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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意見分歧(一)蕭何很氣……

    在樹木繁盛百花未謝的初夏,蕭何來到了魏地,他路過大梁時,車馬都平穩了,窗外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他讓車夫停下,出來走在熱鬧集市里,黔首們笑問他買不買吃食,他擺擺手又覺得可嘗嘗,便讓侍從付錢,結果吃一口就驚艷住了,一路逛吃逛吃過去。

    蕭何比劉邦還大幾歲,他曾是秦吏,兢兢業業,自然知道天下是什么模樣。

    關中初時的慘狀就不說了,如今也算是安定下來,他路過關中郡城看百姓安居樂業,也有幾分自得,他與魏倩一道將關中慘狀撫平,黔首們比起當秦人,更愿意當漢人。

    他以為那就是安定的模樣了,直到來了大梁,他見識到魏倩真正發力的模樣。當然有故土補貼的成分,但僅僅三月,就仿佛改天換地一樣,快到竟讓他有了難追趕的情形。如果蕭何如果知道現代的梗,定會大呼,你要不要這么卷。

    魏地被陳勝吳廣軍隊燒搶一遍,又被魏王豹這種無能之輩統治,韓信與魏倩給他的軍報里說過,蕭條比之關中更甚。

    可如今,也就咸陽能與之富貴相比,其實是魏倩在大梁號召令強,城里的大伙肯聽她的,跟著她干,她對于家鄉的投資上心程度也是不一樣的,畢竟下水道都換成羅馬的模樣。

    魏倩是從造反之初便跟著沛縣起兵的,她的原始股注定大伙覺得她功高,日后天下有她的一份,這種先秦思想,在前三千年都是如此,漢武之后的兩千年開始中央集權。

    如今屬于思想活躍,百家最為積極的時候,法家穿了儒皮也想擠進去,希望統治者再度啟用法家。但此時的法家可不是現代的法家,更傾向人治,但秦實在太招恨了,所以很多人表現出來是拒絕法家,但其實法家并沒有受過墨農那種打壓。

    蕭何看著大梁,他有無力,那是一種超前的脫離掌控力的感受,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他很慶幸魏倩是隊友而不是敵人,但隊友過于上強度,又很難追感。

    如果蕭何看過三國就知道,這種感受叫既生瑜何生亮,但是蕭何也一眼就看到了問題,魏倩行事太過超前,百姓還未理解第一步,她就走到第五步,這樣將人遠遠甩在身后,跟不上的人就會憤怒,豪強與貴族士人們背后捅刀,隨之而來各種問題就出現了。

    大梁只是個小地方,她可以完全做主,因為祖輩,大梁她家就是最大地主貴族,如果漢地都這么搞,那直接就崩了。

    她太理想化了,這是墨家的通病,似乎這世界上的人就應該富足勤勞,一門心思向上攀登,可黔首們不識字話都說不太清楚,世人多木訥,當新東西出現得太快太多,他們會被食利者欺騙奴役,站的太高的人是看不到這些黔首的,可他們是大部分。

    魏倩從來到秦末就是貴族,能走到她面前的都是普通人里的人中龍鳳,她沒有反應過來是因為這些人與后世普通人一般無二,把秦末黔首與后世百姓化等號是非常不靠譜的。

    她并沒有看到這些問題,蕭何一眼就注意到那是蕭何當了半輩子的秦吏,一直解決基層黔首毛病。先前蕭何就很認命的接過她不能顧到的部分,將所以基層安排到位,把她往后扯扯,步子太大就會扯到蛋。

    比如始皇,那典型的步子邁大了。

    蕭何走在大梁的街市,看一個老人在賣著自己種的菜,他走上前,這些還挺新鮮。

    “老人家,你將這些賣了,自家吃什么啊?”

    老人看他頭戴士冠,也樂意與他多說幾句,“自家吃不完,天熱了地窖也存不住,便拿來市集賣了,買些布回去,我兒在磚廠燒磚,晚了他趕牛車帶我一塊回去。”

    “這一來一回,多少里地啊?”

    “四十多里吧。”

    “也是辛苦。”

    老人笑了笑,“這有啥苦的,我家有牛呢,何況我兒在磚廠還可以便宜買些磚,把自己家里修一些,這樣早上就不會有水霧了,被子都是濕的。你是貴人,自然不知,比我這老兒辛苦的大有人在。”

    蕭何點點頭,看了一眼這市集,皺著眉頭往安邑去,安邑是魏地的王城,這里與關中一般無二,沒有太過熙熙攘攘的市集,百姓們沉默的干著手頭上的活,在挖井通水,在種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糧食藏在地窖與糧倉里,閑時就織布裁衣,茶樓酒館相聚一二,人們并沒大梁那般金錢欲望,幾十里地跑來集市賣掉自己種的糧食。

    他的眉頭才舒張開來,魏倩還是個有分寸的人,不然他真要去說道一二了。

    魏倩在安邑處理雜事能拖就拖,可算是把蕭何盼來了。她對下面的辦事能力真的受夠了,陳適與沈寂一走,她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還一時找不到能替代他們的人,其他人的辦事能力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蕭何不急不緩,他與劉邦述完職,聽聽往后的走勢,對于高筑墻廣積糧他是認可的,畢竟太快得天下也沒那么多人去治,更別說魏倩還上強度。沒錯,像關中與安邑這種小農經濟生活,對于漢初,都是上強度,基層治理者的水平與道德根本跟不上。

    蕭何看得很明白,如果天下像大梁那樣,起碼得人人讀書識字,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不然中層那幫人能利用這些東西把不識字沒有分辨是非能力的窮苦人給吃了,然后罪還在上層的朝庭。

    蕭何如果知道王莽,就會懟魏倩如今的思維做法是很像的,區別只是在于魏倩有漢的人才班子兜底,

    而王莽沒有。

    劉邦能認同魏倩是因為他就不是那個干活的人,他是那個得利者,他自然希望他在時他的國家富強,這關乎于他的功績。

    因為他也是個急性子,他巴不得今年出兵明年得天下,而蕭何太清楚了,過于能耐的人是沒有同理心的,他看科舉都笑了。

    “大王為什么打完巴蜀就只放了兩墨家人在那獨掌權?既然有蜀錦有鹽有林木,這地方為什么從官到吏不能全上自己的人?是不想嗎?是嫌地盤多了嗎?”

    劉邦啞口無言,那當然是沒人啊,墨家接手的是治理,駐守的兵是漢軍,沒兵就翻不起風浪,后面有事再解決就行。

    蕭何覺得是不是他讓魏倩過得太順了,幫她把大小事處理妥當,她才腦子里覺得漢營用人已經可以挑肥揀瘦了?還考過鄉試才能當吏,一樓沒建就想著建二樓,蕭何都服了這兩人了,魏倩十幾歲不通世俗異想天開,劉邦這么大年齡了也跟著胡鬧。

    “哎,丞相莫要生氣,我覺得魏相所言也并非異想天開,這是可行的,只是得看是個怎么辦法,科舉前期可以面向天下人,不論百家何人,或者漢營內部文人都行,不滿意現有位置,考個頭名,那位子不就上來了嗎?”

    “大王不怕最后來了一群法墨與儒?”

    “蕭相,這漢地是我們的,他們要來就要遵守我們的規矩,何況這些人考了進來,不行就換其他人,遣散就行,若是那人犯了事,依法論處。能出什么亂子,魏相是少年人,少年人性子就是急,但我們能托住這底,何不讓她放手去干呢?”

    “大王,如今天下諸侯都在召賢,他們開出的條件比你豐厚得多,很多人來投,只是看中了前景,因為天下諸侯里,只有漢王擋住了項羽。可這天下很大,大到哪怕天下士人來投奔于你,如果以魏相的想法治世,依舊管不了。我們向百姓要的十五稅一也養活不了一個新的龐大的官僚,如果要變,那么就得征更多的稅,從官員到百姓哪有能休養的時候?這套方法就不能拿出來,只能用于內部升遷,可升遷不看政績而是考試,就又是麻煩事。”

    蕭何覺得魏倩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她的方法很好,但是她有這個卷生卷死的心力,其他士人有嗎?如果有人擺她一道,基層她又管不到,她又當如何?大梁能順利是因為魏家是那個地頭蛇,而她又是魏家的主事人,但其他地頭蛇會這么安分嗎?

    他直接點出來而不是讓魏倩去跌一個大跟頭再說,那是因為他認同魏倩那顆為天下的赤子之心。但事不是這么辦的,一看魏倩就是沒具體辦過事,蕭何想,一個治國的丞相如此天真與底下脫層是不行的,他得讓魏倩獨立去處理事務,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如今這些超前又荒唐的想法他還能壓下來。以后他與劉邦老故,她如此膽大妄為,既害了百姓,又害了自己。

    這世間改制變法,從來沒有這么簡單的事,流血的時候,她是承受不住的。

    “休養生息是正道,如關中安邑一般,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農忙的時候忙,農閑的時候去做些小事,清貧但也閑適,官吏也夠用,畢竟村落有族老,縣里有三老,官吏與三老對接就好。哪怕天下到手,慢慢的也能管得過來,不至于起沖突有冤案。”

    蕭何再看了看科舉制,搖搖頭,“除非我們得天下,且教出足夠多的士人,那么倒是可以用來治理天下,但這沒百年也不行。而且如今考的話,識字的全是以往那些舊貴族與法儒,那么他們自然會來分食,可大王要分與他們嗎?考過了原先的承諾不給,是不是失信于天下?”

    魏倩在現代也是學生,沒當過一天社畜,她在漢地有蕭何這專業后勤與十項全能的治理高手托底,她非常順利,但她的順利是有人在負重前行的,但她并沒有想過,而是在琢磨更大膽的想法,負重前行的官吏們自然會掀桌子。蕭何是個政治敏銳度很高的人,他自然不允許還沒干成大事就被人掀桌的事發生,所以他毫不留情的駁回了魏倩的改制。明初的制度適用于明,離漢差了一千多年,這一千多年的發展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漢初百姓還沒開化呢,識字的都才剛剛夠用。

    “況且與民休養生息,而不是擴大百姓欲望,我在大梁,山里的老人家,因為孩子在城里磚廠,順道來市集賣菜,將自己的糧食賣出去。百姓都知道食利,豪強們不知嗎?他們若連合開竅整起治下黔首來,朝庭分崩離析只在瞬間。而所有的問題用利來解決,那么日后誰戍守邊關?誰興修水利?”

    第42章 意見分歧(二)不就是吵架嗎……

    大梁的發展如火如荼,魏倩在這片地方下了劑經濟猛料,大梁是現代的開封,北宋時也稱汴梁,安邑在現代是山西夏縣,都是平原糧食豐足的地區。鴻溝也在此地,戰國時挖通了黃河與淮河,讓魏地富足更甚楚地,魏楚詩樂都盛。

    而魏倩想把大梁變成北宋時期的汴梁一般富足,從日用品到奢侈品,從琉璃到陶瓷,麻布到絲綢,一切應有盡有,都是出廠價。

    魏倩還興辦學校,但是她并沒有做公益事業,學費比較貴,哪怕現在筆墨紙硯成本下來了,但老師工資很貴,不過平攤到整個學校,富農咬咬牙也是能出。

    貧農能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她沒辦法完全去挑戰世界,富農的孩子們能與豪強們一起讀書,已經是進步了,也是權貴的退步了。

    這個時間讀書改變命運不是一句空話,識點字就能當吏,富農家庭砸鍋賣鐵也送孩子去,如今沒有男女大防一說,可魏倩看到,她招收學子時不分男女,但農人都供送的兒子,倒是豪強,從魏倩這不分男女品出了她的風向,兒女一道來,管家接送,在學校女兒也有哥哥照應。

    畢竟女兒在家也是要請人教導讀書習字的,不會管家不知世故,那嫁人也是害了她,學校那點錢可比請人便宜多了。而且魏家明顯涼了,結果因為出了個魏倩,居然起死回生,這便是力量,豪強們看到了女兒的能耐。

    還是那句話,因為大梁她可以完全控制,所以繁華大道她一往無前,其他地方沒有朝庭點頭,她動也無用,不如不做。

    可她沒想到,蕭何直接給她否了,當她聽見蕭何的論調時,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她意識到時代的局限性,強行改變確實是逆天而行,她生氣的是蕭何直接全盤否定,這就實在過份了,她又不是個軟杮子。于是在魏王宮里,魏倩獨自見了蕭何,這里的建筑年久失修,有了凋零之感。

    魏王豹住在里頭也沒大興土木,還算是唯一正常的行為,但很可能是魏人窮苦得他連伙食都付不起了。

    魏倩一身男裝,頭發用簪子高束,她與蕭何相對而坐,煮的酒在爐上溫著,魏倩給他倒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了杯,抿了一口,她還是不喜歡這酒的酸澀感。

    “我入魏時,黔首窮苦,寒冬臘月,甚至沒有一件保暖的衣物,火炕一入屋,人也活了過來。政策一下,大梁繁華便開了頭,難道我的治理錯了嗎?蕭丞相為何全盤否定呢?難道我所出的法子沒一樣能用嗎?”

    蕭何嘆了口氣,“魏相,這天下不是玩物,可以任由捏扁搓圓的,每行一步,都得思考三步。如今女郎的想法,我能縫合將那些動亂強壓下來,那以后呢?”

    “以后讀書識字的就更多了,”魏倩不以為然,其實從古至今政壇都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所以最后無能為力拖到社會崩潰的時候,也晚了,士大夫各尋出路,可百姓們哪有出路?

    “蕭丞相怕出亂子,就順其自然,看著百姓在窮苦里掙扎,反而覺得安心,因為秦時就是這樣,漢初只需廢除舊法就好了,秦弱民強國傷人和不傷天和,六國明面對法家罵聲一片,

    可又全用的法家弱民強國一套。可是蕭相,從來如此,就是對嗎?”

    魏倩必須據理力爭,蕭何若擺爛,她也沒辦法,她總不能讓墨家烏托邦思想人全入她的陣營入官職,那后果可比王莽造成的亂世更可怕,她擔不起這責。

    “魏相,順其自然休養生息有什么不好?攤子一但鋪開,那么問題也就越多,有誰能去基層解決問題,是你肯去還是曹參肯去?一時的繁華用幾世的不安動亂來換,真的值嗎?你是個少年人,不知道這世間日出日落的休養規則,治國之道,宜緩不宜急,宜安不宜變,百姓們也不想跑著進入你創建的繁華世界,商稅三十是為了苛待商人,他們不事生產,投機取巧,照你的治理下去。朝庭得了錢,你得了名,富人得了利,百姓又得了什么?得了奔波嗎?”

    蕭何脾氣很好,但他懟起人來,劉邦都是不敢惹的,而蕭何對魏倩新制的看法,與魏倩看墨家烏托邦一般無二,都是想法美好不顧現實的死活。

    “百姓奔波身上有錢,就會出現盜賊,殺人謀財,對一無所有沒有自保能力的黔首,這樣奔波就是好嗎?我們有幫助他們的能力嗎?基層衙門管事嗎?這還只是最輕微的,如果百姓覺得城郡容易得利,棄田地不種,食物從哪來?糧草怎么辦?若他們產出利潤被豪強看中,被人騙去藏起勞作,你待黔首們好,但其他官吏會在乎嗎?他們不會,甚至也會詐騙黔首藏匿勞作,這些利潤,他們就會如此做。我們管得了嗎?魏相,我們基層有人嗎?”

    蕭何句句反問句句扎著她心,她只看到了現代的便利,沒看到那種快捷便利前期鋪墊有多少犧牲。不到生死存亡的時候,這些犧牲都是無意義的,沒人去認同。可百姓就該窮苦嗎?她更不能認同這樣,如果不是百姓也想改變,他們怎么會來到大梁賺個辛苦錢,他們的熱情與積極也不是假的。

    “可是蕭相,正因為有困難,所以百姓才需要朝庭,如果朝庭袖手旁觀,就這么看著他們在苦難里掙扎,你我都退縮了,還指望著后人出一個神人來改善嗎?因為紡織機的推廣,他們有了便宜的布,可以蔽體,可以保暖,女兒們能在衣服上繡上花。有了水車,有了曲轅犁與肥料,今歲蕭相就可以看見糧食的豐足。有問題就應該一個一個去解決,而不是因為這些問題而舉步不前。蕭大人最怕的一點還沒說出來,是百姓富足了,就沒那么好欺了,當兵需要加強福利,徭役需要撥足款項。”

    “魏相,”

    “蕭丞相——”魏倩打斷了他的話,她有些生氣,如果連蕭何都拒絕百姓過上幸福安定的日子,只把他們當奴隸用,且拒絕他們向上攀登,哪怕只是衣食豐足,那么這世道得黑暗成什么樣,她錦衣玉食,也得抑郁難平,他們道理一堆堆,如同魯迅說的,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蕭相國,你看看這些黔首吧,他們瘦骨嶙峋,衣不蔽體,被貴族屠殺如草芥。關中的寒冬,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我們裝沒看到,但不代表這些就沒發生。那時我們是真幫不到,前有項羽后有章邯,我們只能解決能解決的,大王也拆了阿房,燒了舊木進火炕,才讓這些人活過來。”

    魏倩的怒意已經難以壓制,她不與蕭何好言相勸,而是把以往的傷痛撕開,鮮血淋漓的擺出來。

    “千百年來,他們安穩在家種地,貴族殺人取樂時,他們無反抗能力,朝堂要人上戰場,他們被放在最前面,一個徭役也能讓他們死傷無數。而你,蕭相,卻對我說,他們跑出村里,會遇盜賊,會被欺瞞拐騙,他們在鄉里就不會嗎?他們連生死都握不住,百姓們是不識字,又不是傻,他們也知道成群結隊,織坊的女孩們知道住在坊里。盜賊軍隊可以清掃,豪強欺瞞拐騙可以處以極刑,有問題可以解決。百姓都富了,國庫難道是空的嗎?哪怕統一天下,兩千萬人口而已,這些在一開始就寫好的籍貫,能有多難?就是想不做不錯,圖個安穩罷了,可是蕭大人,我們是一國之相,治理天下,如果只顧自己,不為改天換日,我為何要來投漢呢?是魏府不夠富貴嗎?”

    她生氣的是在快速發展的時候,蕭何卻要按上停止鍵,哪怕是暫停,她都可以退一步,可按班就部她實在不能忍。蕭何只不過不想用法儒墨,讓他們坐大,他想用黃老無為而治,他只是拒絕舊貴族再登場,所以拒絕科舉,因為讀書人都是他們。

    至于納多一點稅就更好解決了,現代人都知道是每月賺一千免稅,還是每月賺一萬付點個稅,哪一種好。

    “蕭大人,你的那些顧慮,我們都可以解決,我們禁止他們私養部曲,官吏三年一換地,舊貴族們翻不起風浪,沛縣功臣們也可以當地方長官,真的動員起來,我們不缺人,如果中途有問題也可以一一解決,蕭大人,你兩袖清風,不喜名利,可是百姓們喜歡,他們能攥在手里的,只有衣食與錢財,這些可以護住兒女長大與養老之用。”

    蕭何深深看了一眼固執的女郎,他并沒有再回懟過去,而是起身向外行去,光亮自門口照起來,塵屑浮在他的四周,他走出了魏王宮,走出了安邑城,城外鄉里并不似城里那般歲月靜好。這里貧瘠,黔首們穿著草鞋,在田里除草殺蟲,很是辛苦。

    蕭何看著那老實的漢子,“年輕人,這里有沒有井,我去尋口水喝。”

    正好他妻子來送水糧,他點點頭,“有,等會我勻你點,這日頭大,是渴,村里頭也打了幾口井,不過聽說,安邑城里,戶戶都有了水井呢。”

    蕭何看著他滿是泥濘的手,接過了他的陶碗,喝了一口。“如今正是征兵之時,你在家勞作也苦,何不去掙不掙功名呢?”

    “唉,我是獨子,魏相定了規矩,獨子不征,聽說漢軍營可比以前的軍營好多了,立功還能領養老錢糧,可雙親尚在,妻兒孱弱,我豈能棄之而去呢?”

    “那你種地妻子織布,可夠衣食?”

    “不瞞貴人,也是夠的,如今主要是靠我那賢妻織布,等收成時,才能看到糧食呢,還好家中有些陳糧。等閑下來,就與鄉親一起去找個苦力做,有些力氣,還能賺些工錢,我聽說安邑與大梁有了比學堂還大的,魏相說是學校,貴人們都送孩子去,我們鄉里有幾戶農人,也咬咬牙送孩子去讀書,我也有一個孩兒才兩歲,想多拼一些,讓他也去那大學堂,讀書識字出來,也省得像我與他娘這般辛勞。”

    “那可難為自己。”

    那漢子笑了笑,“那不是有魏相嗎?人們都說魏相是金童下凡,她走到哪,哪就是好日子,以后安邑也會像大梁一樣的,實在不行,農閑時跑去大梁干活,秋收再回家干地里的活,總是有路子的。”

    蕭何沉默了,魏倩的話一字一句再扎入他心里,他回到安邑時有些恍惚,他突然意識到,他所想的安居樂業,對于百姓來說,是窮苦一生,他們不怕千難萬難,而是連千難萬難向上的路子也沒有。

    罷了,他想,劉邦都認同了,都肯放權與百家與黔首,他又固執什么呢?他們都反秦反楚了,再造一場更大的反有什么要緊的。魏相啊,你放著富貴路不走,非要險中求一個普渡眾生,當風浪洶涌而來,大風不止,你又承受得住嗎?

    第43章 大宴賓客(一)赤裸裸的炫富……

    入夏后蟬鳴聲也擾人清閑,劉邦在整頓軍務,與韓信討論項羽,他們知道項羽要打過來了,而項羽所攻之地,必是滎陽,這個兵家必爭之地,滎陽西望洛陽,南眺嵩山,北瀕黃河,東接河南郡(鄭州),韓信試了試如今火藥威力,直言項羽攻勢不足為懼,而且諸侯都在旁觀,可以打一場立威之戰。

    被劉邦否了,他欲先休養生息,等漢地強盛了,而項羽與諸侯們估計有得鬧,

    他可以承諾項羽二分天下,劃下楚河漢界,至于什么時候開打就看時機什么時候成熟。

    韓信此時已經當了大將軍,沒人在他耳邊挑撥,他建功立業的心態并不著急,也是預估戰場的得失,他看起來用兵出其不意,都是險勝,但他不打無把握的仗。

    所以他兵馬在手,每日里練兵訓練,日子也過得去,等項羽攻來,他準備順勢吞了趙齊,那時項羽想與劉邦二分天下,他就得去吃下其他諸侯,而項羽團隊士人不夠的話,他們會自亂陣腳。

    夕陽西沉,軍營外荒草叢生,照著兩人的影子也傾斜,韓信長身玉立,談起戰事揚揚灑灑,劉邦聽著韓信的布屬,也是連連點頭,君臣兩和。

    兩人非常默契不提蕭何與魏倩兩人突然的冷戰,管不了管不了,劉邦反正是放權給魏倩了,怎么弄是魏倩的事,包括說服手下。而蕭何在慢吞吞處理后勤與城建上的事,很多事情,魏倩就開始接手,她吃力的時候,蕭何能幫就順手幫了。

    而魏倩依舊準備科考,但前提是得揚名,她在大梁要辦一場盛大宴會,也正好緩和緩和她與蕭何爭執之后的關系,畢竟蕭何雖然沒緩和關系,但也沒給她撂挑子,沉默等于認同,就是缺個臺階而已。

    于是魏倩辦這場宴會從下午就開始,還比起了騎射,投壺,魏倩是女子,那么來參宴的自然會帶家眷,女兒喜歡博戲與蹴鞠,可以備好甜品與水果糕點,下午玩個盡興。晚間燈火通明,歌舞美酒佳肴,內殿按古禮來,外間可以按自助餐模式,篝火晚會,也能盡得其樂。

    魏倩將想法交與魏欷,他就接過了這巨大工作量,但他管的事太多,錢棠就自告奮勇,她可以接手,弄完讓管家看看就好,到時拉上柳細君與幾個閑下來的侍女,大家一起辦,定然能弄好的。

    待魏倩回大梁時,魏府一切都操辦好了,酒是青梅酒與楊梅酒,倒與高腳杯里,也是格外好看。魏府庭院深深,池中有游魚成隊,魏倩步步走進去,這里翻修得比以往更為低調奢貴,魏倩走在魏府里,一時感懷萬千,三年前,她還是那個付出最多,位子卻在她兄長之后的女孩,為此她還不平過。

    如今她已然成主位,宴請群雄與豪強舊貴,她走得很快,天下都在為她歡呼。

    她走進書房,翻開竹簡,恰是管仲的黃鵠,她定定的看著詩文,屋外晚霞漫天,屋內已點燃燈火,燭火恍惚映著她側面,半明半暗,她看得有些怔愣,

    黃鵠黃鵠,戢其翼,縶其足,不飛不鳴兮籠中伏。高天何跼兮,厚地何蹐!……

    管仲高唱黃鵠,掙扎牢籠破繭而出,大治齊國,功垂金石,一如此刻的她,她正在踏出一條新路,既得利益者的權利動搖,他們想把她關回樊籠里,可星星之火已起,只待大風卷來,起燎原之勢,此時她怎會退,她若退,以后獵巫的時候,她哪有同盟可救她?

    這個蛋糕很大,甚至可以做到更大,她并沒有去報紙上發動宣傳思想,怎么能算激進呢,她有條不紊的建設,那些功臣貴族得現成的紅利,她一朝破樊而出,也知上升通道,她為天下砸開,人人識字知理,那么是非功過,自有公論。

    她的請帖在上個月就已經發出去了,每個人也在尋覓著送她的禮物,魏府多年沉寂,一朝開宴,魏無知臉上都泛著春意,魏倩很是一言難盡,看著他忙里忙外的搗亂,魏欷直接勸他去尋書訪友,府里忙著呢,錢棠的腳都走出泡了。

    這不僅僅是宴會,這還是一場造勢,為大梁的商品造勢。無論是如玉的各色陶瓷,還是琉璃酒盞夜光杯,或者是魏倩身上的絲綢,洗手臺上的皂與日用品,無一不精致,大梁無一不產,還有魏府的裝修,魏無知重修時,待客廳與園林都是魏倩要的低調奢華的古韻美感,又帶著明亮通透。魏無知看著有些憂心忡忡,是不是有些過于炫富了,這真的不會出事嗎?

    魏倩要的就是炫,畢竟要帶貨,尤其是要賣貨與豪強富人,不讓他們上頭怎么帶?況且這樣也可以讓項羽放松警惕,耽于享樂的敵人是很難引起重視的。在其他朝代,過于富貴可能讓皇帝不滿,但在漢初,她清白圣名可能真會引起警覺,畢竟商人與文人,在劉邦眼里是不成事的,是可以共富貴的。

    當開宴那一日,很多豪強富賈早早帶著妻子兒女們一道來,魏府后院收整出來,給年輕兒郎與女郎們玩蹴鞠,這時魏府親眷還在咸陽未動身,府里很是空曠,投壺博戲也已開始,園子里很是熱鬧,或下棋喝茶,吃著甜點,用白瓷盛放著,顯得精美異常。魏地這些豪強貴族們本身都相識,所以很自然玩成一塊。

    魏倩今日梳著高髻,兩縷齊鬢發落在肩上,她穿著鵝黃色的襦裙,襯得她有些嬌麗,金釵插入髻發內,翡翠項鏈很是潤澤,與手腕上常戴的玉鐲相映成章,她的妝容偏淡,但不顯幼態,魏倩剛好十八了,正是青春無敵的時候。

    張不疑前幾日也趕了過來,他隨張良一道而來,一身月白錦袍的他跟在張良身后,眉心一點朱砂,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魏欷在外迎客,見到一身青衫的張良,親自帶到里間內室,陳平早就到了,與魏無知一塊下棋,張良便朝他們走去。

    魏倩在此時出現,張不疑往后一看,她被眾人簇擁著,他還看到有人向她介紹帶來的美少年,魏倩面色都有些僵,他撥開眾人擠進去,將一身鵝黃儒裙的少女搶出來,外面的眾人還欲說話,魏無知就走上前,與眾人寒喧,拱手見禮。

    魏倩衣裙的款式與發髻此時可未出現過,但美都是相通的,那些女孩便向柳細君她們打聽,柳細君自然一一與她們說,過些日子府上會開綢緞莊與成衣鋪,若是喜歡,可以買不同的款式。

    魏倩看著張不疑一臉不高興的模樣,捧過他的臉,初夏的艷陽并不灼熱,如果在楚地,蓮花就要開了,也會女兒劃船采蓮。魏地只是樹上的嫩芽變得青綠了,并沒有楚女的柔情似水。

    “公子怎么了,一副不開心的模樣,可是誰不長眼惹著了,本相幫你去教訓。”

    張不疑聽著她明顯逗趣的話,冷哼一聲,扭頭朝內室行去,還挺傲嬌。魏倩看了看張良與陳平,過去見禮打了招呼,后來韓信張耳曹參攜禮而來時,張耳有些福分,張敖被劉邦看中了,欲為駙馬,便讓他去了咸陽,讓呂后看看。他們幾人談論詩書道文,時間也是過得很快。韓信從當上大將軍,就是漢地婚戀市場炙手可熱的人物,他都不敢往院里走,被那熱情嚇到了,結果在內室還被他們哈哈大笑。

    魏倩就帶著他們玩起了投壺,還起了彩頭,韓信一直跟在魏倩旁邊與她說笑,還越貼越近,仿佛一對璧人。張不疑就沒法近身,可氣得他決定要犯上揍大將軍時,聽到外院熱鬧的聲音。眾人疑惑朝外看去,便看見劉邦蕭何被魏欷帶進來,魏倩笑著喚了漢王,看著蕭何見禮順便喊道蕭伯伯,一時幾人相視而笑,這事便算過了。

    貴客均已至,宴會就正式開始,女子們步伐輕盈,婷婷裊裊的捧著一碟碟美食上了桌,外頭也是正式的餐宴,魏倩說的自助餐模式被魏無知否了,魏無知覺得不成體統。

    但魏府的廚子伺候著魏倩這么刁的嘴,味道自然是其他地不能比的,況且琉璃酒盞盛著楊梅酒與青梅酒上來,紅與綠的顏色透出來,一下子就奪了他們的眼,賓客也很開心,魏府宴搞得這么貴,也很是重視他們。

    樂師奏了魏曲,魏倩欣賞著美人們的歌舞,劉邦將薄姫帶了過來,坐與他身側,薄姫看著上菜的女子們與舞宴里的女子,她還是相熟的,便放下了心。

    今日晚宴過后,魏府里的琉璃酒盞與酒杯,還有陶瓷是最令人魂牽夢繞的,女孩們記掛著成衣鋪,一時消費的欲望熱情很高。

    然后這些魏地的豪強們,在大梁大

    掃購了一番,很多作為送禮之用,價格再高,他們的積蓄也夠,再買了一些平價的白瓷,自家擺著也顯闊。引得外面的訂單也飛速而來,有富商組商隊跑來,其中數陶瓷賣得最好,魏府這場晚宴很是成功,大梁百姓的腰包一下子鼓了不少,漢營與魏倩占了大頭,紙與瓷與玻璃,讓國庫都暴富了。

    張不疑的氣還沒消呢,魏倩捏了捏他的臉,他抬手啪的一聲將其打掉,魏倩瞥了他一眼,覺得少年過于閑著了。

    “那個韓信他圖謀不軌!”

    “客氣點,就是你爹見了也得喊聲大將軍。”

    張不疑氣得眼睛都瞪圓了,魏倩表示還是哄哄小孩。

    “好了好了,我不理他總行了吧。”

    “哼!”

    “德性。”

    魏倩與張不疑研究報紙,魏倩用春秋筆法把漢營科舉描繪了一遍,把學而優則仕與公平公正的優點大書特書,寫完讓劉邦看后,他蓋了章,于是發行天下。

    于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第44章 大宴賓客(二)科舉分什么男……

    當漢營科舉不論家世不論百家不論男女,學而優則仕,一系列規則傳遍天下,諸侯嘲諷漢營用人不挑,而百家卻看到了進步,諸子游歷各國,也都是想推動時代前進,當有人將公平擺上了桌,那么屬于莽夫的時代終將過去,屬于士民的時代已然來臨。

    最激動的是儒家,這一套方法,基本是儒家思想,別看漢營欺儒,但是用的還是儒士嘛。這個時代,儒道法墨是最為強盛的,法家地位尷尬,正是找活路的時候。

    當蕭何看見報名的果然是一群貴族豪強之子與儒法墨時,臉色一度不好,后面才認命,而魏倩覺得第一次出題找別人不太好,于是把科考前一天把張良陳平酈食其叫來一起出題,出完強迫他們住王宮內,以免被人套話。

    蕭何監考,魏倩任了主考官,此次科考沒那么麻煩,就兩個考試,過了就選上了,隨后殿試選出優等,這樣官吏都可收。

    吏也可升為官,升官途徑也徑明確,有功則升,政績評選,這樣沒了那么多問題,畢竟公平二字,在這個時代是第一次出現,看蕭何兢兢業業連個縣長都升不上去就知道了,以前吏是沒有上升途徑的,除了有關系有名望。

    但魏倩這可就砸了有名望人的鍋了,一時之間,她的惡名與罵聲席卷天下,她亂社稷,亂陰陽,奢靡富貴,貪欲無度,只要能扣的帽子都往她身上扣。

    風雨欲來時刺殺她的人不再是什么小啰啰,而是有名的劍客,有一回宋莊與錢棠都非常吃力,那劍客還是被路邊一個戴斗笠老者一劍刺殺,那老劍殺人后劍花也挽得特別漂亮,有那種世外高人之相,一眼就把魏倩吸引住了。

    讓人送受傷的下屬去了醫館,她向那擦劍老者行去,錢棠攔住她,她搖搖頭,若是他要殺她,何必救她,就那一步殺一人的能耐,這些人也阻止不了。

    “在下魏倩,見過老先生,幸得老先生相救,不知可得恩公姓名?”

    那老者看了看她,點了點頭,“聽聞魏相執政為民,因而招了小人,順手之事罷了,何談相救之恩。魏相公正,為小人所嫉,老朽還是來參與科考的學子呢。”他想了想,“你喚我蓋公便可。”

    “可是大名鼎鼎的膠西蓋公?”

    “魏相也知我?”

    “國之賢士,豈能不知?”

    蓋公主修黃老之道,修道修心,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于是魏倩將人請入魏府,奉為座上賓。魏倩看蓋公一手出神入化的劍術,想問年輕時是否叫蓋聶,但過于冒昧,她還是閉上了好奇心,也許只是巧合。

    “蓋公與漢營正合,漢王也喜黃老之道,欲用此與民休養生息。”

    “那為何不用呢?”

    “因為時機不對,此時的天下,鋒火未歇,百姓流離失所,安定下來需要法去保障,這法并不是刑不上大夫之法,而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法。需要儒家與治家,道家以修心,所以科舉取仕,唯才是舉,不問百家,只為問心與治世之能。”

    蓋公含笑不語,而魏倩正缺出題官呢,便笑著與他道,

    “蓋公是黃老大家,與學子一道考,有欺年輕人之嫌,不如當個考官,為學子出一二考題?”

    “魏相有治世之能,我有扶民之心,魏相不嫌我已年邁,也愿助之。”

    蓋公便在魏府住了一晚,第二天被帶進魏王宮,跟張良他們一塊出題,科舉第一考正式拉開了帷幕,由于魏倩說考百家之說,治理之道,百家之間互相借書已成慣性,儒家作為百家抄抄怪,被罵得很兇,但儒士不在乎,這叫取人之長,補己之短,抄你是看得上你,抄得最多的道都沒說什么,就他們多事。

    而報名人數超了兩千多人,非常讓魏倩感到詫異,其實很多有才學又不會花活的人,沒什么名,但考試一出來,他們正好借這場考試博名頭,于是報名的才很多,以致于有點神仙打架的感覺。

    而為表公正,考生的名字是被封著的,批完才解開,而出題人吃住在王宮,考完還得批卷子,陳平這種閑散人士都被安排了一堆堆的考卷,入賊窩,已認命。

    第一場鄉試兩千人里取八百人,漢營缺人,有基本學識與品德,都是可為吏之人,第二場會試是真正取仕,八百人取三十人,這是為選地方父母官,最后一場是殿試,只為爭個名次高低而已。

    轟轟烈烈一個多月,這場粗糙的科舉便落下帷幕,名次前三十人有四人純粹是為博名而來,考完了便翩然而去,還說一句不過如此。

    對這種占用名次的傻雕,魏倩冷笑一聲,劃了這幾人的名字,對外宣稱漢營將永不錄用,于是按排名向下取了四位,原本與官擦肩而過只能為吏的聽見這好事,差點蹦起來,謝謝前人不慕名利,不像他們,只想當官。

    日后讀書人多了,科舉就不能再這般的草臺班子,而是做到細節都完美。但那是日后的事,漢營三年一考,如今考過的人剛好填上空缺,巴蜀地很多儒士也肯去,不為別的,就為了不讓墨家有大本營。

    “這雖只是開始,但卻是個好兆頭,漢王,便日后人才濟濟時,科舉可幫大王將天下英雄盡入彀矣。”

    盛夏有些炎熱,魏倩去年存的冰都用完了,不過魏倩覺得,比起現代那變態熱度,此時的炎熱是可以忍受的,她一直為圖涼快穿著唐時襦裙,絲綢浮動,晚間風吹起來還有些涼,她與劉邦看著題名的金榜,與他說笑道。

    劉邦笑得很是開懷,事情進展比他想象中順利,他自然開心,以前的諸侯王要是城中遇見知其身份的百姓,哪一個不是被嫌棄到死,被唾掩面,連罵帶打,但他在魏地與百姓混了面熟之后,時常被拉著投喂,這是民心啊。

    “哈哈哈哈魏相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不過這么一選,是真方便,不過這百家盡收,先前與蕭相子房所約用黃老治國之說,要食言了。”

    “百家各展所長,舊王孫也翻不起風浪,這有什么不好呢?大秦的郡縣制很完善,我們照搬,還省了麻煩,大王不必擔心,如今天下罵聲連連,等過兩年項羽的政策壓下來,那么人心就又齊了。”

    “聽說你身邊多了一老者?”

    “他是蓋公,不僅博識,還劍術卓絕,上回還救了我一次。”

    “也好,你近來是有些招恨了,可莫獨身外出,魏相是吾股肱之臣,萬萬當心。”

    魏倩笑笑應了,他們行在街市上,安邑也被休整得整潔繁榮,他們身后跟著一堆人,行于鬧市并沒有人過來打擾。

    “大王,今歲科舉雖然粗糙,但也是第一次,與韓信登高臺一般,既然漢王招賢,不若再給他們一些體面,讓他們上上天臺敬拜,大王為狀元郎賜錦袍賜狀元冠,與榜眼探花打馬游街,給個轟轟烈烈的排場,也讓百姓一起熱鬧一下?晚上讓會試三十名賜官者一道入王宮辦個瓊林宴,如何?”

    “這時間是否有些趕?這還得讓他們赴咸陽去,是不是太折騰了?”

    “這次在安邑選拔事出有因,安邑離咸陽不遠,一日便可趕到,要授官自然得在阿房宮授,那里壯闊有

    天子氣,他們也能更加歸心,日后還得自稱天子門生呢。”

    “也好。”

    當這事與考生們說,他們自然無所不應,被軍隊護著,跟漢王一道回咸陽,路上安危吃住都包了,沒什么不好。不然只是榜上題名,著實太單薄了些。

    這次的狀元是個熟人,張蒼,他雖然在男女問題上作風不好,但實在是個能人,與其他考生一道簡直是降維打擊。他原就是大秦的御史,主柱下方書,掌管四方文書。后來犯事,不知所蹤,這次科舉倒是把人炸出來了,魏倩看著張蒼的名字,摸了摸下巴,以后犯事可千萬別犯她手上,她可不顏控。張蒼好書,無所不觀,無所不通。歷史上他就是幫大漢制定律令,又是《九章算術》的主要編輯者之一。

    但張蒼仗著自己的好皮囊,到處騙美婦,光妻妾就有百余人,他長壽,古人編排他好人乳,所以才活到104歲,但事實證明,人乳沒有長壽的功效。兩次犯死罪都因顏值而免死,但魏倩當政,他日子可沒這么好過了。能人也不能干惡事,她可不缺人。

    讓她驚喜的是探花是名女子,出身名門,姓班名玉,班玉,魏倩念叨,班家日后會出班固與才女班昭,如今早有一才女倒也正常。三十人里就一女子,其實也很不錯了,畢竟這時候女子專研學問的,可太少了。不過那七百多吏里,倒是有二十多位女子,比她想象中好的多。

    班玉笑著穿上探花服,帽上插著牡丹,是她路過花壇摘下來的,她一吐郁氣,班家人人不看好她,但偏偏她最爭氣。

    張蒼望著近在咫尺的咸陽城,恍若隔世,他奔逃時沒想到還會回來,內侍幫他寬衣換上狀元紅袍與狀元帽,他與其他考上一道步步走向上天臺,酬謝天地神靈,以扶江山社稷,再回前殿參拜漢王。

    便帶著一行人錦衣冠帽打馬游街,咸陽城的百姓早緩過勁了,秋收前還有這么熱鬧的事,他們紛紛前去觀看,狀元長得好,他們也擲些繡囊。張不疑看著這些人,他因為張良是出題人,被他爹禁止參賽,就算得了名次,也會被人嘀咕,不如下一次。

    金榜題名打馬御街,這體驗感誰體驗了都說好,待晚上瓊林宴,果然被魏倩說中了,劉邦辦宴會的時候還得找她借人呢,時間趕,魏倩讓錢棠與柳細君按魏府那思路辦,呂后還同意把她先前的模式,帶著現代化的晚宴模式給同意了,瓊漿玉露,美酒佳肴,各式甜品,方便又狠狠驚艷了文人們。

    他們或站或坐,或談詩論道,舞池中央有歌舞助興,還有人執筆記下宴上詩文,總而言之,這場瓊林宴奢貴又文藝,很是為文人樂道,出了不少膾炙人口的詩文。

    張蒼被任為常山郡太守,其他的也被一一安排進地方,走馬上任,日后以政績論升遷。

    這么一忙活,盛夏都快進了尾聲,馬上便是秋收了,秦末幸運的是,沒有什么天災,風調雨順,當項羽來攻,劉邦便帶著張良酈食其陳平上了前線,與項羽在滎陽僵持著。

    魏倩與一幫重臣開會,當攤子大起來,無規矩不成方圓,那么秦的禮法與律令可以用來借鑒,與民約法三章是因為民好管,但是朝堂上的老狐貍,該怎么律令還是怎么律令,與軍隊一樣,知法犯法,犯事者就不能輕饒。

    但她的律令并不苛責,主要是不能盤剝苛責百姓,殺人放火當斬,貪污腐化過千金當斬,其他與秦時對待官吏一般無二,畢竟秦時苛責百姓,可不苛責官僚。但同時,她把待遇也提高了些,官吏養老有朝庭管,退休后依舊領三分之二俸祿。

    這在封建王朝也是頭一回,所以對律令有怨言的,也被這好處給堵了回去。畢竟這時代的文人多是清正之人,他們或許各站自家學說,但是都是為學術爭端,他們的信仰是后世儒生難比的。

    而劉邦與項羽在滎陽對持時,韓信就把趙地給吞了,很快啊,趙王都沒反應過來他人就沒了,蕭何管著兩線后勤,而魏倩也動身往趙地去。

    第45章 燕趙舊地當時你給我一個笑臉……

    江水長,秋草黃,幾陣秋雨后天氣轉涼,今歲漢地收成豐足,人人臉上帶著喜色,韓信望著綿蔓河一帶,漢軍大帳和郎中令臺剛剛到,在用極為便利的蘆草,滋滋點燃戰火。恰如漢軍烽火熘撥趙境。

    趙地繼長平之戰后,戰爭在他們心里長了根,白起坑殺四十萬趙人,讓他們對投降拒絕,沒有人敢提這兩字時,軍隊的孤勇也使得漢軍有些絕望。

    八萬趙人如虎狼一般奔跑出來,并車列騎,揚來塵土轟轟烈烈,天地幾為倒懸,陳馀帥纛隨大軍一道,在欲勝之時,張耳都有些絕望,他若敗,陳馀是不會放過他的,正如他也不會放過陳馀一樣。

    好在井陘北道,仄逼險峻,背水一戰便是此時此地,勝利來的突然,當陳馀死在張耳冷霜的劍刃下時,大局已定。還有灌嬰所部齊聲震耳的吶喊,韓信讓左右侍從一起吼喊著“趙國已亡!”

    趙國已亡!

    他們將韓信逼得背水一戰,越是牛逼的將帥,越是會逆風起勢,在順風局是看不出來的,當陳馀以為勝券在握時,并不理會李左車的建議,讓韓信背水一戰成為絕唱。自此韓信之名威震天下,不知項羽此時再回想那個數次獻策被他趕出去的執戟郎,又會作何感想?

    張耳如愿的殺了他,他與陳馀是至交,但終究變成恨之入骨的仇人,戰爭血水染紅了江水,分不清到底是漢人還是趙人的,漂浮的朱水,它又在向西奔流,隨之而夾雜殘斷的戈,漂流的銅槍。

    趙人已降,這一次投降并沒有屠刀,魏倩帶著豐足的糧食與衣裳,他們打開趙國的糧倉,分與趙地百姓,趙的旗幟落地,漢的旗幟升起,趙地百姓很沉默。當年長平之戰讓趙人恨透了秦人,始皇幼時在趙地為質時吃了苦頭,掌握權柄后對趙地貴族百姓都極盡苛責,始皇一死,趙地是拔旗而反,這些恩怨里夾雜著百萬趙人鮮血。

    趙地的士兵韓信決定并入漢軍時,魏倩從不張口過問軍隊的事,但這次她看著名冊,嘆了口氣。

    “漢營不缺這點趙兵,他們都是丁壯,趙地與先前關中一樣,只剩老弱婦孺,他們如何生存呢?戶戶有寡母幼兒,況且趙人對戰爭估計都有心理疾病,放他們歸鄉罷。趙地已歸漢,日后缺人在漢地征兵,他們也是良人,入伍比降兵更有歸屬感。陳馀親信兵馬入礦山吧,大將軍,如今糧食豐足,倒也不必殺戮過重。”

    并不是魏倩圣母,而是無畏的殺人實在不必,韓信的劍沒有殺市人屠夫,而是揮劍向舊王孫,他們掌握了太多資源,如果不殺,趙地也掌握不了,魏倩對此沒有意見,成王敗寇,這是他們享了趙地千百年富貴應受的。

    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趙亡之時,也沒有一個王孫是無辜的。

    “魏相仁義,這些士卒便放歸罷,其余將兵親信,既然礦山缺人,便放他們一命,魏相來得正好,這慶功酒,魏相一道同樂如何?”

    “將軍相邀,為慶此番大勝,自然得來。”

    當趙軍心如死灰時,長平之戰坑殺四十萬,巨鹿之戰坑殺秦軍二十萬,這種大戰如果不能用的話,滅國屠殺太過尋常。當他們剩下的十幾萬兵卒被拉到后帳時,曹參站在高臺上,與他們大聲道。

    “趙國已亡,趙地已成漢地,今日你們脫了甲胄,卸了長矛,就領著糧食回家去吧,今后你們是漢人,將你們的籍貫一一來說,若是良民,對上了便可領糧食走了。對不上就繼續俘虜在漢營罷,不過放心,漢王仁義,不會無故取你們性命。”

    畢竟放歸也只能放歸良民,趙人軍營也是有盜匪之徒,這些人放出去就是給自個與百姓找麻煩,不如去礦山挖鐵煤勞改,過幾年有錢就發工錢就好了。

    士卒領著糧食,這些米面是夠路上飽腹所用的,漢營將軍們跟他們說,家里定有發放的糧食,今歲無災,收成也好,今年不繳稅,漢王還給予補貼,回家吧,此后便沒有趙人了,都是漢人。

    他們接過糧食,與鄉人穿著新發的粗布麻衣,走上了歸途,當他們徘徊在村口的時候,還被鄉人警惕,直到父母或妻子認出他們,相擁嚎啕大哭。

    當他們領到田地與糧食時,他們對變成漢人是沉默的,當他們兒郎回家時,他們自發的立起了被風吹倒的漢旗,他們已經走過了苦難的盡頭。

    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趙地平穩的過渡了權力,這其中的殺伐血腥曹參去解決了,可是黔首的苦痛需要時間去撫慰,風蕭蕭兮易水寒,秦的一切從趙地抹去,趙的一切也在這片土地消散,但苦難留下的后遺癥沒有,只能靠春花秋月慢慢療愈。

    魏倩帶著部曲,一身颯爽騎裝騎馬踏月而來,這是一場險勝,也是一場奇跡,篝火大燃,將士們歡暢飲著,他們朝她揮手,魏倩也揚揮著,她走到韓信身邊,曹參與周勃在與張耳拼酒,才剛開始張耳已是大醉,篝火映著眾人臉頰通紅。

    時有山風刮過,火星子炸得直響,眾人宰了羊與豬,更多的是素菜,混著油腥一起烤了,將士們喝著慶功酒,這場死里求生的勝利,喝著酒讓他們又哭又笑。

    韓信的眼睛很亮,他是為戰場而生的,軍營是他的主場,他拉著魏倩走到篝火旁,與眾人一塊圍著火焰跳舞。漢營里除了沛縣人,就是關中人了,他們原先是秦人,興高之時,他們唱起了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千百年來,這首歌刻進了他們的魂靈里,這時無人挑刺,后來他們唱起了采微,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這首采微不論國界,不論是秦人還是楚人或魏人,它撫慰著每一個戰場的靈魂,他們在老家,都有父母妻兒,都在等太平后,他們卸甲歸田一家團圓。

    “大將軍,你也來一首。”

    “大將軍,來一首!”

    氣氛有些低沉,他們起哄讓大將軍也唱,韓信臉上的笑都僵住了,可沒人教過他唱歌啊,不過出身楚地,最不缺樂曲。他唱了一首經常聽樵夫砍柴時唱的山歌,這一雅俗共享的民謠又炒活了氛圍,火焰的光映到了他的臉上,魏倩為他鼓起了掌。

    韓信不知事時失去了父親,少年時失去了母親,他少時的理想也是尋一風水寶地,為母親蓋一處很大的墓,日后能庇護子孫。

    待氛圍最為熱烈之時,將士們膽子也大了起來,他們開始起哄魏相也來一個,畢竟魏相可捏著他們的軍響與待遇,平日里恭敬熱烈著,但氛圍烈時,膽子也大了。

    魏倩愣了愣,不過她可不怕唱歌,她在軍營里與將士慶功,一時想起來的竟然全是現代歌,如同采微讓將士心碎,歷史劇的歌曲也讓她恍惚,她清了清嗓,于是開口道。

    “好,唱就唱,不過我可不會詩經,給大伙唱個新奇的,你們定沒聽過。”

    當時你給我一個笑臉

    讓我心跳一輩子

    使我的目光永遠溶進了你的背影

    歲月老去,我已不能愛

    轉過身往事突然清晰

    重復你的目光

    再也難串起我的記憶

    夜深深,夢纏綿人沉醉

    既然離別難免

    今生何必相會

    今生何必相會

    流星閃過,莫須傷悲

    千百年之后,誰又還記得誰

    這首漢武大帝的歌曲,魏倩高唱了起來,晚風吹著她的聲音,她開口的時候,喧鬧聲都停了下來,夜很靜,前面聽得清楚,魏倩唱不出原唱的渾厚,但她聲音清亮,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她得了滿堂喝彩,不過魏倩覺得,以她的職位,就是再不好聽,那下面的人也得閉眼夸,就像現代晚會,領導臺上一唱,沒一句在調上,主持人也閉眼找補。

    韓信看著魏倩在篝火下高歌,聽著她的歌聲,眼睛里滿是癡望,風吹過來,火星四濺,就如同她所唱的一樣,當時你給我一個笑臉,讓我心跳一輩子。

    人在年少的時候,不能遇見太驚艷的人,不然從此再看不見旁人半分。

    之后韓信帶著她,教她跳篝火舞,很是簡單快樂,火焰跳躍在他們的眼眸里,聽著韓信的戰后炫耀之言,她也笑得很大聲,一掃先前揮之不去的郁氣。

    其實在一首采薇唱了千年的地方,新歌真的是如聽仙樂耳暫明,魏倩這歌又很符合漢人的心,柔情與豪情并存,還好記,很長一段時間,前面聽到了一直被后面的人纏著教唱,后來有專業的歌者唱出來,風靡一時。

    但這都是后話了,后來圍著篝火,載歌載舞到了大半夜,才終于消停了,魏倩喝不了如今帶著酸味的酒,不過意思意思幾杯,倒是韓信曹參他們大醉,魏倩看時候不早,便帶著部曲回城郡里去了。

    在魏倩的歌傳遍軍營,有音律很好的將士聽了,他們高歌起來,與原版很是貼近。但韓信纏上魏倩,讓她再唱幾遍,把魏倩臉都氣綠了,誰來教教這人跟同僚怎么相處,他對劉邦也這么沒進沒退嗎?

    靠,還真是,于是魏倩也懶得與他多說,并且甩給他一堆軍營的事,忙去吧你。什么時候韓信平日里的智商跟情商也能像戰場上那般運轉正常,明明是活在三次元的人,放二次元里居然毫不違合。

    但人在相處久了之后,是會產生感情的,朋友之間都是如此,更何況韓信還老是把魏倩當智囊一樣,什么事都來問問。而人是拒絕不了一個有著赤子之心單純的人當朋友的,于是魏倩聽著韓信吹牛皮,最無語的時候,一般是懟得有來有往的。

    但韓信對她的意思她當然能感覺到,但是魏倩覺得,她把韓信劃進朋友圈,已經是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了。對于情商洼地的人,實在不適合談感情,她沒有給人當媽或好為人師的愛好。更何況將相和沒什么問題,但要是將相結盟就有大問題了,那跟造反有什么區別?她又沒瘋,她怎么可能為了旁的人自毀前程。

    張不疑雖然年齡小,但情商卻很高,畢竟是張良帶在身邊寄與厚望的長子,很多時候,魏倩忙的時候,他也在給自己找事干,看魏倩閑下來梳妝了,才貼過來一起玩鬧,給雙方足夠的空間。那雙桃花眼生起氣來瞪圓了就跟貓眼一樣,魏倩也喜歡或逗或哄,但魏倩也知道,是張不疑付出的感情與帶給她的情緒價值更多些。

    畢竟她與張良同是重臣,他偏偏賴在魏府遭人閑話打他爹的臉,也就是張良清風明月萬事不理的性格,換其他人早就鬧起來了。

    第46章 漢王竊符(一)我給你四萬斤……

    當趙地事宜都交待完畢,魏倩就啟程去了滎陽,此時已是深秋,葉已枯黃,天地昏沉,去年也是此時入的關中,才一年而已,已是大變樣。

    家家在準備過冬的柴火,稍富些的人家,已用上炭火,并不是木炭,由于官府冬日出售便宜黑炭與白炭,商人也只得將炭價一壓再壓,薄利多銷,便是農人也燒得起了。由于漢地多在北方,天寒地凍,有了火炕對于炭的需要量還是很大。

    魏倩離開趙地的時候,趙地百姓十里相送,魏倩看著一路送來的黔首,看著他們剛剛恢復血色的臉,長嘆一聲,然后對著他們說道。

    “謝過父老相送,吾此時離去但趙地政策不會變,你們已是漢人,而今天

    下未定,黎民皆受烽火之苦,暴秦已亡,暴楚更甚之,而今漢王率仁義之師,還天下一個安定。殺人者償命,奸淫擄掠盜匪之徒嚴懲,除三章之法,再無約束。諸位可安心,過幾日會有人來趙地監管,今年所贈糧食,所分田地,也是希望父老能過個好年,缺錢者有力氣可以去縣衙找找工,今年把房屋修整,明年好好開荒,今后日子就好了。”

    隊伍里的中年人走上前,“我們知曉,那些官吏與我們說過,我們聽聞魏相離去,想來送送魏相,以謝魏相恩德。”

    “回去吧,等天色晚了也不安全,父老鄉親們的心意我已知曉,回罷。”

    魏倩再度走上馬車再啟程,此時她馬車上的馬已換上汗血馬,還是去年她入住咸陽魏府時,劉邦給她送的賀禮,還是無雜色的兩匹,今年才馴穩妥了給她的馬車換上,真的成了寶馬雕車香滿路。

    當物欲盡度豐盈之后,她連朝堂上那些陽奉陰違之徒都看順眼了,只是戰時不方便講排場,兩馬不好控制,不然她就有了比董卓更囂張的排場。

    柳細君已從秘書升至丞相府的長史,與另一位科考榜上有名的學子一起,那名學子喚陸亮臣,是法家之人,很是能耐,柳細君顯得就有些吃力了,但她是心腹,顯基礎薄弱,很多事情都要從新學起,還好陸亮臣能補缺。

    又有秘書兩人,配置很是齊全,她便沒有先前那么天天與那些人斗來斗去。當然,很大原因是蕭何接手了,有他托底事情就好辦太多了。

    趙地韓信在守,他的眼睛已經看向齊地,這次他帳下有了個能人,李左車,名將李牧的孫子,是個中年人,放入人群中都找不著人,但異常能耐,如果陳馀聽李左車的,韓信生死難料,更別提輸贏。李左車在韓信身邊魏倩很放心,她希望韓信學學李牧對趙國的忠信,算了,劉邦都不指望韓信懂這兩字,她就不摻和了。

    韓信的思維還是處在周王室,他效忠君王,但是也要得到相應的回報,比如王位,他會不會治不要緊,但他就是要,而是封國的獨權,不是虛的爵位。

    而且他放任劉邦被圍被追殺也很簡單,他沒有去救的義務,老大活他是老二,絕不背棄,老大死了他就是老大,非常樸實無華。

    滎陽很是焦灼,項羽頂著炮火也要攻城,而滎陽不能丟,他們倒是可以跑,城中百姓必被屠殺,而且是一條戰線十余城。

    魏倩到的時候城中氣氛很是嚴肅,百姓都在往外逃,蕭何的補給源源不斷,所以劉邦也沒在意,但貧窮人家是沒有地方跑的,他們只能希望漢軍贏,幫忙一起守城。

    劉邦看向與他出主意的陳平,此人在楚營也是在高位,也許他真有辦法。

    “你說,要一萬斤金?”

    陳平點頭,這是最少的數字,想要范增的命,可不能惜成本。“對。”

    劉邦看著這容貌很盛的近臣,想了想,“有幾成把握?”

    “三成。”

    “才三成?那我給你兩萬斤金,有幾成?”

    “兩萬斤金?”陳平眼一亮,“有五成。”

    “好,那我撥你四萬斤金,范增老賊必須死。”

    “諾。”

    金銀的多少,決定陳平的辦事速度,這么一大筆錢撥下去,蕭何硬是問也沒問,魏倩覺得蕭何有些欺她了,怎么她下決定時質疑的那么多呢?

    劉邦看著魏倩過來,很是開心,“辛苦魏相了,趙地事處理的漂亮。”

    “不妨事,大王,滎陽如何了?”

    “項羽主力皆在此,幸好有炮火擋著,不然估計城早就守不住了。再等等,不過張耳倒是給我來了信,言語之間想留在趙地,若是以往的想法,給他封個趙王也不是不行,但魏相說的在理,你都沒封王,他湊什么熱鬧?可是又該封他什么呢?”

    趙地可不小,北有信都、真定、常山、中山,又得涿郡之高陽、鄚、州鄉;東有廣平、巨鹿、清河、河間,又得渤海郡之東平舒、中邑、文安、束州、成平、章武、河以北也;南至浮水、繁陽、內黃斥丘;西有太原、定襄、云中、五原、上黨。

    歷史張耳得封趙王后,韓信立馬就擺起來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背水一戰打下的趙,憑什么給張耳,所以他逼劉邦封齊王,那氣可大著呢。

    “趙地挺大,這地方豈能讓一人治之,不過可以三晉劃分,北邊冀州(河北南中部),中間河東(山西中部),南邊豫州(河南中北部)。封張耳為宣平侯,拜資政大夫,領冀州巡撫,安北將軍。巡撫擁有一省行政、軍事、監察、司法等各項權力,與總督同為地方最高長官;巡撫可掌州地軍政、民政、吏治、刑獄、關稅、漕政等。總督管軍政要務。如果只是按郡縣制封太守,顯得大王小心,如此體面也不必太過放權。”

    畢竟也是封疆大吏,張耳胃口太大,張口就想管趙地,她理順的地盤豈會拱手讓人?

    “這倒是個好辦法,那這些地方可夠分了,還得是魏相通這些。如此韓信也好封,便封為淮陰侯,大將軍,拜榮祿大夫,領冀州河東豫州三州總督。”

    劉邦舉一反三,張口就來,人家韓信統率三軍在趙地,本來就有趙地軍政實權,但魏倩認真幫劉邦寫好封賞的旨意,劉邦看著寫好的,按下了王印。

    “魏相再寫一張吧。”

    “大王請。”

    “魏倩功勛卓著,封為安遠侯,拜光祿大夫,右丞相,遙領豫州巡撫。將大梁與安邑也劃為豫州之內吧。”

    魏倩愣了愣,依舊寫完,劉邦按上了王印,她恭敬給了大禮,“謝漢王,臣領旨。”

    不過大梁與安邑本就是豫州的,開封與鄭州嘛,但州是漢初劃分的,以前是沒這概念的,但因她之故,倒是不錯。

    不過安遠侯與光祿大夫都是正一品,右丞相也是,她年紀輕輕不到二十,感覺自己快封無可封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下一個這么年輕的侯還是霍去病,她有點慌,她倒不是怕老板整他,她怕天妒也。

    劉邦三個侯,兩個一品大夫,一個二品資政大夫封下去,旁人自然眼紅了,但蕭何張良都沒封,他們也不能說什么。劉邦特地開會安穩人心,先打天下,這天下大得很,榮華富貴都有份。

    劉邦的意思除了軍政,豫州由她控制了,她還是右丞相,老板是真不怕她以權謀私,魏無知還在大梁當太守,知道長官變魏倩時,又得知她封侯,拜光祿大夫,還一邊當右相一邊當封疆大吏,牙都泛酸了。這丫頭也不知道讓她爹升個官,全自己領著。

    劉邦的四萬斤金起了作用,這么一大筆錢砸下去,楚營人心動蕩,加上久攻不下,項羽開始內耗,范增果然逃難被氣死了,毒士已亡,項羽回過神發現中了離間計,怒發沖冠,向滎陽發起了猛攻。

    滎陽守不住了,火藥也攔不住戰神的暴怒,魏倩是被安排第一批走的,她還帶走了薄姫與城中百姓,往大梁逃奔,沿途讓百姓逃入深山,等項羽走了再回來。

    劉邦堅守到最后,韓信的支援遲遲不來,此時韓信眼里心里全是齊地,他哪管滎陽什么形勢,將士人心浮動,他強行壓了下去,滎陽他去了也攔不住項羽,也不知道劉邦在撐什么,還不快棄城而去。

    此時已經來不及了,蕭何張良酈食其陳平走一路,他自己走一路吸引火力,被陳平拒絕,陳平與劉邦道。

    “大王不可以身犯險,范增一死,項羽必恨大王入骨,此時落在項羽手上,難活矣。我見軍中有一人,名紀信,與大王長相身形相似,不如讓他假扮漢王,引開楚軍,此時方有一線生機。”

    “紀信?這名好生耳熟。”

    夏侯嬰在一旁回道,“漢王,是沛縣跟來的兄弟,因整日愛發牢騷,被稱牢騷信,還是一小卒。”

    沛縣兄弟,還只是小卒,這也是稀奇事,只能證明人緣不好,沒人幫忙說過話,老板還想不起來人。

    “可是沛縣兄弟,我豈能用他的命來換我的命,這有違道義,日后弟兄

    們怎么說我?”

    陳平不理解這種思想,貴族門客為了主人赴死沒人會說什么,甚至主人都記不得那人名字。“漢王,用一人來救眾人,這種取舍沒人會說三道四的。”

    “我有天命,定能逃出去,此事不妥。”

    “大王,不妨問問紀信的意思吧。”

    紀信原本歷史陪著劉邦赴鴻門宴,是有機會升小將的,但魏倩過來,沒有鴻門宴,自然沒了他立功的時機。紀信因死而活,活在歷史與城隍廟里,被劉邦感恩封其家眷為侯,劉邦還下令全國各縣城建城隍廟。

    故后人稱紀信廟為“城隍廟”,紀信塑像為“城隍老爺”。后世為他寫了很多詩,其中一首為,“漢祖東征屈未伸,滎陽失律紀生焚。當時天下方龍戰,誰為將軍作誄文。”

    不出意外的,紀信同意了扮成劉邦,吸引楚軍,劉邦很是震動,戰場上將士死戰,與戰場外為他赴死是兩回事。他當場封紀信為安漢將軍,畢竟生前封與追封是不一樣的。

    劉邦的游俠思維讓他記住了紀信的大義,但在歷史上,士卒為救主公,是激不起絲毫水花的,更別說立國后全國建城隍廟為他燃起香火。

    劉邦并沒有貴族當權者那般,下位者為他赴死是應該的想法,他們生來是貴族,思維便看不見底層,哪怕他們曾經都生活在市井,但那也是一時落魄。

    劉邦與蕭何韓信他們,生來就活在底層,黔首的冷暖人生也曾是他們的人生,韓信生來桀驁,但劉邦蕭何曹參不是,他們是秦吏,以為這輩子都是,亂世是非常意外的機會。這種機會里,他們的身份變了,思維卻不曾改變,他們惜命,知道其他人也惜命。

    劉邦看著紀信穿上了他的衣服,上了他的戰車,他心里很是難受,深深的看了那個跟他極為相似的身影,便離去了,由夏侯嬰駕車,他往相反的方向疾奔,文臣們昨日便跑了,他等到今晚,城破之日速奔。

    此時城中已是空城,楚軍一進去,火把落地,滎陽城的火藥盡數炸開,血肉橫飛,讓楚軍遲遲不敢再進去。

    第47章 漢王竊符(二)漢王你偷得好……

    “報——”

    風雨欲來,黑云翻攪電走金蛇,黑沉沉的欲墜下來,云縫里掣著閃電,悶雷滾滾。滎陽在戰后未退的血腥氣里越發躁熱,劉邦坐于堂前聽著弟兄們念叨聲,胸中火氣愈旺,斥侯腳步未至吼聲先入耳,聽得猛起身幾步上前,雙目灼灼看著來人,二指并攏指門外,高聲問。

    “韓信來兵了?”

    “稟大王,項羽又發兵攻來了!攻勢猛烈,滎陽今日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斥侯話音未落,樊噲大嗓子就震得耳朵疼,“這韓信,一次二次三次,漢王四次求援信都不顧,莫不是自己想稱王。”

    “對,漢王,我早說那小子半路來的不可靠。”

    劉邦看了眼城門方向,似已見銷煙漫天,楚軍銀白甲衣晃著眼睛生疼,耳邊聽身邊將領東一句西一句刺得發懵。

    “行了,吵什么吵。”劉邦回頭冷眼掃瞥城外,手攏于袖間,站于原地良久,看著身旁鼎爐,熠熠火光躍在他的眼底,冬日里炭火炸得火星子直冒。“棄城。”

    滎陽這城,他以身為餌死拖住楚軍半年有余,今已是寒冬臘月,韓信已攻下趙國,對著滎陽危勢置于不顧。這幾日里楚軍攻勢愈猛,連炮火都被項羽無視,是時候了,

    “紀信假裝的漢王車隊已經出去了,咱們馬上分頭行動,分散楚軍注意,子房,你帶著他們走,夏侯嬰,你跟著我,突出重圍。”

    劉邦握著劍柄系著黑披風,抬手將帽沿拉上遮住臉,邊大步向前。

    “漢王,我們這是回漢中?”

    “夏侯嬰,那邊楚軍最少,我們突圍出去,城外有輛馬車,要是我們還活著,一路直奔,去趙地,去韓信那。”

    ……

    “駕——駕——”坐于馬車內,劉邦越行心越冷,他娘的這一路連個鬼影都沒有,韓信,你的兵呢?

    “駕——駕——”一連三日疾行于路,半刻不停,夜未盡,漆黑得什么也不見,他在寒月里冷風陣陣刺骨涼,縱襖披加身,身子依舊凍得發僵,唇瓣已是烏紫,殺敵突圍時衣袍上已分不清是敵將血還是自個的。

    “漢王使者,漢王使者,打開城門,漢王使者!打開城門!吁——”日頭初升,馬蹄高抬,馬車高晃車門大開,身子斜著便直接從馬車滾了下去,未等回過神,兵將長矛皆指來,這軍中真是有大將軍,無漢王!他手僵著硬撐于地,抬頭冷眼看掃過這群兵將肅穆神情。

    見有人認出忙撤了長矛跪地,他撐著人相扶的手站起身來,待身子站直,推開了人直往帥營走,腳僵硬步子沉,越走心越定。掀開中軍營帳半步不停大步直入于帥案前拿過兵符,看了眼一旁床榻上張耳韓信,轉身大步向帳外走去,黑披被腳風擺子輕揚。

    待兵將集合,天光大亮,他冷眼瞥了眼隨之而來的韓信,韓信臉色有些難看,身子如松風肅肅。

    “大將軍,這兵馬我調了,給你留了一萬久歷沙場的老兵,以將軍的能耐,齊地必是囊中之物。”

    二十萬大軍就這樣直接調走,韓信成了光桿司令,一萬老弱病殘都是管后勤的,哪上得了前線?

    魏倩得到消息很是唏噓,這韓信,說他忠,好像夠嗆,畢竟見死不救,甚至都不去接應,人到了中軍大帳偷了兵符都不知道。不過看出劉邦的偶像是魏無忌了,竊符就很信陵君行為。說韓信不忠,更夠嗆,畢竟人家推食解衣,雖死不易。

    換了別人兵馬將士都帶走了,打發一老弱病殘,還讓他自己去打齊地,那人正好直接反了,勢力從頭拉起。但韓信沒有,他硬是拿著漢旗,打著劉邦的名號招人,既然是漢軍,蕭何后勤就得跟上。他并沒有自立,而是接受了之前的封號,淮陰侯,拜榮祿大夫,漢大將軍,冀州河東豫州三州總督,依舊是打著這旗招人。

    而漢這時名頭很盛,他輕而易舉的又有了二十萬兵馬,但二十萬新兵,他跟李左車等人可算費盡心力去訓。

    而劉邦原本隨蕭何他們跑出來的幾萬兵馬,與關中巴蜀漢中魏地駐守的十幾萬兵馬,加上從韓信這拿到的二十萬兵馬,他有了半壁江山與四十多萬的人馬。

    但駐守的沒到關鍵時刻也不能動,所以他手上二十幾萬兵馬,他繼續去與項羽死嗑,要找回場子,順便幫被項羽烹了的紀信報仇。先前項羽又找到了漢將王陵的母親,讓王陵說出劉邦的逃跑路線,但王母不為他所動,自刎于項羽府邸,說出那句名言,“漢王是位賢良的長者,天下必為他所得,老身絕不乞活,兒不可負也。”

    王陵只能隔著千里痛哭,他救不了母親,也救不了被項羽屠殺的族人,劉邦只得拍拍他肩,長嘆息。

    另一邊魏倩早已來到大梁,一路上追在她身后有很多百姓,她將城內分出一片來,蓋了磚瓦房,男女分開,都是大通鋪,冬日大雪也能熬過去。他們是逃難而來的難民,如果占據大梁,大梁百姓也不會同意,為了矛盾不激化,也只能劃出難民區。薄姫日日去那邊施粥,魏倩用了和珅的辦法,粥里摻了米糠。很是缺德,但這樣能救真正缺糧的人,不然她煮個米粥,全城來領,排隊都能讓人排死。也能讓大梁人對這些難民沒那么抗拒,人很奇怪,對過于慘淡的人都有側隱之心,側隱之心能讓很多事都各退一步,道一句都是項羽的錯。

    難民里也有富裕的人家,他們掏出金銀,去官衙買一塊小地,一家人買些水泥與磚,自己搭建,他們見識到了大梁的富貴,他們想留在大梁,在魏相治下。

    而大梁的工業是非常需要人口的,幾十萬人而已,他們沒了地,倒是可以先進大梁的磚廠或挖礦,女子進紡織與制皂,礦廠工資最高,且

    頓頓有葷腥。他們也久待不了,在大梁掙些銀錢,日后回滎陽各城,重建也是需要花費的,而且人離鄉賤,等戰爭結束,他們必定是要回家的。

    劉邦在關中休整了幾個月,被項羽打得有些自閉,又是一年春好,春耕又開始了,意味著戰事避無可避,這一年魏倩也十九了,張不疑十八歲。魏父又舊事重提,她的婚事,魏倩依舊搖頭,她的官職都封無可封了,難不成還要管世俗的眼光?

    但范增都死了,項羽匹夫之勇撐不了多久,讓他自己玩,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接下來,劉邦自己率領一部分主力,固守在安邑,和項羽進行對峙。與此同時,劉邦讓韓信和彭越等幾位大將,率領軍隊在北方開辟第二戰場。在這期間,彭越率軍襲擊項羽的補給線,導致項羽無法全力進攻劉邦,劉邦這才站穩了腳跟,正面擋住了項羽。

    韓信帶著曹參周勃李左車開始對齊露出了獠牙,齊與楚迅速結盟,但只是龍且季布等大將帶人過去了,齊王沒看見項羽,對韓信的戰績簡直瑟瑟發抖,在降與不降瘋狂搖擺,他看著楚軍還不敢說,他說怕楚軍先給他了斷了。

    而咸陽宮里,戚姫已生下一子,劉邦很是喜愛,賜名如意,由于戚姫哭訴皇后折騰她,劉邦打仗也把戚姫與如意帶在身邊。開春薄姫也懷孕了,呂雉天天在阿房宮處理關中事務,沒空理劉邦后宮,倒也不生氣,隨她們去。沒有被囚禁折磨三年的呂雉,心態并沒有過于黑化,但依舊行事果決。

    倒是魏倩先前逃離滎陽時與薄姫一道,一路上相處得很不錯,聽到她在春天懷孕,也為她高興,與普通人家生兒育女不一樣,今后劉邦稱帝,她的兒子只要能成年,生來就注定當王,女兒也是公主,她也能富貴一生。況且魏倩知道,她是有大運道的,所以也送了禮過去賀。

    然后她就啟程去往安邑,滎陽失守毀了,但魏地絕不能出事。其實項羽硬攻更是損失慘重,畢竟炮火與利刃,武裝到牙齒的漢軍真是誰惹誰知道。

    安邑的魏王宮又住滿了人,劉邦在此地與項羽對恃,但滎陽爆炸嚇到楚軍了,此時英布也叛了項羽,投了劉邦。英布此人勇猛,與身形單薄的韓信不同,他與項羽是一個類型,只是他沒項羽那般厲害而已。

    而另一邊戚姫生了如意后,就腦子犯抽的開始拉攏人,魏倩到安邑時她還給魏倩下帖,魏倩覺得戚姫實在沒有b數,她如今的官職地位需要去捧她嗎?

    不過她還是去赴宴了,純粹是無聊,她想去看看戚姫的操作,萬萬沒想到,戚姫送了她一錦囊金餅,啊這,她記得劉邦呂后贈她都論箱,她賄賂,呸,給陳平送禮也用的木箱,倒也不是怕陳平,就是希望他不要搞事,壞她大事。

    于是她正直的推拒了,還正直的離去,感嘆這什么腦子,想要她幫忙站隊給這么點,這不侮辱人嗎?

    萬萬沒想到,戚姫不光對她這么干,還對陳平使出美人計加一錦囊金餅。陳平對金銀賄賂是來者不拒的,美人計他從來都是免疫的,畢竟他容貌實在過盛。但戚姫這么搞,就讓看不慣陳平的找到了攻訐的理由,鬧到劉邦那去,說陳平與后妃勾勾搭搭。

    劉邦一聽戚姫的作為整個人都沉默了,但一孕傻三年,他也不是不能忍,誰叫他喜歡戚姫呢。于是他給魏倩送了一小箱金餅,也沒說原因,但魏倩懂,這是她被戚姫蠢到了的精神損失費。

    但他招來陳平,對陳平收受賄賂他是知道的,但也沒必要什么錢都拿吧。但陳平拿錢不辦事是出了名的,魏倩給他送錢不也是不要讓他摻和到新政上面。

    于是劉邦狠狠罵了頓陳平,堂堂大丈夫,怎能做小人之舉,但陳平不以為然,他又沒向人索要,都是別人非送來的,除了拿四萬斤金弄死范增,他可一點活沒干。

    對于劉邦管不住小老婆朝他開火,他都懶得去計較,劉邦看他這張帥臉與來者不拒的行為,當面吐槽道。

    “你妻家也是地方首富之家,怎你如此斂財無度?”

    “漢王不懂,家有悍妻,臣的私房錢常常被收繳,不過臣可沒有貪污犯事,貪官拿錢辦事,臣拿錢不辦事,他們非送。”

    劉邦還能說什么,只能讓他一邊待著去,陳平的閑他還能不知道嗎?他都比陳平忙數倍。而且陳平拿四萬斤金,有人告劉邦說,陳平昧下一半,他難道不知道嗎?還要他來說?給四萬斤是為了加快陳平干活的速度而已,難不成指望陳平兩袖清風?

    劉邦覺得跟項羽得停一停戰,讓項羽自己內耗一段時間,失去了范增的項羽實不足懼,他也不想跟失去理智的項羽死斗,便宜了別人,項羽這樣幾年把自己耗個半殘,他就可以收尾了。

    第48章 百家爭鳴(一)魏相,這是百……

    又是一年春好,放眼望去,綠樹成蔭,鮮花點綴其間,紅的似火、黃的如金、白的若雪。在沒有空調與暖氣的漢初,魏倩最喜歡春天,她書桌上的花瓶里每日都插著新剪的花,侍女們會制香精與薰香,足夠一年使用。

    而今伺候她的貼身侍女有西筠她們四個,外間粗使丫鬟也有四個,還有部曲百人,出門很是浩蕩。由于柳細君,青詞與昭兒她們去處都非常不錯,她身邊成了擠破頭的香餑餑。

    魏倩尤感自己過于脫離群眾,但她過于招恨,也沒有微服私訪用自己的脖頸去試敵人劍刃的愛好,所以就這樣吧,她的政敵很多,但站隊她的也不少。

    她身邊還有一個蓋公,年過六旬,但非常能打,還能辨,經常懟得儒士說不出話來,很是招恨。她可算懂為何蓋公的劍唯快不破了,慢點容易被人弄死。

    戚姫想拉攏陳平都給她看愣了,有陳平這種隊友,硬是說不出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對劉邦來說是幸運的,近臣長這樣,多造福眼睛,但做為同事就未必了。他是搞陰謀的行家,旁人離遠著點,免得禍及自身,偏戚姫還主動湊上去。

    但戚姫如此愚蠢膽大很明顯是被縱容壞了,就比如此事,他懟了戚姫兩句,但大罵了陳平,戚姫哪聽得懂拐彎抹角的說法,柔弱的哭泣幾句他又懟不下去。

    明明知道戚姫因為生了兒子想太子位,卻不加阻止,這種縱容讓戚姫真的以為,她可以與勢力龐大的呂后一決高下。劉邦哄她時,床上畫的餅都信得真真切切,一心為兒子謀未來,魏倩都有些憐愛她的腦子。

    如果她安分,她的兒子生來如意,以后也能當王,雞蛋偏要去碰石頭,劉邦幾次與她說,今后呂雉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她只泣淚不止,劉邦心疼她與如意的處境,早早放歸了如意去趙地,選了一個不能動的人當趙國丞相。

    呂雉最開始也是剪了她的頭發,讓她去冷宮,可她作死日日唱歌壞呂后名聲,還搬出兒子如意是趙王。那可不直接害死了自己兒子,讓呂后想起遺忘的趙王,這操作,神來幫都救不了。

    戚姬的美麗如同初夏綻放的花兒一樣,然而很符合現代那句話,好看嗎?腦子換的。

    不過戚姫自那之后就沒找過她事,枕頭風也分有效和無效,很明顯她想學褒姒,但劉邦明顯不是周幽王。畫個餅都畫一半,只說想立她兒子為太子,閉口不提立她為后,畢竟劉邦最理想的狀態是,王后仍是呂雉,太后攝政,太子換成如意,呂雉就呵呵了,誰慣他的癡心妄想。

    這確實是劉盈太差了,他如果上位,沒有呂后在后面攝政,大漢早讓勛貴給吃了,很明顯他只敢對老母親窩里橫。這世間的一切就是此消彼長,惠帝在朝堂一個水花沒翻起來就被關后宮造孩子了。

    對于劉盈,魏倩只能說,是個好人,可好人怎么誤闖天家?

    魏倩這次來安邑,這里已是大變樣,安邑人看見魏女郎就想投喂,哪怕再缺少調料的時候,但由于食物的稀缺,百姓們還是將食物的味道做得更好些,魏家賣的最暢銷的是味精,他走進了千家萬戶,不光只是豪強富人買,魏家賣東西向來分兩種,提練得更好些,包裝更精美一些,

    價格也水漲船高。還有就是普遍化,這種一般買的是黔首,他們不在乎包裝與樣子。

    “老人家這混沌不錯。”

    店家在一旁笑著點頭,蓋公吃得就有些慢,部曲們在戒備著周圍,仿佛包了一整條街,但店家并不害怕,他認得這是魏相。

    “魏相喜歡就好,以前漢王也來小店吃過呢,他也連說好。”

    這話說的,他什么時候挑過食,不行,過于一言雙關諷刺老板,好歹她現在身上三個正一品頭銜。

    “魏相,魏相,大王召。”

    說曹操曹操到,一士卒正要去尋她,就見她在街上,無他,就是排場太好認了。魏倩擦了擦嘴角,便帶著人去魏王宮了。

    此時殿里已坐滿了人,魏倩的胡椅被劉邦接納后,他就將自己的案桌也換成了魏倩府上一般的辦公桌,畢竟大氣很符合這時的審美,而且椅子也是在舒服很多,劉邦又不是什么講禮的人,自然怎么舒服怎么來。

    她來后眾臣都看向她,這還是她封侯后第一次參與正式的會談,她清了清嗓子,笑盈盈的看向眾人,坐上了文臣首位。

    沒一會兒,劉邦也過來了,他看了看眾人,是戰是和,總得拿個準信來,如果議和,要拿出什么誠意讓項羽相信。

    “眾卿家,為之奈何?”

    陳平眼觀鼻鼻觀心,他不管這種小事,酈食其很是積極,春風拂著門窗,颯颯作響,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著,殿內很是安靜,并沒有人先表態。酈食其便站了出來,向漢王揖了一禮。

    “漢王,我們自然現議和,而項羽那邊也不欲戰,那邊看似來勢洶洶,卻離我們甚遠,楚軍血肉之軀定是害怕,縱項羽有戰神之姿也撫不了人心。況且,他也未必想再打,讓他人漁翁得利。此時大王提出議和,與他共分天下,沒有范增,項羽自然會應。臣愿為大王使,去為大王議和。”

    酈翁不愧是酈翁,仗著三寸不爛之舌,龍潭虎穴也敢去,魏倩表示自愧不如。

    “如今項羽正在氣頭上,酈翁為使是否不妥?若項羽暴起殺人呢?”

    酈食其聽了魏倩的話搖了搖頭,“老翁何懼哉,況且項羽這些貴族,是最為守禮之人,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魏相無慮。”

    劉邦點點頭,散會后將酈食其私留了下來,“酈翁,你過去的時候,將我的信帶給項羽,告訴他,我與項王乃是兄弟,昔日結拜,不料各自為王,卻也實不想與他為敵。”

    “諾。”

    酈食其帶著重禮,去了楚營,其實項羽也不想再打,滎陽一戰讓他損失慘重,如今劉邦先議和,他也愿意退一步。于是看完劉邦的書信,項羽是個重情的人,很是唏噓如今兄弟的立場,劉邦可不是什么重情的人,但他哄起人來是說得非常漂亮的,不然史上項羽不會一次次被哄騙放過他。

    于是項羽也撤軍了,他甚至只得了口頭上的好處,讓魏倩大為吐槽。但停戰是好事,發育是需要時間的,而百姓剛緩過來,魏人一聽項羽退了,個個都非常高興,劉邦在鴻溝劃下了楚河漢界,也就是大梁外,滎陽已經被占了,百姓們只得擠在大梁難民營。

    魏倩與他們承諾,不出兩年,就能回家,才給他們吃了安心丸,他們也在大梁尋活計,工地礦地哪里都需要人,而魏倩的保障也給得很足,伙食自然不錯。

    魏倩走在大梁的街市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與商販,還有批發商們,他們都是整個商隊一起,他們聲嘶力竭的在爭吵講價著,畢竟少一分利,在龐大的訂單里,也能少出一份錢。

    魏倩又想到兩年前來的時候,他們瘦骨嶙峋的難民模樣,有一種無聲的滿足感,這是她治下的子民,這是她的鄉親。結果她走著走著發現了她的祠堂,有她的塑像。

    柳細君與她說,“這是百姓立的生祠,他們聽說這樣能保佑丞相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他們想拜拜,所以香火鼎盛。”

    魏倩看了一眼祠堂,便離去了,畢竟活著看到總覺得怪怪的,但她還是很領這份心意,都是最淳樸的感情。

    劉邦與韓信冷戰了大半年,結果看見韓信那邊熱火朝天,又拉起了二十萬大軍,然后遣人去給韓信送些東西,韓信自然就接了,雖然他不懂當初劉邦為什么生氣,但是給了臺階他就下,只要讓他繼續當大將軍。一切都好商量,如果沒了兵權,那一切肯定就不好商量了,秒變怨婦信。

    魏倩查了查賬,財富讓府庫都堆不下了,她沒有當守財奴的愛好,直接撒幣搞投資,開始當起了天使資助人,而很多漢營的人也扭扭捏捏的過來想一起干,魏倩來都不拒,要想富,先修路。馳道加寬,正好大梁有了很多人,他們難找工作,大建工廠與修路,可以緩解就業,他們都是難民,一直靠救濟粥養著也太苦了。

    魏倩與漢營盧綰曹參一起搞了酒樓,她欲做成連鎖酒樓,每個大城放一個。

    “魏相府上的佳肴,確實美味,若做成酒樓,生意也定然不錯,那方子可得仔細。”

    “無妨,方子大大方方地擺出來,酒樓是為了他們宴客用的,這就有我的名頭,再裝修的精巧就好。”

    “那被人學了去,我們豈不是虧了?”

    魏倩與他們道,“學了也就學了,酒樓飯店本也就是人人可開,如果壟斷,豈不是與民爭利?況且我們是走高端路線,并不需要與百姓爭什么,不然漢王也不會袖手旁觀。”

    這倒也是,他們其實也是看,其他人與魏倩一起投資,都賺得盆滿缽滿,雖然他們功臣并不缺錢,但也沒人討厭。

    一切的發展都在欣欣向榮,西域的商人們。也給她帶來大量的棉花種子,這個時候叫白疊子,讓農家去培育,她準備種一半,當她把種子發下去的時候,百姓們問都沒有問,并開出一畝荒地,用來種植,他們相信,魏相說很重要的東西,必定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此時正是春耕,農人們都在忙活,城里在熱火朝天的建設,漢營武器庫墨家子弟們都在試著去造魏倩說的紅衣大炮,魏倩給他們開的工資很高,一天就是百姓半月的賺利,他們怕受之有愧,但墨家也確實需要資金,于是他們很盡心地搞研究,還真讓他們摸到了邊。

    魏倩回到了咸陽,呂后的威勢越來越重,對她很是喜愛,此時的咸陽堪比后世的長安,在魏府與劉呂兩家重金建設下,咸陽大變了模樣,于是魏倩入宮找上劉邦。

    “大王,而今剛安穩下來,我們有了喘息之機,正是大建設之時,大梁那邊的壯丁,可以帶些過來,咸陽旁邊的城池是風水寶地,我們在上面建城,也可容納更多的人。咸陽現在有些太擠了。”

    劉邦看著魏倩指著的地點點頭,“魏相說的這塊地,我也很是看好,還有蕭何說了幾次,它有龍氣,很是旺我,我連名字都給想好了,喚長安。”

    這名字他想了很久,圈地建新城,就定了下來,“希望日后大漢也如這名一樣,長治久安。阿房宮的名字也要改,便喚未央宮,長安城也有秦的宮室,將其裝飾一翻,秦離宮不吉,改為長樂宮,將長安與咸陽綁在一起,成為大漢國都。”

    他望著長安的方向,他去那邊看過,那地很是不錯,除了秦的宮室就是上林苑,空空蕩蕩。“昔日始皇想一世二世萬世,可哪有不結束的統治?上面無德,下面活不下去就必反,天下苦太久了,我希望大漢子民長樂未央,日后立國,這宮室不必再建,光是秦未用到的,我們就用不完。”

    長安,長樂未央。魏倩有些怔愣,這些名字寓意很是直白,大漢長久歡樂,永不結束。

    而后世也確實如這名一樣,漢人雖有坎坷波折,但長樂未央。

    魏倩指了指地圖上未修建的長安,“這地方,我們可以建立學府,稷下學宮再度面世,諸子百家爭鳴,我們得把學校立起來,而今臣的銀錢充足,朝庭若辦,臣愿出一份力。”

    “魏相欲如何辦?”

    “重開稷下學院。”

    “稷下學院?”

    第49章 百家爭鳴(二)家宅甚富啊……

    魏倩點頭,她在長安地圖上劃了半座城的地,“我們要重視教育,如今百家興盛,那么便得給助

    力,于思想教育上,百家能存活做大至今的,都是走大道的。漢王欲建長安新城,不妨把長安一半拿出來,為百家選地建學府,儒法道兵家人數眾多,地可以批大一點,但墨農醫家,民生之類的也需扶持,還有眾多掙扎在存亡邊緣的小家,漢王應當給于助力。為他們建一座切磋的辯論大樓,有競爭才有動力,科舉卷里百家皆考,百家就得互相交流。”

    劉邦眼睛一亮,這確實是非常好的辦法,以后朝廷用人當官,完全是自己的人,也不怕他們盤剝百姓,百家無兵權,犯事大不了隨時治罪,這是千秋安穩之道。

    “魏相大才。”

    魏倩笑著說,“長安很大,為了孩子的教育,很多人就會往長安擠,天下學子也會往那去,日后皆是大漢的棟梁之才。況且百家最重視的便是啟蒙教育,天下父母心,皆望兒女出息,自幼讓孩子拜師學文學武,日后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

    劉邦連連點頭,“這事便全權交由魏相了,所需錢財可列出來,找蕭相報賬,這是國之大計,其他地方的支出都可以緩緩,唯此事不能克扣啊。”

    “諾。”

    劉邦走后,魏倩臉上的笑很難壓,啊,稷下學院交與她,百家學子先前罵她罵得這么狠,這回可算是踏到鐵板了吧?

    報紙的作用這一次顯示得淋漓盡致,天下人已經習慣通過這報紙簡扼明要的知道天下事,當頭條重磅說長安重建稷下學宮,所有讀書人都在問,長安在哪?

    百家學者仔細看了看,長安劃地為百家建立學院,百家爭鳴,欲取百家之長而立新朝之制,新朝之法,欲用科舉選百家學子為官為吏重立朗朗乾坤。

    信息量太大,百家學者有些懵逼,隨后狂喜,學術終于從貴族層層疊疊的權勢里,看見了希望,這把火燃起來了。

    戰國百家爭鳴,學子無數,但不論是哪國,哪怕是統一的秦,也是任用貴族后代,與他們關系網里的人,權力靠血緣傳播。學子報國無門,一邊種田一邊讀書,還看不見希望,秦又使用愚民政策,雖然難管到六國人,但沒了希望,能堅持讀下去的,全是真正的讀書人。

    他們只想為自己所在的學派,爭出一片天,如法家商鞅那般,隨著秦的勢大,直接將法家打入權力中心。

    眼看著秦亡漢興了,他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漢王也不缺人,眼睛毒著呢,就只要能用好用的,如酈食其陳平,他根本擠不進去,他們搞學術的,哪有那么多謀劃于千里之外的政客?

    至于項羽,范增死后,項羽手下謀臣根本不頂用,而且百家他們還真沒考慮霸王,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們就是原本史書上也沒助項羽,更別提現在漢王如日中天,手下治國極有章法,而項羽還在橫行暴政,稅五十呢。

    原本楚地富裕,結果硬是被漢地比了下去,還有越來越難的架勢,江東父老怨聲載道,昔日魏倩在,他們過得多好,而今魏倩在漢當了丞相。漢王不也是楚人嗎?還是他們沛縣的呢?

    所以魏倩不怕拖,與項羽戰爭關系一拖再拖,得利的是他們,畢竟論發展,漢地出一個皇后都能把項羽按著捶。他們越得時間,越是壯大,相反,項羽走的是霸道,他必須要靠戰爭來維系霸權,如野獸一般,他打贏了所有人,所以敗者要奉他為王。

    但人不是野獸,項羽不懂休養生息,就別怪過兩年大漢成為龐然大物,他四面楚歌了,只是可憐虞姫也一道落幕。

    漢王愿出長安新城一半,來建學宮,他們看了地圖,那是十八平方公里,27000畝地,長安建城總面積也只是36平方公里,更何況還說了,如果日后有需要,還可以伐木將城擴大。

    報紙上面說大秦的秦離宮被重新裝飾并更名為長樂宮,這座都城占地約36平方公里,擁有12個城門,每個城門設有3個門道。

    別看好像并不大,但在這個時代,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城之一。

    昔日齊宣王時期,稷下學宮達到了巔峰,吸引了眾多學者與能人,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局面。然而,隨著齊國內部的政治斗爭加劇,學宮的學者質量下降,加上齊閔王的不聽諫言導致賢士離開,學宮的輝煌逐漸褪色。齊襄王雖然努力重建學宮,但已無法恢復昔日的輝煌。最終,在齊國被秦國滅亡后,稷下學宮也隨之消失。

    秦不重視學術,是緣于商鞅的弱民愚民,但很明顯愚了自己,因為當秦人都是愚笨麻木的時候,秦二世還鬧出指鹿為馬的笑話,在天下的冷眼憤怒里,始皇帝一死,秦跟鬧著玩一樣自己就崩了。

    而漢與昔日的齊不一樣,齊無力統一大業,但漢眼看著就能橫掃過去,如昔日秦掃六國一般。甚至還有大秦沒有的,天下歸心,民心依附認漢。他們眼看著魏倩將一座座凋敝,滿目瘡痍的城鎮撫平,每去到一處就興旺一處,連他們讀書不耕種的人,都少有餓肚子的時候。

    其實學者們嘴上不服,是因為魏倩眼高于頂挑他們毛病,但心里對魏倩蕭何的治國能力很是服氣。

    而魏倩主持重建學宮,甚至聽著還有出錢出地的樣子,墨家巨子眼睛刷的就亮了,蒼天大地啊,可算開眼了,昔日稷下學宮就是黃老當道,現在墨農也能上桌了。

    他現在很服魏倩,要不是魏倩不肯入墨家,他都想讓賢。

    百家大能都出發往咸陽,欲前往拜訪魏相,而另一邊的魏倩,絲毫不著急,她看著侍女們制香,每一種氣味都聞聞,西筠抱來了葡萄酒,她才起身過去,裙擺上不小心沾了香料,走哪都是香風陣陣。

    張不疑因為上次報紙火爆一時忙得不行,過來找魏倩時發現她在制毒,玻璃杯中的顏色有些不對勁,魏倩用幾種酒調在一起,并沒有美感,反而出了奇怪的顏色,仿佛迪士尼公主系列里,巫婆制毒要害公主的毒藥顏色,魏倩看著有些沉默。

    看向過來的張不疑,“我新調的酒,要試著喝一杯嗎?”

    張不疑頓時僵住了,隨后眨巴眨巴眼睛就看著魏倩,說話都有點舌頭打結了。

    “啊,這,這不是毒啊?”

    魏倩看著也沉默了,“不,信我,這真是酒!”

    張不疑也不敢喝,點點頭,“也是,毒藥長這樣也太明顯了。”

    誰想不開敢喝這玩意。

    魏倩想了想,還是不禍害美少年了,下次她再調個更好看的。

    此時遠處駐守在外的韓信打了個噴嚏,他萬萬沒想到,他一生最惡夢的事在這埋下了禍根。

    她讓人端上了葡萄酒,“嘗嘗,這是去年的葡萄制成的酒,顏色很漂亮。”

    紅酒入了玻璃高腳杯,顏色更是紅艷,但這比剛才魏倩調的酒顏色可正常太多了。

    張不疑抿了口,眼睛就亮了起來,比市面上的酸酒好喝得多。他向來不喜歡見客,寒喧時喝的酒都很難受。

    “好喝。”

    魏倩也很高興,“是吧,我也喜歡,”

    與其說是酒,不如說這是飲品,只是制成酒能保存。

    張不疑再喝了一口,“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青梅酒,上次你做的酸梅汁也好喝,魏相這里簡直就是神仙居所。”

    他爹簡直是自己清苦,就默認家人也與他一樣,還好他家雖是貴族,但沒什么親族了,不然不得雞飛狗跳。

    不過他爹這性子也讓他們很清凈,他母親也喜歡花花草草,不必操心俗事,生活一直很清凈,也能靜下心來讀書。

    魏倩深以為然,她也覺得她這里是神仙居所,魏府有魏母打理,魏母操持里內外,一家人都很舒適,魏家叔伯已經離開了,他們早就回了大梁。魏母劃分內院外院,將外院空出的院落打掃出來給門客住,然后府中亭臺樓閣更是玩出了花。

    府上養了很多墨者,空閑的時候,硬是給她當了裝修工,轉過九曲游廊,忽見青石壘成的山澗穿墻而過,水車轱轆轉著將外面的湖水引

    進庭院。

    廊橋用七色鵝卵石鋪作星宿圖,橋下浮著十二盞青銅蓮燈。每至申時,侍女們便往燈芯添艾草,裊裊藥香混著水汽漫過石階。最奇是各處檐角垂下的紫藤花瀑,一到春天,府中百花爭艷,更是漂亮,但夏天草木繁盛,修剪得也不錯,秋冬的美就更別說了,她娘簡直把中式一步一景玩出了花。

    尤其是她的院落,后面還給她引了溫泉,倒也不是真溫泉水,府里人多,燃料就用得多,墨家做試驗更是,為了不浪費,墨家機關道人干脆就在一屋子里修了水池,用管道將井水導過來,用上水龍頭的開關,再讓管道將熱量傳過來,與現代澡堂子異曲同工。

    魏母就將這個給府中女眷用來泡澡,就當溫泉了,反正也沒外來,魏倩一看就樂了,讓順便修了沖澡的,洗完了進去泡,府中女眷就這么些人,水兩天一換就好。

    這地還離她的院落近,她換上浴袍直接從后門穿過去就行,只要不忙,她幾乎就宅在家里,老祖母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天天笑呵呵的,家和萬事興,她兄長與弟弟又游學在外,畢竟家里有她壓力太大,他們也不想對比傷害太大。

    張不疑身為丞相長史,領著相府官職,就住得很舒服,儼然把魏府當家了,也就是他爹現在脾氣好,換十年前,怎么也得良愕然,欲毆之。

    “可是魏相,現在天下因為上回報紙沸沸揚揚,都欲上門拜訪,讓你拿章程建學院,你怎么扔下消息就不出府門了呢?”

    魏倩近日過于享受生活,都快把百家忘了,“急什么,巨子我都沒見,事緩則圓,上趕著不是生意,明明是對百家有利的事,怎么還得我吆喝?再過幾天人齊了就商量,免得吵得頭疼,況且蕭相已經去建長安了,也將學宮的地空了出來。”

    第50章 百家爭鳴(三)南仲,你喜歡……

    咸陽這些日子格外熱鬧,關中經濟因為學宮的事盤活了,秦人性子直,少有通文墨的,但他們也看到了好處,一說建學宮,關中都熱鬧了起來。

    儒家與法家一直是最積極入世的,且雙方互相看不順眼,到了見面就掐的地步,但咸陽客棧少,他們舌槍唇棒互相懟著住進了一個客棧。

    魏倩在府中見時間差不多了,再耗下去得把人惹毛了,于是她看府上百家拜訪的名帖,按帖發邀請函,請百家大賢一道來品酒,她有葡萄美酒夜光杯,還有青梅果酒,米酒與各國的酒。

    熏風蕩于天地,鷹隼振于青云,耳畔河水隆隆聲振百里,學子們沒有高臺樓閣,百家聚于河邊,互相交流辯論著各家思想,少了平日里的戾氣。

    因為魏倩一直說的是集百家之長,而不是獨用一家,他們的競爭有,但已經不是非得你死我活了,難得百家大賢們帶弟子聚集,又恰逢春日,魏相得過些日子才開宴見客,不如在天地間,河水滾滾而過,掃開蘆葦蕩,他們于此互相交流,思想得辯論才能出新,高談闊論下無庸人。

    魏倩聽說了此事,剝了個橘子,這年頭水果太少,只有橘子甜一些。古人一直是浪漫的,山水江河皆為景,這么多賢者,他們湊在一起,文人又不會打架,可不得自已結伴去辯論,辯出自己學派才是治國王牌,爾等皆是朽木。

    “南仲,你喜歡喝什么酒?”

    南仲為面前這人擺置酒具時,他再次聽到了這個問題。面前這人是張良,也是他的師兄。師兄是不世之才,不僅學問做得好,還很會說話。不僅講的有意思,還能把他想說的全然揉進去,叫人信服,這一點實在令他嘆服不已。所以即便是這樣一個聽上去沒什么意思的問題,他依舊想了很久。

    那時韓國還未亡,他們仍在求學時,一起念著“顛覆厥德,荒湛于酒”,他突然放下書湊過來,問了他這個問題。

    “南仲,你喜歡喝什么酒?”

    他認真的想了想,他在楚地時只是個小吏,是很少有機會飲酒的,如今仿佛時間重合,他也是這樣回答。

    “說來慚愧,南仲不善飲酒。”

    張良看著面前的酒具,“那南仲為何而來,不善飲酒,卻欲求我要魏相酒會函帖?”

    南仲是個實用主義者,他向來玩不來彎彎繞繞的道理。

    “為魏相重興百家而來。”

    “如果良沒記錯,南仲是法家人吧,法家賢者自然收到了邀請。”

    “可南仲想親自去,我一直很欣賞魏相的揚長避短之說。”

    張良喝了一口他倒的酒,與舊友再遇他很是高興。

    “其實依良之見,天下苦難已久,道家的無為之道黃老之說,休養生息更適用于今時,只是魏相年少,少年人總有自己的主張。”

    南仲看著窗外春景,時間總是很快,一如窗外桃花,春風過后,花皆散矣。他一身布衣,背脊一如既往挺得筆直。

    “那是因為子房師從黃石公,對黃老之說極為偏愛,可黃老道家,修身養性可以,若漢得天下,用黃老以治國,難長久矣。今后也必是要改的。”

    “南仲想重振法家嗎?”

    “子房,仲一直以為,糾結于學派之爭的人,都是書呆子。治理國家并非一術可窮,而是需要綜合各家之學,以彌補各自不足。魏相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眼光,實乃驚才絕艷之人,我一無名之輩,便想請子房引見,讓仲見一見魏相。”

    當魏倩收到了張良的邀請,她正在籌備酒宴,畢竟是邀請百家大賢,她不能少了風雅意。

    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張良的邀請,可能是因為他兒大不中留的兒子,也是因為張良幾乎不辦宴會,所以她還沒去過張府。

    思及如今諸多賢士,她大概知了情況,張良必是給她薦賢才,她讓宋莊去應了,她明日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忙活起來了,既是張良親自給她薦的人,她還是很重視的,第一面很重要,她向來喜歡折騰自己,在這個無趣又無美食,只有純天然美景的世界里,她也只有衣飾這一愛好了。

    她的發髻高高挽起凌云髻,幾根玉簪很是端莊大方,發髻的根部用一根青色發帶緊緊束住,發帶的兩端垂下兩條細長的飄帶,隨著微風輕輕飄動。

    她戴上耳珰,底部金線墜著一顆圓潤的珍珠,珍珠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左手腕的兩支細玉鐲,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清響,右手腕的赤玉鐲極為顯膚色。

    西筠為她穿上米白色深衣,領口和袖口處,用金褐色的錦緞鑲邊,腰間束著一條寬幅的金褐腰縛,顏色是濃郁的,與米白色的衣身相互映襯,醒目而不失和諧。玉佩佩于腰,很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畢竟魏倩今年才十九歲,正是剛脫稚氣,含苞待放最好的模樣,相比幾年前她也長開了,眉目的清麗絕色讓人不敢多看。

    魏倩的侍女們對她像是玩奇跡暖暖游戲一樣,侍女們為她裁剪的衣裙,幾柜子都裝不下,還都是不適合干活穿的,送人都不知道送誰,只得讓她們停停,但侍女們的靈感是無窮的,魏倩看著這些衣裳,很是頭疼。

    張不疑抱著書過來的時候,看著魏倩明顯要出門的模樣,畢竟在府里,魏倩怎么舒適怎么來,大多著綢衣家居服。

    “這是要去哪?”

    魏倩看他過來,整理著翡翠項鏈,“你父親昨日邀我去他府上,我正要去赴宴呢。”

    張不疑將書卷往桌上一放,立馬跑向自己院落,邊跑還邊喊,“你等我一起回去,我去換一身衣裳!”

    引得侍女們都噗嗤笑了起來,隨后看魏倩也笑了,于是一起笑得更開懷了。

    張不疑是典型的翩翩貴公子,極

    為注重外表,眉毛與少年胡茬都是天天修的,他也換上一套月白色的直裾,蹭著魏倩的馬車一起回去。

    他聞著魏倩身上的香味,魏倩的馬車上也燃著香薰,侍女們很是精細。馬車由于防震,很是穩當,張不疑覺得,他在魏倩身邊,好像沒有一處不精細,因為魏倩是個極為雅致的人,與張良的雅不同,魏倩屬于富貴堆砌的清雅。

    張府門扉輕啟時,檐角銅鈴清響,魏倩的馬車來了,張良帶著南仲出府相迎,南仲抬眼望去,張不疑跳下了車,見魏倩扶著張不疑的手下了馬車,與傳聞無二,魏相的清麗,世間難出其二。

    “魏相百忙之中趕來,良榮幸之至。”

    春風吹亂他們細碎的散發,魏倩笑著道,“子房相邀,我必是要來的。”

    張不疑跑張良后面,咳了一聲,“爹爹,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吧。

    南仲還以為這少年是誰,結果是子房的兒子,他總覺得哪里不對,這關系各論各的,有點亂啊。

    按理說,魏倩要喚張良為叔叔,但是她官職更高,這么一喊她面子往哪擱?所以她向來是以同輩相喚的,除非有求于人,畢竟有求于人,必禮下于人。

    他們一起進了張府,踏入府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道路兩旁一小片竹林。修長的翠竹,竿竿挺拔,疏密有致地排列著,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下,地上便布滿了細碎的光影,微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驅散了塵世的喧囂與紛擾。

    不愧是張良的府上,這么一比,總覺得魏府朱門酒肉臭啊。

    張府很是簡單,原先是侯府,張家重新布置,拆了很多房子,植了竹林蘭叢,余下的亭臺樓閣還留著,珍貴擺設都收起來了,客廳布置都很是簡單。

    曾經的一個侯府,硬是讓他裝舊出了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的感覺。

    難怪張不疑不肯回家呢,換她她也不回,總感覺家徒四壁。

    “魏相坐。”

    魏倩于主位上坐了下來,水夫人帶著侍女端著茶水糕點進來,許是年長的緣故,水夫人臉上皺紋有些深,但目光柔和。看向魏倩的時候,眼中難掩驚艷,她唇角帶笑,很是慈祥,魏倩也笑著頷首回應。

    張良一意孤行復仇散盡家財刺秦,水夫人都未阻止,她出身貴族,卻愿意一起與丈夫過著清貧的生活,哪怕如今富貴了,操持家里的時候,也依舊按著丈夫的喜好布置,魏倩覺得,這宅子里的花,大概就是水夫人的喜好吧。

    如今不過四十出頭,卻仿佛年過半百一般,一看就是操心操勞而成的。

    水夫人寒喧兩句,便退了出來,順便把張不疑拉走了。

    “娘,你拉我干啥?”

    水夫人輕哼一聲,“真是兒大不由娘,沒看見你爹魏相他們有正事?”

    “我在丞相府也是有官職的,怎么不能在旁邊聽了?”

    水夫人腳步一頓,“唉,都怪娘,一時忘了,總覺得你是在那當小白臉的。”

    張不疑氣得磨牙,怎么能這般說他,這是親娘嗎?

    水夫人瞥了他一眼,“主要是你們無婚無媒,你往魏府這么一住,很讓世人誤會啊,還以為你當了面首呢?”

    張不疑抿著唇,“我是丞相府長史,住得理直氣壯。魏相說她此生都不會成親的,我可以在相府陪她。”

    水夫人瞥了他,沒有再說什么,張不疑長得很像張良,性格也與年輕時的子房很像,她一直很疼愛這個長子。次子張辟疆就讓她省心很多,自幼聰慧,人人都夸道天才,相比之下,長子就過于笨蛋美人了。

    讓她很是憂心,只盼他是大智若愚,去了丞相府她反而不憂心了,只希望日后他不要領高職,無他意,就是覺得官小闖出來的禍,家人應該能抗住。

    水夫人擔憂不無道理,后來張良死后,張不疑參與了對楚國貴族的刺殺,被抓起來,漢律殺人償命,張不疑變賣家產,贖買自己性命,最后成了守城的更夫。

    從世人仰望的留侯,跌落下來成為更夫,只需要一次沖動。

    但此時的張不疑不知道,他很高興魏倩來了他家,張辟疆在讀書,看到兄長回來,很是新奇,不知道為啥,明明兄長是繼承人,這時代是嫡長子繼承制,卻像是嫁出去的女兒,回來他都有點想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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