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姜清杳見沈觀來了,支使他將木窗打開透透氣,又讓他在香爐里添了味清淡些的香料。
沈觀照做,又湊過來想幫姜清杳穿衣。
被姜清杳打了下手。
少女眼兒圓圓,瞪了他一眼。
沈觀收回手,摸摸鼻尖,心知自己要得有些過分了。
他試圖彌補:“清杳,晚膳想吃什么?”
姜清杳低頭系衣帶,指尖有些輕顫。
她垂眸弄了一會兒,實在乏力,索性松開手,又瞪了沈觀一眼。
沈觀心領神會,靠近過來,認真地幫姜清杳系好,穿上,又倒了水來小口小口的喂給姜清杳喝。
喝完水。
姜清杳眼珠一轉,指使沈觀:“我今日不想吃府里的膳食,日日都是那幾樣,有些倦了。”
沈觀問:“清杳,那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城郊李婆婆家的炸撒子。我要你去買。”
沈觀有些困惑:“城郊有這家鋪子嗎?”
姜清杳眼神飄忽一瞬,很快堅定地點點頭:“有的。”
“只是遠了些,你是不是不愿意去給我買?”
姜清杳鼓著臉,側過身去。
沈觀眨眨眼:“愿意的,我去買。”
姜清杳就很高興,一連點頭,催他:“太好了,你快去吧,一定要買到那家炸撒子,我晚上就想吃這個。”
“買不到這個,我就不吃了。”
后半句話一說出口,沈觀便蹙眉,遲疑了一瞬還是沒說什么,在姜清杳的催促下出發了。
他人一走,姜清杳便喚了半夏和蕓香進來。
兩個小丫頭一進來,就一左一右抱住姜清杳的小腿,眼淚汪汪的,齊齊開口:“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姜清杳:……?
這一天天的,兩個小丫頭自從她成婚后越來越好玩兒了。
她一人敲一個腦瓜子。
半夏就比比畫畫,說剛才姑爺傳話,說是小姐不要兩人進來伺候。
兩個小丫頭可憐巴巴的。
原是為了這事兒。
姜清杳眼神游移一瞬,自然不能說是為什么,索性轉開話題:“我有些餓了……”讓小廚房上晚膳。
話都沒說完,兩個小丫頭就爭相表現,一溜煙兒跑出去。
“我去給小姐取晚膳。”
沈府宅邸大,雖沒多少主子,但仆從卻一個不少,因此有大廚房和小廚房之分。
大廚房是做整個沈府的晚膳的,當然主院的膳食也是單獨做的,但比起小廚房卻精致不足。
但小廚房是做不了大熱菜的,只能做些精致的點心,湯膳,主要還是做小吃,下午茶用。
姜清杳雖餓,但想起大廚房的大魚大肉便沒什么胃口,只想吃些精致小吃,湯膳。
但蕓香和半夏已經去了,姜清杳怕麻煩,便沒再使人去喚她們回來。
果不其然,兩人提著食盒回來,擺滿一桌,都是些魚蝦肉,油氣重,姜清杳吃了幾口半夏剝的蝦,便搖頭讓人撤下了。
蕓香去沏茶回來,正撞上幾個沈府的丫頭在吃主子撤下的膳食,這是大宅院里的潛規則,姜府也一樣。主子不吃的膳食也比府里給丫鬟小廝的份例好上百倍。
她粗粗打量一眼,便知姜清杳沒怎么吃。
蕓香給姜清杳沏了杯茶,擔憂:“小姐,你午膳便沒怎么用,晚膳還吃這么少。”
要知道,姜清杳她爹,姜縣令常夸的便是自家女兒胃口好,不挑食,樣樣都吃,養的氣血紅潤,亭亭玉立。
姜清杳吃不下飯,少見極了。
姜清杳明白蕓香的意思,可憐巴巴的:“不想吃這些,想吃些零嘴。”
這便也是姜清杳的壞毛病了。
愛吃零嘴,時常為著吃零嘴填了肚子,正餐便不愛吃了。
姜縣令屢屢管教,最后嚴加勒令姜清杳的兩個貼身侍女,控制姜清杳平日里吃零嘴的量,不許多食。
蕓香有些無奈,正想著和半夏去小廚房做些。
沈觀回來了。
他兩只手滿滿當當,一手拎了四五個油紙包,一手提著幾份湯食甜點。
姜清杳眼睛一亮,當時便想起身迎上去了,看看他都帶了些什么回來。
才要起身,便想起自己的初衷。
起因是姜清杳覺著沈觀愈發過分,有心捉弄報復他一下。
哼,沈觀不是氣盛,精力好嗎?那也不能欺負她,一身力氣都用在她身上。
姜清杳便報了個壓根兒不存在且很遠的鋪子要他去買炸撒子。
鋪子雖然是假的,但姜清杳想吃炸撒子的心是真的。
她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沈觀手里幾個油紙包去看,觀察哪個是炸撒子。
想到一半,又立刻正色。
姜清杳克制著不去看他手里的東西,問:“買回來了嗎,城郊張婆婆家的炸撒子?”
沈觀:……
他糾正:“李婆婆。”
姜清杳前腳扯謊說的鋪子,后腳便記錯了名,臉色通紅,羞的,心虛的。
她強自鎮定:“喔,我說錯了。”
“買到了嗎?”
沈觀誠實的搖頭:“我跑了一圈,也沒在城郊尋見這樣名字的一家賣炸撒子的鋪子。”
捉弄到他了。
姜清杳偷笑,但還是佯裝驚訝:“怎么會呢,往日里蕓香和半夏都是去那兒給我買的。是不是?”
她朝兩個小丫頭遞眼神,兩人很上道的就點頭。
“對啊對啊,確實是有的,姑爺沒找到。”
這幾日很有危機感的半夏趁機挑撥離間:“是不是沒認真找啊。小姐,要不然讓我去吧。我一定會很認真的找到買來給小姐吃的。”
姜清杳:……
呃,兩個小丫頭有點太投入的配合演出了,她一時都想不出話茬來。
沈觀沉默會兒,似笑非笑的看著姜清杳和她的捧哏一唱一和。
少年先將手里的東西放下,一一攤開。
他一邊打開油紙包,一邊說:“興許這鋪子倒閉了也不一定,清杳若一定要吃這家的,我等會再去尋。”
“你先看看這些喜不喜歡,墊墊肚子。”
沈觀一邊說,修長手指一邊拆著油紙包。
這些吃食零嘴都擺在姜清杳面前,剛一放上來的時候,撲面而來的香氣便溢出來。
說什么來什么。
姜清杳心急的看著沈觀拆油紙包上的繩子,恨不能自己搶過來看看是什么。
她敢肯定她聞到炸撒子的香味了!
好想吃。
她喜歡!
快點拆。
姜清杳心里雀躍地跳來跳去,面上矜持優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沈觀的動作。
桂花糕!糖葫蘆!烤鴨!酒釀小圓子!炸餃子!………
沈觀拆了一包又一包,她口水咽了一下又一下。
只剩最后一包的時候,姜清杳可以肯定里面裝的就是炸撒子了。
她最想吃的。
沈觀卻不拆了。
他好像有些懊惱,拿著那個油紙包:“這個不是清杳愛吃的那家李婆婆炸撒子,我沒尋見,便在城東一家鋪子買的,買的人也不少,可惜了。”
“不是清杳愛吃的。”
“清杳,先吃這些墊墊。”沈觀也沒放下那包炸撒子,提著準備轉身,“我再去找找。”
姜清杳若再不知道沈觀早識破了她想要捉弄他的心思,那才是真的大笨蛋了。
她耳根發燙,小小聲:“沈觀,不用去了。”
沈觀笑吟吟地轉身,垂眸看著姜清杳拽著他衣角的纖手。
“不吃城郊李婆婆家的了?”
姜清杳臉紅紅的,搖頭:“不吃了,就吃你買的這家。”
她盯著沈觀手里的東西,又偷看他一眼,暗戳戳的伸手想要去接過來。
沈觀看姜清杳,越看越可愛,順勢給她了。
姜清杳打開油紙包,炸的金黃酥脆的撒子終于露出來,咬一口脆脆的,香香的,好吃極了。
沈觀在一旁托腮。
看著姜清杳吃,她吃一會兒炸撒子,又喝一口酒釀小圓子,再咬一口桂花糕。
他問:“好吃嗎?”
“嗯。”姜清杳吃開心了,投桃報李,捏了一根炸撒子遞給他,“你嘗嘗,特別脆。”
沈觀沒接,就著姜清杳的手,讓她喂到嘴里。
他咬了咬,點點頭,不再吃了。沈觀并不很愛吃這些零食。或者說是從來不吃的。
但姜清杳順手投喂,他都乖乖吃了。
吃飽喝足后,姜清杳四處走了走消食,晚上的時候,沈觀在書房,姜清杳也過來了。
沈觀落下最后一筆,一篇錦繡文章寫好,擱在一旁,轉而去看向明顯有事的姜清杳。
她端了一蠱湯來。美其名曰說沈觀讀書辛苦了。
顏色清淺的蠱湯,沈觀捏著瓷白的小勺攪了攪,有些沉默。
是份湯膳,加了些知母黃柏,有清熱潤燥的功效,也……可緩少年氣盛。
沈觀不覺得自己需要喝這個。
但姜清杳實在受不住他。
姜清杳見沈觀沒什么表情,便猜他知道這湯加了什么,便上前一步,一鼓作氣道:“沈觀,我要和你約法三章。”
“喔?”沈觀坐姿端正了些,洗耳恭聽。
姜清杳憋了半天,還是從袖中拿出張箋紙來。
“你自己看吧。”
沈觀展開,粗略一掃,便看完了。姜清杳在一旁催他:“你在下面按個手印,便算答應我了。”
她說約法三章,便真是寫了三條。一則是要求沈觀不許再亂聽了謠言來問她什么,二則是要求沈觀以學業為重,少回房來睡,三則是要求兩人行房事要克制,一周一日,一日不可貪多次。
前面都算虛晃一槍,后面最后一則才是姜清杳的真正意圖。
沈觀慣會得寸進尺的,總是瞧準她心軟,哄得她心甘情愿答應了,事后又懊惱。
她定要一開始便將這條線設的高高的。這樣即便是自己意志不堅定,被他多哄了幾次,自己也受得住一些。
姜清杳心里打著小算盤,觀察沈觀的反應。
沈觀將那張紙又疊起來。推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