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來帶你回家 我會爭取你的監護權。……
續晝第一時間將續星離送進了衛生間。
兩人停在洗手池邊, 續星離深吸一口氣，抬手沒什么力氣地推了推續晝。
“放我下來。”
續晝面色稍緩，將他放下來, 還貼心地扶住他的手臂，問：“站得住么？”
雙手撐在冰冷的陶瓷磚上, 空氣里也不再是燥熱的奇香，續星離的大腦總算清醒了一點，四肢的力氣也逐漸回歸。
他點點頭, 抬手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捧冷水, 毫不客氣地往自己臉上撲。
他接水的頻率很快，一下接一下砸在自己的臉上，看上去又急又燥。
最后臉頰上那些令人臆想的緋紅褪了一大半, 體力和腦力都趨于正常, 他終于停下來。
續晝給他遞了一包紙，他囫圇將水珠擦拭干凈, 轉身要走。
剛走幾步, 簡然迎面跑了過來。
他喘著氣，將手中的那套被換下來的白色西裝塞在續星離手里, 說：“先換衣服吧。”
續星離愣了下，被簡然推進隔間, 關上門說：“你這樣渾身是水的怎么出去？把衣服換了，我們去大廳。”
經過剛剛不要命的撲水, 續星離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這幅樣子的確有些狼狽，續星離沒有猶豫，換上了白西裝。
等他們衣冠楚楚地回到大廳時，主持宴會的司儀正在恭喜兩家喜結連理, 說的場面話都不帶重復的。
續星離和簡然一對眼，一點頭，兩人兵分兩路。簡然朝控制室跑去，而續星離徑直奪走了司儀的話筒。
續晝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正要緊緊跟上續星離，卻在聽見他說的第一句話時停住腳步。
“我不會和簡然結婚。”續星離的第一句話，引得全場瞬時寂靜。
因為藥效還沒過，他的聲音依然有些輕微的顫，語氣卻決絕。
第二句話說出口前，他朝臺下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對上了續晝的雙眸。
“我喜歡的人是續晝。我喜歡我哥。從很早就開始喜歡了，在我們還是親兄弟的時候就喜歡了！”
這話一出，場面沉寂了一秒，臺下的續銘倏地站了起來，怒道：“續星離！”
“我臆想過他，想要他，我曾經恨過他只把我當作弟弟，但我還是愛他。”
續銘簡直要把面前的桌子掀了：“你這個瘋子！”
續星離勾唇笑起來：“是，我是個瘋子。你以為你的親兒子有多正常？”
話語剛落，續星離身后的大屏幕倏然變了。續榆和男人的接吻視頻就這么直白又猝不及防地在眾人面前播放。
幾乎一瞬間，掀桌的混亂聲響傳遍了酒店大廳的每個角落。
續榆驚詫不已地站起身，抓住續銘的手臂，話都要不會說：“爸爸，不是這樣的，你不會相信他那個……”
話還未說完，視頻里又傳來了自己的聲音——
“事情暴露了。搞死他。女生也別留。”
續榆怔怔地抬頭，在大屏上看見了自己掐著養父脖頸的猙獰的臉。再往下，回歸現實，看見了續星離冷漠哂笑的臉龐。
他來不及說什么，宴會廳的大門被打開，一波穿著黑色制服的人沖了進來，直沖續榆跟前，“咔噠”一聲扣上手銬。
“警察，我們收集到了有效證據，現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
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所有人都驚疑地遠離這一塊是非之地，續星離只是冷漠地看著，放下話筒走下舞臺。
他走到哪人群的視線就追隨到哪，還有悶悶的議論聲。
續星離本來想直接離開，但是路過續銘身邊時，他看見了續晝。
自從他開始說話，續晝便一直站在那個位置，沒有往前走，也沒有向后退，連表情都沒變，只是直勾勾盯著他，令人捉摸不透。
想到什么，續星離忽的笑起來，看向續銘和他身邊的葉嘉婷，扔下一個炸彈：“你們不知道，我哥吻過我。”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拳砸在兩人頭上，續銘和葉嘉婷紛紛瞪大了眼，表情難看得像是要吃人。
續星離開心了，眉眼都彎起來，抬腳離開。
“續星離！你以后別想再進續家！續家沒你這個孩子！”續銘在身后朝他怒吼。
續星離嘴角都壓不住。
“好啊，正好你們要去派出所，一起辦了吧。”
這句話說完，他沒再有任何停留，轉身朝大門走去。經過續晝身邊時，他也沒有停下，反而加快腳步，似乎著急離開。
等終于走出大門，來到黃澄澄的大堂，他終于撐不住，扶著門把手喘著氣。
剛剛緊繃的情緒瞬間瓦解，藥效便在頃刻間爆炸，讓他頭暈眼花。他抬手解了襯衣的兩粒扣子，領著衣領給自己扇了扇風。
現在時間不早了，夜色濃郁，烏云黑沉沉壓下來，大雨如注。
續星離走出酒店的旋轉門，嘩啦啦的雨聲瞬間變得清晰，裹挾著涼爽的風齊刷刷撞向他。
他的手機響了，是簡然，還有段弋。
說的無非是要送他回家，給他叫車什么的。
續星離全部回絕了。他現在這個模樣，和誰待在一起都不合適。
雨水被風吹得歪歪斜斜，甚至有一些落在了續星離的腳邊。
身邊走近了一個門童，給他撐起了一把傘，問接送他的車在哪里。
他現在這副身體，有人靠近就會變得非常奇怪，續星離當即搖搖頭，往旁邊一挪，不顧門童的制止，徑直走進了雨幕。
不愧是夏夜的陣雨，一刻不停地砸在身上，密密匝匝的疼。
續星離眼睛都要睜不開，但冰涼的雨水消解了身體異常的滾燙，拉回了理智。
他在暴雨中獨自走了好一會兒，直到察覺到冷了，再走下去估計就要生病了，才在街道邊的屋檐下停住，拿出手機想叫車。
手機屏幕上落滿了水珠，不太靈敏了，可全身的衣服也濕透了，越擦越濕，續星離搗鼓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成功點開軟件。
他煩躁地嘖一聲，還要繼續和手機斗智斗勇，身前忽然一道白光閃起來。
街道兩邊都是街燈，續星離先抬頭看了眼，然后又往四周瞅了一眼，隱隱看見遠處駛來一輛車，立刻抿抿唇，背過了身，繼續搗鼓自己的手機。
結果白光越靠越近，汽車輪胎的蹚水聲也越來越響，直至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燈光被一人遮擋，續星離被圍在陰影里。他皺起眉，還沒轉過身，先被人環住腰，而后雙腳倏地一騰空。
“我去！誰啊？”他被嚇了一大跳，拳打腳踢地掙扎起來，扭過頭想看清來人是誰。
“別鬧。”一道清冷的聲線在狂亂的雨中顯得突兀。
續晝一手撐傘，一手抱起續星離，怎么看怎么費勁。
續星離有些無奈：“你丫的撐不住就放我下來！耍什么帥？”
許是覺得有道理，續晝一松力，讓續星離雙腳踩上了地面。
續星離登時松了一口氣，然后趁其不備，眼珠子一轉腳底抹油就要跑。
只是他才剛邁腿，后衣領就被續晝勾住，一陣拉力瞬間將他往后帶。
續星離踉蹌幾步，即將撞上堅硬的車門時，被續晝接住。
然后他就被續晝抵在了車門上。
續晝這人一步一步逼近，最后將他困在了自己的手臂間。
“跑什么？”
續晝的聲音習慣性沉下去，尾調還微微揚起，帶著打趣的意味。
空氣中柏油路刺鼻的味道竄進鼻腔，續星離卻依然能聞到續晝身上淺淡的橡樹香。
鼻尖輕輕聳了聳，續星離的臉頰溫度再次飆升。
不好！
他抬手想推開續晝，急切地說：“離我遠一點！滾開！你都說了不會來找我了！”
可是不論他怎么推搡，續晝都無動于衷，還有心思找bug：“我說如果你過得好，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但你現在這樣，哪一方面看上去是好的？”
續星離目瞪口呆：“你又誆我？”
續晝勾起一邊唇，輕笑起來。很像是默認。
續星離氣壞了，一把推開他，說：“滾開！”
續晝拉住他：“去哪？”
續星離甩開：“你管我？”
續晝再次拉住他，眼疾手快拉開車門，將他塞了進去。
這人在他震驚的神情下俯身，貼在他的耳邊，溫熱的呼吸碾過耳畔，聲音低沉：“我來帶你回家。”
下一秒，車門咔噠落鎖。
直到汽車拐上了一條陌生的道路，續星離才回過神，說：“你要帶我去哪？我家不在這邊。”
續晝望了他一眼，看見他臉上不正常的緋色，回道：“回我家。”
續星離驚疑地皺起眉。續晝有一處房產，是續銘分給他的，但是路線也不對啊。
他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續晝說：“以后就是我們的家。”
續星離睜大了眼，而后立刻扒上門把手，說：“續晝你又發什么瘋？我要下車！”
續晝顯然不會聽他說了什么，繼續說：“你現在還沒有成年，不能單獨立戶，我會爭取你的監護權。”
續星離覺得他不可理喻：“周叔還活著呢！”
續晝打下轉向燈，語氣淡淡：“他的戶口還要等一段時間才會重新辦下來，而且，他好像不愿意和你做親子鑒定。所以你現在只能跟著我。”
不知道在想什么，續星離垂下眼咬住唇，糾結片刻，最后妥協：“一年，等我成年我們就分開，我單獨立戶。”
續晝笑起來：“當然，我們本來也不是家人。”
聽到這句話，續星離愣了下。
不等他反應，續晝又說：“你租的房子已經被續銘知道了，這段時間就住在我這兒，這是為你的安全著想。”
續星離抿了抿唇，垂眼片刻，開了口：“你不準做任何越界的事情，我們也要保持安全距離。”
續晝靜了會兒，才出聲：“剛剛在宴會上……”
“我瞎說的，別當真，早就不是了。”續星離立刻打斷他，目光轉向窗外。
車廂里沉寂了好一會兒，續晝終于開口：“上一世的事情，我很抱歉。”
續星離沉默下來，眨眨眼，問：“其實我挺想知道，看見我出車禍死掉的時候，你在想什么？”
續晝沒說話。
續星離卻不放過他：“也是抱歉嗎？也是，只能是抱歉吧。那你又是怎么回到這一世的？太愧疚了被老天爺收了？”
續晝握緊方向盤，面色漸冷：“你不需要知道這個。”
續星離嗤笑一聲，也不再開口。
汽車安靜地駛向郊外的一棟二層小別墅。在車庫停下后，續星離和續晝一前一后下了車。
沒有管家，沒有傭人，只有一個面目和善的阿姨，煮了姜湯做了晚飯就走了。
續星離披著阿姨遞給他的毛巾，剛走進寬敞明亮的客廳，就看見了那個占了半墻的貓爬架。
他登時愣住。
最近忙著整理證據，好幾天都沒去看小三花了。他才想起來。
續晝跟在他身后，說：“過幾天小貓就能接回來了，你可以先想個名字，到時候給它一起上個戶口。”
不等續星離反應過來，續晝又將他拉上二樓，走進浴室，浴缸里已經放好了溫水，衣架上也擺著一套衣服。
“泡一會兒，你藥效還沒過，又淋了這么久的雨，明天不燒到四十度就謝天謝地了。”
續星離繃緊唇線，說不出反駁的話。
“我下去等你，有什么事喊我。”說完這話，續晝轉身走了。
不過續晝說得還是保守了。
沒等到明天，甚至沒挨過今晚。從浴缸里出來，續星離就已經開始頭暈目眩了。
都怪續晝。預言家刀了。
第52章 怎么把自己養的這么好？ 如果我在這三……
續星離趴在二樓的欄桿上, 暈乎乎地往下看。他發現自己平時不生病，一生病就大殺四方，難受程度直接比別人高了好幾級。他整個人都頭重腳輕, 語氣也飄了。
“續晝！”他手肘撐著欄桿，將沉重的腦袋擱上去, 無精打采地喊了一嗓子。
一人很快出現在他的視線，抬起頭向上望。
續晝還沒問什么，續星離已經歪了腦袋, 朝他勾了勾手指：“我難受，有藥么？”
聽到這句話, 續晝的臉色一變，三兩下走上階梯，來到他跟前。
只見續星離雙眼渙散神情迷瞪, 嘴唇都泛著病態的白。
續晝深吸一口氣, 抬起手想去摸摸這人的額頭，被續星離毫不客氣地打下去：“別動手動腳的, 我的藥呢？”
續晝：“先回房間測測體溫, 我再給你拿藥。”
這話說完，續星離的頭更痛了, 很想躺下來休息，便點了頭。
這人不讓人碰, 硬是要逞強自己走，走到一半又難受, 捂著肚子說要吐，續晝扶了扶額，然后二話不說將人抱起來走進了房間。
續星離沒力氣掙扎，又覺得生氣, 等續晝將他放在床上，助聽器都來不及摘，就立刻鉆進被子里將自己裹緊，死活不肯配合量體溫。
續晝一通好哄，好話壞話說盡了，這人還是只肯以一小撮頭發示人。
最后沒有辦法，續晝只能冷著嗓子，說：“我走了，不管你了。”
說完，他真的抬起腳往門口走。
在他握上門把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喊了一聲：“我真的走了。”
床上的團子依然沒有動靜。
續晝嘆出一口氣，打算下樓先拿藥上來，到時候找準時機給人喂下去。
可在他準備關門的時候，續星離的聲音傳來：“我難受。”
他的嗓音已經帶上了濃濃的鼻音，語氣也虛弱，顯得有些委屈。
續晝揉了揉眉心，還是不忍心，推門再次走進去。
原本以為續星離還會縮在被子里，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續星離早就掀了被子，正坐在床邊費勁地穿拖鞋。
他是暈的有些嚴重了，兩只腳怎么插都插不進鞋子里。余光里進來了一個人，他便看過去，毫不客氣地使喚：“幫我穿鞋。”
續晝本想讓他躺回被子里，現在又覺得有點好笑，走過去，蹲下，握住這人燙得嚇人的腳踝，送進拖鞋里。
“這種時候還記著穿拖鞋？”他抬眸看著續星離，調侃。
續星離撇撇嘴，一字一頓地說：“不穿拖鞋會讓感冒加重，我會更難受。”
算得還挺像回事。
續晝挑挑眉，對他說：“家里有地暖，很多地方也鋪了地毯，不穿鞋也沒事。”然后拿起床頭柜上的測溫儀，對著續星離的額頭一照。
好家伙，41度。
續晝睜大了眼，趕緊將這人的拖鞋取下，給人塞回了被窩。
“以后晴天你都得給我帶上傘。”留下這話，他轉身要離開。
剛走兩步，身后再次傳來掀被子的聲響。
一回頭，果然看見某人又在插拖鞋。
續晝：“……”
他無奈道：“續星離，你能不能乖一點？”
續星離只憤憤地瞪著他：“我難受！你不給我藥，我自己去買！”
續晝被鬧得徹底沒脾氣，他將續星離重新壓回去，命令道：“我現在就給你拿藥，最多三分鐘，你乖乖躺在床上三分鐘就可以。”
續星離不太相信地看著他，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如果我在這三分鐘病死了怎么辦？你用什么保證？”
續晝：“……以前怎么不見你這么惜命？”
續星離瞪他一眼：“你管得著嗎？”
續晝：“……”
得，他敗了。
他站起身，語氣篤定：“我保證你這三分鐘不會病死，但是你再不乖，再磨嘰下去，我敢保證你會變得很難受，比現在還難受一百倍。”
續星離安靜了。
續晝嘆出一口氣，揉了揉眉心，正要站起身，身后的續星離突然開始報時：“現在已經過去二十秒了，你還有160秒。”
“159秒……158秒……157秒……”
續晝：“……”
他立刻站起身，快步離開房間。
續星離還在樓上倒數，續晝不敢怠慢，提起一整袋藥品，又去島臺端了杯熱水就上樓了。
再次推門進去的時候，續星離已經數到“17秒”了。
見他回來，這人也就閉了嘴，眼巴巴地望著他。
續晝將袋子放在床頭柜上，從里面挑了幾盒藥出來，根據劑量分好，然后讓續星離坐起來。
他攤開手掌，掌心是一張紙，紙上是續星離要吃的藥。續星離就一粒一粒拿，送進嘴里后再抿一口水。
他應該是失去味覺了，沒有因為藥苦而不吃。吃完手里的藥后，續晝又給他喂了一點水，就讓他躺下，轉身收拾東西。
但等他收拾好，準備下樓時，才發現續星離還坐在雙頭，眼睛直愣愣盯著那一袋子藥。
續晝挑挑眉：“怎么？很難受嗎？”
續星離搖搖頭，眨眨眼，問：“這些藥我不用吃嗎？我只吃那些藥就夠了嗎？你是不是又騙我？”
房間里安靜了幾秒，然后一聲輕笑傳來，顯得突兀。
續晝勾著一邊唇，笑得清爽，他揉了揉續星離柔順的頭發，問：“怎么把自己養得這么好？嗯？”
續星離被他的笑搞得很煩，躲開他的手就往被窩里鉆。許是吃了藥后犯困，終于想起來要摘助聽器，又伸出手將助聽器放了，才語氣不佳地開口：“因為我只有一個人了。”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
續晝的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
續星離再次將自己縮成一個團子。
續晝就抬起手，根據自己的回憶，順著輪廓往下摸。
“怎么這么可憐？”他的手掌停在續星離的發頂，輕聲問。
他提問的聲音太輕，又經過了一層被子，剛剛才恢復聽力的續星離估計是沒聽見，沒有回答，只是連連甩頭，抗議他放在自己頭頂的手。
續晝眼眸情緒變得復雜，神情也沉下來。
他沒收回手，而是輕輕揉了揉，嗓音低啞：“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我們會永遠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下藥的加持，續星離的病一直反反復復，燒了整整三天，差點將腦子燒傻了。
續晝也哪都沒去，續榆那事鬧得很大，續家上下亂成了一鍋粥，續晝也只是抽空去警局送了一趟證據，之后都沒有離開過這棟小別墅。
最后續星離的體溫保持在37度左右，續晝才重新開始忙起來。
他這幾天的工作都是在家里完成的。有時候續星離打完針，家庭醫生都離開了，續晝還在花園里打電話。
他最近電話總是響起來，大部分都是續銘和葉嘉婷，續晝很少接，一旦接聽電話，一定是有關公司的事情。
樓下的花園就在續星離的房間下面，好幾次通話的聲音隱約飄進他的房間。電話內容都是一些高深諱莫的專業用詞，續星離腦袋昏脹聽不懂，只能判斷出續晝說的是各種不同的外語。
某次夜晚，續晝給續星離喂藥時，電話響了。續晝拿出手機，續星離就不經意瞄了一眼屏幕，緊接著就頓住了。
聯系人，劉特助。
關鍵是，還是海外電話！
續星離睜大了眼。
續晝卻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然后盯著續星離將藥咽下，才站起身去接電話。
大概十分鐘后，他再次回到房間。
續星離的手機不在身邊，只能直愣愣盯著他，問：“劉助理出國了？你給他安排的？”
續晝點點頭。
續星離又說：“特助是不是比助理好一點？果然不能待在續家，浪費人才。”
續晝眉眼挑了挑，續星離看向他，再次出聲問：“續家最近在和他在的公司合作？”
續晝愣了下，而后才遲來地意識到續星離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
他笑了下，說：“不是續家。”
續星離還沒反應過來，續晝已經說出下一句話：“那就是我的公司，在海外。劉特助是我的特助。”
續星離徹底愣住。
續晝見狀，像是炫耀似的，繼續說：“前期準備差不多了，應該很快就能上市了。”
然后他輕輕捏住了續星離的耳朵，說：“你來猜猜，我們是做什么的？”
續星離完全說不出話。
這條消息是真的小行星撞擊地球。
什么意思？續晝在海外開了一家自己的公司？？續銘能同意？？？
見他滿臉呆怔，續晝揚起唇角，公布答案：“是娛樂公司。”
哈？
這和續家的公司八竿子打不著。何止打不著，簡直是一百八十度極限轉彎，天南地北，圈子都換了。
續星離更懵圈了。
續晝還在自顧自說：“成年以后簽進我的公司吧，小鋼琴家？我給你通告。”
這下續星離回過神了，他蹙起眉瞪續晝一眼，語氣不滿：“我成年了還想牽制我？你當我傻子？”
然后他又想起來什么，癟癟嘴：“而且你這里都沒有鋼琴，我還要回學校練琴。”
“誰說沒有？”續晝忽的開了口。
續星離登時抬起頭。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續晝抓住，將他拉下床，帶他走出房間，來到二樓走廊盡頭。
那里竟然還有通往樓上的臺階。
續晝帶他上去了。
這是一間閣樓，燈光一開，正中間那架黑亮亮的鋼琴瞬間撞進視線。
續星離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十歲那年，續晝送給他的那架鋼琴。
“你……”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續晝領他走到鋼琴前，說：“當初問你要不要換鋼琴，你哭得可兇了。沒辦法，我只能把這架搬過來了。”
續星離怔然。
續晝便笑起來，又問：“現在在家也可以彈鋼琴了，真的不考慮來我的公司嗎？”
續星離：“……”
他抿了抿唇，說：“想都別想。”然后他顧不上去看自己的鋼琴，抬眼看續晝，問：“你開娛樂公司，那續家那邊呢？你顧得上？還有，續銘允許你一個人開公司？”
續晝笑容淡了一點，過了一會兒，才聳了聳肩，說：“續家撐不了多久了。”
續星離更加迷惑了。
偏巧這時，續晝的手機又響了。是續銘。
續晝面無表情地將電話掛斷，在對上續星離的視線后又勾唇笑起來：“上一世他們欠你的東西，這一世我會讓他們通通還回來。”
他抬手摸上了續星離的頭發，笑著問：“期待嗎，星兒？”
他笑得有些邪性，墨黑的眸子沉郁，任誰看都覺得陰冷偏執。
可續星離的呼吸一滯，緊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一股腦竄到了頭頂，全身的機能開始齊刷刷運轉起來。
他差點也跟著笑起來。
不過也只是差點，因為下一秒，房門就被敲響。
陳阿姨溫和的聲音傳進來：“星星，小晝，有客人來了。”
第53章 恍惚 續晝的別墅像是會吃時間。
續晝微蹙起眉, 打開門，問：“這么晚了，是誰？”
陳阿姨：“他說他叫簡然。”
續晝眉頭皺得更緊, 續星離卻眼睛一亮。
陳阿姨看向續晝，說：“我按照您的吩咐, 沒讓他進來，您看……”
不等續晝開口，續星離已經搶話道：“讓他進來, 我和您一起去。”
說完，他正要跳下樓梯, 就被續晝揪住了衣領。
“他不能進來，你也不準去。”
續星離被拉了回去，火氣登時上來了：“憑什么？你已經把我的手機沒收了, 現在還不讓我見朋友？”
續晝沒什么感情地開口：“第一, 你的手機是那天被雨水泡漲了報廢了，很快我就會給你配一個新手機。第二, 你還在低燒, 想把感冒傳給簡然？”
續星離一下被噎住：“……”
最后他撇撇嘴，胡亂把續晝的手打下去, 說：“那就隔著門鈴說兩句話行了吧？”
他轉身又要走，卻再次被勾住衣領。
續晝語氣冷酷：“不太行, 你回房間休息去。”
不等續星離開口罵人，他已經吩咐陳阿姨：“麻煩您先帶他回房間了。”
續星離一口氣哽在喉嚨, 還沒撒出來，就被陳阿姨親切地挽住手臂，請他下樓：“星星，我們走吧。”
等續星離一臉憤懣地被拉回臥室, 續晝才下了樓。
他將別墅的大門鎖上，然后穿過一條隱匿在花香中的石頭小徑，來到院門前。
門旁的磚墻上裝了可視門鈴，續晝按了一個鍵，屏幕上瞬間出現了簡然的臉。
簡然注意到亮起的燈光，倏地看過來，問：“是續星離嗎？”
續晝：“是我。”
簡然的眼神頓時暗下去：“續晝哥，星星真的不在你這兒嗎？”
續晝靜了一秒，隨后“嗯”了聲。
簡然表情僵住了：“星星已經失蹤整整三天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其他人都在找他，哥你真的不著急嗎？萬一他被續家那群瘋子關起來了怎么辦？他說過他喜歡你啊，他肯定會來找你的，你怎么就不著急呢？哥！”
續晝神情冷下去，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出了聲：“是嗎？看來你們都相信了。”
誰都相信了，就連他自己都差點晃神。續星離的手段確實了得。
簡然很急躁：“哥你別笑！這是很嚴重的事情！如果再沒有星星的消息，我真的會去報警！”
續晝收斂笑容：“我說了不必。”
簡然百思不解：“為什么？！哥你這樣讓我覺得星星就在這兒！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也不會怎么樣，就讓我看一眼，確保他的安全就行了！”
續晝垂下眼：“抱歉，你走吧。這是為你好。”
就在他即將關閉門鈴的時候，簡然又兀的開了口：“學校放暑假了，我幫續星離把作業帶過來了，就放在門口。”
續晝沉默片刻，才再次開口：“謝謝。以后不要做這種事了，他不在這，沒必要。”
說完這話，他按下按鈕，結束了這段對話。
他沒有立刻開門拿作業，而是轉身回到別墅。剛解開指紋鎖，就看見了站在門關抱胸生氣的續星離。
見他進門，少年咬牙切齒地控訴：“你敢把老子鎖在家里？”
續晝挑挑眉：“沒鎖，大門過了九點就會自動上鎖。”
續星離明顯不信：“那你還能進來？”
續晝點點頭：“我的手指有魔法。”
續星離：“……”
最后他放棄，問：“簡然和你說了什么？你和他說了我在這兒吧？”
續晝沒正面回答，只說：“他幫你把暑假作業帶過來了。”
續星離原本感動的心情登時被澆滅了一半：“……”
真是好兄弟。
他無奈地抿了抿唇，而后伸出手：“我的作業呢？”
續晝：“等會兒讓陳阿姨放你書桌上，你還在低燒，先去休息。”
續星離將信將疑地走了。
第二天，一起床，桌上果然整齊地擺放著一沓作業。
今天續晝出門了，續星離起床時他就走了，陳阿姨只說是去工作。
續星離也無所謂，雖然起疑，但很快就忘記了這回事，因為在洗漱時，他看見了自己額頭上貼著的一張印著帕恰狗圖案的退熱貼。
漱口水登時噴了出來。
這是誰貼的？又是什么時候貼的？他怎么什么感覺都沒有？
難怪今天起床時頭不疼了，還怪神清氣爽的，這小東西還挺有用。
只是這玩意兒貼在腦門上顯得太傻了。跟戳標簽似的。
就像是在昭告全天下，向所有人大聲宣布：“快看！我有病！我發燒了！”
想到這，續星離打了個激靈，急忙將退熱貼扯了下來，扔進了垃圾箱。
說起來，他確實很久沒有出去了。吃完早餐后，他就打算開門出去走走。
結果他發現了一個尷尬的事實——
續晝家的大門竟然沒有錄他的指紋！
連陳阿姨都有密碼，自己竟然打不開續晝家的門！
關鍵是，這大門不知道在防誰，不論進出都要刷指紋或者輸密碼。如果家里沒有其他人，續星離只能跳窗出逃。
等續晝回來一定要讓他把自己的指紋錄進去！
續星離在心里憤憤腹誹，而后扭頭喊陳阿姨：“陳阿姨！能幫我開下門嗎？”
陳阿姨立刻走了過來，邊走邊在圍裙上擦手，問：“要去哪啊？”
續星離：“就隨便走走，出去逛逛。”
陳阿姨的手停在圍裙邊，面露糾結：“可是，小晝吩咐我，不能讓你出去。”
續星離一愣：“為什么？”
陳阿姨搖搖頭：“不太清楚呢，應該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吧。不過你現在才剛剛退燒，最好也不要出去。”
續星離蹙起眉：“院子里也不能去嗎？”
陳阿姨說：“當然可以，但是不能出院門哦。”
叮囑完，陳阿姨將大門打開，看見續星離走出去后，虛掩上門，又回廚房工作去了。
院子很大，四分之三都是花圃，里面種滿了花花草草。
各種各樣的花。不算名貴，但都是續星離曾經種植過的。
紫色的薔薇、白色的雛菊、藍色的滿天星……很多很多，走到自己房間的樓下時，續星離看見了粉色和白色交雜的月見草。
續星離的房間有露臺，也是兩邊種花，中間裝有一架吊籃藤椅，藤椅中間是毛茸茸的深藍色小貓抱枕。
露臺上的花圃里，長出來的也是月見草。
續星離一開始不認識，還是后來問了陳阿姨才知道了這么一個花名。
陳阿姨說這都是續晝種下的，而且只有續星離樓下和房間的露臺里有。
可惜現在沒有手機，查不了有關月見草的資料。
說到手機，續星離又想起來了續晝將他關在這里的事情。
不過他還來不及細想，陳阿姨已經站在一樓陽臺，拿著手機喊他：“星星！小晝的電話！”說完，又晃了晃手機。
續星離眨眨眼，走過去接過手機。
他還沒說話，電話那頭已經開了口，語調微揚，聽上去心情不錯：“星星，初賽的結果公布了。”
續星離頓了下。
“你進復賽了，第一名。”
續星離完全懵了。雖然對自己挺有信心的，但是聽到這個結果，他的心跳還是滯了一瞬。
續晝似乎已經猜到他的狀態，淺淺的輕笑聲從聽筒處傳出。
“恭喜你，小鋼琴家。想要什么禮物？”
續星離愣愣地眨巴眨巴眼，張了張嘴：“我不要你的……”話到一半又突然停住。
他忽然想起來什么，說：“我要出去，和簡然他們見面。”
對方安靜了下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續晝才出了聲：“我和醫院那邊說好了，今晚接小貓回來，下午我回家來接你，我們一起去。”
續星離的注意力瞬間跑偏：“不是說還要過幾天嗎？這么突然就接回來了？”
續晝笑笑：“給你的驚喜。”
這真是一個大驚喜。續星離一整天都在期待，都沒有什么心思練琴了。
后來他干脆不練了，開始拆存放在儲物間里還未拆封的那些小貓玩具。
好不容易等到續晝回家，坐上車駛出別墅時續星離都有些恍惚。
明明只有三天，可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了。
續晝的別墅像是會吃時間。就這么短短幾天，氣溫好像更熱了，蟬鳴更加悠長，黑夜降臨的時間也往后移了很久。
續星離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的需求：“我要去見簡然。”
一旁開車的續晝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你就這么想見他？”
續星離點頭：“我把他的生日宴搞得一團糟，難免會波及到他，我要去見見他。”
續晝再次沉默。
自從續星離當眾出柜，這幾日的輿論全部聚焦在他身上，幾乎全是罵聲。簡然當然會被提起，不過更多的是出于同情，可能還有一小部分人認為簡家自作自受。
不過這些在辱罵續星離的言論面前完全微不足道。
可現在這人竟然還想著安慰別人？
續晝忽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很快給續星離重新配一個手機。
現在續星離走到哪里都是他們圈子的話題，甚至狗仔來偷拍。續家也雇了私家偵探來打探續星離的消息。
誰都在覬覦續星離，誰都可以傷害他、搶走他。只有把續星離藏起來，鎖在身邊，續晝才能放心。
還要再等等，等到續家徹底垮臺，續星離和續晝才能獲得自由。
“等你病好了，再去見他。”最后續晝說。
汽車停在地下車庫，兩人乘坐電梯來到一層，溫漫已經在那里等他們了。
看見續星離，溫漫想起來之前和他說過的那些話，覺得有些許尷尬，笑容不自然了一瞬。
不過很快她就調整好了狀態，沖續星離微笑：“星星，你最近還好嗎？”
續星離點點頭：“我很好，小貓呢？”
“小家伙也很活潑。”溫漫帶他們走去房間，將三花抱起來，遞給續星離。
三花被接過時輕微地炸了毛，抬起小爪子推了推續星離，而后又被摸的舒服，瞇起眼，喉嚨里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
一人一貓相處得歲月靜好。續晝將航空箱放在桌上，被溫漫用胳膊輕輕碰了碰。
溫漫眼神朝外示意了一下，續晝和她一起走出去。
走到一個無人處，溫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壓低聲音說：“阿姨和叔叔找到我這里了，他們說聯系不上你，然后還打聽了一下星星的消息。”
續晝眼神冷下去，說：“今天的事情還請你保密。”
溫漫點點頭：“肯定的，但是你有空還是接一下他們的電話吧，我們這些外人都能看出來，續家的公司有點……”她一下停住，斟酌了一會兒，才繼續說，“跟不上了。”
續晝勾唇笑了笑：“和我沒關系。”
溫漫愣住了：“……什么？”
續晝搖搖頭：“如果他們一直騷擾你，你可以把他們拉黑。”
說完，他轉身就走。
溫漫的視線怔怔地跟隨著他，看見他走到蹲在地上陪小貓玩耍的少年身邊，也蹲下身子，笑著揉了揉少年的頭發。
與剛剛談話時的表情全然不同。
倒是續星離顯得不怎么耐煩，甩頭打下續晝的手。
溫漫忽然有些看不懂了。
從寵物醫院回來后，兩人又去給三花做了個登記。
續星離還是沒有決定好小貓的名字，便將所有的選項做成紙團，放在小貓面前，讓它自己選。
十多個名字，其中只摻雜了一張續晝寫的，好巧不巧，被小貓選中了。
攤開紙條，上面是一個英文名——“Sterre”。寓意為星星。
續星離差點沒背過氣去。
續晝一臉無辜，問：“那我們還叫這個名字嗎？”
續星離翻了個白眼：“我說不叫你讓改？”
續晝點點頭承認：“不讓。”而后他笑著看向工作人員，將手里的名字遞了過去。
雖然名字續星離不太滿意，但一人一貓相處得極好。續星離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從被窩里掏出半夜鉆進來的貓崽子。
有Sterre在，續星離有一段時間沒有吵著要出去。而且要開始準備復賽了，他和Sterre簡直要住在琴房里。
直到某天，Sterre在續晝的房間里翻出了數米長的腳鏈，續星離才突然意識到，續晝是想將他囚禁起來。
第54章 腳銬 這么想控制我，你真是瘋了。
一開始只是大早上, 續星離沒在被窩里找到Sterre，便掀開被子去尋。
續晝這幾天整天早出晚歸，陳阿姨也出去買菜了, 給他在鍋里溜了熱騰騰的早餐。續星離叼著片蘸了藍莓醬的吐司，一手拿著貓條一手拿逗貓棒, 在諾達的別墅里尋尋覓覓。
他將小貓經常去的地方找了個遍，只找到了幾撮花毛。
最后他咽下吐司，開始喊出聲：“Steree！”
他不確定三花是否熟悉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養了寵物的鏟屎官好像都這樣，不論自己家的小家伙聽不聽得懂自己的名字, 都喜歡在看不見時喊它。就像在叫一個真正的家人一樣。
得不到回應也不會有多失望，但是一旦得到了應答，那種驚喜是巨大且難以言喻的。
在續星離喊完小貓的名字后, 從續晝的房間里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還有隱隱約約的貓叫。
續星離的心情一下就變得輕快起來，抬腳走向續晝的臥室。
自從住進續晝的別墅, 續星離從來沒有進入過續晝的房間。雖然續晝可能并不介意, 但續星離沒那么大的好奇心。
“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他一邊推開房門一邊教訓，卻被入眼的場景嚇了一跳。
灰色的瓷磚上蜿蜒了一條長長的鐵鏈, 尾端隱匿在床底，頭端被Sterre到處亂踢。
小貓似乎玩嗨了, 尾巴直挺挺地翹著，趴在地上伸出兩只爪子撥弄那個跟它一樣毛茸茸的銬子, 撞得地板哐當響。
見他走進來，Sterre就抬頭沖他喵了一聲，然后像往常一般優雅地端坐下來，似乎一瞬間對面前的銬子不感興趣了。
續星離完全愣在門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 應該是小貓翹著尾巴朝他走過來，拿頭撞了他的腳踝，他才反應過來。
他一步一頓，慢慢挪到了那個銬子旁邊，小貓一路追著他。
最后他極其緩慢地蹲下身，放下手里的東西，伸手去撿地上那根東西。
很重。很涼。銬子外圈是冰冷的銀色金屬，內圈卻圍了一圈厚厚的絨毛。
續星離手都有些發抖。
手腕的大小不對。
他又發顫地向下對比。
他甚至不用戴上，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他睜大了眼。
為什么續晝的房間里會有這種東西？他想做什么？
“喵嗚~”一聲貓叫打斷了他的思緒。
Sterre不知何時鉆進了床底，在里面磕來碰去，什么東西被挪開的悶響傳來。
續星離瞬間扔下腳銬，雙手撐著往床邊走了幾步，然后往床下看去，看見了一個木盒。
他伸手，拿出來。
這是一個上了鎖的盒子。但續星離輕而易舉地解開了。
手不聽使喚，鬼使神差地撥了自己名字的首字母。
然后鎖就開了。緊接著，盒子也被打開了。
續星離一瞬間屏住呼吸。
盒子里，是一副和腳銬同樣材質的手銬。
大小也不用比對。已經沒必要了。
續星離的內心忽然迸發出了莫大的恐懼，還有意想不到的震怒。
他的腦子忽然靈光了。他想起來沒有自己指紋也不知道密碼的智能鎖；想起來直到現在都沒有拿到的手機；還有一拖再拖的與朋友的見面。
續晝給他打造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房子，也想將他關起來。
想到這，續星離猛地站了起來，懷里的盒子和手銬掉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
他也不想管，抬腳就往樓下奔去。
來到大門前，抬手一抹，智能鎖上出現了九鍵格。
他呼吸都不太穩，戳上屏幕的手指也在微微發顫。
八位數秘密。
他先試了下自己的生日，不對，又試了續晝的生日，也不對。
大門已經開始發出警報，續星離還剩最后一次機會。
他在腦海里拼命地想，又突然發覺續晝既然想將他關在這里，肯定不會設置他知道的密碼。
續晝就是這樣的人。但續星離還是想賭一把。
最后他在密碼里輸入星星兩個字的拼音。
他不報什么希望，因為他都覺得很荒謬。但大門卻在下一秒解了鎖，開出一條縫。
續星離瞪大眼睛。
不過他還來不及去推門，大門已經敞開。
提著裝得滿滿當當的菜籃子的陳阿姨被他嚇了一跳，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智能鎖發出了響亮的警報，然后開始“咔咔咔”地自動上鎖，吐出鎖芯。
續星離：“……”
還是失敗了。
不過也在意料之中，續星離聳聳肩，沖陳阿姨擠出一個微笑，轉身就要走。
陳阿姨叫住他，神色關切：“星星，你沒事吧？臉色怎么這么差？”
續星離搖搖頭：“沒事。”
陳阿姨不太相信，走到廚房，果然看見了沒怎么動過的早餐。
“誒呀，就知道你又沒吃早飯。”她將涼了的牛奶放進爐子加熱，將續星離拉到餐桌前坐好，輕聲責備道，“以后不能仗著身體年輕就不吃早飯哦，你還在長身體呢。”
直到陳阿姨將熱好的早餐放到他面前，續星離依然心不在焉，愣神地盯著大門。
“陳阿姨。”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頓頓地出了聲。
“誒！怎么啦？”陳阿姨在廚房里忙碌著，聞言應了聲。
“您回去吧。”
陳阿姨愣住：“什么？”
續星離沒看她，只說：“今天給您放一天假，您回去吧。也不用告訴續晝。”
陳阿姨瞪大眼睛：“可是……”
續星離：“不用管我，您走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阿姨只能慢慢地解下圍裙，拿起自己的東西，一步三回頭地往大門走。
她像個操心孩子的媽媽，忍不住又回頭，說：“真的不用我……”
續星離打斷她：“真的不用，這幾天辛苦您了。”
陳阿姨連忙擺手：“怎么會？”她點開門鎖，又喊了一聲，“那阿姨走了。”
續星離只是點頭，沒說話。
陳阿姨在輸入密碼，他也沒什么心情去偷看。
最后關門時，陳阿姨還探了個頭叮囑：“餓了一定要給阿姨打電話啊！”
續星離點頭：“放心。”
大門重新上鎖，落鎖的聲響在空蕩的別墅里顯得尤為明顯。
再下來，就是長久的寂靜。
Sterre先是跳上續星離的雙腿，四只爪爪踩了踩，見他沒什么反應，便跳回地板，開始爬貓爬架，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貓爬架所在的位置向陽，此刻正被陽光落滿，貓咪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最后打了個哈欠，蜷起身體，呼呼大睡起來。
光路移動了好幾個角度，續星離才有了舉動。
他徑直朝樓上走去。
依然是續晝的臥室，地板上還擺著那些令人生厭的東西。
續星離面無表情地將它們撿起來，收攏，帶到樓下客廳，扔在地毯上。
他就這么坐在地毯上，直勾勾盯著那些東西，像是要將其盯穿。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等了不知多久，續晝踩著午飯點回來了。
聽到大門開鎖的聲音，續星離仍然沒有動靜。
續晝邊走邊問：“怎么不讓陳阿姨留在這里？今天……”
話還沒說完，他頓住腳步。
他看見了續星離身前的那兩個東西。
續星離沒看他，語氣極冷地開了口：“她還是告訴你了。”
續晝沒有說話。
“續晝，你是不是瘋了？這么想控制我，你真是瘋了。”
續晝無法出聲反駁。
續星離咬緊后槽牙，聲音沉得像是悶在喉管里：“你踏馬對我到底是什么感情？上一世避得遠遠的，現在這又是幾個意思？續晝你有病就去治，別總是來煩我！”
續晝只是站著，諱莫如深地望著他。
“密碼告訴我，我住不下去了。”續星離翻了個白眼，站起身要走，卻被續晝牽住手腕。
“滾開！”他立刻掙扎起來。
他們弄出的聲響很大，吵醒了貓爬架上睡著的Sterre，小貓翻了個身，嚎了一嗓子。
續星離掙扎個不停，續晝也死不松手，反而將手中的手提袋和蛋糕遞到他眼前，說：“今天是你的生日，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續星離愣了一下。住在這個地方，沒有手機沒有朋友，他都忘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了。
呆愣了好一會兒，他的嘴巴動了動：“你就是有毛病，續晝。”
“是。我是有病。但我現在沒想過要鎖住你。”續晝承認。
“我不會鎖住你。”
“那就給我密碼。”續星離神色憤怒。
續晝垂下眼：“現在還不行。”
續星離氣得一把打下他手里的東西。
蛋糕摔在地上，袋子里的東西撒了出來。
是一部手機，還有一個正方形的小盒子。
續星離愣了一瞬。
續晝俯身將那個小盒子撿起來，而后猝不及防地打開。
里面是一枚戒指。鉑金的，銀亮亮的，低調又不失大氣。
“沒有任何含義，只是一枚普通的男士戒指。你前幾天說喜歡，我就買了。”續晝解釋道。
續星離恍惚了一下。
這件事沒過多久，因為陳阿姨的侄子要結婚，想買一對限量的戒指，便找上了續晝。
當時戒指拿回來的時候，續星離也跟著湊熱鬧，結果那對戒指意外戳中了他的審美，他夸了很多遍好看。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他也并不是很喜歡。只是在那個情境，人就是會被感性所浸染。
續星離淺薄地勾起了唇：“太晚了，續晝，你每次都遲到。”
續晝認真地望著他：“至少讓我能夠補償。”
“你總是自以為是，認為什么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續晝你真的大錯特錯。”續星離自嘲一笑。
續晝頓住了。
續星離冷漠地轉身。
看見他的背影，續晝突然回過神，再次握住他的手。
“我不是故意要關你在這兒，現在很多人都在找你，續家也在找你，你待在這里最安全。很快我就會放你出去，我會很快搞定這件事的。”
他的語氣篤定又堅決。
續星離停下腳步。過了幾秒，他才開口：“以后都給我把原因說清楚。還有，如果我決賽之后你還沒解決，我一定會走。”
靜了一會兒，他的語氣同樣堅定：“我一定會出國。”
第55章 以愛人的方式 原來他們還可以以這樣的……
清晨五點半, 續晝如往常般準時睜開眼。
這是他二十多年來，從小養到大的生物鐘。
在很小的時候，自己也才三四歲吧, 續銘已經教育他每天六點鐘一定要起床鍛煉和學習，規定他要在二十分鐘內吃完早餐, 不準吃零食，不允許他在任何事情上哭鬧，甚至嚴格要求他只能在規定的場合展露笑容。
那個時候的孩子懂什么？
續晝喜歡賴床, 但他是聽話的，開始的時候都會盡力按時起床。但難免有時候惰性上頭, 無視鬧鐘，繼續睡過去。這時續銘就會沖進他的房間，將他粗暴地從床上拎起來, 大冬天的, 衣服不讓穿，鞋子也不讓穿, 就這么丟到落滿白雪的院子里, 凍上一個小時。
凍得他雙手雙腳都發紫、失去知覺。
然后葉嘉婷就會和續銘大吵一架，沖出來將續晝抱回家。
但她每次來得都很晚。她只是在續晝面前裝成一個好母親。
每當續晝犯了錯, 她永遠不會制止續銘的懲罰，甚至嚴加懲辦。
那是續晝人生中第二絕望的一天。
在放學的路上, 續晝撿了一只小狗。
他知道葉嘉婷對這些東西過敏，便將其送去了流浪動物救助中心。他不打算領養, 只是每天抽出時間去看看它。
他自以為隱瞞得很好，但某天深夜，續銘拿著他的成績單，讓他跪在書房里。
“總分為什么比上次差了那么多？”續銘質問他。
其實續晝還是年級第一, 但續銘不看這個。
續晝低著頭，沒來得及回答，續銘已經開了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分散你注意力的那個東西已經被除掉了，不準再去那里了！”
那晚續晝第一次推倒續銘，瘋了一樣一路狂奔到救助中心。可看見的，是渾身是血的小狗尸體。
續晝高燒了整整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后，他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照常上學。
他突然變得乖巧極了。續銘很滿意。
但續銘和葉嘉婷還是會因為他吵架，有時候是因為他的冷漠，有時候是因為他的沉默。小時候的續晝可能會慌張自責，在心里發誓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
但長大一些，不好意思，下次還敢。
隨著續晝年紀越來越大，他開始冷眼旁觀父母的吵架戲碼。那個時候他已經形成了自我防御機制，隱藏好自己的所有喜好，像個不會累的機器人按部就班地遵循續銘的指示。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受傷。
在心里覺得自己的父母像兩個虛偽小丑很好笑的那天，是續晝的九歲生日。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續晝沒有覺得很意外。就好像，這只是經年累月以來，在心里形成的一種、與整個身體達成共識的念頭。
那天續家給他辦了個宴席，以此來慶祝他的生日。
宋憶瑾和段弋將禮物送給他之后，就待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玩益智游戲。
女孩子不喜歡這種游戲，段弋也毫無興趣，就在一旁玩起了過家家。
一人當爸爸，一人當媽媽。小孩子好像總是喜歡這樣。
續晝無視他倆，即使聽見他們把自己當作他們的兒子，也絲毫不在意，只是平靜又快速地在空格里填數字。
原本一切都很和諧，直到續家和宋家長輩一齊走過來。
那個時候段弋和宋憶瑾正在為婚禮的流程爭吵，吸引了一眾大人的視線。
葉嘉婷看過來，問：“你們在玩什么呀？”
宋憶瑾睜著一雙大眼睛，癟著嘴說：“說完誓詞之后夫妻二人就是要接吻的！”
段弋否認她：“明明還要交換戒指！”
宋憶瑾狠狠瞪一眼段弋。
葉嘉婷便笑了，問：“你們倆要結婚啊？”
宋憶瑾和段弋還沒說什么，葉嘉婷又說：“但是我們兩家已經說好了，小瑾是晝兒的未婚妻哦，這么做晝兒會很難過的。”
這是一句打趣的話。一句沒那么禮貌的打趣孩子的話。
也就是在這一刻，續晝忽然覺得好好笑。
段弋那時候不懂事，入戲太深，立刻抗議：“為什么我沒有未婚妻？我也要有未婚妻！”
眾人被逗笑了。
葉嘉婷抬手摸了摸段弋的頭，說：“等我們生個妹妹，就給你當未婚妻好不好？”
續晝冷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又在心里祈禱，希望自己永遠不會有妹妹。
可能是上天看他過分誠摯，他的祈禱被得到了回應。他的確不會有妹妹，但在十歲那年，多了一個弟弟。
還是一個耳朵聽不見的弟弟。
續星離是在全家的失望中出生的。
葉嘉婷和續銘想要的是一個女兒，更別說續星離還有聽力障礙。
他們給小兒子取名星離。說好聽點是如天星布散，渺小卻明亮。說得不好聽就只是為了與大兒子的名字進行對照。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續家積極給續星離做治療，但更多時候是將他一個人丟在醫院。那么一個小不點，看不見自己的父母，也聽不見聲音，每天哭得嗓子都是啞的。
他睡著時臉蛋紅撲撲的，卷曲的睫毛上還掛著小淚珠，在夢里都抽噎個不停。
續晝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接納這個弟弟的。
葉嘉婷給續星離請了一個阿姨。但一個耳聾的小嬰兒，一個阿姨怎么夠？
有時候阿姨實在照看不來，續晝就會主動上場。
他學會了泡奶粉，學會了換紙尿褲，學會了抱著續星離哄他睡覺。
再大一點，學會了手語，學會了鋼琴，學會了戴助聽器。
他的一切都是圍繞著續星離轉。
續星離的世界里也全部是他。
續晝從來沒有擁有過什么。他所喜歡的，續銘認為差勁的小習慣、小狗、自由……每一樣都不曾擁有，或者迫不得已丟棄。
但續星離是他的所有物。
他擅自劃分，將續星離歸類為自己的所屬物。
續星離永遠會是自己的弟弟，他也永遠是續星離的哥哥。
這是一段永恒穩固的關系，沒有什么能夠將其改變。
轉機發生在續榆被找回來。
事情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續星離不再是與自己分不開的兄弟，他不再屬于續晝。
那一段時間續晝每天都煩躁地睡不著覺。直到續星離被下藥，紓解時喊了自己的名字。
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他們還可以以這樣的方式屬于彼此。
以愛人的方式。
可惜他不懂愛。沒有人真實地愛過他，也沒有人會愛真實的他。
他還是將續星離當成弟弟，但也并不介意與續星離成為情侶。他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續星離不能離開。
可是續銘和葉嘉婷變得敏感，他的第一次示好就被發覺，最終以自己跪了一天結束。
但這沒什么，他很快開始了第二次。這次卻牽連到了續星離。
第三次、第四次……
不論多小心翼翼，總是會被發現。
看見續星離被打得說不出話，還不敢反抗，續晝忽然遲疑了。
續銘和葉嘉婷知道他的痛點在哪里。
續晝止步于自己的弱小。他甚至無法保護續星離。怎么能強迫他留在自己身邊？
續星離和之前死去的那只小狗，都是因為自己，才會被傷害。
他們應該恨自己，他們永遠不會愛上自己，他們理所應當地不會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續星離也死了。
最后的眼神滿是憎恨。這才是正確的。
但續晝卻崩潰了。
不應該這樣的。他不想這樣。直到這時候，續晝才發覺，原來自己是愛續星離的。不能放手的愛。
所以有幸得到了重生的機會，他馬不停蹄地發展自己的勢力，時刻護在續星離身后，所有想要傷害續星離的人必須清除。
一次次傷害續星離的續家，更是罪該萬死。
“傅舸又給續家匯了一筆款，證據都在這里。”續晝將手里的U盤放在桌上，推出去。
對面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雙手捧著一杯奶茶，勾走U盤，笑起來：“謝謝你。”
彎著的桃花眼笑意盈盈，看上去溫順平和，人畜無害。
和續星離很像。
續晝移開視線，看見奶茶店的玻璃窗外刺眼酷熱的陽光，又為幾天前續星離和他的爭吵感到煩躁。
從那天開始，續星離不再和他說話，把他當成空氣。
他不應該將那些東西留下來的。當時也是鬼迷心竅，買了那些東西，拿到的當天，續晝就后悔了。
這沒法解釋，續星離肯定不會信，續晝揉了揉眉心。
“誰都能看出來續家是個無底洞，我哥竟然還要往里投資。”少年癟著嘴忽然開了口。然后他想到什么，再次笑起來，“可能他真的喜歡上續榆了吧。”
續晝不做評價，只說：“證據收集的差不多了，之前欠你的人情算是還清了。開庭之前，我們要讓續家徹底垮臺。傅家準備好收購了嗎？”
傅汀安靜了一會兒，才開了口：“當然。”
續晝點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
“續晝。”傅汀叫住他。
續晝看過去。
傅汀神情不太好看，語氣很輕：“我查到了一件事。”話語停了一瞬，才繼續道，“和當年換孩子有關。”
續晝愣住了。
十分鐘后，續晝有些失神地看向玻璃窗外，傅汀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那位護士只是個替罪羊。我爸媽才是真正的幕后兇手。”傅汀是這么和他說的。
“這是他們打敗續家的手段，也是給傅舸的禮物。”
“但他們也沒想到，傅舸會喜歡上續榆吧。”說到這，傅汀擠出一個笑。
續晝看向他，斟酌片刻，開了口：“我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傅汀笑容更加慘淡：“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告訴你。而且……”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星離哥是我最好的朋友。”
續晝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謝謝。”然后他問，“那計劃……”
傅汀無所謂地搖頭：“計劃照常。”他苦笑了一下，“本來傅家公司也是要我來繼承的，只不過早了一點。”
續晝沒說什么，只是點頭，挪開視線。
傅汀是典型的在愛里長大的孩子。
他一出生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的繼承家里一半的財產。
但這樣就容易引起大兒子的嫉妒。
傅汀從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唯獨不受自己的哥哥待見。又偏偏傅汀腦子聰明，雙商很高。以至于傅舸不止一次地針對擠兌他。
這種叛逆的舉動被傅家劃分為大號養廢了，于是他們開始寄希望于小兒子傅汀身上。
所幸傅汀很爭氣。他總是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也敢于反抗某些東西。
續晝有些敬佩他。
但他和傅汀是不一樣的，傅汀和續星離也不一樣。
他們注定要走很多彎路，才能跨出第一步。
“對了，傅舸可能沒辦法判刑，他實在太聰明了，沒留下什么痕跡。”傅汀提醒他。
續晝沒有反應，只是盯著窗外。
現在天氣轉熱，酷暑難耐。陽光明晃晃砸在柏油路上，溫度高的將空氣都扭曲了。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只偶爾飄來一陣微風，帶起連片的喧囂蟬鳴。
忽然，續晝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還沒拿出來，街道上竄出了兩道人影，閃進了對面的便利店。
他一開始覺得熟悉，定睛一看，倏地站了起來。
傅汀被他嚇了一跳，正要問他干什么，續晝已經推門出去了。
等續晝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便利店大門前了。
按道理他應該要推門進去，去質問不聽話逃出來的人兒。但他的手僵的像在高溫下已經凝固的石膏。
進去能說什么？
續星離并不愿意看見他。
第56章 翻墻 眉眼真是深邃得要了命。續星離也……
今年的夏季來得實在迅猛, 連吹來的風都是燥的。只是走了一小段路，續星離已經熱得滿頭是汗。
看見前面有個便利店，他便拉著簡然奔了進去。
便利店的空調開得很足, 涼爽的冷風呼呼吹，續星離和簡然一人挑了一只雪糕, 站在空調前掀著領子扇風。
便利店的透明門簾經過涼風的浸泡，此刻全部起了霧，看不清簾外的場景, 只有刺眼的陽光不顧一切反射在一小塊地板上。
續星離咬一口雪糕，問了一個問了不下八百遍的問題：“帥哥, 你不開車來是有什么心事嗎？”
簡然也后悔了不下八百次：“誰知道今天這么熱，我想著開車到續晝哥的別墅實在太張揚，萬一被發現了又見不到你了。”
續星離抿著雪糕, 沒說話了。
他們所在的別墅區其實不算偏僻, 據市中心不遠，也是個人流量充足的老區。但續晝的別墅是別墅區里位置很偏僻的, 前后左右都不挨人。所以一旦出現某輛豪車, 那可真是顯眼得很。
這里安保很好，不是住戶進不來。簡然能進來, 一方面是簡家的面子，另一方面是段弋的暗中幫助和續晝的默認。
其實除去最開始幾天, 續晝沒禁止過續星離聯系簡然。
續星離生日那天，簡然又不死心地找到續晝的別墅, 那個時候是正午，原本以為續晝肯定不在家，沒想到自己剛到，就看見續晝提著一個塑料袋出來, 然后將塑料袋扔進了垃圾桶。
他看見一個銀色的東西在陽光下閃了下，扔進垃圾箱里的時候還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簡然瞪大了眼。他沒有刻意躲開，續晝很快就發現了他，腳步停下，站在院門前沉默地看著他。
自己不說話，續晝也絕不開口，兩人安靜地對峙了很長一段時間，簡然終于耐不住性子，開了口：“今天是星星的生日，我想見他。我要和他說一聲生日快樂。”
續晝眼神冷淡的看著他。
饒是脾氣再好，經過這些事情，面對續晝的冷漠，簡然也有些惱火，咬著牙低吼：“你不能這樣！星星是個人，不是你豢養的寵物！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你這里！你剛剛又扔了什么？你在囚禁他？就算他喜歡你你也不能這么做，他是個活生生的人！除非……他是自愿的。不可能……”
話到最后，尾音墜落，簡然忽然沒了底氣。
續晝看著他，而后垂下眼，忽然報了一串數字。
“星星的新手機號。”留下這一句話，續晝轉身就要離開。
簡然完全沒反應過來，急忙攔住他：“等等！什么？你再報一遍。”
他手忙腳亂掏出手機記錄，續晝還頗有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才重新報了一遍號碼。
見他記下，續晝又要抬腳進門。
“等等！”簡然再次伸手攔下，“星星是不是在你這兒？我什么時候能看見他？”
續晝視線微微落下，停在他的耳垂，黑眸頓了頓。但他很快收回視線，只答：“快了。”
雖然這次也沒什么進展，依然不知道續星離在哪里，但起碼得到了一個快要見面的回復，簡然松了一口氣。
他伸出手，將手里拎著的蛋糕和幾個手提袋遞出去，說：“幫我給星星，我和朋友們給他的生日禮物。”
續晝垂著眼接過，說了聲“謝了”，轉身進門。
也是在那天，續星離與自己的朋友們重新取得了聯系。
簡然興奮得要命，給他打了三個小時的電話，問他有沒有收到生日禮物。續星離正要下樓質問續晝，就在自己的臥室門外發現了好幾個袋子和一個精致的生日蛋糕。他將所有的禮物一股腦拿回自己的房間，挨個拆開欣賞的時候，才發現其中還有續晝送的、自己沒有收下的那枚戒指。
續星離本來想扔回續晝的房間，但是握住門把的時候，動作又停住了。
他最終還是沒有將戒指還回去，而是將其鎖進了床頭柜的最深處。
“我今天到你們那別墅的時候才六點鐘，那個時候氣溫可涼爽了。”簡然叼著吃完雪糕后剩下的木棍兒，說。
續星離被拉回注意，聞言撇了撇嘴。
能不涼快嗎？一天當中溫度最低的時候。
雖然簡然學習不錯，但畢竟是個少爺，想什么都很簡單。
據他所說，自己早上六點鐘就打車守在續晝的別墅外。一直等到兩個小時后，續晝驅車離開，他才開始自己的翻墻大計。
“還好之前也有爬樹翻墻的經驗，圍墻上面也算平整。不然按照續晝哥這防賊的架勢，我還真不一定能翻進來。”簡然聳聳肩，沖續星離挑了下眉。
續星離勾唇笑了一下。
“你還挺自豪？不是差點兄弟都做不成了？”
想到這人今天干了什么就想笑。
早上八點，續晝剛走，陳阿姨也出門買菜，續星離在Sterre的監視下喝完一杯牛奶，起身去琴房。
Sterre翹著尾巴跟在他身后。一人一貓踮著腳跳上樓梯，然后通通縮進閣樓。
琴房雖然是由閣樓改造而成，但是面積并不小，是一個正圓形。四周被一米高的矮墻環繞，再往上就全部都是玻璃，屋頂也是弧形的，線條均勻分布。不論白晝黑夜，從這里眺望，光線、視線都是絕佳的。
現在還不算熱，續星離拉開厚重的窗簾，打開窗戶通風，留下的透薄輕紗就隨風輕輕吹起來，空氣里都能看見隱隱的塵埃。
他坐上琴凳，Sterre就跳上窗臺，愜意地癱成一個貓餅，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鋼琴旁的人兒。
續星離沒練多久，剛結束第六次演奏，就聽見樓下花園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重物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響。
三花被嚇得猛地蹦起來，渾身炸了毛，續星離也愣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
一人一貓跑到窗戶邊，掀起紗簾，探頭探腦往下望。
續星離看見后院那里躺了個人，一手捂著襠，一手遮住臉，身子扭曲著，看上去很痛苦，雙腿也時不時倒騰兩下，似乎想站起來。
要不是他看過簡然穿過那件T恤，續星離下一秒就要去報警了。
自從上次他和續晝鬧了一通，續晝就將他的指紋錄進了別墅的大門，但是院門暫時還沒錄。
續星離急切地跑下樓，打開門竄到簡然跟前，問：“你沒事吧？”
簡然壓彎了一大片花叢，聽到這句話立刻背過去，語氣悶悶的：“你別看我，好丟人。嘶，太疼了，那里好像斷了，我感覺我要死了。”
續星離看見他手擋住的地方，忽然明白什么，忍不住笑起來，又覺得不禮貌，緊緊抿著唇，語氣都憋笑：“你翻墻進來的？把院子里的花都壓死了。”
簡然倒吸一口氣：“你們這兒太難爬了，我就一個腳滑，差點給我干成小姑娘了。”
續星離徹底沒憋住，噗笑出聲。
簡然：“……”
他慢慢回身，猛一甩手，命令道：“你別笑了，差點咱倆就要成姐妹了！”
續星離立刻收斂笑容，作勢要給他一腳：“說誰是姐妹呢？”
簡然稍微緩過來，撐著地起身，見他好像生氣了，急忙道歉：“不是你，是我，成姐弟，姐弟行了吧？”
續星離便哼一聲，將他扶起來，問：“來找我怎么不和我打聲招呼？”
“你也打不開院門，告訴你干嘛啊？”簡然站直身，全身上下拍拍，說，“本來打算給你個驚喜的，差點就要變成噩夢了。”
他說的不無道理，續星離聳聳肩，正要將他帶進屋，這人耳朵上的一個銀閃閃的小東西吸引了他的視線。
續星離眉眼一挑，有些意外地問：“你怎么也打耳洞了？”
原本打理自己衣服的簡然聞言頓了下，而后摸上了那個耳釘，微瞇起眼，漫不經心地回答：“想打就打了，給自己的進一步了解自己的禮物。”
續星離沒聽懂，也沒再問，只是點點頭，領著簡然進屋。
Sterre一瞬間撲了上來，窩在續星離的懷里，警惕又傲嬌地盯著陌生人看。
這是生日宴后，簡然第一次見到續星離，也是第一次進到這棟別墅。
別墅里滿是生活的痕跡，尤其是關于續星離的痕跡。
簡然承認，那一刻他確實有點嫉妒。
他癟著嘴開了口，語氣有點酸：“這里還挺不錯的，離子你這幾天過得應該挺開心吧？”
原本以為一定會得到肯定的答案，卻被續星離一口否決：“沒有，不開心。等決賽一結束我就要出國了。”
簡然怔住：“……出國？”
續星離點點頭：“如果決賽拿獎了，我就能去吳教授的大學了，成為他的學生。”
簡然“啊”了一聲，還沒回過神來。
直到續星離去島臺給他倒了一杯水，他才反應過來，問：“那如果……沒拿獎呢？”
續星離瞅他一眼，蹙緊眉心，想了幾秒，開口說：“那我也要走，去哪都沒關系，只要能離開這里。”
“你很討厭這里？”簡然有些訝異。不是喜歡續晝嗎？他是想問這句話的，但是看見續星離的眉頭皺得更緊，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續星離點點頭，毫不遮掩：“很討厭。”
簡然沉默地看著他，而后一拍巴掌站起身，拉起續星離就往外走。
“簡哥帶你出去，既然這么討厭的話。”
續星離也沒攔他，只問：“咋出去？翻墻？我這兒沒梯子啊。”
簡然一甩手拍拍肩：“踩哥肩上，我給你送出去。”
于是兩人一拍即合達成共識，費了一通勁，總算是跑出來了。
但是兩人沒有車，便想著出了別墅區再打車，結果才剛出來，兩人都要被蒸發了。
吃下一根冰棍，在空調前吹了一會兒，兩人終于緩了過來。簡然拿出手機看消息，說：“接我們的車要到了，我們出去吧。”
續星離點點頭，剛掀開門簾，就看見一道異常熟悉的人影消失在對面的奶茶店里。
他瞇了瞇眼，往店面的玻璃窗里瞧，沒看見認識的人。
“咋了？”簡然拍了下他的肩，“車子到了，我們快走吧。現在這個點，去醫院看望完林些，還能去別處逛逛。”
續星離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跟著簡然走，又回頭看了一眼。
經過這幾天的治療，林些已經清醒了，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
周叔也出院了，但不知道去了哪里。續晝曾經找過他，但是他好像并不愿意見到他們，尤其是不愿意見到續星離。
親子鑒定最終也沒做，周叔和續星離至今也不是法律意義上承認的父子。
說實話，這讓續星離松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兩人都沒辦法再用二十年去熟悉一個陌生人。
但是續星離還是將自己的所有積蓄都給了周叔，并且托續晝給周叔配了一個助聽器。
這是他現在的能力之下，唯一能為周叔做的事情了。
兩人來到林些的病房。
簡然生日宴上發生的事情，女生也略有耳聞，此刻看見續星離，吃力地抿出一個笑，問：“你還好嗎？”
續星離點頭讓她放心：“很好，沒事。”
林些極小幅度地微微點頭，聲音很輕：“報警器，你們還留著嗎？”
續星離點頭，從口袋里摸出來一個小東西，遞給她：“在這兒呢。”
林些又搖頭，說：“你留著吧，也許未來會有用處。”
續星離看著手心的報警器，眨了眨眼，最后收下：“好。馬上就開庭了，我們一定會讓續榆那群人付出代價。”
林些沖他笑起來，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謝謝。”
怕打擾到林些休息，續星離和簡然沒在醫院待太久，半個小時后就出來了。兩人找了個店吃午飯，簡然本來還想去逛逛，被續星離拒絕了。
“我要回去練琴了，不然錯失這次機會，以后就要失去自由身了。”續星離裝模作樣地抹了一把淚。
簡然被他逗笑，本來垮下去的嘴角揚起來，將他送回了別墅。
走之前續星離給陳阿姨發了條不用來家里的消息，續晝也沒那么早回家。續星離以為家里沒人，便再次有學有樣地翻墻。
結果腳剛搭上去，再一探頭，圍墻里竟然站了個人。
“我日！”續星離被嚇了一跳，差點腳滑摔下去，差點重現簡然小姑娘的歷史。
續晝面部俊冷，眉骨微微突出，被陽光一照，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
眉眼真是深邃得要了命。續星離也差點沒了命。
他就這么要跳不跳地掛在圍墻上。幸好續晝沒像其他人一樣在圍墻上嵌玻璃碎片。他在心里暗自慶幸。
但是這樣也很難受，圍墻外的簡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看見這人突然僵住動作，便問：“怎么了？”
續星離顧不上回應他，正要讓續晝離遠一點自己要跳下去，續晝已經張開了雙臂。
陽光下的他嘴角揚起，眉眼彎曲的弧度柔和，聲音也溫潤得不像話，像是被微風吹來，不切實際。
“跳下來，我接住你。”
第57章 我也只有一個人了 真是個不可理喻但意……
陽光下, 續晝的笑容極具欺騙性，顯得青春又爽朗。
他抬頭看著圍墻上的續星離，稍稍歪頭, 張開的雙臂沒有放下去。
簡然顯然聽見了他的聲音，立刻睜大眼直起身, 朝院里大聲喊：“續晝哥！是我帶著星星跑出去的！和他沒關系！你要怪就怪我吧！”
沒有得到回復，他還要繼續說什么，被續星離回頭瞅了眼。
“簡然, 你先回去吧。”
被叫住名字的人愣了下，問：“你不會又被關起來吧？”
續星離笑了一下：“想什么呢？我會被關起來？開玩笑。你快回去吧, 我要和某人好好掰扯掰扯。”
簡然瞇起眼，不是很想離開，續星離又回頭勸了幾句, 這人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直到他消失在實現, 續星離才轉過頭，看向續晝, 毫不客氣地說：“讓開, 你接不住我。”
續晝依然舉著雙臂，歪頭沖他笑：“你可以試試。”
這句話落在續星離的耳朵里實在像挑釁。續星離下意識覺得他笑里藏刀, 冷著臉拒絕：“不，我不想試。”
續晝耷拉下眼皮, 低聲說：“好可惜。”
續星離：“……不可惜！說了不想試就是不想！讓開！”
續晝還是沒有讓，只是說：“這里都是花, 你會受傷，花也會受傷。”
這句話直插續星離的軟肋。
續星離的士氣瞬間弱了一格，他抿了抿唇，垂下眼, 似是在思考。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動作，往旁邊一塊草坪上挪了挪。
誰想某人不知廉恥地跟了過來。
看見身下張開雙臂迎接他的人，續星離覺得無語：“……續晝，你要是生氣了，等我下去了怎么罰都行，不要這么折磨我好嗎？”
續晝眼尾下耷，莫名顯得無辜：“這對你來說是懲罰嗎？”
續星離：“……能不能別鬧了？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樣。”
四下安靜片刻，續晝終于收攏手臂，后退一步。
他朝續星離展露一個微笑：“下來吧，我看著你。”
這次是真的笑里藏刀了。續星離幾乎瞬間察覺到他氣質的變化。
續晝這人是川劇演員么？變臉這么快。
不行。有點危險。
續星離思來想去，最終決定轉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圍墻外跳。
一個不算平穩的落地。腳踝稍稍崴了一下，蟻食的疼痛感密密匝匝地沖上來。但問題不大，續星離還能走。
他立刻站直身，正要先去外面避避風頭，身后吹來一陣冷木香的疾風。
下一刻，兩只手臂從他的腋下穿過，以不容掙脫的力道抱緊了他。
緊接著，續星離的雙腳被迫與地面分開，他就這么直挺挺的被抬進了別墅。
續星離都忘了掙扎。
進屋后，他被放在地毯上，又聽見身后續晝的命令：“坐下。”
直到這時，續星離才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想掙扎，卻在跺腳的那一霎感受到鉆心的疼，疼的他立刻皺緊眉嘶了聲。
看見他這副模樣，續晝也蹙起眉，推著他坐在沙發上，然后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路上還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沒一會兒他拎著兩袋冰袋回來了，手里還拿著兩條干凈的毛巾。
他在續星離的旁邊坐下，讓他面向自己，然后用毛巾將冰袋裹起來，才抬起續星離扭傷的腳，擱在自己的腿上，將冰袋敷上去。
冰袋被毛巾裹著也很冰，碰到溫熱的皮膚很是刺激。續星離微微曲起膝蓋想躲，又被續晝一手握住小腿，不讓他逃。
他的動作輕柔，語氣卻帶著寒意：“不是很愛惜自己嗎？為什么還讓自己受傷？”
續星離難受得蹙起眉，毫不客氣地反駁：“你還好意思說？還不是因為你。”
續晝沒說話了，只是托著冰袋，手指不輕不重地給續星離的腳踝四周按摩。
二十分鐘后，門鈴響了。續晝停下動作，將他放置好，才站起身去開門。
扭傷不嚴重，醫生給續星離進行了簡單的包扎和按摩，開了藥就走了。
續晝給他端來熱水吃藥，沒說什么題外話，只在他吃完藥后，問：“晚上想吃什么？”
續星離跟個大爺似的躺在沙發上，聞言聳了聳肩，說：“你做的我就不吃。”然后他坐起來，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樓上走。
續晝也沒攔他，在原地站了會兒，直到續星離的身影在視線里徹底消失，才轉身走進廚房。
因為腳扭了，續星離這一個月只能乖乖待在別墅里，安心準備復賽。白娜被續晝請來了別墅，成為了第三個知道續星離在這里的人。
起初聽到門鈴響時，續星離沒什么舉動，以為又是續晝請來的亂七八糟的人。結果陳阿姨把門打開，輕快的腳步聲來到琴房門前，續星離才意識到什么。
兩人都興奮壞了，白娜將續星離全身上下看了好幾遍，說：“自從出事之后我一直擔心你，雖然后來聯系上你了，但沒見面我還是不放心。”
續星離笑笑：“怎么不告訴我你要來？”
白娜挑挑眉：“給你驚喜啊！怎么，不歡迎我啊？”
續星離登時搖頭：“怎么可能？非常歡迎！”
白娜笑著看他，欣慰地說：“長高了，長胖了，小晝把你養的不錯。”
續星離聞言笑容僵了下，而后搖搖頭，說：“不說這個，我們來練琴吧，我決賽的曲子還要重新編呢！”
這下換成白娜愣住了：“和小晝一起的那首不是快編完了嗎？怎么突然要重新編？”
續星離聳聳肩，看上去無所謂：“不太滿意，改也改不好，不如重新編一首。”
白娜眨眨眼，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再談論這件事。
直到練琴接近尾聲，續星離像往常般站起身想送白娜下樓，卻在一樓看見了一個淺藍色小行李箱。
白娜走過去拉起桿子，笑著說：“小晝讓我在這里住一段時間，直到你復賽結束。我同意了。”
續星離懵了。
白娜拍拍他的肩，拖著行李箱往一樓客房走：“不得不說，小晝考慮得真的很充分。”
最后她站在客房門口，呼出一口氣，說：“希望你們都能成功。”
等續星離明白白娜這一句話的真實意思，已經是半個月之后了。
復賽臨近，好巧不巧，和續榆開庭的時間撞上了。
不能看見續榆灰頭土臉的模樣實在可惜，但是距離比賽前一周，某個晚上，續晝找到他，將他的指紋錄進了院門的智能鎖。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續星離還很懵，但很快回過神來，伸著自己的手指將院門開開關關。
他微微勾起唇，而后又意識到不對勁，警惕地看向續晝，問：“你怎么突然給我錄指紋？難道續榆那邊……”
“沒事。”續晝打斷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說，“放心。不會有任何變化。最近好好休息，專心準備復賽。”
續星離半信半疑地盯著他，續晝只是將門鎖好，帶他回屋。
看見他的反應，續星離確信有什么事要發生。事實證明，他的第六感永遠準確。
錄完指紋的第二天，清晨，天邊才剛蒙蒙亮，一條消息引爆了上層圈——續銘和葉嘉婷被警局傳喚，罪名是非法買賣、倒賣、逃稅和殺人未遂。
直到這時候，續星離才知道續家已經想好了怎么將自己置于死地，用極其殘忍的手段。
續家還向外借了巨額高利貸，利息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本就被逼到絕境。現在數罪難逃，一夜之間，續家的股票暴跌，數十家公司幾乎同時宣布破產。也是在同一時刻，傅家宣布收購接手續家的所有產業。
至此，續家徹底凋零，傅家登上了頂端。
續家出事，續晝免不了被牽連，當天警察就上門，將續晝帶走了。
續星離本想追出去，但是腳步卻沉重的如同千斤鐵，令他動彈不得。
他才明白昨晚續晝做那些事的原因。
不知道續晝會離開多久。續星離從來沒有參與過續家的企業，他甚至不能確定續晝有沒有參與過這些事。
現在的續晝肯定不會讓自己陷入泥潭，但是在他們重生之前，對后來這些事一無所知的續晝，有沒有參與呢？
與續晝斷聯的時間持續了一周，期間段弋給續星離發了消息，讓他不要太擔心，安心準備復賽。
一直到比賽當天，續晝都沒回來。
因為商業圈的巨大動蕩，陪續星離來到比賽現場的只有白娜和簡然。
所幸續星離沒受什么影響，發揮正常。他有些著急，一下舞臺就找到簡然，讓他帶自己去警局。
不過汽車在半路拐了彎。
他們的終點變成了法院。
汽車剛剛停穩，續星離就跳下車，沖進正在宣布結果的法庭。
結果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最重要的，是坐在原告席上，第一時間對上他的視線，沖他勾起一抹淺笑的續晝。
他的表情很淡，又只揚起一邊唇角，一挑眉，顯得有些邪性。但看著續星離的眼神里笑意盈盈，帶著點討要夸獎的顯擺意味。而后他穿過一眾人的目光，伸出了雙手。
他在比劃手語。
——我們贏了。
——我也只有一個人了。
續星離直勾勾望著他。
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么？
真是個不可理喻但意外可愛的瘋子。
第58章 重頭戲 或者更自私一點，我覺得是命中……
得知續家發生的一切, 明白不可能翻身，續榆被帶走時心如死灰，直到他看見了站在階梯上的續星離。
剛從比賽現場趕來的少年來不及脫下西裝, 劉海被梳上去，前額只留下碎發, 襯得面容更加精致，雙手插著褲兜站在高處垂眼向下看時，高貴得無可救藥。
他的眼里帶著極淡的輕蔑, 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邊笑。
見續榆看過來，他還伸出手, 放在身前大幅度地晃了晃，嘴巴張合：“拜拜~”
續榆面色頓時沉下去。
很快，一人走上臺階, 停在續星離身邊, 隨著他的視線看過來。
對上續晝墨黑的眸子，續榆終于罵出了聲：“瘋子！”
然后續星離笑開了, 連眉眼都彎起來。
“謝謝！”
續星離能看懂唇語, 但續晝暫時還看不明白，忽然聽見這人開心地沖聽眾席下黑著一張臉的續榆說謝謝, 愣了一下。
“為什么說謝謝？”他問。
續星離抬起笑顏看他，實話實說：“他喊你瘋子耶！我覺得說的非常對。你也應該謝謝人家。”
續晝眨眨眼, 也倏地笑了。然后出乎意料的，他看著續星離, 開了口：“謝謝。”
續星離掀起眼皮：“謝我干嘛？”
續晝：“謝你替我說謝謝。”
續星離擺擺手：“嗐，這算什么？”然后他伸出手掌，看著續晝，說：“謝謝你。合作愉快。”
續晝笑著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兩人相握的時間很短, 只有幾秒，續星離就將手抽了出來。
“你今天出來的？直接到這兒來了？”他問。
續晝點點頭。他的眼尾有些耷拉，看上去很是疲憊，但是卻抬手揉了揉續星離的頭發，語調上揚：“我們回家，還有一場重頭戲等著你。”
續星離瞪大了眼，被他牽著走了。
續晝沒有開車，段弋主動請纓，將兩人送回了家。
段弋也不如之前有活力，語氣帶著憔悴和懶散：“不多久續銘和葉嘉婷的案子也要開庭了，你們這段時間好好休息，特別是你，續晝。”最后的強調他還特意加重了語氣，聽上去不容置喙。
續晝靠上椅背，闔上眼，無所謂般開口：“沒關系。”
段弋嗤一聲：“沒關系個屁！我真想不明白了，你本來就和那些事沒關系，那兩人還非要拖著你，愣是磨到現在才放人，這是親爸親媽么？你是不知道這幾天為了撈你出來我跑了多少地方，我現在看見警局都想吐！”
續晝睜開眼，看向他，道了聲謝：“謝了，找個時間請你吃飯。”
見他這副模樣，段弋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不滿：“說真的，續晝你能不能在乎一下你的身體？”
續晝輕輕咳了聲，盯著段弋，示意不要繼續說了。
段弋從鏡子里看見了他身邊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續星離，繃直了唇線，抿著唇不再吭聲。
耳邊終于清靜，續晝看向一旁沉默不語只是盯著窗外看的續星離，說：“我的公司要上市了。”
續星離稍稍轉頭瞅他一眼：“嗯。”
段弋也往后瞄了一眼，不明白續晝這人又想要干什么。
只見續晝的視線緊緊追隨著續星離，然后展露一個溫潤的笑：“我缺一個鋼琴家。”
續星離沒有立刻接話，續晝便逮到偷瞄的段弋，說：“他能給我作證，我們公司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鋼琴家。”
被突然點名的段弋：“……”
不是找不到啊，是您壓根就不招鋼琴家啊大哥！
也不是沒有優秀又適合公司發展風格的鋼琴家來簽約，但是續晝這人死活看不上，一心只想將續星離拐進來。
段弋忽然覺得有些昧良心，也對不起續星離，嗯嗯啊啊囫圇應付了一頓，就轉過身專心開車。
他聽見續晝這人還在誘騙未成年：“我會等你畢業。”
他都有點忍受不了，覺得續晝太強人所難，何必總是逼迫不樂意的人呢？
但續星離卻瞇起眼，直勾勾盯著續晝，思忖片刻，終于開了口：“我考慮考慮。”
段弋：“……”
他突然覺得自己被一個隱形的巴掌狠狠扇在臉上。他好像有點多慮了。
這兩人的相處模式不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了，段弋還有點不習慣。
車子停在續晝的別墅前，還沒下車，眼前就駛入另一輛豪車。
緊接著，那輛車上下來四個人。
段弋定睛一看，立刻“我草”一聲，解開安全帶就要和續晝一起沖下去。
“傅家人怎么來這里了？續晝你等等我！”
結果續晝一臉平靜，抬手拍拍他的肩，讓他放寬心：“沒事。”
說完這話，他還抬起手沖車里一招，將續星離拉到自己身后。
除了他，身邊兩位都還懵著，傅家夫婦已經來到他們跟前。
傅汀站跟在他們身后，傅舸則留在豪車旁。
傅父視線微抬，流露出習以為常的上位者的傲慢，看著續晝，說：“我可以把續家的產業無償還一半給你，只要你不把那些事告訴警察。”
續星離頓住，有些疑惑地抬眸看向他。
續晝微揚嘴角：“開口就賄賂？這就是你們傅家道歉的方式？”
傅父神情嚴肅：“你想要什么？在能力范圍內，我都會滿足你。”
續晝輕笑起來，眼神卻漠然：“我可不要續家的爛攤子，我只有一個要求，給你們對不起的人道歉！如果他愿意原諒你們，我不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傅父沒再說話。
續晝冷下聲音：“不愿意？那就不好意思了。”
續晝牽起續星離的手，轉身就要走。
走了幾步，身后才傳來動靜。
“續小少爺，抱歉。”
續星離頓時怔住。他睜大了眼，猛地回過頭，卻看見了沖他擠出一個苦笑的傅汀。
續晝聲音冰冷：“說清楚。”
傅父垮著臉，沉默了很久，直到續晝重新有了離開的舉動，才開了口：“當時是我們鬼迷心竅，唆使護士將你和續榆調換了，我們感到很抱歉，還請你原諒。”
續星離的大腦徹底空白，完全回不過神來。
見他沒有動作，傅父又往前走了幾步，被續晝攔住，將續星離護在身后。
“請別越界。”
傅父停下腳步，而后又轉身攥住小兒子的胳膊，將人扯到身邊。
“我們真的很抱歉，在傅汀出生后就知道錯了。你和傅汀關系好，看在傅汀的面子上，不要計較了。你們不是也想將續銘他們送進去嗎？我們可以提供最好的律師，幫助你們。”
然后他碰了一下一直沉默不語的傅汀，說：“你也說句話啊，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你快……”
“我不原諒。”
一道冷淡的聲音打斷他，出聲拒絕。
傅父登時頓住。
續星離從續晝的身后站出來，神情漠然，說：“我不會原諒你們。而且你們也不應該只和我一個人道歉。你們應該進去找續銘、葉嘉婷和續榆道歉，看他們會不會原諒你們。”
“就是因為你們，我們的人生全部都被攪得一團亂。”
“一句輕飄飄的抱歉，能補償我們所有人本該擁有的正確的十七年嗎？”
“既然決定做出這樣的事，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這話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續星離已經轉身打開院門離開了。
聽到院門被關上的聲響，續晝一挑眉，勾起唇笑，語氣輕快極了：“那就沒辦法了。”
只見他拿出手機，解鎖屏幕，在一個聊天框點擊發送。
做完這一切，他就沖段弋一指示，兩人一起進了別墅。
在關門前，他回頭再次看向傅家四人，沖他們揮了揮手：“十年后再見了。”
院門開啟又關閉，傅家四人在別墅前站了幾分鐘，傅父才意識到什么。他有些愣神地回頭，呆了好一會兒，才哆嗦著拿出手機，不停嘀咕著：“不行……不行！我要找最好的律師！續晝的公司是不是要上市了？搞垮他，對，搞垮他！”
傅汀眼眶泛起了紅，他一下奪走傅父的手機，說：“爸爸，警察已經拿到證據了。我保證，等你們出來，公司一定會好好的，比現在還好。”
傅父眼睛里滿是血絲：“逆子！把手機給我！你是那邊的？！你要把你爸爸媽媽送去坐牢嗎？！這么想把我趕走，你是不是早就覬覦我的公司了？”
傅汀將手機藏在身后，拼命搖頭：“我沒有！但是你們就是做錯了，你以為我愿意這樣嗎？查證據查到自己爸媽頭上的感覺你以為很好受嗎？！你們擔驚受怕了這么多年你們不累嗎？”
傅父雙眼猩紅，胸腔劇烈地起伏著，聞言卻停下動作。
傅母立刻上前扶住他，看見傅汀一刻不停地落下眼淚，兩人也落了淚。最后傅父將手機搶過重重一摔，上車開往警局。
別墅內的三人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只有段弋一臉震驚，一會兒看續星離，一會兒看門外，手指過來指過去，磕磕巴巴地問：“他、他們……調換了星星和續榆？”
續晝點點頭，去島臺分別給他和續星離倒了一杯溫水。
段弋甚至沒有嫌棄它不是冰水，愣愣接過灌了一口，還在持續震驚。
最后他終于緩過神，開口說：“膽子真大啊！這不得把牢底坐穿？”
續晝聳聳肩：“我也想，但是按照傅家的水平，應該只能待十年。”
段弋嘖嘖兩聲：“判的太輕了吧？星星和續榆可是錯位了十七年呢，怎么能只判十年？就應該無期！”
續星離卻在想另一個問題，看向續晝：“今天這一場，是你特意安排的嗎？”
續晝眉眼一挑，點頭承認：“本來還想讓續銘和葉嘉婷跟你下跪道歉的，但是兩人出不來，有點可惜。”
續星離望了他一眼：“你也這么恨他們嗎？”
續晝微微笑起來：“是恨的，就算不是恨，也喜歡不起來。他們不應該一錯再錯。”
續星離低頭抿了一口水，再開口時話題猛地一轉：“如果剛剛我原諒他們了，你還會這么做嗎？”
續晝沖他一笑：“我知道你不會原諒他們。”
續星離將水杯放下，凝眸認真地看他，說：“不要逃避這個問題，如果我真的原諒他們了，你還會這么做嗎？”
續晝收斂起笑容，垂下眼，像是在思考。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眸，看向續星離：“應該會吧。因為我永遠不會原諒的，但是可能不會這么決絕，因為你的決定在我這里占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就是代價。”續晝最后說。
續星離望著他，淺棕色的眸子難得平淡又堅定地停在他的臉龐上。
“所以我們一致認為，這就是一個錯誤。我們的相遇，這樣的關系，也是一個錯誤。”
“不，”續晝不贊成，認真地凝望他，“這件事本質上是一個錯誤，但我們的關系，用陰差陽錯更貼切一點。”
“或者更自私一點，我覺得是命中注定。”
第59章 17朵月見草 希望第30朵的時候，你……
續星離又失眠了。就因為續晝說的命中注定。
他在黑暗里睜開眼睛, 盯著被月光灑滿的露臺。
這一個多月，兩邊的花圃里已經堆滿了各色格式的花，尤其是月見草, 在皎潔月色下開得茂盛。
續星離看了一會兒，最后爬起來, 輕手輕腳推開了露臺的門。
幽幽的香氣頃刻間撲在身上，續星離拿起抱枕。坐上藤椅，一只腿曲起來, 另一只踮著晃。
這里本就偏，半夜更是萬籟俱寂, 只偶爾傳來藏匿在花叢中的微弱蟲鳴。
續星離抱著膝，下巴擱在小貓抱枕上，歪頭看著開得燦爛的花叢。
其中一朵竄得很高, 簡直要戳上藤椅, 續星離隨手摘了下來。
是一朵粉色的月見草。
他突發奇想，掏出手機搜索。
略過一大段介紹, 他停在最末尾的花語上。
自由, 和……
默默的愛……
他安靜了很久。
腦子里又冒出來續晝今天說過的那些話。
命中注定啊……
其實現在想想，所有的一切, 兜來轉去的喜歡，也確實只能用這個詞來概括了。
只是為什么聽到這個詞之后, 會覺得那么累呢？
命中注定太沉重，走到這一步, 也太辛苦了。
續星離扯出一個苦笑。
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么？讓人反復地愛上，循環往復地難過。
如果知道喜歡一個人會這么痛苦，續星離寧愿自己是一個永不開竅的傻瓜。
他又想到段弋開導他們的話。
這人實名否認唯心主義：“瞎扯。你倆費了那么老大勁才到這里，好不容易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怎么能用命中注定就否定了你們做出的努力呢？”
他還說：“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你們確實有緣分，但是說這種話之前先動腦子想想看為什么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出發點永遠是明確的，腦子一熱也是有目的的。”
續星離不明白這句話。
他的出發點是什么？復仇嗎？但現在目標已經完成了，為什么還是感到茫然呢？還有，腦子一熱的時候，又是因為什么？
他對這句話一知半解，對續晝的感情同樣模糊。
因為續晝做了這么多事，幫了他，所以自己又要忍不住原諒他。續星離覺得自己太廢了。
想到這，續星離煩躁地撓撓腦袋，從藤椅里跳起來，走到露臺的圍欄旁。
樓下就是現續晝的書房，沒開燈，這人應該回房睡覺了。
續星離歪頭看了會兒，最終松開手，手里的花就飄悠悠地掉了下去。
兩人最近的相處模式忽然變得平和了很多。
續晝的公司安全上市了，他這個人反而不忙了，每天和續星離一起吃完早餐后才會離開，偶爾他還會去琴房聽續星離練曲。
續星離毫無懸念地進入決賽，正在準備決賽的曲子。之前續星離和續晝賭氣，愣是單獨重新寫了一首曲，一直到現在也沒變。
續晝也不介意，在琴房的沙發上一坐就是一上午。
但是續星離不是很喜歡他來琴房，理由如下——續晝會恐高。
“你上次在閣樓里暈倒的事情我還記著呢！之前有管家幫忙，但在這里只有我和陳阿姨，你要是倒了我可沒有辦法給你拖回去。”他擋在房間門口，嚴詞拒絕。
續晝無所顧忌：“沒事，自己家不怕，也死不了。”
續星離：“……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在這兒也打擾我，你們公司怎么一點都不忙？”
續晝聳聳肩：“小公司，清閑。”
續星離幾乎立刻猜到他要說什么，正要打斷他，下一句已經出來了。
“所以要不要來我們公司？”
續星離：“……”
他瞪了一眼續晝，語氣不耐：“你再提這件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去了。”
續晝立刻噤聲。
續星離正要滿意離去，又聽見這人說：“月見草，不喜歡嗎？”
“？”續星離有些疑惑地回過頭。
續晝眼瞼垂著，看上去有些難過：“每天都扔一朵在我書房。是不喜歡，還是有別的意思？”
續星離：“……”
他有些心虛，眨巴眨巴眼，咳了兩聲，才開口：“不是我，是院子里的花落進來的。”
續晝輕笑起來，卻無情拆穿：“我每天看著它們落下來。”
續星離：“……”
無聊？煩躁？這能解釋什么？連續星離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續星離一時尷尬地腳趾撓地。
見他悶頭不說話，續晝也沒逼他，只笑著說：“我已經收集了17朵，希望第30朵的時候，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續星離愣住了。
續晝只是笑，抬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說：“等續家的官司結束，我有一個禮物要給你。”
續晝好喜歡給自己禮物。還好自己也喜歡收禮物。坐在法庭時，聞著身邊清淡的木質香，續星離在心里默默嘀咕。
距離上次續晝向他預告今天有禮物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續星離也沒再往下丟花了，他還沒做好準備。
原本以為自己在法庭上肯定會亢奮，可是在聽見審判結果后，他卻異常的冷靜。
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些人了。他腦海里只有這句話。
續銘和葉嘉婷一夜之間白了頭發，滿臉疲態，聽到結果后也沒多大反應，唯獨在聽眾席上看見了續晝和續星離時，面部猙獰起來。
他們一定在心里咒罵自己，續星離心想。
但他很想笑。他也的確笑了。
被罵又怎么樣呢？自己又沒有錯，罵自己的人才錯了。
看見他笑，續銘和葉嘉婷更是恨得牙癢癢，要不是雙手雙腳都被銬了起來，看他們的樣子，估計會直接沖上聽眾席。
續晝往前探了探，將他擋在了身后。
這下他看不見那兩人的表情了，卻聽見了葉嘉婷的嘶吼。
“續晝！你會后悔的！你個瘋子！敗家子！我就應該把你們都關起來！全部都關起來！”
續晝沒有任何動靜。
續星離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到這人冷漠的、不可一世的神情。
葉嘉婷還在說些什么，被警察很快帶了下去。
直到過了很遠，續星離還能聽見女人的嘶吼。
續星離垂下眼，站起身想走。沒想到沒走幾步，竟然遇到了周管家。
周管家換上了樸素的便衣，見到他們，依然禮貌地鞠了個躬。
續晝將他們帶去了旁邊的蛋糕店。
續星離面前擺著一個精致的藍莓蛋糕，他正將奶油上的藍莓一個一個挑出來吃掉，就聽見續晝開了口：“周叔，你最近怎么樣？”
管家端著咖啡，點點頭：“我很好，大少……”
“別叫那個，喊名字就行。”續晝打斷他。
管家靜了幾秒，點點頭，說：“好。我很好，正好也到年紀了，直接退休養老了。”
續晝也點了頭：“有任何需要，聯系我就行。”
管家抿一口咖啡，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之前的事情說一聲抱歉。”
續晝和續星離同時愣住了。
管家嘆一口氣：“我一直知道老爺夫人的管教方式有問題，但我卻從來不制止。”
續晝垂下眼。
“你們是我看著長大的，但在最后也沒能站出來保護你們。”
“不用說了。”續晝出了聲。
管家便不再開口。
續晝聲線有些冷：“你不必感到抱歉，也不用特意找我們，既然一切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而后他站起身，揉了揉續星離的頭發，說：“我去結賬，等會兒就走。”
續星離怔怔地點點頭，看見他走遠，又意識到自己的蛋糕還沒吃完，趕忙拿起叉子。
“小少……星星。”對面的管家忽然出了聲，聲音很低，帶著深深的疲憊感。
續星離抬起頭。看見管家正在看著自己。
見續星離看向他，管家繼續說：“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么續家不放你走嗎？我告訴你。”
沒等續星離反應過來，管家已經公布答案：“因為他們需要你來困住大……小晝。”
續星離睜大了眼。
“只有你還在續家，小晝才不至于與續家脫軌。”
“你那個時候還小，可能不知道，小晝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幾乎與續家斷了聯系。即使打來電話，也是你和他賭氣不接電話，他來找我們詢問你的情況。可能就是那個時候，老爺和夫人有了危機感。而且剛好那個時候，續家的產業開始沒落了。”
管家只說到了這里，后來續晝就回來了，和管家打了個招呼，帶著續星離走了。
續星離有些晃神，被續晝注意到，問：“后來管家還和你說了什么？”
又在套話。
續星離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下意識說：“我的蛋糕沒吃完。”
續晝無奈地笑起來，變魔術似的從身旁拿出來一個袋子，里面裝著一個嶄新的藍莓蛋糕。
他將蛋糕遞給續星離，說：“小吃貨，這下可以說實話了嗎？”
續星離抱著蛋糕，抿了抿唇，最后搖頭，咕噥著：“原來我走不掉都是因為你。”
“嗯？”續晝沒聽清，看他一眼。
續星離看見他有些來火，干脆敞開了：“我說，我不能離開續家都是因為你！”
續晝愣了下，但似乎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沒有多驚訝。
“是。所以在你表露出想逃離續家的那一刻，我就在為脫離他們做準備。”
“但我無法直接脫離，因為你還在他們手里。而且我不能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讓你跟著我出來受苦。”
他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說：“不過，如果你沒有重生回來的話，我可能會這么干。”
續星離不太理解這句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但是續晝沒再繼續解釋，只是收回視線，說：“說好的禮物，今晚給你，記得來琴房。”
就因為這句話，續星離余下的時間都很興奮，抱著Sterre在房間里數了一下午的花。
他挑來挑去，挑了三朵依然開得鮮艷的月見草，和Sterre說悄悄話。
“先給三朵，免得某人太得意。”
Sterre聽不懂，還是喵喵應和著。
吃完晚飯后，一人一貓早早候在琴房。但等來的不是禮物，而是續老爺子的死訊。
第60章 手拿出來 “跟我說，呸呸呸。”……
早在續家被爆出破產的那天, 續老爺子就一個腦梗被推進了急救室。后來全靠藥物和氧氣瓶在ICU吊著，直到判決結果出來的當天才咽氣。
老爺子活了一輩子，臨走的時候身邊的親人全部都在監獄, 續晝作為他唯一還自由的親孫，無論如何都要趕過去。
接到電話時, 時間還算早，續晝沒讓續星離外出，只叮囑他早點睡覺。
續家的官司結束后沒幾天, 續星離就要進行決賽了，決賽當天就能出成績。也就是說如果一切順利, 續星離很快就可以出國了。
估計續晝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打算今天給續星離禮物。
結果沒收到禮物，還聽到有人離世, 續星離的心情一落再落, 倒也沒像續晝擔心的那樣亂跑，只是在琴房彈了大半晚鋼琴。還好周圍沒鄰居, 不然不是嚇死人, 就是投訴接到手軟。
隔天早上他被陳阿姨在琴房找到，見他蜷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給阿姨嚇一大跳，差點掏出手機給警察撥電話。
“你在這兒躺了一晚啊星星？也不蓋個毯子什么的, 空調也不關，乖乖你沒有不舒服吧？”陳阿姨看見他滿臉憔悴, 拿起遙控器將空調關了，問東問西。
續星離沒睡飽，腦袋都是懵的，此刻搖搖頭, 站起身就往樓下走。
“去哪啊？先吃點東西喝點藥吧？”陳阿姨在他身后追問。
續星離想說沒事，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嗓子都啞了，而且咽一下就疼得像刀刮似的。
但是他實在太困，下樓灌了一杯熱水，又趿著拖鞋迷迷瞪瞪回到自己的臥室。
直到傍晚，紅艷艷的晚霞穿透紗簾，照在床尾，續星離才再次醒過來。
喉管里刀剮似的疼痛沒那么明顯了，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翻身下床。可直到他看見正在給Sterre喂食的陳阿姨，他才知道續晝今天一整天都沒回來。
他的脾性一下就上來了。
他有些生氣。
陳阿姨催促他去吃晚飯，續星離就一個人面對桌子上的四菜一湯。
他吃著吃著倏地將筷子一放，站起身正要去拿一副新碗筷給陳阿姨盛飯，以此讓自己顯得沒那么孤單，卻意外在島臺發現了一個盒飯。
續星離看了會兒，才探頭問：“陳阿姨，島臺上的盒飯是誰的啊？”
陳阿姨看過來，回道：“給小晝的！他太忙了，總吃外賣不健康。”
續星離眼睛一亮：“那你什么時候送啊？”
陳阿姨想了想，說：“等你吃完我就去了。”
續星離揚起唇角：“我去送吧！不麻煩陳阿姨了！我很快就吃完！”
陳阿姨“啊”了一聲，但看見他興高采烈的樣子，也沒掃他的興。
十分鐘后，續星離坐上了被續晝安排專程送他們去醫院的汽車。
汽車停在醫院門口，一下車，續星離就看見了不遠處走過來的續晝。
不知道是不是被街邊昏黃的燈光照得，續晝的眼下泛著青灰，顯得有些疲憊，但是語氣卻沒怎么變：“你怎么想過來？”
續星離將盒飯遞給他，隨便扯了一個借口：“來看看，畢竟和續爺爺還是有一點交集在的，總得來看看，雖然他可能不想見到我。”
續晝無奈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問：“你真要看啊？”
續星離點點頭：“來都來了，還是看看比較好。”
續晝便帶他去了。
續老爺子還沒被送去火化，兩人停在了停尸間外。
“還要往里走嗎？”續晝的臉色差極了，問出來的語氣卻柔和。
續星離看見他的神色被嚇了一跳，立刻頓下腳步，拼命搖頭：“不要了。你怎么了？”
續晝沖他擠出一個笑，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應激。”
續星離懵了：“應激？”
續晝簡短解釋道：“上一世產生的，沒大關系。”
上一世……
上一世死去的人，只有續星離。
續星離瞪大了眼。
最后他們來到餐廳，但是續晝明顯沒什么胃口，沒吃下去什么。
續星離想說點什么安慰他，想說自己其實也就疼了幾秒，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最后他只能從續老爺子身上找優點，思來想去，嘴一抽，歪了題：“起碼續爺爺走得比較體面。”
續晝拿著筷子的手一停。
壞了。
續星離立刻警惕起來。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和我相比，更體面一點，我也體面，只是看上去有些……”
“夠了，”續晝冷聲打斷他，“別說了。”
然后他伸出手，命令道：“手拿出來。”
續星離縮了縮脖子：“你要干啥？”
續晝面無表情，一字一句，語氣加重：“拿出來。”
續星離心知自己錯了，不情不愿地將手伸出去，被續晝抓住時，還不忘嘟囔一句：“輕點打，這里人多，丟臉。”
但是意料中的疼痛并沒有落下來，他被續晝拉起來，走出餐廳，來到街道，在一棵梧桐下停住腳步。
然后他的手被帶著摸上去。
在他震驚之余，還沒回過神，續晝再次開口：“跟我說，呸呸呸。”
續星離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過去。
“說。”續晝的語氣不容置喙。
續星離像個小學雞，呆呆地出了聲：“呸呸呸。”
續晝松開了他，轉身就走：“以后再說這種話，就真的要讓你試試在大庭廣眾下挨打的滋味了。”
續星離怔然地看著他哥瀟灑的背影，收回自己的手掌，拿到眼前緊緊盯著。
手心里沾了一些掉落的樹皮和灰塵，腦子里播放的卻是續晝頂著張俊臉說“呸呸呸”。
不得了。段弋知道了肯定又能笑一年。
續星離遲來地勾起唇角。
他哥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可愛的？
回過神來，續星離彎起眉眼追上續晝，盡管知道這人在生氣，還要笑著打趣：“續晝，你再說一遍！我想聽。”
續晝懶得理他，只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后來續晝也不讓他在醫院待了，自己也沒繼續待下去，而是一起回了續家。
但是續晝只瞇了一會兒，天剛蒙蒙亮又走了。今天是老爺子火化的日子。
續星離一醒來嗓子眼更疼了，起床就開始找藥吃。好不容易緩過來一些，又因為最近練琴太狠，耳朵有些疼。他找出助聽器戴好，正準備練琴，手機又響了起來。
林些打來電話。
續星離剛接通，就聽見她急哄哄地說：“星離，剛剛醫院給我打電話，說周叔暈倒了，我下不了床，你快去看看吧。”
電話接通半小時后，續星離趕到了醫院。
周叔已經清醒了，正躺在病床上輸液。看見續星離走進病房，愣了一瞬，隨后很快坐起了身，雙手快速地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最后掏出來一張卡。
那是續星離給他的積蓄。
“喔嗚啊（我不要），啊偶（拿走）！”周叔著急地將卡塞到續星離的懷里，嘴里不停念叨。
生怕續星離不想要，周叔又拼命比劃手語——我有錢，我有錢。
續星離聽過續晝說周叔的事情。
周叔的耳朵在二十年前還是好的，和續星離的生母都是本市一家小有名氣的企業的小職員，經濟不算富裕，但也有點積蓄。
但是生下續星離后，周母的身體大不如前，辭了工作，家里就只有周叔一人補貼家用。
兩年后，周叔的耳朵開始病變，突然聽不見了，一查才知道是家族遺傳病，能治好，但花費巨大。
又禍不單行，當年全球經濟衰退，各家企業紛紛開始裁員，年輕的周叔成為了第一批失業人員。
就是在那時，周叔幾乎一蹶不振，天天酗酒，神智也不清，精神出了點問題。
后來為了不拖累妻子和兒子，主動提出了離婚，房子留給妻子，兒子跟著媽媽。
周叔凈身出戶，剛開始幾年腦子還算清醒，做些零散的工作，后來越來越渾渾噩噩，語言系統都退化了，也學不明白手語了，只能依葫蘆畫瓢。
因為要賺錢養家，周母整日忙于工作，對家里的孩子照顧疏忽，續榆就跟著外面的大哥混，整日不學好。他還算有點良心，沒錢了不找母親，去勒索威脅自己早就沒印象的父親。
后來周母生了重病，要血，續榆拿到結果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
剛好那時傅舸找到了續榆，兩人達成合作。
當初續星離聽到這兒的時候愣了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并不是無跡可尋。
傅舸和續榆的事情，他內心也早有猜測。
兩人達成了什么合作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最后周母經過治療還是沒救回來，周叔的戶口也被注銷。
續晝說，可能是續榆為了掩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所以才安排了這么一堆事。
續星離再次在心里怒罵續榆，又伸出手想將卡送回周叔手中。
但周叔反應很大，拼命拒絕，還差點將手上的針扯掉。
續星離拗不過他，但心里又實在過不去，便比劃著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周叔見狀也停下動作，看了他一會兒，才伸手將藏在枕頭下的助聽器找了出來。
他遞給續星離，雙手動著——壞了，修好，你和我，沒事了。
續星離知道了他的意思——
修好這個助聽器，兩人之間就沒有任何瓜葛了，各自安好。
周叔只要這個助聽器。
續星離將助聽器交給常來的那家店的店員，莫名感到難過。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陷入深沉的情緒，先被店員的叫喚聲喚回了神。
“這個是國外最新款的助聽器，現在國內還沒有上呢，我們暫時修不了哦。”
續星離“啊”了聲，雙手接過了被還回來的助聽器。
手心里的助聽器和自己的助聽器是一個款式的，都是續晝買的。
那看來只能找續晝了。
但是續晝最近那么忙。
續星離蹙了蹙眉，忽然想起來之前給他治療的高醫生好像去國外了，正要發消息問問，店員給他推薦了另一款助聽器。
“現在送去國外修，時間要很久呢。我們這一款和它差不多，也有定位功能，可以先應急。”
續星離打字的手一頓。
“我們的定位依托現在的最新科技，位置精確，相信您會滿意。”
續星離倏地抬起眸，直愣愣盯著店員手中的盒子。
“你……剛剛說什么？”
店員看出他的異常，愣了下，卻還是沖他一笑，重復一遍：“我們的定位功能……”
“定位功能？”續星離忽然打斷，呼吸有些沉。
店員點點頭，有些猶豫：“……是的，請問您有什么問題嗎？”
柜臺前的少年睜大眼睛，呼吸稍稍急促起來，而后猝不及防地抬手，將自己耳朵里的助聽器摘了下來。
他將助聽器攤在自己的手心里，語氣極快地問：“這個也能定位嗎？”
店員拿起來看了看，看他的神情有些慌，斟酌片刻，才點了點頭：“是的。”
話音剛落，續星離已經攥著助聽器消失在門外。