‘B.A’的任務(wù)檔案,看樣子是動真格了。”
溫若蕓挑眉接過簡報,掃了一眼,嗤笑一聲:“早就該這樣了。她不查清楚,連自己接下來的實驗可能都沒心情繼續(xù)。”
姜汀嘆氣:“我只是覺得這事有點奇怪,裴安當(dāng)初消失得那么徹底,現(xiàn)在為什么突然留下痕跡?你不覺得她的出現(xiàn)太巧了嗎?”
“巧?那可不一定。”溫若蕓揚了揚手里的簡報,“也許她就是想被找到呢。”
姜汀微微一怔:“你是說,她故意暴露的?”
“誰知道呢。”溫若蕓輕笑,“但你知道江教授會怎么做——她肯定會親自去歐洲確認(rèn)。”
當(dāng)晚,江繾獨自待在實驗室,燈光冷白,映得她的臉色更加蒼白。她坐在操作臺前,盯著一組剛剛完成的數(shù)據(jù),卻沒有一點投入的神情。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是溫若蕓發(fā)來的消息:
“歐洲的情報源查到了更詳細(xì)的線索。需要我?guī)湍惆才艈幔俊?br />
江繾靜靜看著屏幕,手指微微一頓,最終回了兩個字:
“不用。”
她起身離開實驗室,走到窗邊,望著城市的燈火。裴安的名字像烙印一樣刻在她心里,那些疑問和矛盾壓得她喘不過氣。
一周后,日內(nèi)瓦國際科學(xué)交流中心。
日內(nèi)瓦的秋天冷得徹骨,會議大廳內(nèi)卻暖意洋洋,匯聚了世界各地的頂尖學(xué)者與顧問。
江繾的名字赫然出現(xiàn)在主講人名單中,這不僅是總調(diào)局的榮耀,更是她作為國際科研界新星的高光時刻。
江繾一向習(xí)慣于站在聚光燈下,邏輯嚴(yán)謹(jǐn)、表達冷靜,字字珠璣。但今天,站在臺上的她,手中的激光筆已經(jīng)停頓了三秒鐘。
就在會議開始前五分鐘,江繾正在調(diào)整幻燈片。大廳門口傳來細(xì)微的動靜,她下意識地抬頭,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裴安。
她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西裝外套,長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一截白皙的頸項。她臉上帶著禮貌又疏離的笑容,與一群國際顧問低聲交談著。
江繾的呼吸滯住了。
她的目光像是被定住了,手指抓緊了桌沿,卻沒有動彈。
五年,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學(xué)會如何掩飾情緒。可裴安一出現(xiàn),她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偽裝都是一觸即破的。
“江教授,輪到您發(fā)言了。”主持人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江繾站上講臺,投影屏幕上顯示的是她的研究成果。她開口了,但聲音比平常低了幾分:“各位……很高興今天能與大家交流這項關(guān)于反物質(zhì)能量分布的研究……”
她的話語流暢,卻在轉(zhuǎn)向第二頁幻燈片時停頓了一下。
“反物質(zhì)的……呃……屬性分析……”她翻頁的手一頓,甚至放錯了激光筆的焦點。
臺下竊竊私語。
溫若蕓坐在一側(cè),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微微挑了挑眉:“她這是怎么了?”
姜汀湊過來,小聲道:“別告訴我,是因為她。”
她朝不遠(yuǎn)處的裴安使了個眼色。
裴安正坐在觀眾席的后排,姿態(tài)悠然,目光卻直直落在江繾身上,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審視。
江繾抬起眼,終于在幻燈片的畫面上定住了光點,聲音平穩(wěn)了一瞬:“在該模型中,我們可以看到反物質(zhì)在高能環(huán)境下的……”
她頓了一下,視線和裴安交錯的瞬間,激光筆再次滑開。
臺下有人忍不住低聲笑了一下。
溫若蕓撐著額頭:“完了,她崩了。”
發(fā)言結(jié)束后,主持人露出職業(yè)性的微笑:“感謝江教授的分享。接下來,我們有請國際顧問——裴安女士,來對江教授的研究發(fā)表一些意見。”
江繾站在講臺上,手指無意識地握著激光筆,目光卻停在臺下。裴安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步伐優(yōu)雅地走到發(fā)言臺,接過話筒。
“江教授的研究很有意思。”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輕快,卻不失分寸,“尤其是她提到的能量分布模型,這在反物質(zhì)的實際應(yīng)用中,確實是一個值得深挖的方向。”
江繾垂下眼,不去看她。
裴安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最后落回江繾身上,語調(diào)輕輕一轉(zhuǎn):“不過,我有一個疑問——江教授提到的能量閾值,似乎還缺乏更精確的實驗證據(jù)支持。這方面,是不是還需要更詳細(xì)的數(shù)據(jù)說明?”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看江繾。
溫若蕓倒吸一口涼氣:“這也太狠了吧,直接質(zhì)疑她的數(shù)據(jù)?”
姜汀冷哼:“這才是裴安的風(fēng)格——”
江繾抬起頭,終于與裴安對視了一秒。她張了張嘴,聲音低沉:“是我的疏忽……后續(xù)會補充完善。”
“期待看到更完整的成果。”裴安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若有若無。
會議結(jié)束后,江繾站在大廳外的長廊上,冷風(fēng)吹過,帶著點夜晚的寒意。她手指捏著口袋里的文件,指節(jié)泛白。
“江教授,等很久了吧?”裴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語氣一如既往地輕松,帶著一點調(diào)侃。
江繾沒有回頭,聲音低啞:“為什么要來?”
“工作需要。”裴安繞到她面前,嘴角噙著一抹笑,“你呢?看見我,是不是很驚訝?”
江繾抬眼看她,目光復(fù)雜,許久才低聲道:“五年了,你過得好嗎?”
裴安笑了笑,答非所問:“你呢?”
“別答非所問。”江繾的語氣陡然鋒利,“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
裴安沒有退讓,輕輕嘆了口氣:“江繾,我以為你已經(jīng)放下了。”
“裴安。”江繾咬著牙,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放不下。”
空氣一瞬間變得沉默而緊張。裴安看著她,眼神終于不再帶著戲謔,而是露出一絲認(rèn)真:“我來,是因為有些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