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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兩族聯姻

    日日借著白風遙的掩護偷偷看沈云清,重妄自覺做的隱秘,卻忽略了自己的本能。

    某夜沈云清被翻涌的靈力折磨到冷汗直冒,他想都沒想就把人抱緊了,哄小娃娃似的在后背輕拍,輸了靈力過去幫忙壓制。

    這一番動作做完了才后知后覺的僵了身體,抬頭一看,果然對上了沈云清直擊靈魂的冷眼。

    最后他是被打出去的,衣袍下擺都被削了大半。

    白風遙也受了牽連,在院子里跪了兩個時辰的香,但也沒把責任都推給重妄,只說看重妄太可憐了,只字不提認爹和被威脅。

    “好兒子。”

    重妄很是欣慰,隨手給了幾件寶物,白風遙眼都看直了,脫口而出,“謝謝爹。”

    他真覺得魔尊挺好的,修為高家底厚,容貌俊美又一片癡情,小師叔怎么就不原諒呢,出手這么大方,別回頭讓別人給搶走了。

    唯一一個對此事喜聞樂見的只有大祭司,每日陪沈云清下棋解悶不說,還接手了重妄平日的活,買零嘴加伺候吃喝,相當熟練。

    “不如就此斷了,日后老死不相往來,你安全他也安心,省得因為一個魂契惹你不痛快。”

    沈云清慢慢悠悠的落下一子,“斷不了,情分還在。”

    “情分比命還重要?”

    “你不懂。”

    對面沒了動靜,沈云清抬眼去看,只見大祭司擰著眉頭面帶嫌棄,“麻煩。”

    確實麻煩。

    龍崽子認準了此事不松口,眼下就這么僵持著也不是辦法。

    沈云清沒心思繼續下棋了,退到一旁的美人榻上拿起一本經書,一盞茶過去手上也沒翻一頁。

    從前心如止水不受情緒左右的人,如今眼角眉梢都透著煩心,大祭司越發覺得情之一字百害而無一利。

    “仙尊,心都亂了,道心還如何堅定?”

    兩人沒少對坐論道過,沈云清總能見解獨到,一語點醒,此時卻不知如何做答了,眼中閃過一抹慌亂,還透著些許迷茫。

    他與龍崽子有情,卻不想龍崽子這么去賭命,如今進退兩難,難不成要他讓步嗎?

    可那樣會害死龍崽子啊,大好的前程,又背著整個龍族的希望,他怎么能讓龍崽子陪他一起死。

    “那……到底該如何?”

    云清仙尊初通情愛,也只是在能看清自己心意的水平,其余一概不會,偏生病急亂投醫,問了個不通情愛還呆的。

    大祭司被問住了,沉思良久緩緩說道:“魔族慕強,打贏了應該就會聽你的了。”

    一個敢問一個敢答,問的那個還覺得有點道理,并且很快就付諸行動了。

    重妄聽說沈云清要見自己,激動得瞬移都忘了,一路飛奔過去。

    然后就對上了等候多時的斷月劍。

    這是讓我來挨打?

    重妄還挺高興,愿意打那就說明消了些氣,比不理人強多了,他喜滋滋的往前送,“隨便打,我不還手。”

    “還手,你我比試一番。”沈云清執劍遙遙一指,“我若贏了便解了魂契。”

    剛才還以為要和好了的某條龍都懵了。

    比……比試?

    這怎么比?我下得去手嗎?

    他甚至沒去想要是自己贏了該如何,因為贏不了,別說動手了,劍都不能拔,傷了沈云清他得心疼死。

    但是沈云清不這么想,他越想越覺得這方法可行,兩人點到為止,以勝負決定聽誰的,簡單又方便,不會爭執不下也免了冷戰。

    也不管重妄緩沒緩神,沈云清強行把他收入靈寵空間,帶去一片荒無人煙的地方才放出來。

    這時候結魂契的壞處就顯示出來了,沈云清的命令他作為靈寵不能違背,被控制著立下天道誓言,再不情愿他也得認真應戰,否則輸了就必須得解除魂契。

    一百多年過去,兩人再次交手情形完全不同,雖說都是沈云清追著他打,但如今沈云清境界比他低了太多,已經不光是拼修為了,沈云清會的東西太多,陣法符咒奇門遁甲全用上,他怕傷了沈云清還不敢放任體內魔氣,半個時辰過去依舊打得難舍難分,誰也占不了上風。

    僵持不下之際,烏云由遠及近,帶著轟隆作響的雷鳴停在兩人頭頂。

    重妄一愣,隨后直接笑出了聲。

    沈云清打得太投入忘了壓制靈力,引來雷劫要突破了。

    靠魂契帶來的突破,突破后就徹底融合了,誰也解不了,所以沈云清才拼命壓制,如今雷劫已成,沈云清表情都冷得要凝成冰了。

    九轉金雷落下,出竅邁入化神,渡劫時沈云清憋著口氣,雷劫過后看到重妄臉上得逞的笑他徹底忍不住了,一口血全噴在重妄身上,昏迷之前還強撐著抽了他一劍。

    重妄把人抱回去時笑得嘴角都要上天了,逮著誰跟誰炫耀,“沒事了,沈云清突破了,這事徹底過去了,和好了哈哈哈哈……”

    大祭司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常年未卜先知的經驗告訴他,這事大概要牽連到他,趁著沈云清沒醒抓緊時間閉關去了。

    果然沈云清蘇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柳無顏看出了不對,斟酌著措辭勸慰,“仙尊,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今時不同往日,過去千年你都一人承擔一切,如今你與重妄已是一體,該讓他分擔些了。”

    “我一人足矣,他還小,沒必要……”

    “他不是當年的龍崽子了,仙尊,他是魔尊重妄,你的道侶,他只在你面前賣乖聽話,外人眼中他是能夠毀天滅地的殺神,完全魔化時你都奈何不了他。”

    沈云清愣住了。

    他習慣護著身邊人了,從沒想過與人一同分擔什么危險。

    門外響起腳步聲,不多時重妄便推門匆匆走近,眉眼含笑拉住他的手,“我原本一直守著的,交代炎夜奪取攬月宗的事怕吵醒你才出去。”

    沈云清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奪取攬月宗?”

    “嗯,你之前不是說過要整頓仙盟嗎?你昏睡的這幾日我都安排好了,明日就能動手,你過去露個面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柳無顏早已出去了,沈云清卻像是才聽到他臨走之前說的話。

    “仙尊,你試試,試試依賴重妄,既然要放下過往,那就別再這么苦了,換個活法吧。”

    依賴嗎?

    沈云清許久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年少時依賴父母,父母將他賣給鬼修,后來依賴師尊,師尊說會一直陪著他,最后卻與他生離死別。

    重妄只覺得他周身隱隱透出些傷感意味,卻不知從何而來,下意識把他抱進懷里,“是舍不得對那些人動手嗎?那你便當作不知道,在這等我,就當是我這大魔頭又為禍六界了,我那時說要護著你,讓所有欺你害你之人懺悔不是隨口一說。”

    “沈云清,我護得住你。”

    胸口有些酸脹,心跳也快了很多,是比意識到自己對龍崽子有情時更強烈的感覺,沈云清不懂這兩次有什么區別,他只知道他想試試,試試柳無顏說的依賴。

    ——

    翌日午時,攬月宗護山大陣被魔尊一劍劈開,魔族并未大舉進攻,只幾個精銳與魔尊一起護送云清仙尊入仙盟,不為爭奪人界,打的是為云清仙尊證明的旗號,廣發請帖邀六界到攬月宗見證。

    這種熱鬧誰都想看,但也不是誰都豁得出命,是以來者都是六界排得上號的大能,其中還有不少散修和亡命之徒。

    柳無顏和大祭司也在旁觀之列,閻幻和辭鏡也沒錯過,主峰上除了被重重包圍的沈云清和重妄等人,剩下都是來看熱鬧的,不一定參與,也不一定何時動手,這種魚龍混雜的場景最適合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陸滿江還端著盟主的架子坐在主位,一臉痛心疾首,“云清師弟,你背叛人界,現在又帶著魔族硬闖仙盟,怎能墮落至此?”

    沈云清坐在重妄準備的搖椅上擺弄折扇,“陸盟主言重了,我并未入魔,也沒有背叛人界。”

    “大家有目共睹,師弟難不成要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魔尊等人只是來幫忙而已。”

    白宣然嗤笑,“你不勾結魔族,魔族為何幫你?”

    “因為……”沈云清故意頓了頓,見眾人都看過來,起身站到重妄身邊,“因為這是兩族聯姻,魔尊是我道侶。”

    周圍的空氣都安靜了一瞬,隨后響起眾人的議論聲。

    “說好的死敵呢?”

    “拔逆鱗打得不死不休,現在又成道侶了?”

    別說是外人,就是這個道侶本人都懵了。

    重妄從未想過他會在此時大方公開兩人的關系,怔愣的被沈云清牽住手,甚至忘了回應。

    此時給了他名分,定然有人會說沈云清出賣自己攀附魔族,他原本是要讓沈云清給他下聘的,保了沈云清的名聲又全了面子,沈云清怎能因他遭人非議啊……

    “怎么,魔尊這是要賴賬?”

    沈云清輕笑著調侃一聲,重妄猛地回神,一把攥住他的手,面向眾人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本尊仰慕云清仙尊已久,仙尊退位起便一直糾纏,追求百年才修成正果,兩族聯姻是喜事,他日仙尊給本尊下了聘,舉行道侶大典時再請六界觀禮,今日本尊略表誠意。”

    說著直接立下一道天道誓言,“若云清仙尊重登盟主之位,本尊在位一日,魔族便與人界交好一日,從今以后再不進犯。”

    陸滿江臉都綠了,白宣然也是一臉菜色,以兩族交好為條件,各宗門自然會更偏向沈云清。

    重妄是瘋了嗎?怕不是被沈云清下蠱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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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白衣

    魔界和人界從未休戰過,從前人界無論由誰做主,至少都能壓過魔尊些許,可這一任魔尊非比尋常,他是條龍,生來就比旁人起點高,如今修為大漲,日益囂張,帶領魔族踏平仙盟只是時間問題。

    在不知哪日人界就被魔族攻占,和兩族聯姻休戰交好之間,沒有人會選前者。

    大眾利益面前,師徒變道侶和仙盟易主已經不重要了。

    眾人的選擇一邊倒,全都是支持沈云清,重妄趁機放出了陸滿江和白宣然這些年明里暗里針對沈云清的證據,當然并不是每件事都能留下證據被人找到,但是真是假都無所謂,重妄整理時都是真假摻半,這時候沒人去仔細查。

    這才是他們原本的計劃,先禮后兵,這些證據一放,以云清仙尊的品行和威望,自然不怕沒人支持,之后再拿下陸滿江和白宣然,這事就成了。

    偏偏沈云清突然公開了兩人的關系,確實更方便了些,但重妄越想越覺得不該這樣,云清仙尊沉冤昭雪和靠與魔族聯姻重坐仙盟首座,雖然結果相同,但名聲上還是前者更好聽。

    他想明白沈云清為什么這么做了,這是給了他名分和光明正大參與此事的權利,免得他被人說別有用心想趁機圖謀人界,可他早就在六界惡名昭彰了,他不在乎這些東西,他就想讓沈云清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

    重妄心里不好受,這火氣自然就發泄在了兩個白眼狼身上,陸滿江和白宣然看風向不對要跑,是他親自抓住的,只給留了一口氣,關在地牢里等著按門規處置。

    攬月宗主峰,時隔百年,沈云清再次坐上主位。

    “恭迎仙尊!”

    仙盟各宗宗主俯首臣服,攬月宗眾弟子也行了大禮,沈云清看著這一幕有些陌生,他并不在乎這些虛禮,很早之前就廢除了。

    正想讓他們不必多禮,話還未出口,一眾魔族突然單膝跪地,“我等恭候仙尊迎娶尊主!”

    最前方的重妄勾著嘴角拱手,“本尊等仙尊下聘。”

    柳無顏帶著一群散修滿眼八卦,心道他是真恨嫁,十分期待云清仙尊如何回應。

    “可不能怠慢了魔尊。”沈云清眼底藏著笑,面上一本正經,“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如何?”

    “仙尊安排就好,即便是只給一塊靈石,本尊也是愿意嫁的。”

    重妄說得像在開玩笑,可眼里的柔情蜜意絲毫不作假,滿眼都是主位上那一人,看得眾人忍不住懷疑他是假魔尊。

    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大魔頭還有這么深情的一面?

    沈云清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天邊的鳳凰啼鳴打斷,火紅的鳳凰落地化為人形,雙目赤紅,“師尊!”

    “小鳳凰怎么了?”沈云清看他狀態不太對,表情嚴肅了些。

    鳳宿聲音晦澀,復雜的眼神中透著明顯的痛楚,“師尊要與重妄結為道侶?”

    雙修他還可以騙自己是因為天生道體,可師尊明知重妄是命劫還堅持要結為道侶,師尊怎能……怎能……

    “為什么是重妄?”

    為什么不能是我啊……

    沈云清不知他此時心如刀割,只當他接受不了師尊與師兄在一起,柔聲跟他解釋,“等你日后有了心儀之人便懂了。”

    鳳宿定定的看了他許久,赤紅的雙眼泛起水霧,又生生壓了回去,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師尊,我去幫你查了滅門慘案的背后主使,那人養了一批傀儡,已經準備動手了,還是先解決此事再商量道侶吧。”

    重妄譏諷一笑,“你查出來的時間真巧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故意來拿這事搗亂的呢。”

    鳳宿沒回答,只給了一個“是又如何”的挑釁眼神。

    他忙著為師尊鋪路,爭寵哪比得上師尊的性命,等一切都結束了才有資格去好好爭一爭,如今只能盡量給重妄多添些堵。

    傀儡一事牽扯太多,沈云清當即讓眾人散了,只留下重妄他們四人帶回望月峰議事,剩下的爛攤子都丟給了白風遙,讓他這個少宗主提前適應一下如何做宗主。

    “我探入時只聽到只言片語,無嘯向一個白衣人稟報傀儡隨時可以動用,那人讓他盡快動手。”鳳宿說起正事情緒才恢復,甚至捂著胸口委屈巴巴看沈云清,“無嘯修為在我之上,我受了傷勉強逃出來沒被發現。”

    “上次的傷剛養好又受傷了。”沈云清有些心疼這個乖巧的小徒弟,當即給了他一堆丹藥,“以后別再以身涉險了,好好養傷。”

    “不算涉險,為了師尊這些都是應該的。”

    沈云清看他的眼神又溫柔了不少。

    柳無顏茶都喝不下去了,上好的龍井也沒有這只鳳凰茶香四溢,就這重妄也能忍?

    重妄當然不能忍,但他也一時間沒想到什么好辦法揭穿鳳宿的真面目,畢竟鳳宿太能藏,到現在也沒和沈云清攤牌,指著沈云清自己反應過來又根本不可能。

    難辦,他口空無憑的去說沈云清也不能信,弄不好還得揍他一頓。

    “你說的那個白衣人有線索嗎?”重妄又把話題往正事上引,不想再聽鳳宿茶里茶氣。

    “只看到一個背影,無嘯很怕他,態度特別恭敬。”

    “也就是說那人修為很可能在無嘯之上。”沈云清眉頭微蹙,“還未飛升上界,那應該也是半步飛升,鬼族和修羅族不會著白衣,不是這兩族的老祖,難不成是散修?”

    “散修在古籍中都記載的不全,根本無從考究。”柳無顏也表情嚴肅,“說不定傀儡都是經由那白衣人之手,無嘯面相已有衰敗之色,若能造出如此精妙的傀儡,應該不至于放任自己大限將至,造個傀儡給自己做軀殼并非難事。”

    沈云清頷首,“當務之急還是我們主動找無嘯,總比他先動手要……”

    “小師叔!”

    白風遙人未到聲先到,聲音慌亂,“有人把他們救走了!”

    “慢慢說,別急。”

    “就是……地牢,有個白影一閃,地牢里就沒人了。”白風遙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沒人知道那白影是怎么進來的,帶著兩個人來去自如。”

    聽著他的描述,幾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剛才提起的白衣人。

    畢竟就是無嘯來了也不可能來去自如。

    “知道了。”沈云清揉揉眉心,“風遙你去忙你的吧,此事不用管了。”

    等白風遙離開,幾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是對山雨欲來的擔憂。

    “今日時候不早了,明日一早再下山去找無嘯。“

    沈云清說完便神色倦怠的靠在椅子上,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知道有一個神秘的白衣人,心中便莫名慌亂,尤其是在那人救走陸滿江和白宣然之后。

    “仙尊。”一直沒開口的大祭司突然叫了他一聲,見他抬眼看過來,眼神復雜道:“那日我給過你一個玉牌,上書二字——”

    “故人。”

    “啪嗒!”

    沈云清手中把玩的折扇落在地上,沒人知道兩人在打什么啞謎,但如此失態的沈云清卻是他們第一次見。

    重妄什么都沒問,只幫他撿起折扇放到一邊,鳳宿端起茶杯讓他喝一口茶壓一壓,神色擔憂。

    柳無顏目光在他和大祭司身上轉了轉,若有所思。

    說是第二日一早下山,最后卻沒能動身,因為沈云清病了。

    有修為傍身不該生病,可他本就體虛,又憂思過度,一夜之間便病倒了,天邊見亮時重妄發現他渾身滾燙,急急忙忙找來柳無顏查看,吃丹藥也沒有用,最后還是施了銀針才勉強降下·體溫。

    “師尊到底怎么了?你們說的故人是什么意思?”

    鳳宿到底是問了大祭司,重妄雖沒開口,但也在等著回答。

    大祭司上次泄露天機吐血后養了許久,如今一點也不想多說,迎著兩人的目光神色冷淡,“只是仙尊的猜測,算不得數。”

    重妄看他這樣差點忍不住動手,咬牙催促,“那你就說說沈云清猜了什么。”

    大祭司不語。

    殿內安靜得詭異,氣氛也有些微妙,最后還是收起最后一根銀針的柳無顏開了口,“攬月宗道袍皆是月白色,你們可知為何仙尊終年一身白衣?”

    重妄和鳳宿心頭一緊,他們是沈云清的徒弟,比沈云清小了幾百歲,從聽說沈云清這個人起就知道云清仙尊只著白衣,哪里知道為什么。

    “你知道?”

    “只是聽說過,無從考證,可能是謠傳。”柳無顏沉吟片刻,“仙尊師承墨塵仙君,傳言墨塵仙君喜著白衣。”

    故人,白衣,修為高深,救走了陸滿江和白宣然……

    重妄變了臉色,終于明白沈云清為何情緒失控還擔憂成疾。

    那白衣人有可能是墨塵仙君,是沈云清的師尊,雖然還確定不了真假,但以沈云清對他師尊的重視程度,只一個猜測就足夠擾亂心神了。

    心里正難受著,衣袖突然一沉,重妄回頭去看,只見沈云清抓著他的衣袖額頭一層薄汗,神色焦急又痛苦,嘴唇微動,顯然是陷入了夢魘。

    沈云清聲音極小,鳳宿跪在地上耳朵貼在他唇邊去聽,依稀聽到五個字,“師尊等等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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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危機感

    云清仙尊的出身無人知曉,第一次在修真界出現便是跟在墨塵仙君身邊,七八歲的年紀,看著也就不過五歲,比同齡人瘦小得多,由墨塵牽著手,在攬月宗行了拜師禮,從那以后墨塵再不收徒,悉心教導這個天賦異稟的小徒弟,偏愛至極。

    最初六界都傳言陸滿江作為大徒弟會順理成章的繼承墨塵仙君衣缽,直到沈云清出現。墨塵做得太明顯了,年少時逐字逐句教導讀書寫字,后來的劍法也是手把手傳授,就差昭告六界沈云清是他選中的下一任宗主了。

    后來也確實昭告六界了,就在沈云清第一次參加大比,一劍蕩平十四州的時候。

    那一年天驕無數,卻都敗在了這年紀最小的冷美人手里,墨塵仙君親自把斷月劍傳給沈云清,不止定了他繼任宗主之位,還創建了仙盟,親自為他鋪路,一步步把他送上仙盟首座……

    這些都是當年的記載,甚至那時還出了不少話本贊揚這位集天時地利人和于一身的絕世天驕。

    重妄合上書眼神晦暗不明,鳳宿也消沉得厲害,兩人頭一回對對方沒了敵意,而且將其轉移到了同一人身上——墨塵仙君。

    一個陪了沈云清幾百年,從幼時便朝夕相處的男人,救沈云清于水火,給他新生,護他前程,偏愛溫柔都毫無保留,這個人要是來爭,誰能爭得過?

    重妄是見過沈云清懷念這個人的,當時那滿身寂寥的模樣便讓他醋了一回,雖說他后來確認沈云清沒那個心思,但那是在人已經死了的前提下,這要是突然活生生的出現在沈云清面前,輩分上就壓得死死的,修為閱歷也在他之上,他心里真的沒底。

    “你也怕?”鳳宿發現他比自己臉色還難看,表情疑惑,“師尊不是已經答應跟你結為道侶了嗎?“

    “一紙婚書也不過是死物,活的是沈云清的心,他修無情道太久,又是那樣隨心的性子,誰知道他會不會……”

    重妄越說危機感越強,臉色更黑了,“他現在對感情也不過是一知半解,都是我纏著他,他師尊要是真來搶,我……沒把握……”

    鳳宿笑了,開懷大笑,笑得身下的椅子都跟著顫,“也該讓你體會體會這種滋味了,重妄,你也有今天。”

    對上重妄惡狠狠的眼神,他笑的更歡,許久過后才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其實比起墨塵那老東西,我更希望是你陪著師尊。”

    難得從他嘴里聽到一句人話,重妄眉頭輕挑。

    “真的,你至少知根知底,師尊那樣的人,就該被人寵著哄著,他自己沒注意過,但如今六界中你我同等地位之人,早已習慣將師尊奉為上賓,辭鏡那種狼心狗肺的都知道要順著師尊。”

    “可墨塵不同,是他養大的師尊,表面疼愛偏寵,誰知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若真是“死而復生”,那此人更不可信,他盡心盡力培養師尊,難保如今不是來收求回報。”

    “若他日真與那老東西正面交鋒,我希望你信我一回,把師尊交給你我更放心些。”

    這番話重妄翻來覆去的想,夜里守在沈云清床前,心中壓了塊石頭似的沉悶。

    鳳宿心思重,小時候就能用各種方法算計他在沈云清那爭寵,重妄心知他口中的話不能全信,卻還是忍不住深究其中的深意。

    他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在做一件大事,大到不知能否保全性命,否則他不該說這些,那只鳳凰十幾歲開始就滿腦子都是沈云清,為沈云清而活,該拼盡全力去爭沈云清才對,而不是把希望押在自己這個從小到大都恨不得挫骨揚灰的師兄身上……

    沈云清是在半夜蘇醒的,睜眼時對上重妄復雜的眼神還有些恍惚,就這樣對視了許久,眸中的迷茫才緩緩散去。

    “龍崽子,我睡了多久?”

    他依稀記得自己夢到了師尊,夢了過去的很多年,時間好像過了很久。

    “差不多兩日。”重妄動作小心的扶他起來喂了些水,“有哪里不舒服嗎?”

    沈云清搖搖頭,正想問問這兩日發沒發生什么事,卻一抬眼就忘了開口。

    一雙漂亮的紫瞳顏色深得發黑,幽深得透著些危險意味,這是他在龍崽子眼中從未見過的眼神,他看不懂其中暗藏的情緒,只覺得莫名心驚。

    “龍崽子,你怎么……唔!”

    熾熱的吻落下的猝不及防,前所未有的急切,不像平日里的求歡,倒像是發狠的掠奪,連呼吸都要完全侵占,不容抗拒也不許閃躲。

    沈云清被他小心對待慣了,哪見過這種架勢,沒一會兒就暈頭轉向,被死死的掐著腰抬起來,很快便面對面以一個羞恥的姿勢被按到重妄腿上坐著。

    溫柔仍在,不會傷他分毫,但那平時隱藏很好的獸性也切切實實的展現在了重妄身上,沒有雙修功法,只是最原始純粹的遵循欲望。

    數不清第多少次扯著腳踝把要爬出床的人抓回來,重妄深吸一口氣,再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很快便把人給折騰昏了,而后俯身在他耳邊呢喃,“沈云清,別丟下我。”

    月光下,紫瞳已然被墨色染盡,連聲音都透著說不出的危險,可惜昏睡的人全然不知。

    沈云清醒過的事無人知曉,重妄那晚站在床邊看著他的睡顏一直到天亮,然后留了柳無顏守著他,帶著鳳宿和大祭司離開了攬月宗。

    “真的不等師尊了?”

    “如果不是墨塵,我們足以解決,不用沈云清cao心,如果真的是,那更不能讓沈云清來。”重妄臉上沒什么表情,“他受不了。”

    受不了知道真相,也受不了跟墨塵兵戎相向。

    鳳宿明白他的意思,但不是特別贊同,倒不是怕有什么意外,而是怕沈云清。

    “師尊醒了肯定要生氣。”

    “我回去跪著哄。”

    鳳宿:“……”

    慫肯定還是慫的,但過于淡定了,鳳宿總覺得他一夜之間變了什么,還是在對待沈云清的事上,以前他可沒有這個膽子先斬后奏。

    鳳宿給的線索是在白城,一個沈云清說過很喜歡的地方,里面有一家糕點格外好吃。

    幾人還未靠近便發現了不對,別說是賣糕點,整座白城感受不到絲毫人氣,猶如一座死城,上空云霧繚繞,遠遠看去猶如仙境。

    落地后城門打開,像是等候多時了。

    “弄不好還真讓你給破局了,不讓師尊來是對的。”

    鳳宿欣賞著眼前的景象輕嘆,“仙氣飄飄的,是師尊喜歡的環境,幕后之人費心了。”

    “少廢話,趕緊進去。”

    重妄第一個邁步,鳳宿和大祭司緊隨其后,三人踏入后只見城中霧氣深重,白茫茫一片幾乎看不清路。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大祭司走在最后,回頭看到來人瞳孔微縮,“仙尊?”

    嘴上這么稱呼,腳步卻往后挪了挪,遠離些許。

    不說柳無顏為何沒跟來,就是狀態也不對,太正常了,不像昏睡數日日漸消瘦的沈云清。

    重妄不悅的瞇了瞇眼,“看來傀儡都是容貌跟如今的沈云清一模一樣了。”

    與此同時,攬月宗望月峰。

    “柳樓主,小師叔到底什么時候能醒啊?”

    白風遙聽說重妄他們下山了就有點慌,跑過來等沈云清蘇醒更是提心吊膽,盼著快醒,但醒了又不知該如何跟他交代。

    “快了,按理說今早就該醒了。”

    柳無顏有些疑惑自己竟然算錯了時間,見他還是那么忐忑不安,索性就再給沈云清把一次脈看看。

    這脈象也不像還在昏迷啊,倒像是……睡著了?!

    “重妄!”

    柳無顏意識到了不對,咬牙切齒的收回手。

    “怎么了?”

    “他說仙尊沒醒,其實早就醒過了,是他耍了手段讓仙尊睡到此時!”

    把人折騰昏了裝沒醒,你到底是龍還是狗!

    “耍手段?”白風遙急了,“他把小師叔怎么了?小師叔受傷了嗎?”

    對上他焦急的眼神,柳無顏實在不好意思說實話,含糊其辭的糊弄過去,“仙尊沒事,只是要麻煩你了。”

    重妄鬧這么一出無非就是不想沈云清參與此事,柳無顏雖然支持,但自知拖不住沈云清,只能讓白風遙來辦。

    “小師叔,那白影又來了!”

    沈云清一睡醒就被白風遙手中的拜帖吸引了目光,“小師叔你看,這是他留下的,說明日午時前來拜訪。”

    時間有限,這是柳無顏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拖到明日午時,能解決重妄他們就該回來了,不回來那就誰也攔不住沈云清去找了。

    “嗯。”沈云清并沒有想象中的重視拜帖,只匆匆看了幾眼便放到一邊,“重妄呢?”

    “怕明日生事端,回魔域籌備去了。”柳無顏回答的天衣無縫,“鳳宿和大祭司也是。”

    沈云清靠在床頭一言不發,望著虛空神游似的,過了許久突然轉頭看向柳無顏,“他們去哪里找無嘯了?”

    柳無顏表情一僵,“你怎么知……”

    意識到自己就這么承認了,柳無顏閉了嘴。

    “我猜的,隨口一說你就被詐出來了。”沈云清表情淡淡的,很快又有些疑惑的問,“他為什么會覺得這樣能阻止我一起去?”

    “不能嗎?仙尊你知道無嘯在哪?”

    “重妄現在是我的靈寵,我隨時可以找到他。”

    柳無顏:“……”

    怎么沒人想起來這個啊!都瞎折騰什么呢!一群傻*!

    作者有話說:

    感謝katherine-的233打賞,破費啦~

    第64章 六界還有希望嗎

    重妄從來沒這么排斥過沈云清那張無論看多少次都會讓人驚艷的臉,可再好看的容貌從四面八方包圍著也是一件驚悚的事。

    這里到處都是沈云清。

    慵懶的,調笑的,病弱的,還有……活色生香的。

    一具具傀儡千姿百態,矜持者冷臉相對,放蕩者衣衫不整。

    城中沒有活人氣息也熱鬧非凡,每個“人”都長著沈云清的臉,你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幻象,哪些是傀儡,稍有不慎便要被勾了魂。

    尤其是路過秦樓楚館時,“沈云清”一身紗衣半遮半掩,生生讓三人僵了身體。

    大祭司皺眉轉頭看向別處,“非禮勿視。”

    鳳宿俊臉薄紅,失神呢喃,“還真是……仙境……”

    “仙個屁!”重妄一腳踢過去,鳳宿閃躲著調侃,“又不是真的師尊,你醋什么?回頭讓師尊知道了你對著個傀儡憐香惜玉醋意橫生,你看師尊如何罰你。”

    重妄不語,這事怎么解釋都不對,黑著臉拉著兩人繼續往前走。

    他們已經在城中逛了半日,整座城不似現實,又看不出何處為幻境,城門憑空消失,走不出,回不去,看不透,也沒有任何危險,好像就只是讓他們在這里欣賞各種姿態的沈云清。

    “難不成是什么陣法?”重妄飛身上了一處屋頂試圖俯瞰整座城,沒一會兒就聽見鳳宿在下方嗤笑,“省省吧,真是陣法你也看不出來,沒那個天賦就別強求了。”

    沈云清在陣法上造詣頗高,可他這兩個徒弟在這方面卻是短板,詳細傳授過的陣法他們會,但沒演練實踐過的就完了,一竅不通,別說是一眼看出陣法或者陣眼,就是沈云清指出來了陣眼在哪,不說怎么破兩人也破不開。

    奇門遁甲之術本就稀缺罕見,對旁人他們算高手,對沈云清來說就是倆小娃娃過家家。

    “你我都學藝不精,若是陣法,估計是有意等師尊前來了。”

    重妄冷著臉沒理會,鳳宿依舊不緊不慢道:“你說……師尊的陣法是誰教的?”

    答案昭然若揭——

    墨塵仙君。

    不管幕后之人是不是他,這座城大概率也是為了引沈云清相見了,也就是說重妄想讓沈云清獨善其身根本不可能。

    “那便毀了。”

    重妄嗓音森寒,周身魔氣乍起,顯然是真要動手。

    “重妄你發什么瘋!”

    鳳宿聯合大祭司匆忙阻止,他也終于明白為何今日看重妄總有一種違和感了,竟是心魔早已復蘇,已經隨時都在魔化邊緣。

    城中龍火肆虐,街道房屋都遭了殃,唯有傀儡們完好無損,聚集在遠處看三人纏斗片刻,一陣銅鈴聲傳來,傀儡仿佛受了什么指令,將三人團團圍住。

    無嘯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傀儡身后,貪婪的眼神落在重妄身上,臉上一片滿意之色,“果然是血脈返祖的魔龍,兩位小友將他留下,老夫可以放你們離開。”

    “好。”鳳宿一秒都沒猶豫,當即收了劍退到一邊。

    大祭司表情復雜,看無嘯的眼神中同情一閃而過,也跟著退開了。

    重妄對兩個隊友的出賣仿若未覺,目光接觸到無嘯的瞬間便執劍砍去。

    城門出現后緩緩打開,鳳宿和大祭司并肩往出走,踏出的瞬間身后傳來傀儡的一聲“龍崽子”,回頭一望,果然重妄動作頓了一瞬,被無嘯趁機擊中肩膀。

    出城后兩人誰都沒走,大祭司望著關閉的城門語氣冷淡,“為何激他魔化?”

    事已至此,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給重妄布的局,讓他魔化喪失理智,又用傀儡“沈云清”牽制,從白影出現到猜測是墨塵,再到重妄趕來這里,一環扣一環,鳳宿或許不是敵人,但絕對是重要的推動者。

    “有些事就該他去解決,難不成讓師尊拖著病體把他護在身后嗎?”

    鳳宿語氣不屑,“這都解決不了,那他也不配再出現在師尊面前了。”

    大祭司眼中浮現些許不贊同,“太偏激。”

    “呵。”鳳宿冷笑一聲,“他做不到,自然有人做得到,我能護師尊性命無憂,他若護不住,那便早死早投胎,別拉著師尊整日與他犯險。”

    “你能做到的前提是與虎謀皮。”

    鳳宿沉默一瞬,忽地笑了,“難怪人人都說你知道的太多了,占卜之術確實窺探了不少天機,不過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懂。”

    “大祭司,你心中無牽掛,自然萬事講究循規蹈矩,真可憐啊。”

    前一句大祭司深以為然,后一句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他眼中重妄和鳳宿都是瘋子,卻不明白為何在他們眼中自己會落得“可憐”二字。

    兩相沉默之際,身后一陣熟悉的靈力波動,空間縫隙中踏出兩道人影。

    “小鳳凰,學會跟龍崽子一起惹禍了?”

    沈云清聲音帶著笑意,鳳宿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回頭時眉頭都是皺著的,“師尊你怎么來了?重妄自己能解決,他又不是小孩,何必……”

    “不是小孩,是我道侶。”

    鳳宿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也渾然不覺,屈膝跪在一旁,“師尊,小鳳凰知錯了。”

    沈云清也沒訓斥什么,只心平氣和問,“龍崽子魔化了?”

    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關切,鳳宿暗自苦笑,聲音平靜,“快了。”

    “起來吧。”

    沈云清在他起身時從他身側走過,腳步停頓一瞬,往他手中塞了一大包桂花糕。

    鳳宿渾身僵硬,盯著桂花糕心中百感交集。

    若是重妄如此,定然要挨一頓打,可師尊對他卻……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對小徒弟的額外照顧,他只想被和重妄一樣對待。

    師尊,你從來都不會一視同仁,倒不如給我一劍,讓我多疼一疼,清醒清醒。

    柳無顏和大祭司對視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他愛而不得,還是該感嘆沈云清太過溺愛徒弟。

    沈云清想不到這么多彎彎繞繞,他滿腦子都是小鳳凰被龍崽子給帶壞了,跪在那可太委屈了,快起來吃點零嘴緩一緩。

    至于小鳳凰可能想要弄死龍崽子……不是從小就這樣嗎?習慣了,兩個小崽子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沈云清先是凌空觀察了一下白城上空的云霧,隱約能透過霧氣感受到些許龍血中的靈氣,表情緩緩嚴肅起來。

    “城中皆是傀儡,應該是城內藏了回春陣,想以龍血龍骨獻祭開啟陣法,奪了龍崽子的生機讓死物回春,傀儡便可開了靈智,與活人無異。”

    這陣法聽著就邪門,柳無顏有些擔憂,“仙尊有把握破陣?”

    沈云清沒正面回答,只邊朝城門走邊輕聲道:“先進去看看吧。”

    城門早已緊閉,卻隨著沈云清腳步靠近而慢慢敞開,門內十幾個傀儡夾道而立,似乎等候多時,歡迎他進入。

    鳳宿最后一個踏入,盯著沈云清的背影看了許久,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消失在原地。

    大祭司回頭看了一眼,有心和沈云清說些什么,卻看到柳無顏朝他搖頭。

    “就讓仙尊當他沒進來吧,你看不懂就少管。”

    聽著這帶著嫌棄意味的傳音,大祭司莫名有些郁悶,又想起了鳳宿說他可憐,最后真就沒管,沈云清問起時也說沒看到鳳宿。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濃,很快幾人便看到了和無嘯打斗的重妄,一身玄衣不斷有鮮血滴落,染紅了大片地面,周身魔氣越來越濃,每當要進入完全魔化時旁邊便有傀儡叫一聲龍崽子,重妄神智恢復一瞬,無嘯趁機傷他一處,然后魔氣再次累積,周而復始。

    沈云清許久沒體會過那種叫囂著要屠戮一切的憤怒了。

    雖不至于傷及性命,但利用龍崽子對他的在意一次次打斷魔化,一劍一劍榨取龍血,如此折磨龍崽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磅礴的殺意如有實質,鋪天蓋地一般席卷整片空間,走在他身后的柳無顏和大祭司同時愣住了,看著他周身隱隱約約的一層紅光,呼吸幾乎要停滯。

    別說是正道,就是最晦氣的修羅王辭鏡身上都散發不出這樣邪門又詭異的氣息。

    “仙尊!”

    柳無顏試探著叫了他一聲,沈云清執劍回頭,右側眼角下方那血紅色的月牙形印記看得他瞳孔驟縮,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殺……殺戮道?!

    他的異常并沒有引起沈云清絲毫注意,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就此開啟。

    沈云清并未參與重妄和無嘯的打斗,只殺傀儡,傀儡從出竅期到大乘期,沒有一個能從他劍下逃脫,他殺神似的屠殺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傀儡,即便沒有血跡,那畫面也讓人覺得驚悚又血腥。

    柳無顏已經看傻了,他自認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卻被云清仙尊修殺戮道這件事驚得險些丟了三魂七魄。

    云清仙尊再怎么萬事隨心,修殺戮道也實在太離經叛道了些,比入魔還可怕,這可是天道都容不下的事啊,難怪每次渡劫都萬分兇險。

    一個隨時會完全魔化毀天滅地,一個修殺戮道不知何時就可能控制不住殺意屠戮蒼生,這兩人還成了道侶,這……這……六界真的還有希望嗎?

    柳無顏開始懷疑人生,余光瞥見大祭司依舊一臉淡定,驚呼出聲,“你不會早就知道吧?!”

    大祭司面無表情看他,“天機不可泄露。”

    “你果然早就知道!”

    “不必擔憂,仙尊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大祭司言語之間甚至有些羨慕,“殺戮道劍走偏鋒,不失為修道途中一種新的突破,可惜需要機緣,并不是人人都可以。”

    柳無顏瞪大了眼睛。

    瘋了!都瘋了!

    他媽的!六界都毀滅算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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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打了個結

    傀儡越殺越少,沈云清身上的煞氣越來越多,周身紅光籠罩,容不得活人近身,早已殺紅了眼。

    柳無顏想幫忙差點被砍了一劍,大祭司及時將他拉出戰局,臉上的表情不再似方才那般輕松。

    “這些傀儡都是奪活人生機長大,仙尊這般屠殺,奪煞氣,積功德,增修為。”

    這是天大的機緣,簡直就是為殺戮道量身打造,柳無顏聽了也心驚,多少小宗門滅門才養成了這些傀儡,若真是為沈云清而濫殺無辜,這因果怕是要全都落在他身上。

    “這……到底在是幫仙尊還是害仙尊啊……”

    大祭司也無法回答,不止看不懂,連他的占卜術都窺不透其中用意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沒心思想這些了,傀儡無法再搗亂,重妄徹底魔化,無嘯漸漸落了下風,但完全魔化的重妄比無嘯還棘手。

    沈云清更是殺得忘我,一會兒殺完了還收不住殺意,危險程度也和重妄不遑多讓。

    這會兒城門要是開著,柳無顏真想就這么走了算了。

    這他娘的是造了什么孽啊!

    “吼!”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無嘯從空中跌落,落地時已是進氣多出氣少,身下血跡染紅了青石板。

    本就花白的頭發變得完全雪白,臉上褶皺橫生,剎那間衰老成了將死之相。

    無嘯已經渾濁的瞳孔滿是驚恐,“救……救……”嘶啞含糊的聲音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完,就這么瞪大眼睛沒了氣息,尸體枯槁得只剩一層皮裹著白骨。

    “這是仙尊說的那個……”柳無顏看得眉頭緊鎖,張著嘴仿佛喪失了語言能力,大祭司在旁邊幫他補全了,“回春陣。”

    僅剩的幾具傀儡突然定在原地,整座城安靜到一絲風聲都沒有了,過了數息地面驟然開始搖晃,無數細微白光形成的絲線以無嘯尸體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快速覆蓋全城。

    沈云清執劍的手頓了頓,很快又凌空而起,一劍斬下最后三個傀儡的頭,落地后盯著對面魔化的重妄不動了。

    一種詭異的安靜在空氣中蔓延,陣法還在繼續,兩個喪失理智的人卻近乎執拗的對視,誰也不肯移開目光。

    柳無顏和大祭司完全被隔絕在外,眼看著重妄飛身襲向沈云清,那一瞬間的感覺別提多糟心了。

    “重妄你作什么死!”柳無顏吼聲震天。

    沈云清還是化神期,再能打也打不過一條渡劫后期的魔龍,幾招下來被龍尾抽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重妄今日見了太多個“沈云清”,如今本尊一身煞氣,和平時氣息完全不同,重妄根本認不出來,只當他也是什么邪門歪道,殺氣騰騰的又要追過去繼續打。

    大祭司和柳無顏拼了命的攔,誰也沒注意到回春陣匯聚成的一縷白光直直沖向了沈云清身前不遠處。

    “咳咳咳……”

    沈云清還在咳血,驟然被白光晃了眼,下意識抬眼去看,在看到那處站著的白衣人時猛地僵住,一身煞氣都跟著消散了。

    或許不能稱為白衣“人”,因為他沒有生息,隨著白光籠罩周身,眼神才有了聚焦,不再呆滯,臉上也慢慢有了活人的表情。

    回春陣真的把一具傀儡化成了人。

    “砰!”

    重物落地聲引起了纏斗中的三人注意,大祭司回頭看到是沈云清放開了手中的斷月劍,表情疑惑又古怪。

    本命劍之所以叫本命劍,就是因為和修士的命差不多,好端端的突然把劍給扔了,就算控制不了殺意失了神智也不該干出這種事。

    他這一晃神直接被重妄刺了一劍,柳無顏見他捂著腹部撞上柱子,吼聲都破音了,“你看什么呢!不要命了!”

    吼完自己也被龍爪抓了一把,落在地上踉蹌數步才堪堪停住。

    然后就被離自己幾步遠的男人驚得說不出話了。

    沈云清和大祭司平日里看著仙氣飄飄的,但兩人都沒有眼前人那般仙風道骨,那張臉看著很年輕,俊美又儒雅,但給人的感覺就是覺得輩分很大,是下意識想叫前輩的模樣,看著就修為深不可測。

    柳無顏沒見過此人,但心中莫名的覺得他就是那個人——墨塵仙君。

    “師……師尊……”

    沈云清任由斷月劍被扔在地上,匆匆起身后急切的朝男人走去,腳步甚至有些慌亂,是旁人從未見過的失態。

    這下連一向淡定的大祭司都慌了,瞬移過去一把拉住他,“仙尊,他是傀儡所化,不是墨……”一股讓人遍體生寒的殺意突然籠罩全身,大祭司口中的話就這么頓住了,但也沒放開他。

    不知是何人造出了這個傀儡,也不知是敵是友,貿然接近太危險了。

    沈云清剛恢復一點的理智再次消散,毫不猶豫的跟他動了手,召來斷月劍招招殺機不減。

    柳無顏已經麻了,給自己灌了兩瓶療傷的丹藥,開始靠墻看熱鬧。

    就這樣吧,打自己人,這個打完那個打,都他媽別活了!

    沈云清不光打,還一邊打一邊伺機去找那眼神迷茫如新生嬰兒的“墨塵”,甚至不惜因此放棄抵擋大祭司的劍,要不是大祭司每次都及時察覺,以阻攔他為主,此時身上怕是得多不少傷。

    這不要命的打法全落入了旁邊的某條龍眼中,本就魔氣滔天的龍越看越想毀點什么發泄一下,最后直勾勾的把目光落在了傀儡墨塵身上。

    他沒了神智,不知道那是誰,但就是看著不順眼,想殺一個人的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最好能打散神魂挫骨揚灰。

    魔龍騰龍直沖而下,龍爪直奔胸口,傀儡墨塵滿眼迷茫和好奇,不躲不閃。

    “不要!”

    飛來的長劍與龍爪相撞,龍爪下意識往回縮,斷月劍也插進了青石板中,趕去救人的柳無顏趁機把傀儡墨塵劃入自己能及時保護的范圍。

    現在這場面已經混亂的說不清了,他也不想救,但沈云清極為看重,而且萬一能順藤摸瓜查出幕后之人呢。

    他有他的道理,此時的重妄卻不講道理,朝他憤怒的咆哮一聲,魔氣翻涌的更甚,又過來跟他打。

    大祭司想幫他又要攔沈云清,沈云清只想靠近傀儡墨塵,誰擋打誰,重妄則覺得這些人都是壞人,竟然阻止他殺人,一時間四人混戰,場面越發不可控。

    “我的天!”

    九尾靈狐被放出來都懵了。

    “主人你怎么氣息這么邪門?啊啊啊重妄你反了天了竟然要打我主人?!”

    這是什么情況啊?幻境嗎?

    “帶他走。”沈云清一指傀儡墨塵。

    九尾靈狐轉頭看去,瞬間九條尾巴都豎起來炸了毛,“墨……墨……我的天救命啊!”

    她像是被追殺了,寧可往四人混亂的戰局里鉆也不敢跟傀儡墨塵獨處,被重妄一爪子抓禿一條尾巴也不躲,反而死死抱住龍尾,一副被嚇破膽了的模樣。

    反常成這樣倒是引起了四人的注意,暫時停手都去看她。

    “主人我不行,我不敢碰他……”九尾靈狐說話都帶哭腔了,“我前主人就是他殺的,他……他專殺殺戮道,連靈寵都不放過,主人我們快跑吧嗚嗚嗚……”

    “他不會殺我。”沈云清就算被殺意控制也毫不猶豫反駁道:“師尊不會害我。”

    他越這樣別人心里越沒底,結合九尾靈狐說的話,柳無顏和大祭司對視一眼,想法不謀而合。

    絕對不能讓仙尊靠近那傀儡,否則如此毫無戒心,性命堪憂。

    “啪!”

    對峙之際,龍尾突然又抽了沈云清一下,沈云清以劍拄地堪堪穩住身形,帶著火氣抬頭,正對上一雙憤怒中透著些委屈的龍瞳。

    他提劍要打,龍尾再次掃來,也不像第一次那么用力讓他受傷,就輕輕一下,勉強讓他站不穩的程度。

    沈云清微微皺眉,心中翻涌的殺意被沖淡些許,化為不解和好奇,不明白這條龍跟他玩鬧似的是要做什么。

    一人一龍對視良久,誰也沒出聲,沈云清沒了耐心,正要趁機去找傀儡,龍尾又來了。

    這一下抽得他后退好幾米,沈云清要動手,那龍尾竟然沒退回去,反而纏著他的腿蹭了蹭,“嗚……”

    魔龍發出一聲類似哭泣的聲音,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剛才跟九尾靈狐學的,只不過九尾靈狐是害怕,他這一聲聽著有些委屈。

    沈云清:???

    “嗚嗚……”

    龍尾繼續蹭,聲音更委屈了。

    “嗚嗚嗚……”

    “嗚嗚嗚嗚……”

    沈云清硬是被嗚得清醒了一分,看看委屈的龍再看看不遠處眼神懵懂的“師尊”,突然就透過表象看到了本質。

    這是在讓他二選一。

    某條龍極其迫切的想被選中。

    “嗚嗚嗚嗚嗚……”

    見他還不理自己,魔龍邊嗚邊抬起尾巴,原本是想比個心,奈何他本體太粗太大活動起來有些笨拙,又沒有經驗,繞來繞去竟然把龍尾打了個結。

    “撲通”一聲,威風凜凜的龍就這么倒了,趴在地上一臉懵逼,身后是一個大大的死結。

    “噗……”柳無顏直接笑噴了,捂著傷口扶著大祭司的肩膀笑到直不起腰。

    大祭司也嘴角抽搐,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奇葩的場景。

    沈云清離得最近,受到的沖擊更強,當場就清醒了,臉上那象征殺戮道的紅色印記褪去,看著面前造型奇特的龍崽子,十分懷疑這是不是也是傀儡。

    不然為什么會笨得這么離譜?

    沒了神智的魔龍不知道尷尬,只隱約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嫌棄,整條龍都蔫了,聲音低低的,“嗷……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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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叼回龍窩

    龍崽子很不喜歡師尊的傀儡,似乎是吃味了。

    沈云清是有些震驚的,他親眼看著重妄嗚嗚嗚了許久,在他試圖安撫時猛地襲向傀儡,不惜一切手段,甚至想要以毀掉整座城為代價,只為了讓那傀儡消失。

    完全魔化的暴戾和陰暗面第一次展示出來,三人加九尾靈狐合力都奈何不了重妄,那是一種真真切切能夠毀天滅地的能力。

    也是這時沈云清才意識到,龍崽子可能并不像平時表現出來的那么聽話,否則如何解釋失去神智了還能先撒嬌裝乖麻痹自己,然后趁機對傀儡動手?

    清醒時類似的套路說不定用了多少次,只是自己看不出來罷了。

    龍火覆蓋了整座城,黑壓壓的魔氣也籠罩了一切,通體漆黑的魔龍在空中盤旋片刻,很快便居高臨下的盯著沈云清,雙瞳也是漆黑的顏色,看不出一點平時漂亮的紫,眸中帶著勢在必得和瘋狂的偏執。

    惡龍終于露出了真面目,想要把自己看上的寶物叼回龍窩藏起來了。

    他在讓沈云清選,是放棄那個傀儡,還是拉著柳無顏和大祭司一起死。

    是赤裸裸的威脅,也是平時打死也不敢讓沈云清發現的強勢。

    傀儡還被三人護在身后,柳無顏一點也不擔心會死,邊吐血邊跟大祭司傳音,“你說重妄清醒了得后悔成什么樣?真是醋瘋了,這么逼仙尊,以后跪個幾年也難哄好。”

    大祭司抿唇不語,默默看沈云清不停變幻的臉色。

    他也覺得重妄是醋瘋了,墨塵對沈云清來說,不管有沒有男女之情都是極為重要的存在,更何況這具傀儡身后有太多秘密,于情于理都不能毀。

    沈云清面無表情,周身氣勢也是一種古井無波的平靜,看不出怒氣,但就是能讓人感覺到他現在很生氣,應該是怒極了。

    “我若不讓,你是要連我一起殺了?”

    他也是被氣得不理智了,明知道此時的重妄無法溝通,還是忍不住問了這么一句話。

    并不是不能舍了這傀儡,一具傀儡而已,又不是師尊本尊,他只是氣重妄,為何平時要在他面前那樣偽裝?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跟他說,一定要鬧成這樣,引出心魔讓自己失控魔化?

    云清仙尊頭一回對誰動心,突然得知全心全意對待的龍崽子竟然一直在裝,還不信任自己,懷疑自己與師尊有染,越想越生氣,生生氣得吐了好幾口血,頭腦發暈。

    他這反應讓重妄更瘋了,還以為他是因為舍不得那傀儡,龍尾一卷把人帶到身邊。

    龍火迅速席卷傀儡全身,就這么讓沈云清眼睜睜看著“墨塵”被龍火吞噬,化為灰燼。

    有那么一瞬間,沈云清是真的分不清那是傀儡了,好像又經歷了一次師尊的死亡,恐懼、迷茫、不舍……數不清的情緒充斥腦海,隨之而來的還有識海中一閃而過的白光,速度太快,快到他抓不住,也無從思考那是什么,身體已經承受不住這一天的打斗和過多的情緒,很快就暈了過去。

    跟他神交過也結了魂契的重妄卻發現了,那是別人的神識,有別人的神識在沈云清識海中。

    “吼!”

    伴隨著魔龍的一聲咆哮,龍爪死死扣住他的腰身,幾乎要把他揉進自己身體里。

    那是誰的神識?不能有別人,只能是我的!

    惡龍徹底憤怒了,只想立刻把自己的珍寶叼回龍窩,再也不許見別人。

    柳無顏看著他破開此方空間離開,倒是不擔心沈云清的性命,只擔心重妄太過作死。

    “他這不是魔化,是黑化吧,燒傀儡實在是有些過了,仙尊都讓他給氣昏了,以后怕是……嗯?”

    手腕突然被抓住,柳無顏疑惑的看向身邊的男人,“怎么了?”

    大祭司沒回答,柳無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傀儡被燒為灰燼的地方,地面悄無聲息的向兩邊裂開,一方小天地緩緩露出,儼然是一處秘境,只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周圍磅礴的靈氣,昭示著這不是一般的秘境。

    “這該不會是你泄露天機時說的那個紫府……”

    “來了。”

    “什么來了?”

    大祭司沒回答,拉著他急匆匆的朝城門口走,仿佛身后那秘境是什么吃人的怪物,生怕追上來一樣。

    “你又知道什么了?”柳無顏由著他拉著,問的同時忍不住回頭去看,卻被一只手無情的遮住眼睛,“別看。”

    盡管阻攔的及時,也還是被他看到了一點。

    一個黑色的虛影在吞噬,吞噬即將現世的秘境,以及這座城。

    兩人出城后大祭司身形踉蹌著要往地上倒,柳無顏扶住他,猝不及防對上了他不停流血的眼睛。

    “你……你怎么了?眼睛怎么了?”柳無顏一下就慌了,手忙腳亂的給他擦血,此時最擅長的醫術卻沒了用,根本看不出來他這是怎么傷的,丹藥吃下去也沒用。

    “沒事,聽我說。”大祭司按住他有些發抖的手,“仙尊的命劫,此時起開始應劫,不管重妄做什么都不要攔他,你……”汩汩鮮血從口中流出,這反應明顯是在泄露天機,柳無顏捂住他的嘴,“別說了!你是想死嗎!”

    大祭司在慢慢變虛弱,但依舊強硬的推開他的手繼續說,“你別再參與六界之事,蒼生涂炭也不要管,仙尊的命劫有人幫他破,若是不嫌麻煩就送我回虛空界,還有……咳咳……”

    “你這面具真的很丑。”

    蒼白的指尖到了面具邊緣,似乎是想摘,最后也只是輕輕碰到了一下便整只手都垂了下去。

    “你……你也瘋了嗎……”

    柳無顏抱著昏迷過去的人喃喃著,不明白他為什么要泄露這么多天機,其中還有大半囑咐自己的話。

    “不是懶得理我,嫌我吵嫌我煩嗎?”柳無顏把人抱起來笑了一聲,只是那笑透著從未有過的苦澀,“一根筋,呆死了。”

    去虛空界之前,柳無顏回頭看了一眼,什么秘境什么白城,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顯然已經完全被吞噬了。

    紫府現,六界亂。現在有人吞了紫府不讓它現世,想來是知道了這是仙尊開始應命劫的契機,在幫忙拖延時間。

    柳無顏不會占卜,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能感受到從沈云清重新修煉開始便一切都是別人早已布好的局,只等著沈云清邁入其中,而他們都是局中的一個棋子。

    他沒想過躲,只想著云清仙尊值得深交和托付性命,想順其自然,可偏偏就有了這么一個呆子,非要泄露天機幫他避開可能會要了他性命的危險。

    柳無顏碰了碰自己戴了幾百年的面具,自言自語似的,“換一個也不是不行。”

    他走后,身后“砰”的一聲落下一只鳳凰,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火紅色,被漆黑的虛影纏身,不停在地上痛苦的翻滾。

    虛影憤怒咆哮,“我已經幫你吞了,你承受不住,把身體交給我!”

    “這樣下去你我都得死!”

    “我會再把身體還給你,等我恢復了就還給你,我不去找沈云清報仇,交給我!”

    鳳宿咬緊牙關不肯松口,任由身體承受要被撐裂成碎片的劇痛,身體不斷滲出血珠,很快就把鳳凰翎羽染得更紅,連同身下的地面都殷紅一片。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片雪白的衣角出現在眼前,男人溫潤中透著淡漠的聲音響起,“你做得很好。”

    “你……你說……”鳳宿想抓那衣角,卻被男人后退一步躲開,“你說會幫師尊破命劫,會……會壓制重妄不讓他傷害師尊……”

    “你不想讓你師尊對那條龍死心嗎?死心了,親手斬殺,命劫自然會破。”

    男人冷眼看著他痛不欲生的模樣,“你該突破到半步飛升了。”

    虛影從他出現便再不敢出聲,此時更是極為識時務的慢慢退回鳳宿體內。

    魔界。

    龍吟聲數日不絕,炎夜和流音帶著眾魔算了算,自家尊主叫了五天五夜,一共兩千三百七十九聲,毀了大大小小二十一座山,然而到現在還沒冷靜下來。

    他們倒是想問問發生什么了,奈何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真正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只知道魔化了,完全不明白這是在發什么瘋。

    “我去虛空界拜訪,大祭司閉關不見客,倒是遇到了柳樓主。”炎夜滿面愁容,“柳樓主說尊主把仙尊搶走了,搶之前把仙尊氣到吐血昏迷。”

    “那你說有沒有可能……”流音合理猜測,“尊主叫是被仙尊打的?打完不敢還手就氣得去撞山?”

    她猜得不對,但也不能說是全錯。

    重妄叫是想喊醒沈云清,沈云清一直沒醒,撞山確實是氣的,氣沈云清為什么還不醒。

    沈云清蘇醒是在第七日傍晚,還沒睜眼就聽到震得他耳朵疼的龍吟聲,似乎察覺到他醒了,龍吟驟然停下,纏著他的龍尾收緊幾分。

    “龍……嘶!”

    一睜眼就被眼前不知道什么東西閃得眼睛一陣刺痛,沈云清趕緊重新閉上,被龍舌舔了好幾下才嫌棄的揮開重新睜眼。

    這次是一點一點慢慢睜開,給自己足夠的適應時間,也就一寸一寸的看清了面前堆積成山的各種寶物。

    是真的堆積成山,他所處的山洞是直接掏空了整座山,里面全是金光閃閃的寶物,四面八方的圍著他,高可觸頂。

    淡定如沈云清這一刻也是懵的,甚至忘了發生過什么,呆滯的看著那些寶物,有些懷疑自己在做夢。

    他想伸手觸碰一下,結果一抬手就是一陣丁零當啷的響聲,低頭一看,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條鎖鏈,金燦燦的,有腳踝那么粗。

    一只龍爪湊過來晃了晃那鎖鏈,龍頭邀功似的來蹭他,吐出的話不太流利,是魔化后沒什么神智導致的沙啞晦澀,“送你,別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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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我的

    沈云清被囚禁了。

    這是他和某條瞪著大眼睛蓄意賣萌的龍對視整整一刻鐘才認清的事實。

    手腳都戴著鎖鏈,腳上的更粗一點,對他如今這柔弱的身體來說基本是站起來都費力的程度,讓他走他都走不出這山洞。

    還好里面都用靈獸皮毛做了處理,手上雖然也沉但至少還能動,不會磨到硌到,不然他一抬手就得磨破皮,沈云清甚至因此生出了一種類似于贊賞的情緒,然后被自己給氣到了。

    這時候還有心情贊賞龍崽子的細心?

    龍頭又湊過來舔舔舔,沈云清一巴掌打歪了他的舌頭,“重妄,你到底想做什么?”

    “吼!”

    魔龍咆哮一聲,表達自己被打和被拒絕的憤怒,瞪著眼睛喘粗氣,就是不回答他的問題。

    沈云清一愣,臉色更冷了,“你跟我吼?”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他真想一劍抽過去。

    “怎么,如今是連裝都不裝了,暴露本性徹底不聽話了,說一句都說不得?”

    云清仙尊受過不少苦,但沒受過什么委屈,早年間有師尊撐腰,后來自己又太爭氣,走到哪都受萬人敬仰尊為上賓,何時做過階下囚還被人這么吼過。

    這人還是他的道侶,他養過的龍崽子,一想到這火氣就蹭蹭的往上漲,奈何這罪魁禍首不接茬,發現他生氣了就蔫了,晃著一對龍角黏黏糊糊的蹭他。

    平時沈云清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小癖好,如今送上門來了,“勉為其難”的又揉又摸了好一會兒,過足了癮。

    然后他就發現龍崽子呼吸越來越粗重了,次數不多但印象極為深刻的幾次摸龍角擦槍走火讓他立刻停了手,用一種極為糟心又無奈的眼神盯著蠢蠢欲動的龍看。

    “放我出去。”

    龍頭僵了一瞬,隨后微微向一側歪了歪,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還跟我裝聽不懂?

    沈云清讓他給氣笑了,這時候還這么會裝,清醒的時候得把我騙成什么樣?

    他不給正眼也不讓靠近,這冷待顯然是在氣頭上,惡龍慌了,不明白最珍視的“寶物”為什么不理自己,急得尾巴直晃,最后用龍尾掃過來一大堆閃閃發光籠罩著靈氣的寶貝,多到把人都給埋起來了。

    “嘩啦!”

    沈云清從那些寶貝里探出頭來,對上一雙滿眼期待和小心翼翼的龍瞳,手里準備砸他的寶貝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砸了。

    氣人是真氣人,但魔化成這樣還知道哄他,可見是真把他放在心里的。

    雖然哄人的方式像個傻子。

    “砰!”

    沈云清把隨手抓來的寶貝扔出去了,到底是沒砸他,扔完伸手一指,“去給我找回來。”

    重妄嗷嗚一聲沖過去,在一堆寶貝里仔細翻找,沈云清看著這畫面無奈極了,不明白怎么會變成這樣。

    龍崽子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難不成自己就得被一直鎖在這里?

    或許恢復了也不會放了自己,龍崽子的偏執不是因為魔化,還很有可能是因為偏執導致了這次魔化,所謂心魔,說到底也是龍崽子的一部分,只是放大了陰暗面而已。

    沈云清做不來這籠中鳥雀,即便面對的是龍崽子也不行,他可以和龍崽子隱居,只兩人逍遙自在,但絕不能是被龍崽子用鎖鏈圈養。

    寶貝被撿回來,沈云清看都沒看,又扔了,重妄眼神有些受傷,怔愣片刻又去給他撿。

    如此往復數次,沈云清明顯發現他不難過了,甚至還以為自己是在和他玩,越來越高興。

    心性似乎回到了幼時。

    沈云清眸光微動,再一次被撿回寶貝時沒有扔,而是晃了晃手上的鎖鏈,聲音溫柔中帶著些誘哄,“這個太重了,你給我解開,不然扔不動了。”

    重妄定定的看著他,似乎在思考該不該聽,片刻后突然發難,龍尾從腳開始將他層層纏住,龍頭繞過來和他對視,聲音帶著明顯的惱怒,“我的。”

    “我的,不能跑。”

    “我沒想跑。”沈云清盡量語氣誠懇。

    “我的!”

    重妄怒吼出聲,沒了方才那傻乎乎賣萌的模樣,周身氣息暴戾,一只龍爪死死按著他的肩膀,另一只輕輕一挑便撕了他的外袍。

    天生道體的契約再次生效,由不得他說半個不字,身體也不聽他控制的放松下來,沈云清變了臉色,“重妄!”

    龍尾纏得更緊了,感受不到他身體上的抗拒,卻能看到他憤怒的眼神寫滿不情愿,重妄唯一一點只為他保留神智也被心魔侵占,滿腦子都是他的珍寶識海里有別人的神識,必須找出來。

    神交來得突然又前所未有的強勢,識海里的元神每一寸都被像要生吞似的品嘗,沈云清尖叫出聲,來自靈魂的顫栗讓他連看清眼前事物都做不到了,眼淚不停的流。

    直到他昏過去重妄也沒把自己的神識撤出來,而是在他的識海中一寸一寸翻找,可就算翻遍了也沒再發現那日一閃而過的陌生神識。

    龐大的龍身周圍魔氣暴漲,昭示著主人此時暴怒的心情。

    他不明白自己的珍寶身上為何有別人的印記,這是他的寶貝,誰都不能搶走!

    最后的里衣也被撕碎,害怕失去珍寶的惡龍一點一點從上到下舔·遍寶貝全身,執著于讓寶貝染上自己的氣息。

    失控的魔氣充斥整個山洞,而魔氣的主人龍瞳漆黑一片,想要毀了所有事物,讓這世上只剩下他和他的珍寶,這樣就再也不怕有人搶了。

    “咳咳……”

    沈云清是生生被魔氣入體的疼痛折磨醒的,嘴角溢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纏在身上的龍尾,可重妄還毫無察覺。

    這樣的狀態明顯不對,肆虐的魔氣像是要毀滅這方天地,沈云清嘗試了好幾次才成功抬起手,顫抖著按住旁邊的龍爪,“重……妄,重妄,醒一醒,別……別……”

    魔氣快要把他這本就虛得要命的身體撕碎了,沈云清說了幾個字便撐不住了。

    “龍……龍崽子……”

    這一聲極輕,微風吹動草葉也不過如此,卻讓還在暴漲的魔氣停了一瞬。

    熟悉的稱呼讓重妄下意識尋找說這話的人,低頭看到那張刻入元神的臉,被心魔侵蝕的識海一陣刺痛,堪堪找回星星點點的神智。

    剎那間魔氣消散,只留下一條不知所措的龍,面對懷里滿身血跡的人手忙腳亂。

    沈云清蘇醒后再不敢刺激他了,別說是要解開鎖鏈,就是想走一步都跟他說清楚不是要跑,只在山洞里走走。

    不過根本用不著自己走動,重妄會抱著他,或者用龍尾托著他,平時他也不用抬手了,想做什么重妄都變回人身幫他做,抱他看那些珍藏的寶物,隨手拿一件都是外面人要打破頭爭搶的神器,全捧到他面前給他扔著玩。

    等他不想動了重妄又變回龍,十分熱衷于纏住他或者盤在他周圍,讓他坐在盤出來的圈里。

    只要他不想跑,老老實實待在這里,惡龍就不會作惡,而是做他一個人的傻狗,笨拙又全心全意的守著他,喂他吃零嘴,哄他吃丹藥,龍尾龍角隨便摸。

    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了半個月,沈云清時常出神的想,龍崽子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明明從前不是這樣的,囂張跋扈,張揚嘴欠,活的隨心所欲自由自在,這才是他的龍崽子,而不是只想守著他,他稍微有些動作就怕他會跑,草木皆兵患得患失。

    正事上沈云清很講道理,就像他與人論道一樣,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他不怕錯,相反還很善于反思自己的錯誤,否則也不會修成無情道,又能悟透殺戮道。

    如今他就忍不住在反思,他和他的龍崽子之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為什么龍崽子會不信任他,懷疑他與師尊有情。

    沒有爭吵,相互縱容,兩情相悅……回想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怎么看都是恩愛眷侶,沒有絲毫嫌隙。

    沈云清想得頭疼,回神后發現龍崽子又在樂此不疲的舔他,舔得滿脖子都濕漉漉的,忍不住嘆了口氣。

    “等你恢復了……如果還能恢復的話,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

    他的眼神太過復雜,語氣也透著濃濃的傷感,此時的重妄看不懂,但沒來由的心慌,強迫自己去理解,卻不得其法,最后只能焦急的吐出三個字,“談……什么?”

    “談談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夠好。”

    沈云清撫摸著他滿是疑惑和慌亂的臉,聲音很輕,“龍崽子,我雖比你年長,但也是第一次知曉何為心悅之情,我不是無所不能,我也有我的短處,我不知道該如何待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

    “我似乎……毀了你。”

    沈云清從未如此困惑過,就算當時厭倦了守護蒼生,他也知道自己是有選擇的,繼續師尊遺愿,或者放下過往,不外乎二者選其一。

    可此時他甚至連可供選擇的答案都沒有,他以為參透了這世間的情愛,回頭看時才發覺他還是不懂,他行事隨心,自以為受得住任何行差踏錯帶來的因果,可如今龍崽子這般模樣,他卻少有的迷茫了。

    若是還在望月峰自生自滅不與龍崽子有糾葛,不去碰這參不透的情愛也不接受龍崽子的任何示好,拋去所有因果,他的龍崽子是不是就不會被心魔控制,還逍遙自在的做那個讓六界頭疼的魔尊,一生平安順遂?

    一只溫熱的手突然蓋住他的眼睛,隨之而來的還有熟悉又略顯笨拙的低沉嗓音,“不好,笑,才好。”

    他的眼神太難過了,重妄也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那樣的眼神自己心里好疼。

    這樣不好,他想看他笑。

    “要笑。”

    “我的。”

    “沈……云……清?”

    重妄甚至不知道這三個字代表什么,但就是這么順口說出來了,頓了頓又無師自通的連在了一起,“我的,沈云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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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馴龍

    “沈……云……清……”

    “嗯。”

    “沈云清?”

    “嗯。”

    “沈云清!”

    “……”

    實在理解不了重妄為什么又開始執著于叫自己的名字,沈云清應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心累的拍了拍漆黑的龍頭,“龍崽子,你得努力恢復啊,原來的小金龍多好看,現在這么黑,比金色丑太多了。”

    一番話聽在重妄耳中:你**金色好看,現在*黑**丑**。

    這下他終于停了,不再叫名字了,耷拉著龍頭蔫蔫的,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縮沒了,不想讓沈云清看自己這條大黑龍。

    沈云清本意是想鼓勵他快點恢復,哪成想把他給打擊著了,睡了一會兒醒來發現龍不在了都懵了。

    現在這樣跑出去,該不會把六界給毀了吧……

    憂心忡忡的等著一整天,天黑了人還沒回來,沈云清坐不住了,拖著重到幾乎邁不動步的鎖鏈一步一停的往洞口走,試圖看看外界的情況。

    可惜鎖鏈不夠長,他又被封了靈力,走到一半就不能再往前了。

    沈云清眸中閃過一抹不悅,他這輩子也沒受過這種折辱,有心不顧身體強行破了封印,一想到鎖他的人是重妄,又說服自己把火氣壓下去了。

    龍崽子現在不清醒,怪不得他,說到底還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沒及時察覺龍崽子的不對。

    換成被別人這么對待他,他都能拉著人同歸于盡,可這人是重妄,他只能三番五次的找理由不去責怪。

    沈云清搖頭無奈的笑笑,苦中作樂的想著,好歹龍崽子還沒跟他動手,只是鎖著他,若是反目成仇才是最糟的情況。

    他又從天黑等到天亮,晨光破曉時天邊終于傳來一聲龍吟,眨眼間便到了耳邊,洞口處鉆進來一道金光閃閃的身影,落在他身邊圍著他轉了好幾圈。

    這下沈云清看清了,那是一套金甲,從頭到腳包裹住龍身,連龍爪都沒落下,遠遠看去又變回金龍了。

    只是隨口一說就被如此認真的記下了,還急切的付諸行動,這般被人放在心上,說不感動是假的,沈云清看著來邀功的龍崽子,仰頭在他右眼上親了一下。

    傻乎乎的龍怔住了,抬起龍爪顫顫巍巍的摸了摸右眼,又驚又喜的看他,隨后追著自己的尾巴尖轉了好幾圈,傻狗撒歡似的,停下來又把左眼湊到他嘴邊,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表情。

    “嗷~”

    他想討一個親親,但不會說,甚至不知道這是親親,只覺得很喜歡這個動作,喜歡沈云清的每一次主動親近,他還想要。

    沈云清心軟得一塌糊涂,這時候哪還記得因為被囚禁而生氣,只看到了龍崽子滿心滿眼都是他,溫柔的親了上去。

    被滿足的龍發出了舒服的哼哼聲,仰著頭把脖子露出來,龍爪急急忙忙的往上摸,碰到之后身體一僵,露出一個不敢置信的眼神,開始粗暴的在自己整個脖子上摸來摸去,越摸越憤怒,身上的魔氣都溢出來了。

    沈云清沒明白他這是怎么了,直到他暴怒過后從脖子上拔下一片鮮血淋漓的龍鱗交到自己手上,“沒有了,先……這個……找回來……給你……”

    那是龍族逆鱗生長的地方,逆鱗沒有了,所以先拿這個代替,等找回來再給他。

    沈云清聽懂了,指尖撫上他拔鱗片時留下的傷口,小心地幫他擦掉血跡,嗓音溫柔,“你要找的東西叫逆鱗,被人拿走了,那就是被掌握了死穴,可能會被這人害死的,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嗎?”

    龍頭上下晃了晃,顯然是知道的。

    “那還要給我嗎?”

    “給。”龍尾過來輕輕纏上他的小腿,討好的蹭了蹭,“給沈云清。”

    沈云清只覺得這一刻自己心里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滿得有些漲,要溢出來了。

    從前是他趁人之危強拔了逆鱗,如今龍崽子什么都不記得,幾乎沒有神智,卻主動要拔逆鱗給他。

    好像有什么圓滿了。

    所謂命劫,離不開因果二字,如今看來,當日拔逆鱗并非只是他一時任性,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定數,他和龍崽子之間姻緣也好孽緣也罷,無論結果如何,此刻起他便再不會回頭了。

    前幾日的迷茫和悔意盡數消散,沈云清拿出自己珍藏了百年的逆鱗放到龍爪上,重妄一愣,不明白為什么在他那里,一雙龍瞳都瞪圓了。

    沈云清也沒解釋,只認真的問他,“現在還想給我嗎?”

    重妄一刻都沒猶豫,立刻放回他手里。

    沈云清笑了。

    連日來或橫眉冷對或憂愁無奈的美人發自內心的展顏一笑,眸光瀲滟中清冷盡數化為說不出的風情,看呆了沒見過世面的龍。

    重妄只覺得眼前人連頭發絲都是美的,忍不住想去親近,但又怕自己湊過去他又不笑了,只能拼命克制,伸出舌頭舔了舔他周圍的空氣,像是這樣就能嘗到他身上那種聞著就讓龍身心舒暢的冷香似的。

    前幾日思考是不是自己毀了他時沈云清不敢讓他再親近,現在想通了心境自然就變了,再看他這些小動作只覺得委屈又可憐。

    “龍崽子,變回人。”

    重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乖乖照做。

    沈云清主動湊近,抬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間,耳尖不受控制的紅了幾分,“就這樣,不許用龍身,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被他的動作驚到身體僵硬的男人眨眨眼,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不敢相信,就呆呆愣愣的維持著這個動作,沈云清等了一會兒忍不住抬眼看他,“你沒什么想做的那就……”

    話還沒說完,溫熱的嘴唇就貼上了右眼,重妄學著他之前的模樣輕輕親了親,然后又移到左眼,再往下劃過鼻梁,堵住微張的紅唇。

    有些事可能根本不需要神智,完全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本能,如果說有什么不一樣了,那大概就是自制力沒了。

    一次又一次,正常的時候還知道節制,現在完全放飛自我,龍族本就體質強悍,又有魔化加持,沈云清算是體驗了一回什么叫自食其果。

    真是想做什么都可以了,因為他不僅拒絕不了,連昏過去了都沒被放過,昏了又醒,醒了又昏……

    沈云清再次醒來時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好像渾身的骨頭都被碾過一遍的酸痛,睜眼都有些費力,嗓子像要著火一樣。

    “沈云清!”

    重妄還是人身,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他,見他醒了立刻湊過來舔他的嘴唇,傻樂著讓他都不好意思發火。

    從前都會用靈力給他修復身體的,沈云清哪受過這個罪,現在才知道被折騰完有多難受。

    “水……”

    嗓子啞得不像話,發聲都不太清晰,好在重妄聽清了,立刻給他喂水,沈云清喝了兩口潤喉,再開口聲音沒剛才那么啞了,嗓子也好受了一點,有氣無力道:“用靈力給我修復身體。”

    重妄指哪打哪,讓做什么就做什么,雖然不會自主思考了,但經驗還在,做起來很是熟練。

    沈云清欣慰點頭,看著比前幾日更聽話更黏人的龍崽子,覺得是時候開始教導他像個正常人了。

    被心魔控制又如何,又不是什么都聽不懂,只要耐心引導,總會有效果的。

    “你叫重妄,是魔尊,我的道侶……”

    “六界分為人界、妖界、魔界、鬼界、虛空界、修羅界……”

    “修道旨在修心,道心不穩便會妄生心魔……”

    山洞中不知晝夜,沈云清慢慢摸索方法,起初只教簡單的名字和瑣事,后來就開始變著法的引導他控制心魔。

    重妄聽他的話,本就天賦異稟,潛心學習時倒也學得像模像樣,就是總要給點獎勵才肯認真,沈云清也是豁出去了,放棄了自己的腰,由著他胡鬧。

    日復一日,時間過得飛快。

    云清仙尊許久不曾露面,各宗宗主堵上攬月宗求見,白風遙忙得焦頭爛額,沈云清在馴龍。

    修羅界和鬼界老祖入世,頻頻在人界現身,還和某個散修的半步飛升打了一架,鬧得六界人心惶惶,沈云清在馴龍。

    兩個老祖兩個散修,世上僅有的四個半步飛升盡數現身,懸賞六界尋一處秘境入口,逼大祭司出關占卜大致位置,沈云清還在馴龍……

    四年過去,妖尊鳳宿突破到了半步飛升,但一直閉關不問世事,魔界也沒有半步飛升的老祖坐鎮,魔尊又遲遲不露面,這兩界隱隱被奪了話語權,六界聚首都不再通知。

    人界仙盟不復存在,已由其中一個半步飛升的散修獨攬大權,攬月宗失了第一大宗門的位置,白風遙咬定云清仙尊在閉關,又拿不出服眾的證據,連傳音給沈云清都不肯,因此時常被人上門挑釁,炎夜和流音是魔族,身份敏感幫不上什么大忙,白風遙數次重傷都是柳無顏和大祭司暗中相救。

    炎夜終于等到沈云清和重妄露面,第一時間說了這四年發生的大事,說完又重點看了看自家尊主,注意到那一雙紫瞳還是黑色,神色擔憂,“仙尊,尊主他真的恢復了嗎?”

    雖然看著正常,但氣場太冷了,像是完全變了個人,進門到現在一個字都不說。

    “他情況有些復雜,現在還是魔化狀態。”沈云清揉了揉眉心,重點強調,“不要惹怒他,他就是正常的。”

    炎夜:“……”

    所以怎么算是惹怒啊?以前尊主可是很少跟手下的人發火。

    “仙尊,有沒有特別需要注意……”

    他還沒問完就被一道冷到快結冰的目光鎖定了,“有事就問本尊,還是說你更想跟沈云清說話?”

    炎夜被他釋放的威壓壓得腰都彎了,正懵逼著就聽到了沈云清的嘆氣聲,“這個應該就是需要特別注意的,盡量少跟我說話吧。”

    炎夜:“……”確定是魔化,不是被醋缸成精奪舍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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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瘋的

    “尊主好了?在哪呢我看看!”

    流音急匆匆的跑進殿內,一身紅紗搖曳生姿,卻在踏入的瞬間被一道靈力打飛出去,人都摔地上了也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尊……尊主?”

    什么情況啊?四年沒見了我也沒犯事,尊主見面就開打?

    “你一個右護法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重妄冷眼掃過她若隱若現的胸脯和露在外面的大腿,只覺得那雪白的一片礙眼極了,若是讓沈云清看見了還得了。

    “我……我不是一直這么……”

    “先起來。”炎夜打斷流音迷茫的話,順手給她裹上一件法袍把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尊主還沒恢復,晚些時候我跟你細說,現在別惹尊主。”

    兩人一起離開,背影還未出視線范圍殿門就被關上了,沈云清正要傳音聯系柳無顏,身體突然騰空一瞬,再坐下時下方的椅子已然換成了某人的大腿。

    重妄貼著他的背把他圈在懷里,張嘴含住他的耳垂用牙齒輕輕磨了磨,沈云清當即軟了腰,伸手推他,“說好了在外面不能……”

    “這里沒有外人。”重妄扣住他的腰不容他抗拒,也不是要做什么,就這么跟他耳鬢廝磨,動作極盡溫柔,出口的聲音卻低沉又危險,“我們說好的,我什么都聽你的,你把你自己給我,怎么,剛出來就反悔了?”

    說著直接在那白嫩的耳垂上留下一個通紅的吻痕,而后又滿意的舔了舔。

    沈云清不用看都知道他這是又在宣示主權,忍不住嘆了口氣。

    最初的那一年還好,龍崽子傻乎乎教什么學什么,后來學會的東西越來越多,自己的想法也越來越多,慢慢的不再掩飾對他強烈的占有欲,熱衷于在他身上又啃又咬的留下痕跡,性格也變了,還會細致入微的照顧他哄他,但大多時候都是霸道強勢的,邪肆又危險。

    “該吃丹藥了。”

    重妄先在他唇上親了親,然后拿出丹藥親自喂他,一顆丹藥一顆糖丸交替著喂,沈云清還是不喜歡吃,但他不敢說。

    曾經他也是反抗過的,但在這種事上重妄已經不會像從前那樣無底線的順著他了,不吃那就換種方式喂,在床上折騰得他手軟腳軟,就跟他慢慢磨,磨到他奔潰,主動開口答應以后按時吃丹藥。

    搞的沈云清現在都有些怕他,不吵不鬧不生氣,有事全在床上解決,另類的體罰簡直要命。

    “好乖。”喂完丹藥重妄夸了他一句,明明聲音溫柔的像哄小娃娃,卻在說完后按著他吻得越來越深,分開時還輕笑一聲,“甜的。”

    剛吃完糖丸自然是甜的,但他那眼神絕對不是在說糖丸甜,沈云清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學的這些東西,完全招架不住,在他不依不饒的注視下耳朵都紅透了。

    從前是有些臉皮厚,現在根本就是不要臉了,更不懂得尊師重道敬重長輩,任沈云清年長幾百歲,照樣流氓似的可勁欺負,基本是完全顛倒了,好像沈云清才是那個年紀小的。

    傳音時他也不老實,抓著一只手一下一下的親,修長白皙的手指每一根都仔仔細細的往上印紅痕,沈云清往出扯也沒成功,反而引來“啵”的一聲。

    “仙尊你那邊怎么了?”柳無顏聽到聲音也沒多想,是沈云清突然沒動靜了他才問的,“仙尊?不會是重妄跟你動手了吧,要不你帶他過來我給他看看?”

    “嗯。”沈云清瞪了罪魁禍首一眼,在他含笑的眼神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去大祭司那吧。”

    醫仙樓在人界,太多人盯著看,不如虛空界方便。

    大祭司被逼著占卜秘境位置時并未屈從,所以這幾年虛空界也大受打壓,幾乎完全封閉了入口,對外說是大祭司一直在閉關,在入口處見了柳無顏才知道,大祭司不是閉關,而是要渡心魔劫。

    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大祭司那樣一心癡迷占卜的人竟然有了心魔,還到了需要渡劫的程度。

    心魔劫兇險萬分,渡過了修為上有所突破,渡不過重則像重妄這樣入魔,輕則損失修為道心也受損,因人而異。

    “大祭司的心魔是什么?是因為占卜術出了問題?”

    除了這個沈云清真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什么值得大祭司在乎到生出心魔。

    “誰知道呢。”柳無顏冷笑一聲,“他那一根筋問了也不說,還把我趕出虛空界,說好送我個好看的面具也不送了,這就是你們回來了,要不他求我我都不來。”

    當年他把人送回虛空界,親自守了三日才等到蘇醒,丹藥沒少喂,他也答應換面具了,關系好到都能一起把酒言歡了,結果喝完酒第二日醒來那王八蛋就翻臉了!

    隔著面具都能感受到他對大祭司的不滿,沈云清不明所以,重妄卻多看了他兩眼,眼神頗有些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思。

    見到大祭司之后沈云清徹底感受到了他們是真鬧翻了,從前柳無顏走到哪都往大祭司身邊湊,這回離得老遠,隔著他和重妄中間還能再站五個人。

    大祭司也全程一個人眼神沒給他,帶他們去了熟悉的紫竹院,坐下時還選了離柳無顏最遠的位置。

    “呵。”

    柳無顏先給沈云清倒了杯茶,又給自己和重妄也倒了一杯,然后把茶壺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針對人針對得生怕不夠明顯。

    大祭司看了眼茶壺沒理會,依舊是平時那種淡淡的語氣,跟他們講如今六界的情況。

    “修羅界和鬼界的兩個老祖一心找秘境入口,甚至不惜用活人獻祭,雖是被供奉著,但只關心自身,并不在乎旁人死活,辭鏡和閻幻嘴上不說,心中應該是有些微詞。”

    “人界主事的散修有些野心,想聯合另一個半步飛升的散修吞并魔界和虛空界,但那人無心權勢,入世后行事十分低調,鮮少露面,其他人都是中年或老年的樣貌,只有他是個極為年輕俊美的男子……”

    大祭司說的都是沈云清關心的事,沈云清聽得認真,也沒注意重妄都干了些什么,直到大祭司說著說著突然停了,眼神有些不忍直視的轉向重妄。

    沈云清疑惑轉頭,正看到重妄樂此不疲的把玩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頭到尾的輕輕捏,那股膩乎勁簡直沒眼看。

    柳無顏更直接,他都不只是滿眼嫌棄的看,而是問沈云清,“他這是魔化了還是變態了?”

    沈云清無語間臉也有些發熱,重妄一點沒不好意思,漫不經心的抬眼,“自己孤家寡人,見不得別人恩愛?”

    柳無顏被噎得直瞪眼,心里卻替沈云清捏了把汗,重妄現在這樣一看就不正常,言行舉止都透著股邪氣,看沈云清的眼神更是充滿危險,那是一種對自己的所有物要完全獨占和掌控的眼神。

    沈云清身上的龍族氣息有多濃?他不是靈獸都不用神識就感受到了,可見重妄有多刻意,這宣示主權的方式已經完全失了理智了。

    “許久沒下棋了,陪我下一局?”吆吆吆

    沈云清尷尬得想把這事揭過去,柳無顏配合著應了,下棋時見重妄還和從前一樣在旁邊貼著沈云清喂零嘴,稍微放心了些,但還是找機會偷偷跟沈云清傳音。

    “仙尊,重妄現在待你如何?”

    沈云清落子的動作頓了頓,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收手時才回答,“挺好的。”

    一句話過后柳無顏再沒出聲,直到一局快結束,沈云清勝局已定時才開口,“仙尊,我并非挑撥,只是提醒一二。”

    “從前重妄對你,是你口中你養的龍崽子,事事以你為先,把自己放在仰望你的位置,甚至有些卑微,如今……深情猶在,但侵略性太強,是在可以掌控一切的基礎上臣服于你。”

    “想來仙尊心中也清楚,他再怎么對你好聽你的話,也遮掩不了他現在有能力強迫你做任何事的事實,仙尊既能馴服他,那便盡量不要再如從前那般過分縱容了,否則……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

    柳無顏說的委婉,其實要是不收著說,他只想說一句話:重妄現在是瘋的。

    每一次他看沈云清,和沈云清說話,都能感受到一股被極力壓制的殺氣,如果可以,重妄應該是想殺了所以和沈云清有接觸的人。

    現在不敢動手,只是怕惹沈云清不高興罷了。

    沈云清當然清楚重妄的狀態,他努力過了,四年中最后這一年一直都在試圖安撫,可收效甚微。

    “放心吧,他不會做太出格的事,我心中有數。”

    柳無顏應了一聲,該說的都說完了,一局棋結束便起身告辭,出門后看著熟悉的院落,心中剛沉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

    當年他就是從這里被大祭司趕出去的。

    本來大祭司為他泄露天機,他心存感激想著兩人該是過命的交情了,誰能想到后來那個王八蛋竟然跟他絕交了!

    越想越生氣,又沒處排解,想打架也得找大祭司才能打,他才不會主動去找,最后拎了兩壺酒隨便找棵樹躺上去開始喝。

    大祭司發現時地上已經有一個空酒壺了,抬頭看到他還在拎著酒壺直接往嘴里倒酒,眉頭狠狠皺了一下。

    “下來。”

    柳無顏理都沒理,權當沒聽見。

    大祭司沉默片刻,“別喝了。”

    還是沒回應。

    “柳無顏。”

    “嘖。”柳無顏不耐煩的低頭,“我醫仙樓不受六界管轄,喝的又不是你虛空界的酒,與你何干?”

    “你酒量很差。”

    大祭司面無表情,“酒品更差。”

    不知道為什么,柳無顏從那無波無瀾的語氣中聽出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突然福至心靈,“我上次醉酒對你用毒了?”

    大祭司臉色微變。

    柳無顏:!!!

    不是吧,難道真毒他了?怪不得他醒了就翻臉!

    “那個……我給你解毒了吧?不然你估計活不了這么久,我不是故……”

    不等他說完大祭司就撕裂空間走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作者有話說:

    感謝katherine-的233打賞,破費啦~

    第70章 不是你的錯

    柳無顏又在虛空界住下了。

    他不記得喝醉那天晚上到底給大祭司下了什么毒,執著于想讓大祭司給他講講,為此還道了好幾次歉,可惜大祭司對他完全不搭理,每日只跟沈云清他們討論正式,談完就走。

    遲鈍如沈云清都發現了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氣氛,終于在某日柳無顏的強烈暗示下去問大祭司了。

    “你和柳無顏……”

    “沒什么。”

    要知道大祭司對沈云清這個曾經唯一的朋友相當尊重,從未出現過打斷他說話的情況,這已經跟默認有問題一樣明顯了。

    避而不談刻意無視,但又不到反目成仇的程度,沈云清沉默了,覺得這里面的水有點深,已經不是他能幫忙的了。

    氣氛突然有些詭異的尷尬,最后還是重妄打破了沉默,“既然都在找秘境入口,不如就從這里下手。”

    “你的身份很敏感。”大祭司不太贊同,“參與此事定然會與那幾個半步飛升碰上,不管是拿你立威還是想吞了魔界把魔族當一把好刀,你都要被針對。”

    “那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重妄嗤笑一聲,“他們不找我我也要找他們,半步飛升我殺一個就能殺第二個,待我一個一個都打服了,再平了六界的亂子,我不信沈云清的命劫還破不了。”

    知道他魔化后性情大變,但誰也沒想過他能野心大成這樣,沈云清跟他朝夕相處都被驚到了,“你要做六界首尊?”

    “有何不可?”重妄捏了他一縷頭發繞在指尖,“你急著出來不就是因為這些瑣事?到時再沒有需要你cao心的事,你就可以跟我回去安心養身體了。”

    說到底還是想把他鎖在龍窩里。

    大祭司聽出了言外之意,目光望向沈云清時透著濃濃的擔憂和無力。

    重妄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瘋。

    沈云清什么都沒說,午后就帶重妄回了攬月宗,而且絲毫沒有掩飾行蹤,人剛到攬月宗,云清仙尊和魔尊現身的消息就傳開了。

    “小師叔!”

    白風遙第一個迎上來,激動得眼眶都紅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沒事,我……”說著說著突然低下頭,“風遙沒用,守不住攬月宗萬年榮耀,小師叔你罰我吧。”

    “你做的夠好了。”沈云清想摸摸他的頭安撫一下,剛抬手就被人搶先了,重妄直接拎住他的衣領讓他退后半米,上下打量他一番命令道:“叫爹。”

    沈云清:???

    白風遙怔愣一瞬,立刻改口,“爹。”

    沈云清:!!!

    “以后他就是我們倆的兒子,你不是總不放心他么,我給你養著。”重妄給他解釋了一下,又轉頭對白風遙說道:“叫父親。”

    這回白風遙不僅改口還朝沈云清行了大禮,“父親。”

    顯然兩人早就商量過這事了,沈云清震驚歸震驚,但并不反對重妄的決定,甚至還覺得很不錯,這樣把攬月宗交給白風遙就名正言順了。

    “要把此事昭告六界,還需先把我們的道侶大典辦了,否則擔不起他叫我一聲爹。”重妄語氣平靜的說了這件事,就好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一樣,眼睛卻始終盯著沈云清的表情,“你覺得呢?”

    話說的輕松,但最后那個問句卻是不容拒絕的態度,藏著滿滿的試探和深意。

    不論魔化前還是魔化后,他對要個名分這件事都一樣的執著,只是魔化后更強勢了,不只是要沈云清的承諾了,他要盡快完成這件事。

    “一起吧,道侶大典時宣布這件事。”

    沈云清答應了,雖然有被威脅的嫌疑,但他原本就不抗拒,關于識海中有別人印記這件事他也知道了,自己沒察覺不代表他不信,重妄不會在這種事上騙他,所以他也能理解些重妄的“瘋”,自己道侶識海中有別人的神識印記,換了誰都難以釋懷。

    他甚至心中有猜測那印記的主人是誰,當日接受棲玄尊者傳承時他似乎在秘境中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虛影,但他沒敢說,或者說是沒敢跟重妄說破,估計重妄也是和他猜的一樣。

    其他事他不確定,但他的師尊絕對是如今重妄進一步魔化的開關,每次他嘗試解釋,重妄眼底的墨色都會加重。

    道侶大典太過突然,攬月宗一點準備都沒有,重妄又著急,最后兩人一商量,索性就在魔界辦了,畢竟炎夜他們很早就準備過。

    唯一有顧慮的反倒是白風遙。

    “小師……父親。”他還不太習慣改口叫父親,叫一聲就有些臉紅,但眼底的歡喜相當真切。

    “父親,你和爹不是普通的結為道侶,這算是兩族聯姻,若是在魔界舉辦,外人肯定要認為是你嫁過去,當初說好是讓爹嫁過來的,不是說爹配不上你,而是魔族不在乎這些,正道卻認死理,對你名聲不……”

    “不必計較這些虛禮。”沈云清也不在乎。

    “可是……”白風遙神色糾結,最后還是忍不住說了,“我覺得爹和從前不一樣了,那時他明明拼命保全你的名聲。”

    不是不保全名聲,而是有意宣誓主權。

    沈云清太清楚重妄怎么想的了。

    嫁給他和娶他做魔尊夫人,雖說都是合籍,但后者才是絕對占有,以龍崽子現在那病態的占有欲,自然更想把他娶回去。

    從前幫他保全名聲是幫他立威,現在龍崽子可是恨不得讓他做籠中雀,藏起來只給他一人看。

    “他只是受了些心魔的影響,放心,沒有大礙。”

    白風遙看他滿眼縱容,到底是沒再說什么。

    炎夜準備了好幾年道侶大典,雖說之前叫停過,但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繼續籌備也就三五日便能完成的事,隔日就要向六界廣發請帖。

    道侶大典定在十日后,選了最近的一個良辰吉日,沈云清親自寫了幾封請帖,除了給柳無顏幾人,那四個半步飛升他也沒落下。

    來不來是他們的事,還未見過面,禮數上他不會讓人留下話柄。

    “小鳳凰還在閉關,也不知能不能來。”

    “他?他爬也得爬來。”重妄冷笑,“就算不為送賀禮,也得來搗亂。”

    沈云清斜了他一眼,“小鳳凰不會如此沒分寸,這么大的事他哪能再跟你鬧。”

    “不是跟我鬧,是跟你,他恨不得來搶婚。”見他面露不解,重妄俯身將他困在書案和座椅間,“你可知……他與我抱著同樣的心思?”

    寫了一半的請帖被無意識的重重劃了一道,留下一行濃重又突兀的墨色,壞了整張請帖。

    “你……咳咳……”沈云清情緒波動太大,也不知是驚的還是怒的,或是兩者都有,隱隱又有要吐血的征兆。

    重妄按住他的后頸以唇舌將他的咳嗽都堵回去,另一只手邊幫他順氣邊給他輸送靈力。

    這個吻一直持續到他氣血不再翻涌,重妄意猶未盡的退開,盯緊他的每一個眼神和表情。

    沈云清緩了許久才開口,“你何時知曉的?”

    這下輪到重妄愣住了,“你信了?”

    他以為沈云清對這種事反應遲鈍,鳳宿又沒留下確切的把柄,自己說了會被質疑,不曾想竟然如此簡單的就信了。

    “我的龍崽子不會在這種事上騙我。”

    這種全心全意的信任讓魔化的龍心中褪去不少暴虐念頭,肉眼可見的心情變好許多,連語氣都跟著輕松了,“我剛做魔尊時在他身邊安插過細作,是個絕色美人,都說他好美色,卻從未動過那女人,留她在身邊只是因為她喜著白衣,冷艷不愛笑。”

    “當然只有這些也說不準,后來我時常留意,幾年后在他的一處密室里發現了你的畫像,不是一張,而是掛滿了,都是他自己畫的,我只毀了他還沒畫完的那一幅,他就要與我拼命。”

    沈云清臉上早已沒了血色,嘴唇蠕動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我是不是根本不會教徒弟,你們都被我教壞了,都……”

    “你很好,不是你的錯,是我們自己禽獸不如,對師尊動了妄念。”

    早晚都要經歷一次,重妄已經想象了無數次這樣的場景,把他抱進懷里沉聲道:“沈云清,你對自己根本沒有正確的認知,你知道六界有多少人覬覦你嗎?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也擋不住別人對你有齷齪心思。”

    “云清仙尊皎皎如月,比那六界第一美人美了不知多少倍,人人都道你如神似仙,神仙一樣的人,注定有無數人趨之若鶩想把你拉下云端,但他們都不敢,就像鳳宿一樣,幾百年過去依舊拼命藏著。”

    “可我敢。”

    男人低聲笑著,胸膛都因為這愉悅的笑在顫動,“我喜歡你,藏不住,也不想一直藏著,我撞了南墻也不會回頭,你不接受我我也做好了糾纏你一輩子的準備。”

    “我天生一身反骨,離經叛道,你當初選擇了救我就注定要與我綁在一處,少時我便說過,我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你了。”

    說到最后,即便語氣刻意壓制過也顯得有些癲狂,重妄知道自己狀態不對,咬破舌尖嘗到血腥味才勉強緩神,卸了力道把頭埋在他頸窩里。

    “沈云清,我只是……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會傷害你,你……別不要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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