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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天祿閣(二)阿母,我餓了……

    兩人一同出了府邸,乘上馬車,朝著天祿閣駛去。一路上,巨子依舊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建造過程中的種種趣事,魏倩偶爾點頭應和。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天祿閣前。魏倩下車,抬頭望去,只見一座巍峨的建筑矗立在眼前,飛檐翹角,氣勢恢宏。她微微頷首,果然,墨家一發力,以前就顯得敷衍了,這樓從外表上看,就很跨越時代,宋朝都不一定有這樣的工藝。

    巨子如果知道必會喊冤,他們以前也很專業,看阿房就知道了,那只是墨家的分支,秦墨所負責的。加上他們翻閱咸陽宮的匠藝書籍,他們仔細研究,一通百通,就做得更好了。

    “魏相,請。”巨子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滿是期待。

    魏倩邁步走進天祿閣,仔細查看每一處細節。從門窗的雕花到梁柱的彩繪,從地板的鋪設到燈飾的懸掛,她一一過目,不時提出一些改進意見。巨子跟在身后,認真記下她的每一句話,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

    “這里的彩繪顏色可以再淡一些,全部過于濃艷反而顯得俗氣。”魏倩指著梁柱上的圖案說道。

    巨子點頭稱是,立刻吩咐隨行的工匠記下。

    兩人一路走到天祿閣的最高層,站在欄桿邊,俯瞰整個長安。微風拂面,發絲被風輕撫,剛洗完的頭發細碎的散發很多,風一吹過,便隨風而擺,魏倩的心情也隨之舒暢了許多。

    她轉頭看向巨子,語氣溫和,“巨子辛苦了,天祿閣的建造比我想象中還要完美。”

    巨子聞言,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連忙擺手道,“魏相過獎了,這都是您的指點有方,我不過是按圖索驥罷了。”

    魏倩哈哈大笑,她還記得巨子第一次見她,恨不得捶死她的樣子,這算不算另類的前倨后恭?不過天祿閣的建成確實離不開他的辛勤付出。

    這里將承載圣賢書,也將承載幾千年歷史,智慧工藝,醫學。

    沒想到吧,漢初對于現代來說是公元前,但漢初學的歷史也是上下五千年,只是上古文字晦澀難懂。

    “接下來,我們去石渠閣看看吧。”魏倩提議道。

    巨子點頭應下,兩人又乘上馬車,在部曲護衛下去往咸陽,前往石渠閣,石渠閣的建造風格與天祿閣略有不同,更加注重實用性。魏倩仔細查看了藏書閣的布局和書架的設計,提出了一些關于通風和防潮的建議。

    “這里的書架可以再高一些,方便存放更多的典籍。”魏倩指著書架說道。

    巨子點頭稱是,隨即吩咐工匠進行調整。

    驗收完畢后,魏倩站在石渠閣的門口,抬頭望向天空。夕陽西下,天邊泛起一片絢麗的晚霞。她深吸一口氣,心中感到一陣輕松。

    “魏相,今日辛苦您了。”巨子走上前,語氣甚為恭敬。

    魏倩搖了搖頭,“巨子不必客氣,這是我分內之事。倒是你,連日操勞,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巨子笑了笑,“修建天祿閣時,皇后準許百家學子進入咸陽宮,抄寫典籍,如今應是抄得差不多,魏相來了咸陽,要一道去看看嗎?”

    “那走吧。”

    咸陽宮的藏書閣內,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欞灑進來,映照在堆積如山的竹簡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偶爾傳來學子們低聲討論的聲音。

    百家學子們身著素色長袍,手持毛筆,伏案疾書,將竹簡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抄錄在魏女紙上。

    這些紙張輕薄柔韌,比竹簡更加便于書寫和攜帶。學子們幾年前對這種新奇的書寫材料感到驚訝,后來很快便適應了它的便利。

    他們小心翼翼地蘸墨,筆尖在紙上輕輕滑過,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跡。每一張紙都被他們視為珍寶,生怕一不小心弄皺或污損。

    “這紙真是神奇,寫起來比竹簡順手多了,昔日供不應求,甚為名貴,而今贈與我們抄書,還應有盡有。”一名年輕的學子低聲感嘆道,手中的筆不停,繼續抄錄著《商史》中的篇章。

    “是啊,魏相真是奇才,竟能造出如此精妙之物。聽說天祿閣,石渠閣,我們日后都能去,不需銀錢,可盡覽天下之書。”旁邊人點頭附和,眼中滿是欽佩。

    藏書閣內,竹簡被整齊地擺放在長案上,學子們分工合作,有的負責翻閱竹簡,有的負責抄錄,還有的負責校對。

    他們的動作雖然忙碌,卻井然有序。偶爾有人遇到看不清的字句,便會低聲請教身旁的同僚,或是查閱一旁的注釋。

    時間一天天過去,竹簡的數量逐漸減少,而抄錄好的紙張卻越來越多。學子們的手指因長時間握筆而微微發酸,但他們卻沒有絲毫懈怠。

    每個人都深知,這是一項意義非凡的工程,不僅是為了保存這些珍貴的典籍,更是為了將知識傳播得更遠、更廣。

    昔日秦軍手持火把,沖入各地的藏書閣、學宮,甚至百姓家中,將一摞摞竹簡、書冊堆放在空地上。火光沖天而起,濃煙滾滾,遮天蔽日。竹簡在火焰中噼啪作響,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燒!全部燒掉!”一名軍官厲聲喝道,手中的鞭子揮舞著,驅趕著那些試圖阻攔的賢者和百姓。

    “這些可都是先賢的智慧啊!怎能如此毀掉!”一名年邁的老者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雙手顫抖著試圖從火堆中搶出幾卷竹簡。

    “大膽!竟敢違抗圣旨!”士兵一腳將他踢開,竹簡落入火中,瞬間被火焰吞噬。

    那時的慘劇對于百家大賢來說,歷歷在目,稷下學宮,民間私學,皆被封閉,他們以為今后萬古如長夜,卻沒想到,如今柳暗花明,太陽重新升起。

    高高在上的

    君王,不會知道一本醫書需要幾代人嘗毒草,又對治死的疾病一遍遍記錄,延續幾百年從而得到的私家絕學。

    權力的火把燒著文明的脈絡,他們毫無辦法,當巨子將圖書館的建造與他們說,百家幾乎沸騰了,皇后與后妃搬入長樂宮,便打開咸陽宮,讓百家學子可去抄書。

    他們抄的書今后放在兩閣,這是一份沒有絲毫報酬的事,但所有人無比興奮。

    最后一份竹簡被抄錄完畢,學子們將抄好的紙張整理成冊,用細繩仔細捆扎,放入特制的木匣中。藏書閣內,原本堆積如山的竹簡已被整齊地收好,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摞嶄新的紙冊。

    “終于快完成了!”看著工作量,一名學子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是啊,這三個月的辛苦沒有白費。”另一名學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眼中滿是成就感。

    藏書閣的門被輕輕推開,魏倩緩步走了進來,她目光掃過極為擁擠的藏書閣,附近的宮殿全用來堆放竹簡了,還是難以堆下,看著整齊擺放的紙冊,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諸位辛苦了。”魏倩的聲音溫和而有力,學子們紛紛起身行禮。

    “魏相,幸不辱命,除了看不清字跡的,所有可抄典籍均已抄錄完畢,還有些許雜文,也快了。”一名年長的學子上前稟報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

    魏倩點了點頭,走到一摞紙冊前,隨手翻開一頁,仔細查看上面的字跡。紙上的字跡工整清晰,墨色均勻,顯然學子們用心至極。

    “很好,諸位做得非常出色。”魏倩合上紙冊,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這些典籍不僅是先賢智慧,更是我們今后的根基。諸位今日之功,必將載入史冊,先人栽樹后人乘涼,他們會感激你們的。”

    學子們聞言,臉上紛紛露出激動之色,自己參與了一項偉大的事業,而這些紙冊將成為后世學子研讀經典的寶貴資源。

    “接下來,這些紙冊不會再束之高閣,置于天祿閣,石渠閣,供天下學子研讀。”魏倩繼續說道,“我讓巨子將你們的名字記來,尋天祿閣中一面墻,將諸位名字記在上面,功勞就應該被銘記。今后哪怕諸位從學府畢業了,也可以自由出入兩閣。”

    百家大賢說抄圣賢書,百家一起挑選字寫得最好的,共挑了五百人,百家自己的經典,大賢他們自己抄,免得被人亂改,他們不相信對家。

    學子們紛紛歡呼,眼中熱切無比,有人大喊道,“魏相千秋!”

    眾人紛紛齊聲道,“魏相千秋!”

    “好了好了——諸位可莫說僭越之言,”魏倩看著眼前這些年輕的學子,心中感到一陣欣慰。這些紙冊將如同一顆顆種子,播撒在天下學子的心中,生根發芽,開出智慧的花朵。

    “諸位,辛苦了。”魏倩再次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

    學子們齊聲應道,“為天下學子,我等義不容辭!”

    藏書閣內,陽光依舊灑落,映照在那些嶄新的紙冊上,仿佛為它們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諸位,今日的成果離不開你們的辛勤付出。明日我將于府上備下宴席,諸位一道宴飲,如何?”魏倩朗聲說道。

    學子們聞言,臉上露出欣喜之色,紛紛道謝。

    魏倩與巨子告辭,望他明日定要來,巨子擺擺手,“魏相,我明日得趕回長安,修改一下,學子們玩好便可,我與那些老人去了,他們就沒這松快勁了。”

    “好,倩先告辭了。”

    “魏相慢走。”

    她坐馬車準備回魏府,今晚她突然回來,估計府上都驚一下,畢竟她一直在長安,甚少回咸陽,魏母已經回府了,還有她的兄長與弟弟。

    魏倩走進魏府的時候,魏府都準備睡下了,魏母看她浩浩蕩蕩的回來,忙迎出來,握著她的手,“安歌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魏倩任她握著,她身上有些薄汗,此時雖然沒有全球變暖,但三十幾度還是比較熱,更何況她奔波一天了。

    “阿母,我餓了,來咸陽處理點事,忙活了一天。”

    幸好中午拉住巨子吃了午食才出門,不然她會餓到低血糖犯了。

    魏母一聽女兒餓了,連忙吩咐下人準備飯菜,一邊拉著魏倩的手往廳堂走,一邊心疼地說道,“你這孩子,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身子怎么受得了?快進來歇歇,飯菜馬上就好。”

    魏母見她臉色有些蒼白,連忙吩咐侍女端來一碗溫熱的湯,遞到魏倩手中,“先喝點湯暖暖胃,飯菜馬上就來。”

    第72章 天祿閣(三)你爹也得好意思……

    魏倩接過湯碗,喝了一口,溫熱的湯汁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絲暖意。她抬頭看向魏母,發現她的鬢角已多了幾縷白發,魏家主母事可忙,不止府內,府外她的工廠賬目,金銀進賬,都是她在操心。

    她已沒了初到這時代的不憤,那時她覺得魏母重男輕女,女兒的事她一慨不知,這幾年魏府,幸虧有她,她才舒服的過活,不必操心一點瑣事,她低聲道,“阿母,您近來身子可好?”

    魏母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好著呢,倒是你,整日忙得不見人影,阿母擔心你啊,安歌好生能耐,別理你爹,他就是自己沒能耐還嫉妒,別人家祖墳冒青煙也沒有這般的女兒,母親的首飾,衣食,皆是安歌的能耐,他去大梁時喚我,我都不搭理他,才不去大梁與他那一家子周旋。”

    魏母,名喚柳芷,府內外皆稱柳夫人。出身于魏國顯赫的世家大族,柳氏一族世代為魏國重臣,族中子弟多出將入相,門第清貴,與魏國公室關系密切。

    柳芷自幼聰慧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擅長治家理財,是當時魏國貴族圈中頗有名氣的才女。

    柳芷與魏無知的婚事,是典型的門當戶對。魏無知是信陵君魏無忌的嫡孫,魏無知雖不及祖父那般聲名顯赫,但也是魏國公室中頗有才干的子弟,為人謙和,學識淵博。

    兩家聯姻,既是政治上的聯盟,也是家族間的榮耀結合。

    柳芷嫁入魏府后,很快展現出了她治家的才能。她將魏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無論是府中的仆從管理,還是府外的田莊經營,她都親力親為,毫不懈怠。

    魏無知雖為公室子弟,但并不擅長庶務,魏芷的到來,恰好彌補了這一點。她不僅將魏府的經濟狀況打理得蒸蒸日上,還在魏國貴族圈中贏得了賢內助的美譽。

    然而,好景不長,秦國大將王翦率軍攻破魏國都城大梁,魏國滅亡。魏國王室子弟紛紛逃亡,魏無知一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魏國滅亡后,魏無知一度心灰意冷,整日閉門不出,甚至有了隱居山林的念頭。柳芷卻表現得異常冷靜。作為一家之主母,她必須穩住這個家,絕不能讓它隨著魏國的滅亡而分崩離析。

    不然各奔東西,今后哪有復起之時?難不成就這般沒落當平民了嗎?

    她先是變賣了部分田產,換取了足夠的金銀細軟,以備不時之需。隨后,她親自出面,安撫府中未被遣散的仆從,承諾他們只要忠心耿耿,魏府絕不會虧待他們。她還利用自己的人脈,為魏無知謀得了一個秦國小吏的職位,雖然地位遠不如從前,但至少能讓一家人衣食無憂。

    柳芷的堅韌與智慧,讓魏府在亡國后的動蕩中得以保全。她不僅穩住了魏無知的心,還讓魏府的子孫得以繼續接受良好的教育。魏倩的兄長魏均和弟弟魏瑜,都是在她的悉心教導下成長起來的。她常常對他們說,“魏國雖亡,但魏氏的血脈不能斷,你們未來要復興魏府,不墜家聲。”

    她在秦時對兩個兒子寄與厚望,因為在她觀念里,只有兒子才能有機會施展才能,卻沒想到,亂世里女兒強勢出世,帶著倔強硬是離開家一個人去闖出一片天。

    魏家如今的地位更甚于信陵君在世時,她先前跟著魏府眾人在

    從大梁逃往楚地,女兒避之不見,聲勢如日中天,她都看在眼里。她再回想魏倩的幼時,她想不起來,都是過去的虛影,這些空白的記憶在告訴她她以前錯的有多離譜。

    可那時魏府搖搖欲墜,全都壓在她一人肩上,一家人的生計,還得養著奴仆撐著空殼,還操持起了卑賤的商賈之事,管起了鋪子上的生意,她剩余的精力,就放在長子魏均身上,她甚至怨恨起了他的平庸,比魏無知更為平庸。

    她對女兒的印象,還是她制出了肥皂,味精,然后魏府才不必典賣家當,她十四歲那年年夜飯上,她坐在女眷席位上站起來,就那么直視她,心氣不平的對她說。“母親,我為魏府周轉了錢銀,憑什么我不能上主桌,而哥哥一無是處卻可以坐在最前面。”

    那時開始,這個女兒就無比鮮活的活躍在她的記憶里,最初她失望于將她錯生為女兒身,她空有一身才華卻無用武之地。

    后來她告訴她,女兒可以做成什么事,她可以變成與昔日婦好比肩的人物,甚至更甚于先賢。

    魏府的榮昌也因她重新繁盛起來,那些又轉來攀關系的人,都不必魏倩知道,在她的冷眼下,就盡數退散了。

    如今,柳芷剛年過五旬,依舊精神矍鑠,治家的能力絲毫不減當年,魏府上下依舊在她的掌控之中。

    每當魏倩回到家中,看到魏母那從容不迫的身影,就覺得安心,這魏府井井有序,不需要她操心。

    柳芷的一生,經歷了亡國,衰落,但她從未被命運擊垮。她撐起了魏府的一片天,也讓魏氏的血脈在亂世中得以延續。

    原本歷史里漢時高官侯爵,四百年里一批批的死,一批批的倒,但魏府魏無知的后人,在三國,在北魏,都有歷史留名的人物,他們并不顯眼,但高官厚祿。

    只有入世才知道這有多不容易,這世間行差踏錯站錯隊就萬劫不復,富不過三代,能延續那么多代的,一直在官場上混而不倒,是有真能耐的。

    想到此她看著說及大梁時,一臉不樂意的魏母,那么多年在大梁,必是有怨氣的,那些叔叔伯伯,人多頭疼。

    “母親不樂意就懟他,我發現阿父脾氣挺好,怎么懟也不生氣。”

    魏母被她逗笑了,“那老家伙也得好意思生氣,他沒臉。”

    魏倩想到先前魏母去了安陽,都沒傳信給她,她一邊吃著飯,夾了塊雞肉,一邊問魏母,“先前阿母去安陽做什么?”

    魏母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你嫂嫂,她懷孕了,那怎么能還陪著均兒在外面游學胡來呢?我去把她接了回來,恢兒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魏倩也想起來,那個文靜少言的長嫂,生了一子,魏恢。“那挺好的,大喜事,等我忙完這幾天,我去看嫂嫂。”

    她明天得宴請學子,很忙。

    “不用,你忙你的,她那有一家子照顧著,他們夫妻感情好,你哥雖然沒什么能耐,但也不沾花惹草,夫妻倆就一個孩子,我都心急,又不好多說。”

    魏倩點點頭,她那哥哥確實好脾氣,以前她叛逆的時候,沒少指桑罵槐說他不配享有最好的資源,后來魏母給她找了老師,她才消停去認書識字。

    魏均半句話都不曾懟她,還很怕與她碰上,基本就是繞道走。

    但魏均很怕她是真的,魏均是魏家長子,他從小就深受關注與厚望,但他讀書,就只是讀書,他悟不出其他的,他也沒能力去做什么大事。

    他看著母親一天比一天失望的眼睛,心痛如絞,但他就是無能為力,他也想像曾祖父一樣驚才絕艷,世人皆嘆。

    可人與人就是不一樣的,他讀圣賢書,知大道理,越讀人越傻,光知道道理了。

    客人只夸他品性,因為他才干實在沒什么可夸的,然后他十三歲的妹妹,指著他就罵,他竟然無法反駁。

    然后母親給她請了老師,她剛學會認字,就開始給家里創造了許多收益生意,讀了兩年書,就能名滿天下。

    他一邊聽著世人夸她,一邊無地自容,甚至真的為她的話內疚,因為資源砸在他一人身上,導致耽誤了妹妹許多年。

    這就導致,魏府錦衣玉食,他依然往外跑,恢兒給母親帶,他帶著妻子去游歷四方,游學不肯歸家。

    在家壓力實在太大,并沒有人說他,但他過不了自己心理那關。

    魏倩先前一直很忙,立國后才閑下來,有多的時間與家人相處,她還真沒關注過她哥的心理,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確實有點偏激,但她也是為了自己能讀書,能上桌。

    她不覺得那個時候自己爭取有什么錯,她得到原主記憶,但大字不識一個,她都快氣死了,請得起老師,兩個一塊教怎么了?

    她那個時候連字都不認識,當然得想辦法抓資源,吃相自然就不好看了,還天天懟天懟地,就是鬧。

    畢竟王侯吃相不好看,還能嘲笑他野蠻,乞丐吃相不好看,還能嘲笑嗎?她當時就相當于一無所有的乞丐,小篆對于她來說,跟天書有什么區別?

    文言文對于理工科的她來說,與天書也無區別。

    她不光從頭學起,還每天練毛筆字四個小時,練得寫出的字能才行。兩年后,這字才拿得出手。

    當然,由于她老板文盲,看誰寫的字都好看,看不出字的風骨,她的字確實還不如今天抄書的學子們。

    “阿母,明天我要宴請百家學子們,他們幫了我一個大忙,有500人。”

    魏母一聽魏倩要宴請五百名學子,立刻站起身來,神色雖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從容與果斷。“這么多,那得連夜去莊子里拉食材,菜得開始備了,明天才能宴起來,你先吃,我去找人辦,魏欷——”

    說完,魏母轉身快步走出廳堂,聲音清亮地喚道,“魏欷——魏欷!”

    魏欷自小在魏家長大,如今已四十,他爹老管家跟了家主去大梁,他辦事穩妥,深得魏母信任。他聽到呼喚,立刻從偏廳趕來,恭敬地站在魏母面前,“夫人,有何吩咐?”

    魏母神色嚴肅,語速飛快,“安歌明日要宴請五百名學子,你立刻帶人去莊子里拉食材,雞鴨魚肉、時蔬瓜果,一樣都不能少。另外,去城里找幾個手藝好的廚子,再雇些幫廚的人手,明日一早必須到位。”

    魏欷點頭應下,沒有絲毫遲疑,“夫人放心,我這就去辦。”

    魏母又補充道,“還有,府里的桌椅不夠,去鄰里借一些,再讓人把前院和后院,還有馬場都收拾出來。”

    第73章 良弓藏(一)學子們紛紛鼓掌……

    魏母向來辦事井井有條,魏倩請人請得太急,但魏府不能失了禮數。她先是吩咐侍女們將府中的庫房打開,取出備用的碗筷和酒具,又讓人去準備明日宴席用的酒水。

    府中上下頓時忙碌起來,仆從們進進出出,腳步聲、慌張準備,低語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熱鬧。

    夜深了,魏府的燈火依舊通明,魏欷帶著人從莊子里拉回了滿滿幾車的食材,雞鴨魚肉、時蔬瓜果一應俱全。魏母親自查看了一番,確認無誤后,才讓人將食材搬進廚房。

    廚房里,幾名廚子已經開始忙碌,切菜、剁肉、熬湯,香氣漸漸彌漫開來。

    魏倩去魏府的溫泉池中泡了會,又沖了個澡,穿著睡衣回自己院子,盛夏草木繁盛,她的院子很是漂亮,院中青銅燈上還薰著艾草,沒有多少蚊蟲。

    她擦了護膚乳,困倦的回了房上,床帳與帷幔一同放

    下,室內就暗得出奇,魏府的吵鬧沒有傳到她這里,她這邊非常安靜,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夏日的午后,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蔭灑在庭院中,斑駁的光影在湖面上跳躍。庭院中央,一池碧水清澈見底,幾尾錦鯉在水中悠然游動,偶爾激起一圈圈漣漪。池邊的假山上,青苔覆蓋,幾株蘭花在石縫間悄然綻放。

    魏府的庭院布置得極為雅致,四周種滿了各式花草。紫藤花架下,一串串紫色的花朵垂落,宛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花架旁,幾株石榴樹正開著火紅的花朵,花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再往后,后院的竹林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為這炎熱的夏日增添了幾分清涼。

    百家學子們此時陸續走進準備好一切的魏府,一踏入庭院,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們出身寒門,平日里見慣了簡陋的屋舍和樸素的陳設,何曾見過如此奢華雅致的府邸?

    “這……這便是魏相的府邸嗎?”年輕的學子低聲驚嘆,目光在庭院中四處游移,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你們看那池中的錦鯉,真是活靈活現!”學子指著池中的魚兒,興奮地說道。

    “還有那假山上的蘭花,真是清雅脫俗。”有人點頭附和,眼中滿是欣賞。

    相府對于他們來說是新世界,但也僅是對家宅府邸的驚艷。畢竟他們在咸陽宮呆了三個月了,那邊更奢華,但是咸陽宮是宮殿,600多年歷史了,代代裝修下來,本就是奢華異常,很符合書中說的王宮。

    他們更高興于可以來參加這場宴會,還只有他們,老師們都不在,但他們又有點驚慌,害怕失禮。

    “聽說這里曾是秦相李斯的府邸,陛下入咸陽后,便把這里賜給了魏相。”

    有了懵了,小聲道,“李斯的府邸啊?”

    李斯被夷三族了啊,這府邸魏相住進去,好像也沒翻修啊,還是秦時的款。

    庭院中央,一張張長案整齊排列,案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百家學子們身著素色長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臉上洋溢著輕松愉悅的笑容。

    魏倩站在庭院的臺階上,看著有些拘謹放不開的學子,她今日穿著一襲淡紫色的儒裙,外披一件繡有云紋的薄紗披肩,發髻高挽,點綴著幾枚玉簪,顯麗色又不失風雅。她的手中握著一只白玉酒杯,杯中的美酒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

    “諸位,辛苦了。”魏倩舉起酒杯,聲音清亮而柔和,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學子們紛紛停下交談,轉身面向魏倩,恭敬地行禮。

    “魏相,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應盡之責。”一名年長的學子上前一步,語氣恭敬卻帶著幾分激動。

    魏倩笑著看他們,“今日不要拘束,入席吧,吃完可以在府中休息玩樂,下午喝些果酒與甜品,諸位入席開宴吧。”

    學子們眼睛亮亮的看著她,“諾。”

    “這些菜肴真是精致,”有人學子低聲說道,眼中滿是驚嘆。

    “是啊,這蜜汁火腿色澤金黃,香氣撲鼻,讓人食欲大開。”有人深感認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還有這清蒸鱸魚,魚肉鮮嫩,湯汁濃郁,真是美味至極。”旁邊人嘗了一口,忍不住贊嘆道。

    于是宴請就開了,學子們一邊品嘗美食,一邊低聲交談,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喜悅。他們平日里生活簡樸,何曾有機會享受如此奢華的宴席?

    “魏相真是慷慨,不僅為我們提供了抄書的便利,還設下如此豐盛的宴席款待我們。”

    “是啊,魏相不僅才華橫溢,更是心懷天下。”

    魏倩覺得這些學子還是赤子之心,抄書三月,只有包吃包住,什么都沒有,他們卻一直很興奮。

    這個時代的書真的很珍貴,如果有人愿意拿書出來分享授課,那么會有人千里迢迢的慕名跑過去,要極為恭敬才能學到知識,他們都是百家的得意學生。

    他們知道求知有多難,而陛下讓他們住咸陽宮,他們抄書的時候,自然也就將書看了,所以仿佛出門撿了巨款一樣,對這個時代來說,確實是撿了巨款。

    他們吃完走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他們都是學子,與現代大學生一樣,其實極有分寸,魏倩說可以讓他們在府中游樂,但他們只走前后兩個院子,還有亭臺池塘。

    “你們看那花架下的紫藤花,真是美不勝收。”有人指著紫藤花架,眼中滿是欣賞。

    “真是人間仙境啊!”也有人感嘆道,伸手輕輕觸摸著紫藤花架上垂落的花朵,仿佛生怕弄壞了這精致的景致。

    “還有那石榴樹,花開得正艷,真是喜慶。”有人附和,臉上滿是笑意。

    學子們一邊贊嘆,一邊享受著這難得的閑暇時光。這不僅是一場宴席,更是魏相對他們辛勤付出的肯定和獎勵。

    庭院中布置了幾處文人雅士常玩的游戲,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投壺。

    投壺是一種古老的游戲,源自周禮,既是禮儀的一部分,也是文人雅士閑暇時的娛樂活動。魏倩特意命人準備了幾只精美的銅壺和數十支箭矢,擺放在庭院的一角。

    “諸位,今日難得一聚,不如來玩一玩投壺,如何?”魏倩與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學子說道,眾人應和,紛紛露出興奮之色。投壺雖是一種游戲,但也考驗人的眼力和手法,頗受文人喜愛。

    她身邊的幾個人比較年長,年少的在庭院各玩各的,大部分去了馬場蹴鞠,有去踢的,也有去湊熱鬧的。

    “魏相有此雅興,我等自當奉陪。”其中一人笑著說道,眼中滿是期待。

    “好,那就由我先來示范一下。”魏倩拿起一支箭矢,站在離銅壺約十步遠的地方,目光專注,手腕輕輕一抖,箭矢便穩穩地飛向銅壺。

    “嗖——”箭矢準確地落入壺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彩!”學子們紛紛鼓掌喝彩。

    “魏相果然技藝高超!”學子非常給面子贊嘆道,眼里盡是星星眼。

    魏倩笑著將箭矢遞給身旁的學子,“諸位不必拘束,盡管一試。”

    學子們紛紛上前,輪流投壺。有人手法嫻熟,箭矢穩穩入壺,有人初次嘗試,箭矢偏出壺外,引來一陣善意的笑聲。

    下午的酒與甜品,魏倩怕他們拘束,直接用自助餐模式,自倒自取。

    魏府的酒,那是黃石公喝了都夸,學子們自然猛猛夸,后來他們還一起唱起了魏倩唱過的歌。

    當時你給我一個笑臉

    讓我心跳一輩子

    使我的目光永遠融進了你的背影

    歲月老去

    我已不能愛

    轉過身往事突然清晰

    重復你的目光

    再也難串起我的記憶

    夜深深夢纏綿人沉醉

    ——

    魏倩原本正在看他們下棋,突然聽到這歌,笑著咳了咳,當時這歌在趙地風靡一時,百家學子們可挑刺了,無韻腳,無深意,過于直白,但依舊擋不住這歌的盛行。

    而今這群挑刺的人,在她府上,唱起了他們挑刺的歌曲。

    鄒忌誠不欺她,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如今她讓學子們有了可隨時看的書籍,態度可謂是180度大轉變。

    不過這么多人一塊唱,她且當他們以前傲嬌,畢竟也是她先狂言再先,事關百家的面子,他們自然恨的咬牙切齒。

    但這些都是小意見,讀書人的不服氣罷了,并沒有損害到她什么,當她提議將書拿出來給天下人看,劉邦慷慨解囊,出資出地建天祿閣,石渠閣時。

    什么意見都平息了。

    最后宴席散時,一名學子走上前,恭敬地說道,眼中滿是感激。“魏相,今日的宴席真是令人難忘。”

    魏倩語氣溫和,“諸位辛苦了,今日不過是略表心意,不必客氣。”

    那學子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猶豫,隨即低聲說道,“魏相,當初我們對您多有誤解,如今想來,實在是慚愧。”

    魏倩笑得格外真心實意,“無妨,不打不相識,如今我與諸位,不就相識了嗎?”

    ……

    長安,大牢深處。

    昏暗的牢房中,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墻壁上的火把搖曳著微弱的光芒,映照出韓信消瘦的面容。他坐在草席上,雙手被鐵鏈束縛,目光卻依舊銳利如刀,仿佛一頭被困的猛虎,隨時準備掙脫枷鎖。

    牢房外,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獄卒低聲的稟報,“陛下,韓信就在里面。”

    劉邦揮了揮手,示意獄卒退下。他站在牢房外,透過鐵欄看著里面的韓信,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他并未立刻進去,而是靜靜地站了片刻,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來人。”

    獄卒忙一起過來,“陛下有何吩咐?”

    “朕不是說好生看護韓信,你們怎么辦事的,人瘦了這么多?”

    獄卒嚇到了,“陛下,將軍不肯用食,小人已盡力。”

    第74章 良弓藏(二)那我還不如待牢……

    韓信被壓回長安的一路就不怎么吃東西,關入牢里就更擺爛了。

    他恨得不行,滿腔恨意又滿腹委屈,“陛下何必假惺惺的,要殺要剮,一句話的事就是。”

    “韓信。”劉邦終于開口,聲音低沉。

    韓信抬起頭,目光與劉邦對視,眼中沒有絲毫畏懼,也沒有那日的歇斯底里,反而帶著幾分嘲弄,“陛下親自來這大牢,莫非是來看我最后一眼?”

    劉邦皺了皺眉,推開門走進牢房。他身后的侍衛想要跟隨,卻被劉邦抬手制止。他走到韓信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韓信,你可知罪?”

    不說還好,一說韓信如炸藥一點就炸,韓信冷笑一聲,心氣難平,“罪?我韓信何罪之有?陛下若是想殺我,何必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劉邦見他這般態度,又思及朝上眾臣對此事的擺爛,臉色一沉,聲音陡然提高,“人告你謀反,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

    說到這韓信滿腔憤怒,他猛地站起身,鐵鏈嘩啦作響。他的目光如刀,與劉邦視線對上,如獨狼般的狠意,又似狼崽發出瀕死的哀鳴,

    “陛下,我韓信若是想反,早在楚漢相爭時便反了,何必等到今日?我為你打下這半壁江山,你卻聽信讒言,將我囚于此地,真是令人心寒!”

    劉邦看著這樣的他,過往的功又浮現,難以抹去,他人都麻了,一言難盡,“韓信,朕并非不信你,可你做的事,讓朕怎么信,賭上江山去信你三言兩語嗎?”

    韓信只覺得他此番過來假仁假義,想起自己的功績與忠心喂了狗,他咬牙切齒轉過頭去,“對對對,我韓信罪大惡極,密謀反事,天天謀劃!陛下,你若是真信我,又何必聽信那些讒言?你若是想殺我,大可不必找這些借口!”

    劉邦的臉色變了又變,他沉默了片刻,終于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疲憊,“韓信,朕并非想殺你,你為朕立下赫赫戰功,朕心中自是感激。可你驕橫輕狂,不知事也。”

    韓信聞言,眼中的譏諷漸漸消散,他低下頭,沉默了片刻,他不明白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也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陛下自便矣。”

    劉邦讓人上酒,他給韓信倒了一杯,看著韓信的眼神,他給自己倒上一杯,一言難盡喝了一口,他這皇帝當的還給臣子試毒,不當也罷!

    “真酒真酒,一副朕要毒死你的樣子,朕要是想弄死你,你出事滿朝文武一言不發,朕順水推舟就行了,還天天為你發愁,你人緣差成這樣,自個反省一下。”

    韓信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他們盡是庸人耳!”

    劉邦只覺得自己作了什么孽哦,將星是這德行,“啊對對對,就你能耐,你天下底第一能耐人!”

    韓信將酒水咽了下去,他心頭難受,喉頭本就苦澀,一杯酒咽太急就更苦了,他何其委屈?

    他還逼死了鐘離眜,結果就換來了這等下場!他眼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但他哪肯在劉邦面前出丑,用衣袖猛的擦干。

    但眼淚哪是說止住就止住的,看他這樣,劉邦心里也不忍。

    “韓信,你留在長安吧,長安地大,不缺你一個府邸。”

    韓信頓了一下,啞了嗓子,“還是楚王嗎?”

    “做夢吧你。”劉邦簡直服了,“你就說,你招兵買馬,陳兵出入,收留鐘離眜,與他合謀反事!是不是你!”

    韓信頓了頓,還真是他,但他就是無聊口嗨罷了,怎么還不能與朋友抱怨嗎!“是陛下先奪了我的兵權!我在楚地,就原先楚軍的兩萬人馬?這不得招點嗎?”

    劉邦兩眼一抹黑,喝了杯酒緩了緩,他不能被這玩意氣死。“你招個犢子,朕的兵都放他們解甲歸田,馬放南山了,你想干啥,兩萬兵馬夠你守楚地,不夠你造反是嗎?”

    “我沒造反!”

    “你沒造反你陳兵作甚?!”

    劉邦說著又被他起了火氣,這個人腦子里,到底有沒有概念,當年他入了關中,立馬招兵買馬,陳兵出入,是想與項羽決裂。

    “要是換作其他人敢像你這德性,朕早就烹了他!剁碎了喂狗!”

    “那陛下就烹啊!我有反抗之力嗎!”

    韓信這明晃晃的,還說自己沒反,反沒反不是靠說的,他的證據明擺著。

    但韓信這人傻,他懶得跟他計較。“行了,朕這么大年歲,不想跟你吵,楚王韓信,貶淮陰侯,不許離開長安。”

    韓信氣死了,“那我還不如待牢里!”

    “你愛待不待!”劉邦走出了牢房,回過頭看一臉置氣的他,“朕巴不得關死你!”

    慣得他了!

    劉邦說完直接走了,牢房門大打開著,獄卒卑微站在原地,擦了擦頭上的汗。

    “大將軍,您出不出啊?”

    這把牢房當客棧也不行啊。

    韓信咬牙切齒,“滾過來給這鐐銬解鎖!”

    獄卒諾諾應聲,給他打開了鎖。

    韓信揉了揉手腕,冷冷地掃了一眼獄卒,獄卒被他那凌厲的眼神嚇得一哆嗦,連忙退到一旁,低頭不敢再言語。

    韓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雖然心中怒火中燒,但他也知道,劉邦既然已經下旨貶他為淮陰侯,自己再鬧下去也無濟于事。

    他大步走出牢房,抬頭望了望天,陽光刺眼,照得他有些恍惚。曾幾何時,他是戰場上叱咤風云的大將軍,如今卻成了被囚禁在長安的“淮陰侯”。韓信心中苦澀,卻也無可奈何。

    “大將軍……不,淮陰侯,您這邊請。”獄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惹惱了這位曾經的戰神。

    他一個打工人何其卑微,人家君臣擱他牢房鬧別扭。

    韓信冷哼一聲,沒有理會獄卒,徑直朝外走去。他被貶,劉邦并沒有完全剝奪他的自由,長安城內,他依然可以走動。

    走出牢獄,韓信站在長安的街頭,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卻感到無比的孤獨。

    他曾經為劉邦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韓信握緊了拳頭,心中心氣難平,“劉邦,你今日如此待我,他日我必讓你后悔!”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韓信抬頭望去,只見一幾輛馬車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劉邦的親信——夏侯嬰,滕公見到韓信,勒馬停下,拱手道,“淮陰侯,陛下有旨,讓我送你入府。”

    “怎么,我走動走動也不行嗎?”

    夏侯嬰笑道,“當然行,那不是怕你不知道新家地址嗎?讓我來送一程。”

    當年韓信初入漢軍犯軍紀,要被斬,還是夏侯嬰救下來的,把他推薦給蕭何,韓信想起往事,也不想對他發火,就入了他的馬車。夏侯嬰是劉邦的專屬車夫,也是侯爵位,來接他也是給他面子。

    他也覺得韓信不識好歹,但年輕人鉆牛角尖正常,誰還沒年少不識好歹過呢?韓信今年也才二十六歲。

    他們這年紀在沛縣時,更不知好歹犯渾的事多了去了。

    夏侯嬰也不多話,把他送到淮陰侯府,這里靠

    未央宮極近,就是旁邊的宅子,原本就有,未央宮是阿房宮,這宅是趙高給自己建的,離阿房宮近,他好更快得知消息。

    但夏侯嬰不能說,其他人也不知道,萬一讓韓信知道是趙高的,這人不得想什么,還以為故意辱他。

    韓信下了馬車看到門匾上淮陰侯府,氣笑了,“陛下這是早就想著給我貶成什么了?”

    夏侯嬰搖頭,“那倒也沒有,這匾是陛下昨日連夜讓人弄的,今天給掛上去的。這宅子是長安最奢華的豪宅,用的木料與阿房宮一樣,盡是大木,說是宅院,與宮殿無異,原本是要并入未央宮里頭,但陛下拒了,這宅院前門靠著未央宮,走數十步就是大路,什么都方便,里頭極大,后面依著渭水,依山傍水讓人艷羨。先前許多人向陛下討要,陛下都拒了,這幾天收拾出來,說淮陰侯有什么不便就說。”

    阿房宮并沒有被燒毀,那么其他宅子也都保留下來,趙高在咸陽的宅子,蕭何住了進去,那也是奢華異常,但蕭何節儉慣了,將東西都收起來,與張良一般裝舊,顯得平平無奇了些。

    這靠近未央宮,還沒住過的府宅也是非常新,但空無一物,蕭何聽說,就把庫房里原先的擺件裝飾,前幾天讓人搬這里來,給淮陰侯府裝修上了。

    他也沒露面,也不許人提。

    魏倩看這宅子也是很心動的,但過猶不及,咸陽的魏府已經是天下無二的大宅了,長安也就她一個人住,住進去空空蕩蕩,又會招恨,她也就拒了。

    于是便空了下來,誰來要劉邦都不給,估計早就想好給韓信留下來的。

    韓信走進淮陰侯府,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一愣。雖然心中對劉邦的安排依舊不滿,但眼前的宅院確實奢華至極,甚至超出了他的預期。

    庭院寬闊,青石鋪就的地面平整光滑,四周種滿了名貴的花草樹木,假山流水錯落有致,仿佛置身于一座精致的園林之中。正廳的門柱用的是上等的楠木,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屋頂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顯得格外氣派。

    韓信走進正廳,只見廳內陳設極為講究,桌椅案幾皆是上等的紫檀木制成,雕工精細,顯得古樸典雅。墻上掛著幾幅名家的字畫,案幾上擺放著青銅器皿和玉器擺件,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這宅子……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韓信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陛下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夏侯嬰跟在韓信身后,聽到他的話,連忙解釋道,“淮陰侯,這宅子確實是陛下特意為您準備的。您看,這里離未央宮近,出入方便,上朝辦事逛街都方便,宅子里的陳設也都是蕭相國親自安排的,陛下對您還是十分看重的。”

    韓信聞言,眉頭一挑,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看重?呵,陛下若是真看重我,又何必貶我為淮陰侯?這宅子再奢華,也不過是一座牢籠罷了。”

    夏侯嬰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話。他知道韓信心中怨氣未消,再多解釋也無濟于事,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跟在韓信身后。

    第75章 良弓藏(三)長嫂的理性……

    韓信在宅子里轉了一圈,越看越覺得心中復雜。這宅子確實奢華,但越是如此,他越覺得劉邦的安排充滿了諷刺。這座宅子,表面上是對他的優待,實際上卻是一種無形的束縛。

    走了很久很久到后院門外,韓信站在渭水邊,望著遠處的山巒,心中百感交集。他握緊了拳頭,又緩緩松開。

    劉邦每次都這樣,占盡了理,他心里恨意滿腔又難聚起來,與他撕破臉皮的反。

    畢竟他若要走,只要不被關大牢鎖住,他自然能走,跳這渭水里也游走了,天下這么大。可是偏偏又仿佛對他千好萬好,讓他就這么與他僵持著。

    要么與他徹底決裂,一斬所有的恩義,要么君臣信任如故,這般狠不夠決斷,仁不夠徹底,最是磨人。

    夏侯嬰早就走了,給他留下了仆侍,八個侍女,八個侍從,還有看守大門的守衛八人,管家一個,婆子六個,廚師與干雜活的十來個。

    看主人家心情不好,他們也就默默不說話,灑掃打理起來,人多一忙活,這宅院也就活過來了。

    魏倩在咸陽休息了兩天,她兩天沒出院門,曬著太陽喝茶賞花,日子也太閑適了,她想起她哥魏均與嫂子顧芊也在府里。

    顧芊懷孕,她怎么也得去看看,她其實也前幾年就過年匆匆一面,真沒什么印象,她與魏均成親的時候,恰逢陳勝造反,她家與魏家交好,便跟著一起奔逃。

    當年顧家為了攀附魏家,把她嫁給了魏均,但好在魏均雖沒有大出息,但實在是個好人,對她一切都好,她外柔內剛,很是珍惜得來不易的安穩日子。

    顧家曾經在魏國時也算得上是貴族,但隨著魏國的覆滅,王族都四散奔逃,更何況顧家?顧芊的父親顧衍是個典型的貴族子弟,雖然家道中落,但他依舊保持著貴族的傲氣,不肯低頭謀生,不理俗物,整日里只想著如何恢復家族的榮光。顧芊的母親早逝,家中除了她,還有一個弟弟顧遠,年紀尚小,尚未成年。

    顧芊自幼聰慧,性格堅韌,雖然家境貧寒,但她從不抱怨,反而主動承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她深知家族的沒落已成定局,唯一的出路便是靠自己。

    顧家與魏家本是世交,顧衍與魏倩的父親魏無知年少有交情,隨著魏家的沒落,兩家的來往也逐漸減少。直到陳勝起義,天下大亂,顧衍才去求魏無知。

    魏家在亂世中不僅沒有沒落,反而因為魏倩的遠見卓識,在會稽站穩了腳跟。顧衍看到魏家的崛起,心中既羨慕又嫉妒,他決定將女兒顧芊嫁給魏無知的長子魏均,以此攀附魏家,謀求家族的復興。

    魏母起初是不樂意的,顧家過于破落,但她看見顧芊時,又改變了主意,女兒家心思正,能力強,與她那沒出息的兒子互補,教一教也是掌家的好手。

    這比亂世里那些爆發的富貴千金好得多,于是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顧芊對父親的安排并無太多抗拒,她也明白自己作為長女的責任。雖然她對魏均并無太多了解,但那又如何,嫁給他至少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必在亂世沉淪。于是,她順從了父親的安排,嫁入了魏家。

    魏均是個心有苦膽難言的性子,顧芊外表柔弱,又身世經歷凄楚,他在幫她護她的過程中,找回了被人需要的感覺。

    婚后顧芊與魏均相處融洽,魏均雖然沒有什么大志向,但他性格溫和,對顧芊體貼入微,兩人相敬如賓,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顧芊也逐漸放下了心中的戒備,開始真正融入魏家的生活。

    顧衍并沒有因為女兒的婚姻而滿足,他見魏家步步高升,魏倩平步青云,便想著借魏家的勢力來重振顧家。于是,他多次派人到魏家,請求魏無知幫忙為顧家謀取一些利益,甚至提出讓魏家為顧遠謀個官職。

    顧芊得知父親的請求后,心中既無奈又憤怒。她知道父親的心思,但她更清楚,魏家雖然發達,但皆因魏倩,她為人正直,絕不會因為私交而濫用權力,她連兄長都不幫忙,更別提顧家。

    更何況魏均與她說過往事,魏倩對他多有埋怨,這種情況下,她若去求人,以后如何在魏府自處?

    父親當真一點也不想想她的處境嗎?魏府如日中天,她一無所有,全靠魏家人都好相處,魏倩與魏均關系不好,但從未上門尋過事,祖母慈愛,母親也不多事,她已經千恩萬謝,覺得上天厚待了。

    顧遠年紀尚小,根本無力承擔官職。父親的請求,只會讓魏家為難,甚至破壞顧家與魏家的關系。

    顧芊

    是個拎得清有理智的人,當年親自回絕父親的請求,她回到顧家,見到顧衍,冷冷地說道,“父親,魏府也有自己的難處,您一再請求他們幫忙,只會讓他們為難。顧家已經沒落,這是事實,您應當看清,就算想重振門楣,也得靠自己,這么為難人家,為難女做什么?”

    顧衍沒想到女兒會如此直接地回絕自己,頓時臉色鐵青,怒道,“你這是什么話?你是顧家的女兒,難道就不為顧家著想嗎?魏家如今發達,幫我們一把不過是舉手之勞,你為何要如此冷言冷語?”

    顧芊毫不退讓,她看著這暴怒的父親,已經不像兒時那么無力,想到以前的一幕幕,她已不想理會這人,他的理想,自己不去拼,成天扒拉她算怎么回事。

    “父親,顧家的沒落不是魏家的責任,也不是我的責任,你只想著顧家,想著顧遠,你想過我嗎?我高嫁上門,本就得謹言慎行,你一而再再而三逼我,是想逼死女兒嗎?魏府的富貴也是靠自己,婆母還幫你開工廠,把顧家生意做起來,成魏家生意的供應鏈,這還不夠嗎?如今顧家也富貴,非要當官,官有那么好當嗎?”

    士與商末之流怎么能一樣?顧衍被女兒的話噎得無言以對,最終只能憤憤地甩袖離去。

    顧芊看著顧衍憤憤而去,心中既無奈又心酸,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她絕不會讓顧家的沒落成為魏家的負擔。她活在這個世上,也是要臉面的。

    回到魏家后,顧芊將此事告訴了魏均,魏均聽后,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芊兒,這都是我無能,魏家的事,在外是安歌的一言堂,在內全是母親做主,我無力矣,幫不了顧家,但一定能護住你的。”

    顧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當初自己嫁入魏家是出于無奈,但如今,她已經找到了真正的歸宿。無論未來如何,她都會與魏均一起,面對一切富貴或坎坷。

    魏倩并不知道這些雜事,能攤到她面前的,基本是和諧一片,或真有什么殺人放火的大事,掩不住了。

    魏母從不拿瑣事來煩她,天下都夸她女兒是大才,將來可比肩圣賢。但人的靈氣與能量是有限的,魏母怕家宅瑣事磨了魏倩的靈氣,壞了她的氣運,便從不拿這些事來煩她,也許家里有人說道有的沒的。

    她在魏府積威甚重,自然不敢有人惹她頭上,魏倩也是無后顧之憂。

    她想著以前年少,對兄長魏均說話辦事是有些過了,決定去緩和一下關系。弟弟魏瑜還在讀書,入長安學府了,還入的第一大家道家。

    魏倩坐在妝臺前,銅鏡中映出她清麗的面容。晨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肩頭,柔和的光線為她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任由侍女為她梳理長發,指尖輕輕拂過發絲。

    “丞相,今日梳個朝天髻可好?”侍女手中已開始將她的長發輕輕盤繞,

    魏倩點了點頭,“不用太麻煩,去看嫂嫂而已,盤起來用發帶捆束,別上發飾就好,顯得不隨意,也不過于莊重。”

    “諾。”

    發絲在侍女的指尖飛舞,如同流水般順滑,高聳的發髻逐漸成型,端莊而優雅。她的脖頸修長,發髻高高聳立,更襯得她氣質出塵。

    戴上發飾,插上玉簪,梳妝完畢,魏倩起身,在衣櫥翻找,西筠在長安,只得她自己找衣服了。最終停在一件淡藍色的襦裙上,絲綢觸感如流水般順滑。

    換好衣物,微風從窗外吹來,裙衫輕輕飄動,仿佛與夏日的微風融為一體。她站在鏡前,微微轉身,宛如一朵藍蓮花。

    從以前劉邦贈她的一大箱珠寶里,挑選了頭面,項鏈,玉鐲,環佩,配成一套珠寶作為禮物,準備去看望懷孕的顧芊。

    她帶著禮物,來到了顧芊的院子。院子里花香四溢,顧芊正坐在廊下曬太陽,聽說魏倩來了,連忙起身迎接。

    看到魏倩的時候她有點緊張,手忙腳亂差點摔了,魏倩嚇得趕緊扶住她。

    “嫂嫂莫急,我聽阿母說你懷孕了,過來看看,你要是摔了,豈不是我的過失。”

    顧芊忙擺手,“沒有沒有,我自個不小心,怎會是魏相的過失。”

    魏倩笑了笑,讓她的貼身侍女好生扶著她,“家里就別這么生疏,我是小輩,喚我安歌就好。”

    她每次都懟讓魏無知稱職務,那貨都不肯,結果真在家里聽見了她怪不好意思的。

    魏倩將手中的禮物遞了過去,“聽說嫂子有喜了,特地來看看你,帶了些小禮物,希望你喜歡。”

    顧芊接過禮物,“魏相,不,安歌太客氣了,快進來坐。小蓮,上茶。”

    禮物盒份量不輕,此時也沒外人,顧芊打開被這一套首飾驚住了。她也收到過婆母送的首飾,魏家本就富貴,魏均還經常為她買衣裳首飾,但這一套成色這么好的,真是太少見了。“安歌,這也太貴重了。”

    魏倩坐了下來,“你喜歡就好,這些東西我不缺,嫂嫂莫要跟著我哥四方游蕩,聽說這次懷孕在外差點出事,咸陽不錯,悶了出去玩護衛也多。”

    第76章 將相兩和(一)魏府高端定制……

    顧芊頭一回收到她的禮物,也不推辭,想著日后再買些好物送回去就好,就讓貼身侍女小蓮收起來。

    “魏郎很好,是我想多陪陪他,恢兒在府里正是搗蛋的時候,先前多累母親,我原想接回來,但母親說我又懷上了,就別讓那小子吵鬧,偶爾見見就好。”

    “是該如此。”

    顧芊見魏倩清麗溫和的模樣,也漸漸放松下來,“魏郎今后也留在府里與管家一道去管工廠的事,他去熟悉情況了,魏家工廠過多,很多又與陛下重臣合伙,他得問仔細,每天清早就出門了,錯過了安歌過來。”

    魏倩喝了口上來的熱茶,只道,“無妨,原生也是我沒提前打個招呼。”

    魏倩攤子搞那么大,自家人基本全上了,很多供應鏈條,比如自家叔伯,比如顧芊的娘家,都摻在里頭。

    大股很多都是朝庭的,比如瓷器,紙,玻璃,磚,水泥,茶葉等等。

    絲綢與珠寶是魏家本身的產業,畢竟是王族,后來魏倩又給添了肥皂,護膚品,味精,這些東西,魏母舉一反三,順便把美妝也做了。

    后來一些賣與平民的生意都撤了,讓利于民,比如肥皂,比如布料,紡織機都泛濫了,工人自己也可以組建,魏府只做高端市場,只坑富豪。

    這時候沒有壟斷的說法,各家做各家的生意,魏家一直做奢侈品,一個城有一家鋪子,把珠寶絲綢護膚品美妝品等等放一起,分個一樓二樓三樓。

    魏倩再建議招聘繡藝很好的繡娘,把時尚這塊包了,高端訂制,還可以賣包包,有她的名聲,品牌就有了雛形。

    她看侍女們婆子們巧手,魏倩很多衣裳都是新的,根本沒時間穿,直接理出來擱店里賣了,哪個款式賣得好就給侍女們發獎金,侍女們靠做魏倩說的款式都成了小富婆,每天喜滋滋的,更有干勁了。

    其他的大型工廠,與朝庭一起弄,就是去查賬罷了,還有些酒樓比較瑣碎,管家在管著,魏均去幫忙挺好的。

    魏家已有兩侯,總不能一家子都去當官,這多不好,魏均本來就會繼承魏無知的爵位,成為日后的高良侯。

    “嫂嫂懷孕身子可好?”

    顧芊輕輕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笑道,“一切都好,只是偶爾有些疲倦,倒也沒什么大礙。”

    魏倩點點頭,心中有些感慨,昔日她離開大梁的時候,魏均還是個自卑的單身狗,如今二胎都有了,時間真快。

    魏倩與顧芊又閑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嫂嫂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擾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盡管讓人來告訴我。”

    顧芊忙送魏倩出門,魏倩拒了,可別摔著了,于是小蓮恭敬地跟在魏倩

    身后,一路將她送到院門口。

    走出顧芊的院子,魏倩抬頭望了望天色,陽光正好,微風拂面,她想著既然來了府里,不如順便去看看母親,等吃完午飯,她又要回長安,她又犯懶,不會常回來,干脆都見見再走。

    她緩步走向魏母的院子,路上遇到幾個侍女,見到她紛紛行禮問安。魏倩微微點頭示意,腳步不停。到了魏母的院子,她敲門后得應聲就推開,見魏母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

    “母親。”

    魏母抬起頭,見是魏倩,笑道,“倩兒來了,快過來坐。”

    魏倩走到魏母身邊坐下,接過侍女遞來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魏母放下手中的書,關切地問道,“今日怎么有空過來?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魏倩搖搖頭,笑道,“沒什么事,只是剛才去看了嫂嫂,想著再來看看母親。”

    ……

    魏倩在魏母那用了午食,便又搬了些行李,拿上魏母非給她的大梁過來的特產,一道去了長安。

    蓋公吃著魏府給做的路上小吃,頗有感慨,“還好年少時沒這些美食,過于擾我道心,壞我劍道。”

    “那蓋公還吃?”魏倩都不明白管家,兩小時馬車還非讓她帶上小吃。

    “年歲大了,又無強敵,我劍道已成,天下無有對手,吃吃無妨。”

    魏倩聽他一說起劍就吹牛,“那你怎么不跟項羽打?”

    蓋公白了她一眼,“他是個壯年人,那一身蠻力,我是個老者,打起來,我既欺他少,他又欺我老,再說他亡秦,也是幫了我,既幫我,我怎可無故害他?”

    “魏相尚小,不知當年我縱橫江湖時,天下英豪紛紛退讓,我的劍無有對手,現在這些個游俠,別說我年少時,就是如今,他們也接不住我一劍。”

    魏倩終于是問了那個問題,“您是不是劍客蓋聶?”

    蓋公一滯,隨既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蓋聶現在還被人追殺呢,當年他仇家萬千,最大的那個叫始皇帝,他棄劍道,拜入道家,棄武從文,與黃石公是師兄弟。

    在世人眼皮底下,從蓋聶變成了蓋公,都不帶改姓的,天下人就是沒認出他來。后來秦亡了,他才又握上了劍。

    劍與道合二為一,他原先沒拿劍好聲好氣跟人辯論時,對手也依舊不敢動手。

    誰家文人這么強?這不是開掛嗎?他能不能舉報!

    蓋聶也是奇才,他握上劍時,便以劍道入圣,被世人稱劍圣蓋聶,他入道時,又站在了行業頂尖,與黃石公并列。

    但蓋公還是覺得入道家更自在,江湖紛紛擾擾,不如他無為而為。

    魏倩好想回他,雙重否定就是肯定,算了,何必戳破,劍圣也是要養老的嘛,那群游俠天天找人比斗搞排名,也很無聊。

    魏倩回長安的時候,看見一行人比她更顯眼,只見為首之人,一副面如冠玉的好相貌,身姿挺拔,氣質儒雅,穿著一襲寬大的儒袍,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范。后面跟著……一群美婦。

    不是,這么割裂的嗎?這人誰?

    這么想魏倩也這么問出來,“他誰啊?”

    蓋公看了看人,還是有印象,那年科舉他是出題官,對這狀元郎印象挺好。

    “是張蒼。”

    聽到名字魏倩才把人扒拉出來,“是張蒼啊,他后面一群美婦是?”

    是真美婦,全是豐胸細腰長腿的姐姐,大約年齡都在三十歲左右,在這時代,都可以當奶奶了,一排過去,魏倩數了數,竟有十八個。

    蓋公一個修仙出家人,搖頭,他上一次與人談感情,他都忘了是哪個年歲了。

    魏倩一言難盡的看著張蒼,不是,劉邦后宮妃子也就這么多人吧?

    她叫來宋莊,“去打聽打聽,什么情況。”

    “諾。”

    然后她就不再看了,傷眼。

    她回了長安的丞相府,這不是她的住處,這算官府,隔壁是左丞相府,蕭何辦公的地方。她走了進去,柳細君正抱著一疊折子看她進來。

    “丞相來了,等我先放折子放下。”

    慚愧,她也就上朝前一天會來溜溜,熟悉一下近期的公務,她眼睜睜看著柳細君一天比一天班味,嬸子勸她該找對象了,她搖搖頭,她的工作忙不完,根本忙不完。哪有時間,單著也比亂找好。

    “不急,你忙你的,我去尋南仲。”

    “諾。”

    魏倩去了南仲辦公務的地方,南仲見她來了,起身相迎。

    她坐上主位,看著近期的公務事件,“今天長安入城那個張蒼是怎么回事?”

    南仲才想起來這回事,“是我忘了,上個月張蒼政績各種都排地方官首位,陛下就把他調回中央了,還有班玉也是。”

    魏倩接過張蒼的那數據一看,張蒼確實是個能人,辦案,治理,經濟都很牛,魏倩對他的能力從不懷疑。畢竟史上張蒼不僅是大學者,更是朝廷重臣。他學識淵博,精通天文、歷法、算術,為劉邦制定歷法,奠定了漢朝的文化基礎。

    “但他身后那么多美婦是啥意思?他那點俸祿養得活嗎?”

    她是知道張蒼的荒唐的,他妻妾多達百人,讓其他妻管嚴的侯門,可望不可即。

    古代娶妻納妾很講究的,如果妻妾斗得厲害,家宅不寧,這人仕途前途也沒了,因為人一斗起來就會不折手段。那個有權勢的男人是穿著鞋的,能讓妻妾互斗,那妻妾基本都成光腳的,光腳是不怕穿鞋的。

    那個男人會成為女人相斗的炮灰,而不是戰利品,而且妻妾還代表著關系,一個大官最多能連著四家人,一妻三個妾,再多就得雞飛蛋打。

    古代還講究連坐,他娶十幾個爽是爽了,其中有一個家里犯了大事他家都得跟著一起流放,妾也是關系的一環啊。

    其實翻開史書,很多官員家里就沒幾個妾,唐代房玄齡,魏征,等等那一批重臣,明朝那些高官,就是這個時代的陳平張良蕭何,樊噲夏侯嬰曹參。

    他們一個妾也沒有,是因為癡情嗎?那肯定是因為妻子兇悍,家宅事難處理啊。現代也一樣,一家三口人都矛盾不斷,別說古代大家族,妻子撂挑子不干,就干瞪眼吧。

    家和萬事興不是說說而已,高門大族的保命手段之一就是不近女色,比如魏府,從魏無忌開始,歷史上一直是單傳獨生子,到了魏恢,才多有了幾個孩子。

    娶妾娶一堆的多是暴發戶,但暴發戶也有數啊,撐死四五房就夠夠的了,以為自己是皇帝啊,納了就不必多管,正常納了人家女兒,是要幫人家忙的,不然整不死他。這就像看親家富貴,自己吃糠咽菜,那人心哪能平?人心不平就有禍事。

    他讓妾室家里人德不配位,又會禍及自身。所以暴發戶倒的也都很快,各種環節出錯就很慘。

    古代女性其實并不互害,她們又不傻,都是艱難生存,平日里有個小摩擦,很正常,但要涉及去害人,又是另外一個維度了,畢竟法律不是擺設。

    古代女人的宅斗一般是,她受寵她得到那個,那這個總該歸我了?

    宮庭斗爭都不可能禍及性命,不包括東漢,她們是政治斗爭,畢竟皇帝都是幼兒,爭的是皇權。其他宮斗會死,除非她爹犯法了,別說宅院了。

    她們被主母害死的概率,肯定沒有被家暴打死的概率大,但殺人者償命,殺奴都是五十金,別說殺妾,這筆錢可以讓很多人傾家蕩產了。

    皇權都不能為所欲為,皇帝衣服穿得不規范都得被文臣指著罵,不堪為天下表率,寵后宮也得有禮制,人活著會被社會壓得喘不過氣,但不會被直接捅死。

    所以張蒼妻妾百人,這種不是這時代荒唐,是他自個荒唐,他怎么做到養妻妾百人先不談,妾室也要伺候的奴仆吧。他怎么做到這些人不打起來,親如一家的,這打起來他勸個架也得被一人一巴掌扇死吧?

    第77章 將相兩和(二)他腎這么好的……

    這個問題對于南仲就很困難了,他怎么知道這人是怎么做到的,他要是知道他能至今是個光棍嗎?

    他咳了咳,“儒家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做出什么丑事也不奇怪。”

    魏倩頓了頓,不愧是你,萬事推給他師門就對了。

    “算了,最近有什么大事嗎?”

    南仲想起了韓信的事,“楚王韓信被釋放了,貶為淮陰侯,賜府宅。”

    魏倩聽后點了點頭,原本劉邦就舍不得拿他怎么樣,他能活著很正常,死了她才會異外,淮陰侯,其

    實還挺好聽的。

    魏倩回府后,解開了發帶,頭發披散放松下來,就看見宋莊一臉便秘的回來了。

    宋莊是有妻兒的,他不懂世界為什么可以這樣荒唐。

    “咋了,查到什么了?”

    魏倩想著,張蒼要是被她查到貪污,那就給她等著。

    宋莊一臉菜色,“那些美婦都是他妻妾。”

    魏倩知道,“他怎么做到養這么多女人的?”

    宋莊搖搖頭,“他沒養,”然后一言難盡,“據我所查,那些美婦都是自有產業與手藝的寡婦,早就孕有子女的。”

    魏倩頭頂緩緩打個問號,“啥?”

    宋莊也不理解,“他沒養妻妾,他是被這些美婦養著的,他吃軟飯。”

    6。

    魏倩除了服氣還能說什么?

    不是,怎么個事?他腎這么好的嗎?十八個御姐富婆?

    還有八十八個在趕來的路上?

    魏倩沒喝水都被嗆到了,城會玩。

    行吧,不就私生活稍混亂了點,不犯法就不關她事。

    她終于知道為什么張蒼三番五次進監獄,但又只能無可奈何的把他放了。

    這貨他讓人嫉妒羨慕恨,他實在是騷操作啊。

    就驗證現代那個,同時談八個男朋友,就不領證,就是讓你羨慕嫉妒恨,還不犯法,法律管不著。

    他是這個加強版,他未來有108個女朋友,還不出錢養。

    算了,如今是缺人才的時候,張蒼的九章算術,歷法,也很重要。

    很多任務是分發下去的,沒分到她頭上她是不會去搶的,這給自己找事,又招人恨,韓信就是這樣,吃力不討好。

    這世上又不只有她一人能耐,她可以木秀于林,但不能過于秀,否則風必摧之。

    但她還是被張蒼莫名其妙的操作整到半夜都從床上坐起來,然后感嘆,“不是,他們有病吧??”

    被騷到的何止魏倩一人,那些侯爵功臣才是真的被騷到了。

    憑什么啊?

    他們多養兩個女人,回家都一個頭兩個大了,劉邦還是皇帝,夾在戚夫人與呂后中間,生怕他們打起來,時不時臉上還得負傷,一臉指甲劃傷印。

    然后,不出意外,張蒼被關進監獄了。他控訴,做甚呢?他又沒犯法。

    獄卒斜著眼瞥他,“犯沒犯法不是你說的,上面在查呢,查清楚了真沒事你就可以出去了。要是有事,你就待著吧。”

    “我可是朝中大臣!”

    “那怎么,你這間上一個還是楚王韓信呢?哦,淮陰侯韓信。”

    那后獄卒就走了。

    張蒼滿臉問號,“不是,他們有病吧?”

    然后在侯爵功臣們對比張蒼往年事件,翻遍九章律后,居然沒有找到弄死他的點。

    這不合理,怎么能有人弄不死。

    于是他們再仔細找,他們又找了一遍,張蒼被關了五天,他們找到蕭何,“是不是律條不夠完善?”

    蕭何呵呵了幾聲,讓人把張蒼放了。

    然后張蒼理了理身上快餿的衣物,他的身材勻稱,肩寬腰窄,行走時步伐穩健,舉止從容不迫,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這般在獄卒一言難盡的眼神里走出了牢獄,然后十八個美婦圍上來。

    獄卒撇開眼,并且呸了一聲。

    但張蒼的奇葩并不耽誤他的政績,張蒼在這個時代,學識是站在頂尖的,就是陸賈,也只得退讓。

    他就是德行不行,不被儒家認可,評大儒不肯有他。

    魏倩只要一想到,蕭何去后,她相處最多的同事是這種人,她就為未來的自己點蠟。

    她看了看班玉,果然,正常人引起不了別人的關注,在張蒼這奇葩被圍堵下,班玉悄無聲息的升了上來。

    她給魏倩送上了禮,欲投靠以求庇護,魏倩如往常一樣,官場的禮她一概不收,她不想落個結黨營私的名,魏府常年拒禮,但送的人依舊送,領導收不收是領導的事,他們送不送是他們的事。

    不過朝堂之上終于不是她一枝獨秀了,許負也被封侯,但許負不上朝,沈寂又遠在巴蜀,至于其他陰安侯臨光侯,都是劉邦嫂子小姨,這沒政治權利。朝堂上女官只有她一個,如今又多了班玉,沖這關系,遇事也會護上一護的。

    到了五天一上朝的時候,武官首位給韓信空了出來,但韓信沒來。

    劉邦問怎么個事?

    蕭何說他告假,病了。

    成吧。

    魏倩是知道的,他這一病得病八年。

    魏倩身著官服,從坐位起身,步履從容地走到殿中央,手持笏板,拱手一禮。她的聲音清亮回蕩在大殿之中,“陛下,臣有要事稟告。”

    劉邦坐在龍椅上看她,“魏相,何事?”

    魏倩不急不徐朗聲道,“啟稟陛下,天祿閣與石渠閣已如期建成,咸陽宮中所藏典籍,陛下命人盡數抄錄兩份,也已完成,分別存放于兩閣之中。咸陽宮藏書閣存其原件,束之高閣,既保存了先賢智慧,亦為后世學子研習之用。”

    劉邦聞言,眼中贊許之色,他微微前傾身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欣慰,“魏相辦事果然穩妥。天祿閣與石渠閣的建成,乃是我大漢文教之盛事。典籍乃國之根本,能妥善保存,實乃大功一件。”

    魏倩拱手一禮,“陛下過譽了,此乃臣分內之事。天祿閣與石渠閣不僅收藏典籍,臣還命人整理分類,便于查閱。此外,臣請陛下擬定章程,準許天下學子入閣研讀,以弘揚我大漢文教之風。”

    劉邦滿意地點了點頭,環視群臣,“準了,待七月初便宣之于眾,魏卿此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眾卿以為如何?”

    群臣紛紛附和,稱贊魏倩的功績。御史大夫酈食其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魏相此舉,將會為我大漢培養無數學子人才,實乃國之幸事。”

    劉邦大笑,揮手道,“好!魏相之功,朕記下了。望諸公與魏相一般,盡心竭力,使我大漢共襄盛舉。”

    魏倩語氣謙遜,“臣不敢居功,唯愿為陛下分憂解難。”

    打完官腔她便退下了,聽著其他人陸陸續續開始奏事。

    漢初的好處在于它空白一片,周的分封制正是被掃的時候,秦的一切天下也不認同。

    不認同,但是用。比如秦六天休假一天,漢五天休假一天。

    就說,是不是不一樣吧?

    大家都在空白的紙上作畫,蕭何主編九章律,日后數學,歷法有張蒼,儒法禮儀就有更多人了,魏倩如今只想管學術科舉這事,雖然她文盲,但是她公正啊。

    其他事她不想多管,沒事去搶人功勞會被捶的。有這時間,不如游而樂。

    魏倩一邊聽著諸臣奏事,一邊神游天外,等七月初兩閣事情了了,她要帶丞相府上下一干人等工作日去游玩團建一下。

    不能只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不是?

    但大夏天的,附近哪兒有避暑之地呢?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便到了月初。這一日,天祿閣與石渠閣前張燈結彩,旌旗飄揚,文武百官齊聚一堂,氣氛莊重而熱烈。劉邦攜呂后親臨天祿閣剪彩,陽光灑在巍峨的閣樓上,仿佛為這座文化的殿堂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隨著禮樂聲響起,劉邦緩步走上高臺,手持金剪,輕輕剪斷紅綢。

    太監尖細的嗓音回蕩,“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祿閣、石渠閣乃我大漢文化之根基,典籍之寶庫。自今日起,兩閣正式開放,供天下學子研習經典,弘揚圣賢之道。凡有志于學

    者,皆可入閣閱覽,以助我大漢文教興盛,萬世永昌!”

    圣旨宣讀完畢,長安頓時沸騰起來,早已等候多時的學子們激動不已,他們握緊拳頭,高舉雙臂,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有人甚至熱淚盈眶,聲音顫抖地高呼,“大漢萬年!陛下萬年!”

    人群中,叔孫通撫須長嘆,眼中滿是欣慰,“陛下此舉,實乃我大漢之福,天下學子之幸!從此以后,文脈不絕,圣賢之道必將代代相傳!”

    學子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仿佛浪潮般席卷整個長安。他們高舉書卷,揮舞衣袖,有人甚至跪地叩首,感激涕零。

    劉邦站在高臺上,非常開心。劉邦這人的愛好里,被民心所向得排第一,歷史上他因為覺得長安百姓愛蕭何更甚于愛他,蕭何入獄了,雖然才關了三天,但那可是蕭何。導致后來自污自保。

    他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即朗聲道,“天下學子,皆為我大漢之棟梁。朕希望你們勤學苦讀,金榜題名。”

    學子們聞言,再次齊聲高呼,“陛下萬年!大漢萬年!”

    待劉邦退下來,呂后站在劉邦身旁,笑著看著這一切,“陛下此舉,大善。”

    劉邦點了點頭,“文教興,則國運昌。”

    剪彩儀式結束后,學子們迫不及待地涌入天祿閣與石渠閣。但人數有限制,閣中看書的人不得超過三百人,以免登記不到,很多人被攔在外面,讓他們下次再來。

    閣中人小心翼翼地翻閱著典籍,仿佛捧著一件件無價之寶。

    韓信被這聲音驚了,傳得太遠,他宅了很多天了,門都不出,仿佛與世隔絕,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他問侍從,“外面怎么了?”

    侍從恭敬道,“天祿閣與石渠閣開放了,那些學子估計是高興。”

    韓信非常落伍的問,“天祿閣是什么?”

    侍從只得解釋,“陛下命魏相建造,聽說是天下典籍所放之處,可由學子們去看。”

    “天下典籍?”

    “是。”

    韓信猛的站起來,他墨發高束,由玉冠固定,穿著一身素衣,走在街上與學子們融于一處,天祿閣離未央宮近,自然也離淮陰侯府近。

    他看著學子們欣喜若狂的模樣,擠著他們向前走,劉邦他們已經回宮了,蕭何與魏倩還在,魏倩很開心的聽蕭何與酈食其陳平的夸夸。

    然后他們對上了韓信的視線。

    空氣都仿佛瞬間凝固了。

    第78章 將相兩和(三)最怕世界突然……

    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蕭何、酈食其和陳平三人對視一眼,立刻找了個借口,“魏相,我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先告辭了。”

    說完,三人非常有默契匆匆離去,留下魏倩一人站在原地,面對韓信的目光。

    魏倩心里對他們非常鄙視,不就是一個見死不救的老朋友,一個出計偽游云夢的,一個落井下石。她這個被緋聞,還告人反的都沒跑,他們跑什么!

    但她真的很想跑,魏倩頭皮發麻!

    魏倩心中一緊,她已經能想到百官在哪躲著吃瓜了,但面上依舊保持著從容,看著身邊的蓋公,她人身安全很有保障,她笑著主動開口,“大將軍,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韓信從人群里擠出來,他望著一身朝服手執白笏的魏倩,發絲盡掩在官帽里,他見過魏倩很多美麗的時刻,她穿著粉色絲綢襦裙,穿著青綠深衣,恰到好處的頭飾,寶石點墜成項鏈,玉鐲,精致的妝發在春風里,在秋日里,每一幕都美得讓人心動。

    但還是第一次見她穿黑色,自大秦以黑為貴以來,黑色象征著權威與力量,她一身黑色朝服,未施粉黛,執著白笏,與朝上諸公別無二樣。

    他才意識到,魏相的丞相位,她一直站在高處,而他一直是那個春風里折柳被拒的小卒,只得她紅塵一瞥。

    韓信一言不發,又不離開。

    魏倩嘆了一聲,畢竟是她過分在先,“大將軍,既然來了,要與我吃個便飯嗎?”

    韓信點頭,她便帶著韓信去她酒樓最上面的豪華包廂,這樓有三層,這一層從窗臺往外看,很得美景。

    魏倩示意韓信坐下,自己則坐在他對面,吩咐侍從上茶。茶香裊裊升起,氤氳在兩人之間,仿佛為這場尷尬的會面增添了一絲緩和的氣氛。

    韓信依舊沉默,目光落在窗外,神情有些恍惚。魏倩也不急著開口,只是靜靜地品著茶,等待他先打破沉默。

    “魏相,他們說,是你告我反。”

    魏倩頓了頓,將茶杯擱在桌上,蓋公坐她旁邊,除此之外沒有別人。

    她不可能與韓信獨處,她很珍惜自己生命,并不想冒一點險。

    “是的。”

    “為什么呢?”

    魏倩想了想,“因為你的守門郎將千里迢迢來長安告你謀反。”

    韓信與她的眼睛對上,“不,魏相,我是問,為什么是你告我謀反?是因為我讓人上魏府問詢嗎?”

    他很平靜,在府中宅了一個月,他消沉下來,也冷靜下來。

    魏倩看著他,她覺得韓信這人缺有人與他講道理,于是她掰碎了與他說。

    “韓信,你這個人實在太過于自我,也太過于不知世事。”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我都不懂你為什么要來提親,難道我會放著丞相不當,去楚國給你當王后,成為你的踏腳石嗎?”

    韓信有些生氣,“我沒有這么想,你在漢國當丞相,是臣子,可來楚國當王后,難道不是當家做主嗎?”

    魏倩笑了起來,“韓信,陛下在給你們封王前,給了一紙詔書,封我為魏王,享有魏國。可我拒了,當著他面燒毀了那詔書,我連魏王都不想當,我怎么會去楚國當王后呢?”

    她看著怔愣當場的韓信,“我并不覺得當臣子有什么不好,我俯仰無愧于天地,君王視我如手足,黎民視我為親朋,我帶著魏家拾階而上,青史留我姓我名。這難道不比當一個史書連名字都只能留下模糊不清的王后好嗎?更何況,韓信,你連一個臣子都當不好,為什么覺得自己可以當君王呢?楚國你治了嗎?插手得進去嗎?”

    “你覺得陛下老了,今后必定是你的天下,可是韓信,你打下天下,然后呢?你約束得了功臣嗎?滿足得了文臣嗎?能讓百家心服嗎?救得了黎民嗎?處理得了每個人的權欲心緒嗎?能讓上下一心,內外盡服嗎?你不能,你甚至連一開始幫你的蕭何都能斷了來往。”

    “然后你得了天下,又穩不住天下,只能如秦皇項羽一樣,誰不服就殺誰,殺得天下人頭滾滾,戰場綿延無窮無盡,然后死在戰場之上。你甚至沒有秦皇的名正言順,沒有項羽的正大光明。韓信,你如何得這天下?你只會把天下拖入地獄。”

    “我不會反!你們憑什么人人皆言我韓信狼子野心,必反!憑什么!”韓信大喊了起來,他聽不下去,他不背這名。

    魏倩也不生氣,她很是平靜,“因為你招兵買馬,陳兵出入,收留逆黨。還是諸侯王,一如當年漢王整頓兵馬劍指項羽時,你一模一樣。你不反,你做這樣的姿態做什么?為了耍脾氣鬧別扭嗎?”

    韓信被魏倩的話噎得一時語塞,臉色漲紅,拳頭緊握,卻又無力反駁。他張了張嘴,最終只能低聲道,“我沒有反!如果我要反,我根本不會逼殺鐘離眜,陛

    下都來楚地了,我發兵豈不是更快?”

    魏倩就是因為這樣才無奈,“韓信,你與逆黨抱怨,聽他勸反,還商量起來了,并且開始了準備行動,你只是沒在最后關頭下決定,既然不下決定,前面的準備行動是什么?是威脅嗎?讓陛下還你兵權?可你是楚王,分庭抗禮后,怎么拿漢國的兵權?”

    “韓信,你從來只自我的想你自己的委屈,你的赫赫戰功,在功勞沒開始分的時候搶走一個最好的封國,楚地富裕。你想過你手下將軍嗎?想過蕭何嗎?想過我的新政一直按郡縣制走的嗎?你沒有想過,也不曾多看一眼,你搶走了偌大的楚,我的新政也瀕臨崩盤,過去的辛勞差點成云煙,你手下的功臣只能分邊角料,蕭何跟著你玩心跳,生怕因你反搭了自家進去。”

    “韓信,我魏府三族百余人口,我能拿他們的命跟著你玩游戲嗎?與你絕交不是我太絕情,而是你太嚇人。人活這世上,不是只能封王才是完美人生,你少年得志,26歲立下不世之功,后人會銘記,史書會將為你大書特書。你造反人證物證罪證確鑿,縱使滿朝文武無一人求情,陛下不也是找理由將你放了嗎?給你在朝堂留了位子,在長安留了最好的府宅。”

    “他對你不夠好嗎?滿朝對你不夠敬重嗎?大將軍,我言盡于此,望你珍重。”

    說完魏倩便帶著蓋公走了,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聽不聽是韓信的事,她肯說的這么細,全是以前相處得還不錯,而韓信純粹是沒有教過他。

    他年少就成了孤兒,也就沒人教他為人處世,童年少年全是難堪的記憶,他知道別人對他好,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回報。

    越是與他關系親近,他便越是折騰那人,他想從對方容忍度里,感受愛意,因為他極度缺愛,他便需要去別人那里汲取,源源不斷的汲取。

    可他洶涌的感情只在他自己那旋轉,半點也不表達出來,因為光填自己都填不滿,怎么給別人,這就是自我,不是他自私,只是他貧瘠,他需要別人源源不斷滋養他。

    所有人受不了他,而劉邦與他關系好是因為,劉邦是一個感情極為充沛的人,他不介意對任何人表現他的感情,他會深情并茂的拉著子房的手吹彩虹屁,他會慣著陳平的任性,他對每個沛縣兄弟情深義重,對親人不嗇于給于最好的,哪怕是對他很不好的二嫂,他只是給人兒子起了個開玩笑的封號,刮羹侯。對后妃也是如此,反正不虧待,偏愛誰就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不會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你對我好給你個好名,對我不好給你個惡名,但總歸是給了,侯的待遇是一樣的。他不看別人的眼光,他喜歡成熟的,就后妃全是寡婦。哪怕是他年少的時候,也只與姐姐勾搭。

    他與李世民一樣,童年都是幸福的,他行三,劉老太公慣著他與幺子,他們一個年少仗劍騎馬行天下,一個千里迢迢去大儒名下求學,他在沛縣那小地方,是數一數二的快意人,自小在小伙伴羨慕追捧的眼神里長大,形成愛臭屁吹牛的模樣。加上他長得好,誰見了都說是大貴之相,龍準而龍顏,運氣也好,去哪酒樓哪酒樓生意爆滿,老板年底就給他把賬抹了,覺得他還是多來好,就當廣告費了。

    可是說他人生是暢快淋漓的,他少年去追信陵君,發現已經過世了就被張耳收為小弟,回沛縣不想干活,就撈個亭長當當,類似于現代村長,官小也有下屬,比百姓強。他打天下謀士們都奔涌而來,去晚了就擠不進去了,他嘻笑怒罵,怎么開心怎么來,大不了人惹急了道個歉,反正他臉皮厚。

    童年少年的幸福治愈一生,反之需要一生去治愈童年。

    魏倩在現代,童年不慘也不幸福,全是滿滿當當的學習課表,補習課表,家里不富裕,父母只催她上進,她弟弟也是,為了他們讀書咬牙去市里買學區房,還房貸,余下的錢也都砸著給他們補習。

    讀書兩字慣徹她現代人生,中考要考重點高中,不然人生就毀了,高考要考重點大學,不然人生就毀了,她不是個聰明人,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刷題,比別人更努力。

    她到了秦末,原身的記憶讓她破防,忽視貫穿童年,不缺衣少食,但目不識丁,她都為原身委屈。如果是靈魂互換,只能希望原主能吸收得了她從小考到大的知識,幸好是畢業了,不然一個學術造假她是躲不了。

    她并沒有充沛的感情,她能心平氣和與韓信相處,但給予不了對方想要的感情。她還得從張不疑那,從父母親人,從君王同僚,從朋友下屬那汲取情緒價值,從百姓推崇的眼里感受存在的意義。

    她沒有韓信那么極端缺失,但依舊缺失,她能理解韓信,因為她也缺,她不會像韓信那般作為,因為她懂人與人之間,是需要有來有往,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她從不吝嗇付出。

    蓋公陪著她走在長安的街市上,頗有些感慨,“我年少做夢時,也沒有想過天下會有這般暢快的模樣。”

    “暢快?”

    蓋公點頭,他的聲音有些悠長,“你還小,不知以前人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了什么,觸犯了什么,甚至不敢大聲說話。我提劍走過,心里都憋悶,以為人間就是這樣。魏相啊,原來人間不是這樣。”

    第79章 班玉(一)魏相,我真的太想……

    七月初,天祿閣與石渠閣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魏倩早早安排好了府中的事務,帶著丞相府上下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地出發前往驪山。這次團建,她不僅帶了張不疑與府中的官員,還特意邀請了蓋公、南仲等幾位心腹,甚至連平日里忙碌的蕭何也被她硬拉了過來。

    一行人騎馬乘車,沿著官道向驪山進發。一路上,眾人有說有笑,氣氛輕松愉快。魏倩騎著汗血馬,身著一襲輕便的青衣,頭戴帷帽,遮住了夏日的驕陽。她時不時與身旁的蓋公、南仲等人談笑風生,偶爾還回頭看看后面的隊伍,確保大家都跟得上。

    到了驪山腳下,眾人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山間綠樹成蔭,泉水潺潺,清風徐來,帶著一絲涼意,瞬間驅散了夏日的酷暑。魏倩深吸一口氣,笑道,“果然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畢竟帶薪出來玩,都是很開心的。

    魏倩帶著大家沿著山間的小路緩緩上行,一路上欣賞著驪山的美景。山間的古木參天,鳥鳴聲聲,偶爾還能看到幾只小鹿在林間跳躍。眾人一邊走一邊感嘆,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到了半山腰,魏倩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吩咐隨行的侍從們擺下席子,準備野餐。眾人席地而坐,享受著山間的清涼與美食。魏倩特意讓人帶了幾壇好酒,大家舉杯暢飲,歡聲笑語回蕩在山間。

    魏倩站起身,笑道,“諸位,今日咱們不談公務,只談風月,等會各自去玩,小心蛇蟲鼠蟻就好。”

    班玉剛從地方升入長安,雖是個小官,卻心懷大志。她在長安毫無根基,唯一的倚仗便是自己的才智與膽識。她得到小道消息,聽聞魏相今日帶著一眾心腹去了驪山游玩,心中頓時一動。

    “魏相素來不拘小節,若能借此機會接近她,或許能為自己謀一條出路。”班玉心中暗想。

    她轉頭看向身旁的侍女小荷,低聲吩咐,“去準備一下,我們也去驪山。”

    小荷一愣,有些遲疑,“大人,魏相去驪山是游玩,我們貿然前去,會不會顯得唐突?”

    班玉眼中狡黠,“唐突又如何?機會難得,若不抓住,豈不是白白浪費?”

    小荷見自家女郎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連忙去準備行裝。

    班玉帶著小荷,輕裝簡從,直奔驪山而去。驪山風景秀麗,山間清風徐來,泉水叮咚,正是避暑的好去處。班玉一路行來,心中暗自盤算著如何偶遇魏相。

    到了山腰,班玉遠遠便看見一群人正在席中飲酒談笑。為首的女子一襲青衣,眉目如畫,正是魏相。她身旁坐著蕭相與蓋公南仲張不疑,氣氛輕松愉快。

    班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襟,帶著小荷緩步走了過去。

    “班玉見過魏相,蕭相。”她躬身行禮,聲音清朗。

    魏倩聞言,轉過頭來,目光落在班玉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明知故問道,“你是?”

    班玉笑

    著恭敬答道,“玉是剛從地方升入長安的小官,今日來驪山游玩,不想竟有幸遇見魏相,特來拜見。”

    魏倩點了點頭,語氣溫和,“原來是新晉的同僚,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

    班玉心中一喜,連忙道謝,隨后在一角坐下。她雖是新晉小官,但舉止從容,言辭得體,很快便引起了魏倩的注意。

    “班玉在地方任職時,可有什么見聞?”魏倩隨口問道。

    班玉覺得這是魏相在考校自己,她略一思索,便將自己在地方整頓吏治,扶農扶貧的經歷娓娓道來,言辭間不乏機智與見解。

    魏倩聽得頻頻點頭,眼中贊賞之色愈發明顯,“班玉年紀輕輕,卻有如此見識,實屬難得。”

    班玉心中一松,覺得自己已經成功引起了魏相的注意。她謙遜地說道,“魏相過獎了,臣不過是盡己所能,為國效力。”

    其實魏倩覺得比較尷尬,又不好打擊新人信心,蕭何在旁邊一言不發,她本來是出來放松的,怎么還有湊上來的,就是湊上來也不能明顯沖她來啊,蕭何還在這呢,水好歹端平一下。

    “蕭相,來,我敬你。”

    蕭何笑著端起了酒杯,“來,這酒著實不錯。”

    丞相府的人在遠處鬧著,還在山間玩起了才藝,那歌喉著實不錯,唱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南仲帶來了琴,原先準備彈,班玉出現打斷了,魏倩讓西筠給班玉倒酒。班玉看著南仲的琴,笑道,“魏相,蕭相,諸位大人,只有琴音,在這清山綠水間略顯單薄,玉愿以劍舞和之,為諸位助興。”

    魏倩聞言,與蕭何對視一眼,她上次看舞劍還是虞姫,反正蓋公在這,她不怕人拿劍,班玉這么想進步,她也不想拂面子,“哦?班大人還會舞劍?正好南仲欲彈琴,那便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南仲看著積極的班玉,也是一笑,便調整琴弦,準備彈琴。

    班玉起身退后幾步,站定身形。隨著琴音一起,她手腕一抖,長劍出鞘,劍光如水,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身形一動,劍隨身走,劍光如虹,時而如游龍戲水,時而如飛鳳展翅。她的動作輕盈靈動,卻又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仿佛將天地間的風云都凝聚在了劍尖。

    山谷間,眾人看得目不轉睛,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魏倩眼中贊賞之色愈發明顯,與虞姬的柔中帶剛不同,班玉的劍十分英氣,她情不自禁的拍手,贊嘆道,“好劍法!班大人果然是多才多藝。”

    班玉隨琴音舞至高潮處,劍光如電,身形如風,最后一劍刺出,劍尖輕點地面,隨即收劍而立,氣息平穩,仿佛剛才的激烈動作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躬身行禮,“獻丑了。”

    魏倩笑著點頭,“班大人不必謙虛,你這劍舞,不僅技藝高超,更有一股英氣,實屬難得。”

    魏倩先前的一點尷尬也去了,她正視的看向班玉,這個第一屆的探花郎,今天秋天選拔,明年才辦第二場春闈,這短短三年里,她就從地方上擠進長安。

    這可不是容易的事,這么多人,只有張蒼與她升了上來,就知道她有多卷了。

    在地方官差不多全員男性的官場,她要想升職,必須做到跨越超過一大截到醒目才行,否則難也。

    于是魏倩笑著飲盡了班玉敬來的酒,幾人重新恢復說笑。

    張不疑打開了話茬,他管報紙小道消息多,于是開始說各地鬧出的笑話,聽得蕭何哈哈大笑。

    繼蕭何后,蓋公南仲被班玉敬了杯酒,他們很給面子的喝了。

    然后丞相府的幾人跑來,魏倩看著他們,“怎么了?”

    陸亮臣笑著說,“魏相,他們說要搞詩會,我們來尋你們一起去玩。”

    魏倩頓了頓,然后艱難點頭,行吧,都是文人,是吧,蕭何。

    蕭何的笑也僵臉上,他哪會作什么詩啊!

    漢初開國名人里,唯一詩傳后世的,居然是劉邦,那個四十八歲剛打仗學字的,簡直像個天才,雖然大風起兮很像打油詩,但人家就是寫了,還成為大漢的名片。

    后世子孫寫的文縐縐的,也沒蓋過他的,怎么說呢,大道至簡。

    他還為戚夫人寫過一首,那首更有文化,但傳唱度不高。

    人生不幸詩家幸,劉邦手下的臣子,比六十歲還帶傷被強推著上戰場的他,要過得順心太多了。

    然后他們去玩游戲,陸亮臣主持,拋繡球,敲碗,聲音停了,繡球最后到誰手上,由上一個作詩的人出題,那人便得速作,否則便要喝酒。第一個由他自己來。

    陸亮臣的文采很好,出口成詩,然后他拋了繡球,魏倩與蕭何簡直比手速,反正到哪都不能到他兩這。

    到張不疑手上的時候,他睜大他那漂亮的眼睛,清澈見底的模樣,想了半天,他猛喝了一杯酒,引得哄堂大笑。

    少年,還好你爹沒來。

    魏倩看他們作詩如喝水,大為驚嘆,那第五輪的時候,到了班玉手上。班玉看著手上的繡球,聽著上一個人出題驪山,她笑著看向魏倩。

    魏倩有不好的預感,果然聽到她開始作詩。“那玉就獻丑,作詩一首以贈魏相。”

    驪峰疊嶂破鴻蒙,

    萬古煙霞入望中。

    鐵馬金戈成往事,

    秦皇霸業逐云空。

    溫泉依舊流春水,

    宮闕依稀沐晚風。

    莫道崤函形勝在,

    誰持玉斗酌天東?

    一般前面也就結束了,但班玉話風一轉,走向魏倩,開始了她的彩虹屁。時間很短,她作得也很直白。

    紫闕陳謨動九重,

    經緯山河漢業同。

    墨潑崤函安社稷,

    符傳吳楚偃兵戎。

    清襟自映冰壺月,

    偉略長存鼎鼐功。

    青史無言書錦繡,

    千秋誰不念君家?

    好家伙,真張口就來啊,魏倩被這彩虹屁拍到了,心里樂開了花,明面上咳了咳,但是還是沒壓住嘴角。

    行吧,班玉是吧,現在你是魏相黨了,看好你。

    果然班玉作完一片起哄聲,蕭何也笑道,“作得不錯,這說的不就是魏相嗎?”

    魏倩在眾人笑聲里擺擺手,游戲再次開始,這次到了蕭何手上,但他很騷的在聲音落下后又遞給了魏倩,不是,犯規了吧。

    班玉笑著看魏倩,“既然是魏相,平日里必為國事憂愁,那就來個簡單的,以愁字為題吧。”

    魏倩皮笑肉不笑,轉頭看了蕭何,蕭何看天看地不看她。

    雖然她文盲,但不能讓人知道啊,否則她管學術事,就很麻煩。別人是自己寫,她只能抄了,對不住了,孟浩然。

    她踱了幾步,手中拿著繡球,胸有成竹的抄了孟浩然的一首小詩。

    移舟泊煙渚,

    日暮客愁新。

    野曠天低樹,

    江清月近人。

    立刻引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好了好了,知道孟浩然寫詩牛逼了。

    班玉驚喜道,“魏相之才如浩月當空,而玉螢火之微竟然獻丑在前,果然是拋磚引玉,魏相不同凡響。”

    魏倩真的受不住班玉的彩虹屁了,連連擺手,別人自個寫的,她是抄的千古名詩,那能一樣嗎?

    然后就不止班玉吹彩虹屁了,魏倩簡直從彩虹屁里拉著張不

    疑跑路了。

    張不疑也驚呆了,本來是文盲到一塊,天天大白話很開心,怎么你偷偷卷啊。

    “安歌詩作得這么好?”

    魏倩僵在臉上,“閉嘴,換個話題,什么詩不詩的。”

    蕭何看了看時辰,覺得天色不早,魏倩也覺得是時候了,便帶著人回程,然后帶著人進了酒樓,包了一層樓,請客。

    第80章 咳咳今晚來本相房里——……

    魏倩一行人進了酒樓,包下的那層樓早已布置妥當,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眾人落座后,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班玉很是興奮,她聽到那首詩后,一直滿臉崇拜地看著魏倩,忍不住又開口道,“魏相之才,真是令人嘆服。方才那首詩,意境深遠,字字珠璣,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佳作!”

    魏倩聽得頭皮發麻,心里暗暗叫苦。她不過是隨手抄了孟浩然的詩,還是最簡單的那種,她干笑道,“班大人過獎了,不過是隨手涂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鬧了一天結束,魏倩回府后長舒一口氣,寫詩作賦是很多文人的業余愛好,但卻是孟浩然的主業,孟浩然仕途困頓,40歲應進士舉不第。曾在太學賦詩,名動公卿,一座傾服,為之擱筆。

    只能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所以她才覺得韓信是幸運的,并不是每一個不善交際,不通人情的天才,都可以發揮自己的天才的。

    她讓西筠給她準備洗澡水,出去玩一天比上十天班都累,還好她可以睡懶覺。她泡在熱水里,被侍女按摩肩頸,輕重適宜,才感覺放松下來。

    她洗漱完躺床上的時候,才想起了班玉,雖然顯得急功近利,用力過猛,一直對她吹各種彩虹屁,甚至都讓魏倩有點尷尬。

    魏倩是拒絕收小弟的,一但結黨,不止限于當功臣,而成為利益集團的領袖,都必然被利益捆綁。

    一旦結黨,有了黨羽從黨,下面的人跟著就是圖一個富貴,能給他們,他們就是得力手下。

    給不了他們的時候,甚至不肯再進一步與皇權對上,還要拿走他們要得到的利益,那只會被手下黨羽拆骨扒皮。

    就像她對劉邦要求希望他統一不分封一樣,領導不進步,她怎么進步?

    這就是為什么首輔騎虎難下,太子不得不與親爹對上。是他不知道安分守己等著繼承嗎?不扶持親信,弟弟來搶怎么辦?扶持親信,親信能任他躺平?

    班玉的不甘想上進她理解,但魏倩不會賠上自己的立場,有功就升,黨羽親信就算了,她處理不了太復雜的關系,就不想給自己埋任何雷。

    她開國首功,政績卓絕,得君王之心,在她這個位上,已經不需要結黨。她不會為了滿足其他人的欲望,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煉,她又不是圣母。

    不過魏倩從中看到一個極想進步,不甘平庸的卷王。

    她是去了解過班玉的,畢竟朝堂就她們倆女性,她自然會多看一眼。

    班玉卻比資料上鮮活得多,資料上她是出身名門,十五嫁與門當戶對的郎君,但沒過三年就離婚了。還是她主動提出的,這個時代女性離婚不易,所受流言蜚語更多,但她還是離了。

    她看著明明出身詩書傳家的名門,卻肯厚著臉皮不請自來吹捧她的班玉,有些心疼,她驚艷于她的才華,她的政績優秀,劍術卓絕,出口成章,可這般優秀的她,歷史上根本沒有機會去卷。

    她與南仲都不曾出現過,但史書沒有,他們就不存在了嗎?

    他們存在,只是都是失意人。

    另一邊的班玉也很興奮,她不怕別人說她獻媚,就怕沒有機會,在長安蹉跎。

    她出身名門,祖上以前在趙國世代為官,家學淵源深厚。她自幼聰慧過人,琴棋書畫,騎射劍術無一不精,詩詞歌賦信手拈來。

    十五歲那年,她依父母之命,嫁給了門當戶對的貴族公子。那郎君家世顯赫,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平庸無才,心胸狹隘。

    婚后不久,他便因她的才華而心生嫉妒,時常冷嘲熱諷,甚至暗中阻撓她讀書寫字,道她一女子讀來無用,連家務事都管不好,天天想著不切實際的東西。

    他要不是打不過班玉,估計還敢動手,以顯一家之主的權威。

    班玉起初忍讓,試圖以柔克剛,但日子久了,她漸漸明白,這段婚姻只會讓她日漸消磨,才華與志向都將被埋沒。

    在婚后第三年,她毅然提出和離。這個時代,女子主動提出離婚實屬罕見,更何況是名門閨秀。

    一時間,哪怕在亂世,貴族圈中流言蜚語也如潮水般涌來,有人說她不知好歹,有人說她恃才傲物,甚至有人揣測她品行不端。班玉就這般逆著光,挺直脊背,走出了那座金絲籠般的宅院。

    離婚后的班玉并未理會流言,反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志向。她閉門讀書,潛心修習,等待機會。

    那個機會,終于讓她等到了,那年她二十一歲,魏相主持科舉,宣布女子亦可參加。班玉聞訊,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科舉考試中,她驚艷四座,文采斐然,見解獨到,最終奪得探花之位。金榜題名打馬游街時,她還剪了一朵花裝飾官帽,一吐多年郁氣。

    她終于不必待在后宅了。

    她是探花,去了地方為縣令。班玉上任后,愛民如子,她推行朝庭下達的所有新政,整頓吏治,興修水利,發展農桑,短短三年間,便將原本貧瘠的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

    她的政績很是顯眼,入了劉邦的眼,剛好他要補兩個空缺的官員,點了一個張蒼,另一個,就她吧。

    她這么吹捧魏倩不僅僅是因為想進步,也是發自肺腑的,魏倩給了她一個機會,讓她有了去競爭的資格。

    以前父母族人都說她,她丈夫難道說的不對嗎?她不好好管理家務,以后怎么掌中饋當好主母?

    她甚至都被說得動搖了,世道黑暗得密不透風,沒有一絲可能性。

    直到魏倩出來,她才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封侯拜相,原來真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她可以,我為什么不行?

    這般想著的班玉,離開了班家,去了大梁,等來了科舉。

    天光大亮后,魏倩在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在喚她。

    “安歌——”

    魏倩醒來,就看見張不疑用腦袋隔著薄被頂她,“你干啥?”

    張不疑抬頭,“正午了。”

    魏倩僵了僵,“是嗎?我竟睡了這么久?定是昨日太累了。”

    張不疑疑惑,昨天干了什么很累的事了嗎?

    “安歌,你平日里是不是極少動?”

    說什么大實話呢!

    她這叫蓄精養銳!

    “哪有,我正準備給自己尋點運動,那不是沒想起來嗎?”

    張不疑坐她床邊,“得吃午食啦,不然菜都涼了,對胃不好。”

    魏倩頭上打了個問號,“你還懂養生呢?”

    張不疑點頭,“我爹擅長嘛,我娘也很注意這些,很多百姓命不長,很大可能是饑一頓飽一頓。”

    魏倩看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有沒有可以不是饑一頓飽一頓,是飽一個月饑三個月。”

    “是這樣嗎?”

    魏倩毫不心虛的點頭,“是這樣。”

    張不疑半信半疑的點點頭。

    魏倩看他真信了,拍拍他的肩,“不疑啊,信我,當什么都別當官,我怕你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張不疑歪了歪頭,“我爹也這么說。”

    魏倩掀被起床,“那是英雄所見略同。”

    她見過張辟疆,那是個自小就心有城府的孩子,為什么張不疑這么單純呢?

    他不是長子嗎?他兩反了吧。

    魏倩起床時侍女已準備好了洗漱品,她很快洗漱好,吃了午食,侍女要給她梳妝她拒絕了,府中又沒外人,披著吧,讓她頭皮放松一下。

    “安歌,我們今天不出去嗎?”

    “這么熱的天,放過我吧,昨天

    戴著帷帽都快曬死我了。”

    盛夏不是開玩笑的,她情愿在府里涼快,好歹有冰,有人扇風。

    她對精力充沛的很佩服,因為她精力不充沛,甚至懶。

    “你就是少動,才會越加懶散,稍微爬爬山,就累了,沒力氣了。”

    她看向張不疑,“你不也是嗎?”

    張不疑漲紅了臉,“我沒有!我天天卯時就起了,蓋公拉著我跟他學劍!報社每天都很忙,我還得練武!”

    魏倩聽明白了,這是打工人對躺平的人的氣憤,“你跟著蓋公學劍,什么時候?”

    張不疑睜大眼睛,“從蓋公忙完科舉之后啊,這么幾年了,你不知道嗎?”

    魏倩咳了咳,她真不知道,“什么時辰的事?”

    “卯時一刻。”

    零晨五點。

    那她哪知道啊,她睡覺呢,魏府那么大,有聲音也傳不過來。

    “不疑啊,你練武身體也沒健壯起來啊?”

    張不疑仿佛受到了侮辱,這他能忍嗎?!

    當即解開腰束,脫了上衣,顯示自己練了多年的身材,他背闊肌如同展開的翅膀,線條從肩胛骨向下延伸,逐漸收窄至腰部,形成倒三角的完美輪廓。八塊腹肌清晰可見,線條分明。

    魏倩臉上僵了僵,不好意思咳了咳,但手已經不經大腦思考身體力行的摸上去了。

    她也想起來了,初遇張不疑的時候,他確實抱劍而立,看著她調戲陳平被她爹追著打,那時的張不疑可高冷傲嬌了。

    這肌肉線條還挺好看的,她摸摸了腹肌,手掌指腹往上移摸上胸膛的時候對上張不疑的眼神,她不為所動。

    “想不到,不疑身材這么好。”

    都怪以前太守禮了,肉都嘴邊,她居然放著,實有負于這身材。

    理解武皇后宮男寵多,貌美身材好的小鮮肉誰不愛呢?她只是想給每個美人一個家,她有什么錯?

    魏倩覺得自己只有張不疑一個,真是古今權臣專情之典范。

    她一邊按著比劃他的肌肉線條,一邊故作正經,“蓋公教你劍道還有塑形的效果,不錯嘛。”

    張不疑覺得哪里不對,他又說不上來,“蓋公是我爹的師叔,就是我師叔公嘛,他看不慣我舒服的樣子,16歲那年,他一入府,自個練劍的時候,還非把我從床上拽起來。”

    還好他原本就學君子六藝,劍與騎射本來就是打小學的。只是強度增強了而已,對他來說,打架輕輕松松,就是聽人話里藏話很煩,全靠悟。

    “很好,本相覺得你是個可用之才,今晚來房里,本相教授你家傳絕學。”

    “?”

    他不疑看著魏倩摸著他的肌肉,一邊一本正經話里有話,再看她衣冠楚楚,自己赤了半身的模樣,漲紅臉,穿好衣服哼了一聲就出去了。

    去就去,不去他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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